推荐榜 短消息 big5 繁体中文 找回方式 手机版 广 广告招商 主页 VIP 手机版 VIP 界面风格 ? 帮助 我的 搜索 申请VIP
客服
打印

[历史] 【江山云罗】(1.0-16.15完结)作者:林笑天

本主题由 System 于 2025-2-11 05:00 解除限时置顶
  第四章、五脏俱全。解语游刃

  春末的清晨,就少了不觉晓的酣睡,夜间也没了潜入夜的细雨。倒是红日初
升时,攀附在枝干的知了早早开始呱噪,惹得早起的鸟儿闻声而来,大快朵颐间
也叽叽喳喳地得意鸣叫。

  吴征比起勤劳的鸟儿也不多让,踏着晨光修行完毕,后院就是他「无所事事」
时最爱呆的地方。一座座小院紧邻又保有间隔,这里住着他最亲近的人们。他常
常在想,若是宁鹏翼当年也有这么些女子真心诚意地陪伴在身边,会不会就不觉
孤独,也就不会待这方世界恨之入骨,不将这里变作生生世世的修罗场不肯罢休。

  每天再多事,也要抽出些空闲来陪伴家人。或齐聚一堂众乐乐,或相伴闺阁
窃窃私语。即便自己足够努力,还是有无数未曾做到的事。譬如祝雅瞳与自己的
关系还未能让家人知晓,两人之间仍然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往。

  偷香窃玉这种事,固然有别样地刺激,但做得多了,尤其总是提心吊胆,生
怕被人撞破,这就不免美中不足。幸好母子之间奇异的关系并未改变,私下相处
时祝雅瞳亦妻亦母。她本就是骄傲的性子,越发适应之后便依性情而为,甜蜜时
待吴征如夫,起了口角或是有事商讨便转而为母,竟然十分顺畅。

  今晨吴征便在馥思居门口多驻足了一会,呆呆地望着小院,仿佛自己的目力
可以透过紧闭的朱漆大门望向院里。

  并非不敢进去,而是昨夜已在此春宵一度,二人情浓意深,十分相谐满足,
至黎明时分才提早离开。途经此处却又停步,正是想起昨夜的房中私语。

  吴征年纪已不小,换作旁的人家,这年龄连孩子都差不过要上学堂念书。而
吴征虽说金屋藏娇,到底尚未正式婚配。两人欢好已足,相拥卿卿我我之时不免
说到此事。这是吴征与祝雅瞳第一回认真地聊起他的婚姻大事,也因吴征与倪妙
筠之情已浮上水面,婚姻也必须提上议事日程。

  谁当大夫人,谁当二夫人,不管后院如何,外头给人看的东西也需有个合理
的体面和交代。说来说去有个大体的商议,免不了又落回祝雅瞳身上。她的身份
最为特殊,也是唯一绝不可以公之于众的恋人,但吴征同样想给她一场仪式。祝
雅瞳倒不计较,只说她从不在意这些。

  吴征有些讶异,但凡女子谁不喜欢这种浪漫又动人心魄的仪式?就连陆菲嫣
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她同样对此并不强求,但若是没有,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
遗憾。

  祝雅瞳既无兴趣,吴征也不多言,两人海阔天空地聊下去,又说到今后的子
嗣。此时吴征才猛然想起,祝雅瞳不时有提过婚事,似乎十分享受被家中诸女围
绕,叫她一生娘的感觉,却从未催促过自己要生儿育女。

  带着疑惑,吴征试探道:「瞳瞳呢?瞳瞳想不想有一个孩子。」

  说起这话时心里砰砰直跳。即使与祝雅瞳之间相处已颇为自然,可说到如此
禁忌的话题,吴征仍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不仅因其中的百般禁忌,更有
许多难以解决,要听天由命的难题,刺激实在太多。

  「不要,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也不喜欢,绝对不会要。」祝雅瞳斩钉截铁地
拒绝,话语间却万般温柔,令吴征难以捉摸。仿佛怀中美妇又回到了她处至成都
城的时光,让人猜不透。

  「那……既然不喜欢就不要了吧。」吴征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仿佛松了
口气,又有颇多失落。

  情人之间爱到极处,子嗣便是爱的结晶。似陆菲嫣,韩归雁等人都是愿意的,
吴征至今未有子嗣,只因时局复杂暂不适合而已。祝雅瞳拒绝得如此决绝,吴征
难免有些异样想法。

  两人一时沉默。吴征暗思以祝雅瞳对自己的情深如海,莫不是生下自己时留
了什么心理阴影,才对生儿育女之事如此排斥。祝雅瞳与他心意相通,早猜到吴
征一定会寻思根由,若是有什么心结还会寻机化解。两人虽陷入无言,对视的双
目里祝雅瞳见爱子正心思连转,略有疑惑,全无猜忌之意,不由心中一阵甜蜜。

  「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这件事我想不清,所以绝对不要。」只消想得明白的
事情,明了了利弊,其实做与不做均可。唯独彻底想不明白的,才会缩手缩脚,
也绝对不碰。祝雅瞳定了定神,幽幽道:「我这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人,谁也不能
把我的心抢走。但是……我不知道若是又有一个孩儿,我会爱他多少,会不会分
走征儿的那一份?会不会从此待征儿的爱就少了许多?我想不清,所以我不要,
说什么我都不要。」

  吴征听得鼻子发酸,泪水立刻涌了出来。怀中的女子待自己实在太好,她哪
里是自己留有什么心理阴影,分明是把一切都考虑在内,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
断。这片真情让吴征彻夜傻笑,睡着了仍是如此。

  吴征望着馥思居,又嘿嘿傻笑了一阵,这才打点精神去了书房。至于祝雅瞳,
也不知她是否还在安歇,就让她带在院子再害羞一阵吧。

  依照约定,三日后张圣杰便会颁下圣旨,封祝雅瞳为户部侍郎。这个职位不
高不低,但给祝雅瞳却十分合适。无论韩家兄妹练兵需调拨的钱粮,还是吴征招
收昆仑大学堂的学徒等等,有户部侍郎居中打点,都会快捷方便许多。等当了户
部侍郎,祝雅瞳也难能像现在这般闲暇。

  重振昆仑有了坚实的第一步,吴征手头要做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多了起来。书
房里一忙就是半日,到了午饭时分,赵立春才悄声向吴征道:「老爷,玉夫人晨
间来了口信,说有一位拙性大师回来了。」

  「哦?」吴征大喜,跳将起来道:「终于回来了!就在二十四桥院么?」

  「是,玉夫人留了他在院里歇脚,说老爷得了空知会一声即可。」吴征欣喜
的模样让赵立春吓了一跳,生怕时不时误了什么大事,忙将玉茏烟的吩咐说了一
遍。

  「啊……也对,还是玉姐姐思量周全。」吴征着急上头,得一言点醒才笑道
:「那代我送个口信去,让大师今日好生休息,明早我再去见他。」

  祝家能干的强手不少,但要说最出众还属拙性。探查当年孟永淑遇难的秘密
就交由他一手操办,历经艰苦终于将旧事从尘封中开启。虽是晚了些没发挥作用,
但拙性的能耐可见一斑。所以倪妙筠一路追捕于右峥之时,在淦城察觉出了蹊跷,
吴征派遣的也是拙性。

  暗香零落在大秦上了台面,在燕国的分支则毁于萧墙之变,被霍永宁断了根。
那么在盛国,也一定有这样一个分支潜藏在暗中。大秦国山高水远难以涉及,不
如就从盛国开始,若能挖出深根,说不定还能与大秦国的贼党有藕丝相连。若是
没有也无妨,吴征立志要彻底摧毁贼党,盛国这里就算是独立的一支也不容他存
续。

  做这种事不仅要心细,还得胆大,更能八面玲珑到哪都吃得开,除了曾在凉
州混得风生水起的拙性之外,旁人还真做不到。

  待了一日,吴征与玉茏烟一同来到二十四桥院。这里不仅是吴府招来风言风
语,让吴征风评降低的「门面」,也是玉茏烟循着流落风尘的少女这一线摸索暗
香零落根源的暗桩。

  「大师近来可好?」领着吴征进了小院,玉茏烟便抿嘴嗤笑着退了出去。只
见拙性双手合十,盘膝而坐,低念着不知哪一篇经文。满是忏悔之意的脸上面色
发青,昨夜的折腾可想而知。

  「阿弥陀佛,老衲迟早圆寂在二十四桥院。」拙性见吴征来到慌忙站起施礼。
他还俗已久,早已长出浓密的一头黑发与满面虬须。但长年身为住持,身受佛性
熏陶的范儿还在,若是放纵太过,心中难免有悔意。

  吴征哈哈大笑间,拙性又苦笑道:「家主与玉夫人巧思妙手,属下原本想预
祝家主金玉满堂,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大师辛苦了。」吴征看拙性满面风霜之色。每每交于他的都是极大难题,
追查途中不免风餐露宿,几多艰苦。心中对这帮属下的忠诚勤恳感恩与欣慰之余,
也对祝雅瞳从前高超的手段与为人钦佩不已。若无技巧,得不到这帮得力下属的
效忠。若非为人得以服众,也不能让这帮人时刻效死命。

  「家主厚爱,还不算辛苦,大多还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拙性一笑道:「
幸不辱命,事情已有了眉目。」

  吴征精神一振!若只是一点眉目线索,还不值得拙性亲自赶回紫陵城来见自
己。这一行必然是有了重大发现,且大到拙性都不敢轻举妄动,必须请示吴征的
地步:「大师慢慢说。」

  「是。属下按倪仙子的线索,扮作客商进入淦城。」拙性不敢怠慢,将这一
行巨细靡遗地缓缓道来,唯恐缺失了些许,就漏了重大细节。

  淦城虽偏,五脏俱全。进出大山的咽喉要道之城里,茶,马,酒,盐,食,
绸六大帮派在暗中主导着这座城池的规矩。所谓山高皇帝远,当地官府自有他们
的行事方法,也必须与这些地头蛇们共同维持这座大多都是来往行商的城池。

  茶帮老大于右峥被倪妙筠带走,临行前于右峥又杀了酒帮的李帮主之后,淦
城势力并未大乱。而是波澜不惊地完成了过渡——茶帮与酒帮都很快有了新的帮
主,淦城的一切与从前几无二致。

  唯一的风波就是于右峥与李帮主的仇杀。李帮主的家人要找于右峥报仇,茶
帮与酒帮一同表示:私人仇怨,与他人无由,几乎与这二人撇清了干系,颇有些
人走茶凉的味道。

  于右峥这种人的本事,孤身时可为一方之霸,投靠他人也可得以重用。吴征
点名要的高手,自然不会放任他的家人不管。淦城里的规矩不能动,最好一切照
旧,所以于右峥的一家老小也都留在淦城。倪妙筠离开之后的第一时刻,祝家先
行抵达的高手就接过保护这一家人的职责。

  两月之后,一脸虬须的拙性扮作的辽东行商鲁彪就带着十余人的商队来到淦
城。这鲁彪看着生得猛恶,行事却周到,作为外来的行商,一来就拜见各大码头,
先诉了苦,再奉上礼物。条件也简单,没有与各位大佬抢生意的念头,只是借光
往闽地一行,到实地看一看,再采买些货物。今后的生意自己就与各位大佬合作,
绝不单独行事。

  「大哥,查到了,查到了,这鲁彪在辽东可是大大有名啊!」

  「哦?快说来听听!」淦城本地帮派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自不会被鲁彪三言
两语以及一些礼物就迷花了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一面虚与委蛇,礼尚往
来之外,背地里必然也要查一查底细。

  「辽东有家雪山珍宝行,专营珍奇物事,行东就是这位鲁彪。按消息,和来
咱们淦城的这位生得一模一样。」来人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家珍宝行不久前
糟了祝家的池鱼之灾,和祝家刚搭上了线,正在做生意的当口,燕国朝廷抄了祝
家。鲁彪也就倒了血霉,大批的货物被缴没充公,连商路都断了几条。来咱们这
地方找财路,倒也不足为奇。」

  「这样……」马帮的胡帮主点了点桌面,自言自语道:「难怪初来乍到就备
了这么重的礼物。那些老参,鹿茸,貂皮,六个帮派的见面礼这么一送都得千多
两银子。这么大的手笔……」

  疑问萦绕在淦城六帮的首脑人物心里。强龙不压地头蛇,鲁彪的实力再强,
不至于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跑到淦城来争牌面。难道真是因为遭了秧之后无可奈
何,不得不花大本钱找一条新的商路?

  鲁彪倒是不慌不忙,极富耐心。六大帮派没有正式的回应,他就在淦城住了
下来等候,看上去一副把全副身家都押在这一回的样子。

  淦城从闽越之地来往的货物不少,茶叶,丝绸,酒,海盐等都不愁销路。但
谁也不嫌生意太多,何况鲁彪给的价着实诱人,比行价都要高出一成以上。六大
帮派里实力较强的茶,马,酒三家还能按得住性子,盐,食,绸三家实力较弱的
找着了新的赚钱路子,率先就坐不住了。

  没奈何,六大帮派只得坐下来商讨。对待鲁彪这种人,一家没那么大胃口吃
不下,淦城不管里面怎么斗得你死我活,做生意对外时都得共同进退,饭才吃的
长久。

  鲁彪得了这些消息呵呵一笑,他等的就是此刻。无论是来到淦城的身份,谈
判的方式,给出的价码都是经过精心筹备的。每一样都要搔到六大帮派的痒处,
让他们想吃又怕,不吃又舍不得。有了于右峥的帮助,拿捏这些细节并不太难。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六大帮派拿不了主意的事情,自有人会代他们决定。
鲁彪来此不为做生意,不为赚多少钱,为的正是淦城另一家见不得光,却足以掌
控六大帮的第七家帮会——午夜帮。

  潜藏在暗处,不显山不露水,却攫取了足够的利益。六大帮派每年辛辛苦苦
奔波赚来的钱,大多数都落进了午夜帮的口袋。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吴征那个
死对头的手段。

  燕国贼党已覆灭,大秦的贼党忽然暴起几乎夺了整座江山,盛国的又是如何?
吴征的目的就是挖出这些人来,也是鲁彪来到淦城的原因。

  果然不出所料,六大帮派为此事争执不下。茶帮的新任帮主荀永春无奈道:
「大伙儿也不用争了,有什么事请五爷来决断吧。五爷让做,咱们就做,五爷若
是不让做,就赶鲁彪走。五爷若是要人头,我们就做翻了鲁彪。」

  五大帮主都沉默下去,这件事没有更好的方法。午夜帮一向把六大帮派吃得
死死的,但是又留着那么些好处。不多,让你发不了大财,起不了势。但又不少,
只消花力气下功夫,还是能赚上一些。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极为有限,但又能
捞上一把的空间里,自己就像骡子一样,被赶着麻木地向前。

  同样,如果和鲁彪做生意,这一笔多赚来的钱也不敢隐瞒午夜帮,迟早要缴
上去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请示五爷来决断的好。

  于是六大帮派继续与鲁彪虚与委蛇,一边等待五爷的决断。这一等,就等了
大半年。其间燕盛两国开战,国境线封锁,鲁彪也彻底走不成了,干脆就在淦城
呆了下来。这人极善与人交际,出手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好像这位辽东来的汉
子全然没有任何歪心眼,一是一,二是二。谈生意最喜欢碰到的就是这种人,见
者有份,不该拿的一个子儿都不要。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倒是与六大帮派混得熟
络,几乎像亲兄弟一样。

  燕盛之战打完,又过了大半年,五爷才终于在淦城出现。鲁彪知道自己一直
在严密的监控之下,也知道自己这一身十一品的修为本事怕瞒不过有心人。但五
爷一样在严密的监控之下!这个鬼影般的人一出现在淦城,祝家埋伏下的暗桩就
盯上了他。

  鲁彪在明面,暗地里办事的便是张天师张百龄。张天师捉拿于右峥时失利而
回,这一回也是自告奋勇。再说这么重要的事,有他和拙性一同出行,相互照料
才得万无一失。

  按于右峥的说法,这个五爷行踪不定,且召集六大帮派时地点也不定。有时
在苍天大树上飘来声音,有时甚至在乱坟岗的棺材里,不一而足。吴征推断这个
五爷不过是个代号,来的人都未必一样,说不定有个什么东南西北特使之类的职
位。

  张百龄不急着动手,鲁彪也不急。暗香零落经营百余年,树大根深,要挖出
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一时抓不着人不要紧,不小心把线索弄断了才是大罪过。

  五爷来了淦城之后,依例召集六大帮派将事情论了一遍。有钱赚的事情,还
有六大帮派这种马前卒去探路,五爷自无不可,一番交代后就离了淦城。

  张百龄一路跟踪。这人竟然顺着由东往西的路线兜兜转转,每到一城都停留
几日,也召集当地帮派议事之后才离去,似乎坐实了吴征关于东南西北特使的猜
测。这么兜转了又有小半年,才又忽然消失不再出现。

  这期间鲁彪已与淦城搭好了生意,燕盛之战结束已久,他也寻机离了淦城与
张百龄汇合。五爷虽然消失,但消失的地方大有讲究,于是张百龄留在当地盯梢,
拙性赶回紫陵城将此事与吴征说了个明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盛国的贼党没有什么篡位的野心,就是江南富庶,
贼党把这里当做刮油水的地方而已。」吴征听完之后猜测道。盛国此前始终疲弱,
偏安一隅,也迟早会是燕盛两国的口中食,几无幸免的可能。宁家对这里的皇位
甚至都没有兴趣,费尽千辛万苦夺来的皇位,却是座守不住的江山,得来何用?
这么来说,盛国贼党的首脑人物大体也不会太过重要,虽是略觉失望,吴征仍没
有小觑之心道:「对了,那五爷在哪里消失了?」

  「镇海城,金山寺!」拙性的目光出奇地亮。

  「哈,好地方啊……」吴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出游时才和
家眷们说了白娘子的故事,故事里的反派人物法海正是金山寺住持。家中诸女对
此愤愤不平,骂起金山寺来从来不容情。想不到这个五爷居然就消失在金山寺里。

  吴征称赞好地方,也不全是反语。而是说若贼党把金山寺选作根基之地,倒
还真是好想法,好巧思。寺庙这种地方,总带着股天然的神秘,是好是坏,几乎
全在权力极大的住持一念之间。好了,这就是处人间圣地,于教诲世人有极大的
帮主。坏了,那就是藏污纳垢,真真正正的五脏俱全之地,脏得透了!

  见家主来了精神,拙性又道:「属下以为,金山寺大有可能是贼党在盛国的
老巢,起码也是极重要的据点之一!」

  拙性也做过住持,虽不脏,但是对寺庙的一套极是熟悉。既然留上了心眼,
他那双法眼一看,金山寺里处处都透着莫名。

  「我刚刚还在想,盛国这里贼党只开店赚钱,领头的怕不是什么像样人物。
现在又想,若是被咱们摸清楚了,未必不能摸出贼党潜藏的办法来。」吴征点头
道:「五爷消失在金山寺,这地方少说也是特使的据点之一,足够了。大师可看
出什么能插手的破绽没有?」

  「属下有些想法,不敢擅作主张,才请张天师继续盯住金山寺。依属下看,
光靠盯梢难以搞清楚内里的玄机,必须有精明的人物光明正大地进入金山寺,方
能找出寺里的奥秘。」拙性搓着手有些为难道:「请家主准许属下去金山寺挂单,
为家主一探究竟。」

  「大师这副相貌……扮作旁的好说,再出家当和尚,会不会太扎眼了些?」
吴征也开始挠头。照理说拙性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的身材太惹人注目,加上他
原来大住持的身份不得了,可谓享誉世间,可别一跑去金山寺挂单就漏了馅。

  拙性也叹气道:「属下也知……只是……确实没有旁的人选……」

  「要不我去出家得了,我年岁轻些,现在去出家也说得过去。」吴征眨着眼
睛,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来。

  「家主饶命!」拙性吓得跪了下来,吴征这要是出家的话,府上的夫人们非
把自己打死不可。而且自己再扎眼,难道还能比吴征更扎眼不成?家主这种样貌,
这种气度身份,到哪也让人一眼看出来了。

  「我再想想吧,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吴征觉得头疼。
他能扮演申屠神辉,容貌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一旦去了金山寺就得与外界隔绝
好一段时间,他现下身份已不同,不仅只有这一件事,实在腾不出这么多工夫来
只办一件事。

  「哎,不成的话,只能属下去了。家主宽心,属下怎么也要挖出里头的门道
来。」

  「不忙。大师歇息几日吧,人选么……我再慢慢思量……」

  「三日后属下就辞别家主,还是往镇海城去,张天师克忠职守,属下不敢贪
图享乐。」

  「你们都辛苦了。」

  三日之后拙性又出发前往镇海城,吴征也离了府邸。温柔乡与安乐窝固然让
人舍不得离开,可诸事繁杂,由不得他选择。燕盛之战的结果来之不易,更值得
用心去呵护,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傍晚时分临近突击营,吴征的心也热了起来。大战之后,还是第一次回到突
击营,这里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还有暂时分别,等候着他的美丽女郎。

  双脚一磕马腹,宝器便放蹄飞奔起来。这货在大战之后,以有情有义的表现
赢得在吴府地位陡升,一天到晚被当大爷伺候着,跑起来都像迈着八爷步,所幸
速度不受影响……

  「大人,是吴大人来了,快,快开营门……」今日守门的云满天远远看得真
切,手舞足蹈着大呼小叫。

  「哈哈,云满天!」这家伙被抓回来时,险些被脾气大的章大娘打掉满嘴牙,
如今凭着一身不俗的本领混得也相当不错,当个守营官。吴征临近营门一拉缰绳
飞身下马,早有兵丁接了「宝器」去享受新鲜草料。吴征搭着云满天的肩头,甚
是亲热。

  倒不是对这位多么另眼高看,而是吴征也着实想念这里。大战时这些勇猛的
将士随自己千里奔袭,立下奇功,可谓出生入死,这是生死之交的伙伴。同样,
突击营的将士也无比想念吴征。他不仅带着大家洗脱一身罪名,如今前程一片光
明。

  丘元焕来袭时,吴征没有丢下伙伴们独自躲藏逃跑。他即使逃不走,其实也
可掩藏起来。但是以丘元焕的本事,一定会有伙伴被捉拿,丘元焕也会用残忍到
极点的酷刑一个个地折磨他们,逼吴征现身。吴征没有等这些惨剧发生,而是挺
身而出,反让营中将士安然撤离。

  豪杰最服的就是这等人品,义气,勇气俱佳的豪杰。这等大无畏的豪杰之气,
蝇营狗苟,永远只知独善其身的小人岂能明了?突击营里已不仅仅是利益相关,
任何一人都愿意为吴征肝脑涂地,甚至与吴征一同共事都是与有荣焉。

  「兄弟们都还好?」

  「都好,就是对大人思念得紧。」

  「当真?想我还是想二十四桥院的姑娘?」

  「都想,都想……」

  吴征承诺下的事,二十四桥院开起之后当然免不了这帮兄弟伙常来捧场。吴
征免了他们的费用,但他们现在俸禄颇高,在营中又没有旁的花费,每一回打赏
都不少,倒都成了大受姑娘们欢迎的恩客。——谁不喜欢英雄豪杰?尤其是出手
还大方的英雄豪杰。

  「大人……大人……」突击营已过了操演时刻,几个大嗓门一喊,全营都知
道吴征来了。这两年他们也都陆续往吴府拜访过吴征。但在军营还是第一回,将
士们自发集结,列队,以最正式,也最尊重的方式欢迎吴征到来。

  「各位……」吴征心绪亦激动无比,竟然失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总觉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无奈道:「又不是集结的时辰,好像打扰你们了?散
了,都散了吧……」

  「哈哈……」将士们哄堂大笑,呼啦啦地如鸟兽散走了个干净。男人之间不
需要那么多语言,何况谁都看见倪监军站在一旁等候。浑浑噩噩如忘年僧都已决
不再掺合到两人之间的任何事,何况余人?

  「这帮家伙。」吴征背着手走到女郎身边,这一回来军营,除了从前的恩情
义气之外还多了一条:授业之恩。柔惜雪是吴征请来的,也不止一次说过要谢就
去谢吴征。那些得了好处的还来不及表达谢意,但卖弄的心思可少不了,像忘年
僧,墨雨新这些得了好处了,迫不及待施展出新的身法来。

  「我一直在盼着你早些来……」

  倪妙筠只说了一句,眼圈儿就红了。吴征吃了一惊,再与她对视片刻,女郎
已死死咬着唇瓣强忍着哭泣。若不是在大庭广众,定然已扑到他怀里。

  吴征心存疑惑,宽慰道:「我也在想你,忙完了事立刻就赶来。」

  宽慰的话毫无作用,明显货不对板。倪妙筠全无安慰之意,反而垂下了头,
双肩频频颤抖,几乎已忍不住哭泣。两人足下加快进了吴征的小院,女郎哇地一
声低泣,扑在吴征怀里紧紧埋首在他胸前,借着结实肌肉的堵塞,纵声哭了起来。

  不是思念得如此肝肠寸断,女郎的哭声中明显有无数难言却难忍的委屈。吴
征目瞪口呆,只能紧紧搂着女郎,做她最坚实的依靠,让她纾解心中郁结。

  倪妙筠多日来颇多神伤,心中虽不郁倒也并无大碍。唯独一见吴征,就觉忍
不住想要大哭一场,在他身边时尽情发泄,也正是足以依靠的人来到才会有的情
绪。

  女郎哭泣了一阵,哭音渐低,情绪渐复,才觉已被吴征横抱起来放在腿上侧
坐着被小鸟依人般搂住。宣泄了一回,郁结稍解,顿觉他的怀抱又温柔,又结实,
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倪妙筠同样思念爱郎,索性就腻在他怀中不肯起来。

  「怎地不问我为什么哭?」

  「啊……不哭了么?」倪妙筠哭了一阵,心头难免积累了些怨气还未散尽,
扭着娇躯又是不满,又是不依地发泄。吴征装疯卖傻地做幡然醒悟状,让女郎更
加不依。嗔意渐起,怨气便退,这是此消彼长,甜意浓浓。

  「你是不是笑话人家,那么大了还这样哭。」

  「没有。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有缘由,而且未必好说出来,我才不好直接问呀。」
吴征把脸贴得近近的,耳朵几乎就在倪妙筠的唇边道:「妙妙自言自语就好,反
正没旁人听得见。」

  这男子真是足够聪明又贴心,一眼就看穿倪妙筠心中有许多委屈,不说出来
憋闷得慌,又知这些话会涉及些隐私,未必好说出口。

  「谁要自言自语……」倪妙筠发嗔地亮出银牙,在吴征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却恶狠狠道:「知道不好说出来,就别问!」

  发狠不知道是对吴征窥人隐私,还是对她自己要严守秘密。吴征却松了口气
地笑了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道:「我不问,妙妙想说的时候就说,莫要自己
受了委屈。」

  「人家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倪妙筠小嘴一扁一扁,又有泫然欲泣之象,
嘟着唇又撒了好一会儿娇才渐渐缓和。

  「这些人还好么?」

  「你看人家这样子,当然不好。」

  「额……谁敢欺负倪监军?倪仙子?小五姐姐?」

  「噗嗤,什么小五姐姐,谁教你的来着。没人敢欺负我,也没人会欺负我。」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一来就要打断人的腿,想想还怪不好意思。」

  「你的脸皮比牛的都厚,还不好意思?哎呀,你不要乱摸……」吴征的大手
开始不安分,女郎虽也思念,但近日来心乱如麻,当下实在没有这份心思。倒是
被吴征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又毛手毛脚的无赖像给逗得心情一松。

  「好,听娘子的,不乱摸。」吴征抱着温香软玉,心满意足,闭着眼睛轻声
道:「来前还和我娘商议了一回,看看婚期的事情怎么办才好。我们的意思一样,
妙妙是倪府的女儿,不能在我这受了委屈。现下操办婚事的时机还不好,但是名
分得先定下来,否则日子长了该有人闲言闲语。择个近期的良辰吉日,我就去找
倪大学士提亲如何?」

  「关人家什么事。」倪妙筠面色绯红,两人早已做了夫妻,可一说此事还是
觉得满心羞涩难言,手足无措。

  「也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倪大学士点头才是头等大事。」吴征一本正经
道:「妙妙嘛,听他爹爹的就成。」

  「还要我掌门师姐同意。」倪妙筠已经声若猫叫,主见却还有,忙不迭又补
了一句。

  「那是那是。」柔惜雪待倪妙筠不仅是掌门师姐,也形同授业之师,倪妙筠
一身武功大半都是柔惜雪传授。倪妙筠待她感情深,报恩之心多也是情理之中。
吴征欣然同意,相比起倪大学士,要过柔惜雪这一关在目前而言再也简单不过:
「柔掌门还没安歇吧?我这就去找她谈谈。」

  「别!」倪妙筠面色又一红,抿了抿唇道:「师姐怎会不来迎接你?她刚巧
在沐浴。啊哟……」

  女郎从吴征怀里跳了起来。近日服侍柔惜雪都让倪妙筠亲手接了过来,全然
不假手侍者。柔惜雪沐浴前她虽已备好一切,但是还要陪着她安歇入眠。除了柔
惜雪沐浴时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场之外,倪妙筠随时都跟着她,唯恐她又做出当日
强运真气的傻事来。

  「师姐该沐浴完了,我去找她。」与爱郎一阵亲昵,居然忘了这件大事,倪
妙筠急急迈开长腿向柔惜雪居住的小院奔去。吴征怀中陡然一轻,曼妙娇躯像是
忽然消散了一样,只剩一片温柔。他无奈地摇摇头,远远地跟随。

  按女郎的说法,柔惜雪该当刚沐浴完毕,吴征不好冒昧进入,只得等在院门
口。候了片刻,隐隐听见院子里有窃窃私语之声。吴征心中暗自思量,倪妙筠在
军营中别无他事,先前的委屈八成是因为柔惜雪之故。不知道是柔惜雪做了什么,
还是说了什么,让倪妙筠如此伤痛。

  历事越多,吴征的思维也越发缜密。柔惜雪这人待同门一片真心赤诚是假不
了的,看天阴门从上到下无人不尊重她。索雨珊为了她情愿以身饲虎,甚至坐化。
再看故去的柳寄芙,郑寒岚等人,尚存的倪妙筠与冷月玦,待柔惜雪已不是简单
的同门长辈之情。

  尤其柔惜雪威震天下时,她们是这样,柔惜雪失了一身武功变作个普通女子,
她们还是如此。就连祝雅瞳从前必须从权时与她站在对立的一面,两人颇多龃龉。
与吴征相认化开症结之后,也同样以掌门师姐待之,从不轻慢。

  倪妙筠如此伤心与委屈,当时柔惜雪受了委屈之故!

  吴征心中一动,一时想通,还待再想想柔惜雪又受了什么委屈,就听房门开
了又闭的房门闭了又开。两对莲步游移之声,一对轻,若有若无,一对沉,如石
拄地。吴征心中再一动,眼前豁然开朗。

  院门也开,柔惜雪双手合十满面歉意道:「不知恩公今日来营,贫尼未曾迎
迓,罪过,罪过。」她鞠了一躬,又道:「贫尼刚巧沐浴更衣,如礼佛之前,愿
恩公福星高照。」

  佛门自有佛门的道理,连说些告罪,祝福的场面话在逻辑和方法上与常人也
大有不同,让吴征愕然间,生起隔行如隔山之感。若不是久在佛门,说不出这样
的弯弯绕绕。若不是久在佛门又常年迎来送往,场面之事精熟,也说不出这样让
人指摘不出毛病,还大为受用的话来。

  「柔掌门再这样,晚辈就只好告退,从此之后敬而远之了。」吴征说的还是
恩公二字,他实在不太吃得消这类敬语,给人一种生分,或是无法平等交流之感。

  柔惜雪再合十一礼,不敢再称恩公,向旁一让举手相迎道:「吴先生请。」

  稍微好点,也没好到哪里去。吴征撇了撇嘴,没法再计较下去是其一,目光
忍不住在柔惜雪身上打转是其二。

  常言女子沐浴之后如出水芙蓉,除了肌肤饱滋春露之后格外地细腻水弹之外,
一头青丝瀑布般洒下,湿漉漉地如云如雾,更增风姿。柔惜雪剃度出家,顶上光
洁一片,原本缺了这份美感。可她姿色绝美,常年诵念佛经让面容在日常十分恬
淡柔和之外,肌肤更是皙透莹洁,射出一股半透明的玉质光泽。在她刚刚沐浴之
后,更显别样的柔美与面上难掩的病态。

  柔惜雪虽武功全失,身体却已调养停当,除了丹田经脉受损练不得武功,也
比常人的力量更加弱些之外,并无其他问题。可现下的她面色有些发青,手掌,
脖颈等裸出之处亦肤光暗淡,甚至一抹红唇都比前段时日苍白许多。——简直和
她不覆青丝的头顶一样白。

  「柔掌门近来辛苦了。」吴征目光在倪妙筠脸上一瞟,见女郎眉间一片忧愁,
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并未直接挑明,道:「是不是被这帮人的悟性给气
着了?」

  柔惜雪教授的徒弟,像倪妙筠,冷月玦都是绝顶天赋的人物,其余几位师妹
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营中的豪杰虽然不弱,但是和她们比起来实在有云泥之别。

  吴征一番话让二女都露齿一笑,柔惜雪摇了摇头面露莞尔道:「还好还好,
多说几遍都能听懂,也算不错。」

  「看来柔掌门待他们够耐心,教武功时心情也不错,那……柔掌门的伤就不
由此处而起了?晚辈冒昧,请柔掌门伸手,晚辈为你把个脉。」吴征的医术照道
理堪称世间无双,但是除了包扎外伤之术外,其余的本领无从发挥。这些年随着
修为越来越深,对「道理诀」的体悟也越来越透,甚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
势,才渐渐将脑海中的医术与现有的条件一点一点结合起来。

  柔惜雪的伤他从未看过,也知道丹田经脉受损难以痊愈,的确已宣判了她终
身无法练武。吴征也没有解决之方,但是柔惜雪现下看着病体恹恹,倪妙筠方才
哭得那般伤心,吴征就不能袖手旁观。

  「唔……」柔惜雪头一低,面色一沉,其声哀怨凄婉,似叹息,似嗤笑,竟
有种万念俱灰,百无聊赖的模样。她一卷袖管,大喇喇地翻腕伸手:「多谢,贫
尼的身体贫尼清楚,其实不好饶吴先生多费心的。」

  皓腕莹白,即使在病中也柔美得令人无法逼视。吴征闭上眼伸出二指,搭在
柔惜雪的脉门上。两指指尖轻轻点在脉门,脉搏一振一振间竟然险些将手指震开。
——自不是她虚弱的脉门多么有力,而是刚沐浴过的肌肤异常柔润滑腻,几乎滑
不留手。若有若无的脉搏一弹,手指一个不慎就要被弹滑开去。

  吴征感受片刻收回了手,思忖良久又道:「我会试运一些内力,若有不适,
柔掌门请明言,也请柔掌门气定神闲,万勿贸然运气。」

  「是,有劳。」柔惜雪又伸出手来。

  吴征却未运功,目光一抬,先看倪妙筠。女郎一脸紧张,樱唇微微扇动,似
是强忍着阻止吴征行险。之所以还能忍耐,还是对吴征的信任。她深知若没有把
握,吴征不会胡来,他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让女郎不必担忧,运起内力进入柔惜雪的经脉,自己
不仅有把握,还会非常小心。

  再看柔惜雪,她面上无悲无喜。

  这是一幅难以形容的神态,和常人的无悲无喜不同,佛门弟子的这副神情分
外地恬淡而超脱。超脱到以柔惜雪这样的姿色,她细柳长眉,杏目含春,鼻梁秀
挺,可恬淡之色与时常的低眉顺眼,让五官上的锐利由此被调和。这样的反差分
明极具魅力,不愧绝色之姿,可是多看片刻会让你觉得仿佛再看着一片虚无。

  吴征很少看见这样的神态,唯一的一次却刻骨铭心!那是索雨珊说完了所有
的话,心愿全了的坐化之前才有的无。

  他心中一痛!

  索雨珊因眼前的女尼而死,孟永淑因眼前的女尼在人间炼狱二十载而死。孟
永淑从前是长枝派众星捧月的女徒,有名的美人。索雨珊的姿色虽不及倪,冷,
柔这样的绝色,在天阴门里也在柳寄芙,郑寒岚等人之上。错不在柔惜雪,而在
贼党!索雨珊坐化,孟永淑惨死,因此事件相关联的三人,只剩下这个失去了武
功的女尼还活着。可她现下再度露出这等虚无的神态,可知她即使尚未万念俱灰,
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已然不多。

  或许她还想咬牙活下去,活到替各位死去的同门亲眼看着贼党覆灭。可贼党
覆灭之后呢?她又靠着什么信念活下去?倪妙筠与冷月玦又会多么伤心?被贼党
害死的人已经够多,已经太多……

  吴征深吸了口气,运起一丝内力,再度按上柔惜雪的脉门。他闭上了眼,脑
海里率先浮现的是在这个世界所学,人体错综复杂的经脉,此后则是记忆里,来
自另一个世界的细胞与神经。除掉旁枝末节,最终只留下整幅经脉与经脉附近的
细胞与神经。

  吴征睁眼与柔惜雪对视,柔惜雪点了点头,也闭上了眼,仿佛在佛前入了定。
顺着腕脉渡入一丝内力,吴征小心翼翼地将这丝内力顺着经脉旁的神经与细胞慢
慢前行。

  只见一眨眼的功夫,吴征的鬓角就滴下豆大的汗珠。而柔惜雪光洁的头顶也
忽然间满是香汗。倪妙筠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紧张得握紧了双拳,一个声音在心
中大叫:「掌门师姐没有吐血,没有吐血……」

  柔惜雪经脉与丹田受创,只要稍微运功,内力从这些创口处涌出,不仅让经
脉丹田伤上加伤,更会让身体大受内伤。吴征的模样虽凝肃,柔惜雪的香汗之多
虽吓人,但她居然没有吐血。比起前几日来她想尽了办法仍束手无策,已然强的
太多。

  女郎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丁点声息,唯恐有人打扰,踮着足尖腾云驾雾般
跃出小院。只见不仅四下无人,整座突击营里灯火寂寂,仿佛将士们都人间消失
了一般。她脸上一红,深知这是将士们知道吴倪二人恋情正热,唯恐打扰了他们。

  倪妙筠没有想到,吴征也没有想到。饶是他有无数的猜测和准备,还是没想
到居然如此顺利,也没想到居然如此艰难。

  柔惜雪的经脉再也容不得半点内力通过,她强行欲提真气,导致破损的经脉
再度大损。比起上一回重伤,这一次虽轻,但她已十分虚弱的身体更加煎熬,也
更容易留下病根。吴征也不能将内力透入她的经脉,转而顺着经脉周围的细胞与
神经游走。

  说顺利,是这个方法准准命中!内力顺着细胞与神经不仅全无阻碍地通行,
更不伤柔惜雪的经脉分毫。说艰难,则是柔惜雪经脉受创之多,之重触目惊心。
十二品高手的强悍非常人所能猜度,祝雅瞳在桃花山夜战八方,也是一身重创,
不久就能恢复如初。能让同为十二品高手的柔惜雪武功全失,伤势之重可想而知。

  这些伤势都是难以愈合不说,柔惜雪强提真气,又撕裂加重了几处伤口。吴
征感知着这些伤口,可谓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慎惹下大祸,简直比自己运功冲
关还要聚精会神。

  吴征顷刻间汗如雨下,柔惜雪也是大汗淋漓。那丝内力若有若无,在往日自
己根本看不上。可是它居然就在自己的身体里穿行,虽慢,却畅通无阻。她牙关
打颤,几乎想兴奋得放声高呼,内力在自己身体里穿行而不使自己受伤,已经两
年余没有了。

  从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几乎让她珠泪坠落。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
必须忍耐,不能动,甚至不能欣喜。她能感知这股内力如此犹豫,如此谨小慎微,
如此艰难地探索着前行,终于停在一处创伤边。

  这是一处伤上加伤,创口又扩大了几许。残破的经脉即使愈合也不能再承受
内力奔涌,可是就像断裂的骨头,接上长完之后在力量与灵巧等方面必然不如从
前,好歹行动如常。但若不管不顾,骨头长得歪了,这一段肢体可就彻底废了。

  柔惜雪的这一处伤就几乎大到难以自愈的程度。吴征暗自叹息,觉得这女尼
这般蛮干实在划不来,又怜她功力尽丧之后的可悲。奇妙的是,这番心意几乎在
一瞬间就顺着这股内力为柔惜雪所感知。

  内功修为源于丹田,长于心境。这股内力在吴征心湖泛起波澜的那一刻,此
前的犹豫与谨小慎微,正因这股怜惜之意的注入变得倍加温柔而温暖。

  柔惜雪运不得内力,无从回应,只在心底升起奇妙的感觉。她知道吴征待自
己更多是可怜和同情,也知道吴征需要自己传授武功的能耐。可是被一名男子从
心底怜惜的感觉前所未有,那股细若游丝,若有若无的丁点内力,就像烈阳下的
海水,温暖而宽阔。

  内力一点一点地靠近经脉创口,十分精准地停在创口旁的每一个细胞上,却
又不触及经脉。剧痛未至,留在细胞里的内力保护着这处创口,又一点一点地滋
养着伤患。吴征的方法并不高明,也不复杂,只是相当于皮肤上划了道伤口,他
给贴上了张创口贴。但是对于柔惜雪而言,这张创口贴却能给她羸弱的身体帮上
大忙。

  确认无虞之后,内力继续游走,寻找着下一处创口。柔惜雪难以想象吴征用
了什么样神乎其神的方法,为何内力可以游走于经脉之外,还能循规蹈矩,毫无
失控的征兆。她只知道,这股内力侵入自己的身体,却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
治疗着身体里的千疮百孔。

  二十年来,她卯足了劲,鼓足所有的勇气,像佛陀一样顶天立地。又以自己
柔弱却坚实的背脊,承受着魔头的肆虐。扛下一切苦难,只为保护面前的门派,
同门。她没有喊过苦和累,无论后背多么锥心刺骨地剧痛,她都面对同门微笑着,
呵护她们成长。可是内心深处,她的苦和累又有谁知道?

  尊重她的同门不知魔头的存在,也无力为她分忧。待得她们终于知道自己所
承受的一切苦难,顶天立地的柔弱女子已然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带着一身的伤痕,
普天之下束手无策。

  双手合十着默念着经文时,她也想过有朝一日佛光普照,渡世间一切灾厄,
让自己不要那么苦,那么难。可是从来没有。等她倒下之后,天光似才露了一线,
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不仅助她重建了宗门,还寻摸到了能治疗自己伤势的方法。

  虽然这种方法只能助力经脉愈合,并不能让自己恢复武功。可是能让自己少
一分苦痛,时光似乎没有那么暗淡……宗门已重立起根基之地,天阴门还会慢慢
地蓬勃兴旺起来……他会帮我……

  迷迷糊糊之间,吴征无力地垂下手臂撤回内力,柔惜雪头一歪沉沉睡去,幸
有倪妙筠全神贯注在旁,将他二人轻轻接在怀里。

  柔惜雪像喝醉了酒一样,几乎不省人事,吴征则是大口大口地喘息,汗出如
浆,连地上都湿了一片。

  「没事,扶你师姐去睡下就好,我不要紧。」相比起体力的疲劳,吴征的脑
海里似有千万根针在扎,头疼欲裂才是巨大的煎熬。这是精力消耗过甚,累得几
乎晕去。

  「你等我。」倪妙筠知道不可延误,慌忙抱起柔惜雪进屋安顿好了之后,拔
腿就返回吴征身边,搀扶着他回到自家院内,也让他躺好。

  柔软的小手抵在顶门,两根纤纤玉指揉按着太阳穴,针扎般的疼痛舒缓了些
许。吴征体力无忧,可是这般尤有余力之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还是第一回。
他歇了片刻,干着嗓子道:「你师姐的伤应该能好得快些了。哎哟……」

  倒不是偷奸耍滑,两句话就说得几乎抽冷气,吴征确实累得狠了。倪妙筠俏
目含泪道:「不必说,你歇着就好。」

  「不说你能安心么?可不提心吊胆一个晚上胡思乱想?」吴征歇了片刻凝聚
精力,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你想问我她的经脉能不能复原。我现下知道的,不
能。我只能助她的经脉快些愈合,但是你知道这种东西,就像竹筒裂了一大块,
我拿张纸糊上可以,一旦内息奔涌,还是得裂,这是其一。其二,她伤得最重的
在丹田,丹田不像经脉如竹筒,我能帮着愈合。丹田就像一片漩涡,我也没有办
法……」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很好了,掌门师姐照料我们这么久,现下我来帮她
完成未了的心愿就是。」倪妙筠虽还是略觉失望,但听得经脉伤势能有好处,已
是十分好的结果。她更加心疼吴征,手上按揉得越发轻重适宜。

  「不仅是这样,我总觉得有一样你们得小心些。」吴征一句三喘,又停了停
才道:「她是不是强提真气,才又导致经脉大损的?从前她一定不会这样蛮干对
不?一个人总是绷着一根弦,绷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她无比强大,也无比坚韧。
可是一旦弦断了,整个人都会改变。接下来她可能会越发敏感,脆弱,动不动就
孤注一掷地赌博,赌命,你们一定得小心。」

  信念的崩塌会改变一个人,比如争夺天下者失败之后,会变成一个醉生梦死
的酒肉之徒。人性如此,坚强如柔惜雪也不会例外。

  倪妙筠抽泣着道:「我也知道,掌门师姐近来就是越发脆弱了。可是,可是,
该怎么办才好……」

  「平日多看着她,小心她做傻事。另外,多找点有意义的事情给她做,让她
没工夫胡思乱想,算是个补救的办法。」吴征皱着眉头,抬臂与倪妙筠的手握了
握,道:「我没事,你去陪她吧。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来喊我,我……累死了…
…」就此脑袋一歪,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五章、欲速难达。始见深痕

  吴征还是没有一觉睡到懒得手足发软的福分,虽是累得精疲力竭,睡到半夜
还是自然醒了过来。看看窗外挂在空中的明月,听听营里巡更的锣声,吴征长出
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坐了起来。

  都已记不起多久没有这样失眠过。吴征分明觉得气息散乱,脑门里还隐隐作
痛,可思绪却不知为何,始终不愿停下来似的,转转悠悠,左思右想,异常地亢
奋。

  上一回,是帮着菲菲的时候才这般殚精竭虑,寝不安睡不宁吧?吴征自嘲地
一笑。

  其实一直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吴府里深不可测的实力,堪比任何一家顶尖
门派的巅峰之时。已有的两位十二品高手不说,就是吴征自己也迟早要登临绝顶。
且以他的经历和条件——杀过十二品高手戚浩歌,独斗过天下前三的丘元焕,日
常还有另一位天下前三的祝雅瞳与迟早是前三的陆菲嫣陪着修行。吴征要是三五
年里达不到十二品,对他而言都是失败!这样一座府邸,可是吴征依然只把这里
当作一个普通的家。

  家,就要有温情,有厚意。一个家里总有人正混得风生水起,有了好事,就
得带着大伙儿一道沾光。也会有人正诸事不顺,家人就得提携着他共同前进——
除非是个无可救药的败家子。非如此,家不足以兴旺,也不会诸事都同心协力。

  吴征对柔惜雪没有当年对陆菲嫣非救不可的执念,但柔惜雪也不是个「败家
子」。在床沿坐了会儿,吴征还是一拍大腿喃喃自语道:「要不还是尽力帮一帮
吧,或许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活得久些呢?」

  柔惜雪身上的伤不仅会在今后让她越发受之折磨,也会大大影响她的寿命。
就像风湿病人,病越来越重,苦痛也就越发难忍,到了最后,生命就全成了煎熬。

  而人的情感之复杂,有时难以说清。吴征想想柔惜雪今后每日受心灵与身体
两处大伤的折磨,多少也觉得同情与可怜。道不明这股情感来自何方,或许因为
她是自己几位最亲近女子打心眼里尊重的人,或许是人均有恻隐之心,也或许是
接触得久了,了解得多了,越发能体谅她从前的不易,也就更为尊重她的坚韧不
拔。

  心生尊重之时,便会有诚心相助之意。

  反正睡不着,吴征索性喝了口凉水胡思乱想起来。柔惜雪心智之坚韧,若无
桃花山一事,或许她还会继续隐忍下去。当时霍永宁孤身一人,她与祝雅瞳若是
联手,霍永宁凶多吉少。换了任何一人都会有良机不可失,失之不再来的想法,
选择搏一搏再也恰当不过。

  失策的地方,便是柔惜雪终究修行日久,对人世间复杂的情感,尤其是骨肉
亲情理解不透。祝雅瞳袖手旁观,集中全力自保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这
不怪柔惜雪,她一个自幼就是孤儿,还落发修行的尼姑想要懂得骨肉亲情,太也
强人所难。与祝雅瞳的矛盾正因互相的不理解,柔惜雪始终无法理解师妹弃万般
于不顾。一直到她决定孤注一掷的那一刻,她都没理解祝雅瞳。

  按吴征的判断,柔惜雪的脆弱其实应始于此时。孤注一掷,成功了便是不世
奇功,失败了就是自暴自弃,历来如此。柔惜雪在当时就是一心的不成功便成仁,
之后苦心孤诣二十年的一切一朝尽丧,她坚韧不拔到难以想象的意志,在这一刻
骤然开始龟裂……

  之所以没有崩溃,同门在给她关爱的同时,也从未放弃过希望。被现实蹂躏
得支离破碎,信念在不断崩塌的柔惜雪,才由此百无聊赖地活着。

  吴征也是直到今日才发现了这一点!

  这段一晃就过了两年有余的岁月里,冷月玦无数次地给她鼓劲,给她展示着
希望的光芒,可是柔惜雪并未像意料之中的再度站得笔直。她摇摇晃晃地起身,
在搀扶下仍是一跤又坐倒。言语的鼓励,只是让她麻木地完成一件又一件事。给
她重生的天阴门,最终只让她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什么作用,了了个大心愿,活着
的目的又少了一样。再激励她培育一支精中之精的强军,换来她触景伤情,自怨
自艾。

  饱经风霜的二十年里,柔惜雪一定有无数次的触景伤情,自怨自艾。但都没
有这几日教学武功时来得多,来得深。从前再艰难,她自己的希望不灭,源于那
一身强悍的武功修为。现今已在好转,可她心若死灰,因为所有的一切,她都只
能旁观。尤其是教武!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和营中的将士们说,也有很多地方想亲
自演示一遍,让人看看这套武功最强的威力是何等模样,练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可她做不到。

  ——吴征赫然念及此处,又赫然想通,才赫然发觉了从前一直疏忽的地方。
柔惜雪失去的不仅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维护的宗门,还有她自己身上的东西。顶着
两名恶魔的身体采补与心灵受辱,还能修到十二品的功力,个中的艰辛曲折外人
难以想象。她为天阴门付出了一切,在吴府里众人待她也都着眼于天阴门,不免
疏忽了她不仅是天阴门掌门,她也是柔惜雪,一个有在乎珍惜之事,活生生的人。

  也幸亏她足够坚强,才能在那么的苦难曲折之下苟活至今。

  吴征自己揉了揉太阳穴。尽力帮一帮是句随口可出的简单话,真要做起来可
不容易,更怕的是给人希望,希望又再度破灭,那对柔惜雪不啻于灭顶之灾。话
又说回来,吴征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时间。毕竟当年和陆菲嫣躲在一方小天地
里悠哉闲适,全无外人打扰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或许再不会有。

  吴征漫无目的地乱想了一阵,屋外脚步声又起。来人虽已刻意放轻,在院门
外还犹豫停步,可仍难掩其中的惶急。此时会来的只有倪妙筠,而且看她的模样,
八成又出了事。

  吴征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却弹了起来拉开屋门。果见倪妙筠俏目含泪,面上
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看见吴征就扑了上来,又抓了他手腕扭头就走,道:「掌
门师姐醒来之后又自行运功,现下又……又吐了血……」

  吴征觉得自己也快吐血,气的。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好不容易为柔惜雪「糊
好」了伤处,这一擅自运功至少是个前功尽弃。他一手被倪妙筠拉着,一手捂着
脸,也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终于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倪妙筠,她没想到柔惜雪会执拗到这等地步,也没能想到柔惜雪居然
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察觉体内经脉有好转的迹象,就又莽撞到蛮不讲理地运起
了内力——吴征也没想到。

  一灯如豆,深夜里昏黄的烛火也没能掩去柔惜雪的满面苍白。吴征在房门口
停了步,他虽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也没有下作到会去觊觎一名出家修行人美色
的地步。

  只是入门时的一眼之间,房内的不堪之色尽收眼底。女尼软绵绵地趴卧于床
沿,迷茫的双眸,半是暗红半是苍白的双唇,还有密布的香汗,以及凌乱不整的
衣衫。

  若仅是如此,吴征连心里的涟漪都不会泛起半点。他的家中个个绝色,且春
兰秋菊各擅胜场,就算把天下间所有女子的相貌,都着高手画师绘制成册摆在他
面前,也再没有能让他动念的容颜。

  可柔惜雪不是画像,是活生生的人。她迷茫的双眸里俱是死气,想是她一觉
醒来,发觉周身伤势大好,疼痛尽去,大喜之下以为重获新生。甫一运功立刻伤
势复发,希望升起之后的破灭,才会是满目灰败。

  她衣衫不整,大半个右肩裸出,唇角的鲜血尚未干透。想是倪妙筠急急去寻
吴征之后,她胸闷欲呕,又不愿污了床单才挣扎着爬向床沿。地上没有血迹,她
艰难地想支撑着上身,却又力有不逮,以至于失控般起起伏伏。吴征知道,这是
胸闷之极又呕之不出,难受到极点才会如此。就像大醉之时吐得肚里全空,五脏
六腑依然在痉挛,想吐吐不出的难过欲死。

  吴征心中一怜,又是一痛。这样的眼神曾几何时也见过,还有那种深深的无
力感……被折磨得了无生趣的陆菲嫣,手无缚鸡之力的玉茏烟,吴征还记得当时
她们痛不欲生的模样。

  「都这时候了,还忌讳什么?」倪妙筠见吴征停步,急得跺了跺脚轻声嗔道,
几乎是扯着他一同来到床边。

  裸出的右肩里春光乍泄,吴征搭上柔惜雪脉门的时候,还是从松垮不整的睡
衣间隙看见了一丘雪肉。女子的奶儿是天赐的恩物,男子见了都有难以自禁地绮
念重重。吴征很难形容一位女尼的胸前隆起,只觉万分地怪异,冒出的想法更是
光怪陆离。

  从前的天阴门掌门在天下女子间是一等一的身份。后宫的娘娘金枝玉叶之躯,
自有最好的明珠,翡翠由最好的匠师制作出最好的首饰,以衬其尊荣显贵。天阴
门是佛宗,柔惜雪落发修行,不戴首饰,也不着华贵的衣衫。可吴征这一刻本能
冒出的想法则是:这是一对完全符合她身份的豪乳……

  天阴门掌门有多尊贵,那这对豪乳之美就有多尊贵。

  荒唐的想法一闪而逝。以吴征的定力,再旖旎的绮念也是说收就收。脉象其
实没有什么好探,吴征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唯一庆幸的是,柔惜雪似乎对身
体的苦痛心有余悸,这一回不是那么地「莽撞」。她察觉不对立时停手,体内经
脉虽又多了好些创口,比昨日傍晚吴征为她医治时,数量可少了些。

  「能不能……」看吴征松开按在脉门上的手指,倪妙筠又是惶急又是心疼。
一边急着师姐的伤势,一边也知吴征先前心力交瘁,此时若再强打精神,于元神
大大有损。左右为难之下话只说了一半,不知如何是好。

  「不能。」吴征与柔惜雪一同脱口而出。

  柔惜雪虽受伤痛折磨,眼力却不差。吴征为他把脉时近在眼前,早已看见吴
征满脸憔悴。在这个修为的武者身上,确切是精力损耗过度得难以入眠才有的征
兆。吴征今日只为了一人大损精力,柔惜雪先前醒来一时狂喜忘形,现下不仅后
悔不已,更满心羞愧,哪里还敢让吴征冒着风险再为自己医治。

  吴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倪妙筠虽为她整理好了衣襟,女子平躺之时自
有难挡的风情,吴征不敢多看,望向倪妙筠沉着声道:「再治一回,你师姐还是
会忍不得擅自运功,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治来做什么?怎么治?」

  同情归同情,说起来火气也开始直冒,吴征一点不客气。倪妙筠撅了撅唇,
终究不敢多说,又听吴征疾言厉色,心知情郎不会漫无目的纯粹发泄怒意,索性
低头不言。

  她深知吴征的为人脾性,当着自己的面还这般说话,定然另有用意。吴征的
治疗之法立竿见影,柔惜雪的心结恐怕唯有他才能说得通,毕竟论柔惜雪心目中
的威望,吴征一时无两,几位幸存的同门都不如他。

  「吴先生几度施以援手,劳心劳力,贫尼心中深感不安。夜色已深,请先生
早些安歇吧,天明之后,贫尼再登门拜谢。」柔惜雪强撑着坐了起来行礼谢过。
深夜私房,衣物单薄,面对一名年轻男子诚心谢恩,这在从前无法想象的一幕就
这么荒唐地出现。柔惜雪恍恍惚惚,她不敢回首的日子里比现下要难堪得多,但
吴征不是恶魔,他满腔怒火,却绝不会以目光或是动手动脚肆无忌惮地欺辱她。
而且,柔惜雪清晰地知道,歉意之外,她有多么地希冀吴征火气过后能再帮自己
一回……

  低垂的头,平和恬淡垂落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因此闪烁起来,吴征看在眼里。
这与为人是否虚伪无关,再迫切的愿望一样要分场合,他当然知道柔惜雪心中的
渴望,也由此可见,这位坚强的女尼眼下有多么地脆弱。

  「柔掌门啊……」吴征有些痛心疾首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你
的师妹,徒儿,每一人都关心你到了极点,但凡你有什么意外,她们该多么伤心?
突击营里的将士都在翘首以待,等着你传道授业。偏生你自己,一点都不爱惜自
己!让我安歇?我怎么安歇?我现在就是回去了躺下,光担心妙筠我都无法入眠。
你也不爱惜你的师妹,你对我言语上恭敬,可惜心底半分敬意也没有。你莽撞的
时候,不管不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同门,有没有想过突击营的将士实力不足,
光凭他们现有的武功,我永远也对付不了贼党?」

  「贫尼惭愧……」

  「你真的该惭愧。」吴征不理倪妙筠近乎乞求他给柔惜雪留些面子的眼神,
厉声道:「想你当年多么坚韧不拔。若是头两年你萎靡不振也就算了,现下一切
都在向好,我身边的每一位都斗志昂扬。为什么?为什么你柔惜雪还是这般浑浑
噩噩,连个愣头青都不如?」

  柔惜雪头垂得更低,双目不敢再睁开视物,只低着头唇瓣念念而动,不知是
忏悔还是彷徨。诵经片刻,柔惜雪抬头睁眼道:「吴先生,贫尼心弦已断,再不
能如从前一般忍辱负重,也早已不配再为天阴门掌门。尚未传位给玦儿只因想等
一个合适的良机。贫尼……误了吴先生的要事,甘依军法。」

  「军法?你撑得住么?」吴征没好气地道:「若是罚你今生永不准再运内力
呢?」

  屋里忽然沉默,柔惜雪竟不敢答会如何。片刻后吴征的气也忽然消了,不仅
因现下的柔惜雪足够坦诚,不打诳语,也因她低下头时,眼眶里终于落下晶莹的
泪珠。

  正如她所言,心弦已断,再不复从前的坚韧不拔。从此之后,无论她眼界多
高,见识多广,多么足智多谋,她就是个患得患失,敏感脆弱,胆小却又莽撞的
女子。她仍有能耐将手中的事一件件做好,但她再不能领袖群伦,披荆斩棘,一
往无前。

  一代绝顶高手沦落至此,卑微到亲口承认自己的软弱无能,谁能不黯然神伤?
倪妙筠死死捂着瑶鼻樱唇,生怕哭出声来被柔惜雪听见。掌门师姐甚至已没有回
答吴征问题的勇气,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因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做得到。她面
色一会儿沉重,一会儿又淡然,不知是早已在心中深埋的念头被吴征翻了出来,
还是方才又有新的明悟。

  「不答,就是做不到了。」吴征丝毫不留颜面,继续逼问道。

  「是,贫尼……当真做不到。」柔惜雪再一回直面现实,她面上虽能保持淡
然,一颗心却直落落地向下沉,信念似在被加速摧毁。

  「呵呵,武功就一定这么重要?凭你的聪明才智就算没有武功一样足以领袖
一方。」

  「贫尼现下不能了。」柔惜雪又再度落泪,道:「贫尼有负九泉之下的同门。
贫尼已身无一物,修行武功时曾倾注无数心血,一朝尽失,贫尼实在放不下……」

  「就是非做不可,今后还是会犯险咯?」吴征怒其不争地摇摇头,翻了翻眼
皮道:「那么,若能修习武功,让你做什么都愿意了吧?」

  「不能。」

  「嗯?」倪妙筠与吴征都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柔惜雪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就为冒险去寻找修习武功的一线希望,可说什么都不在乎,居然会回答不能?

  「贫尼再不为一己之私做害人事。」柔惜雪凄然道:「贫尼害过吴先生,也
害了雨姗。终此一生,贫尼虽无用也不再害任何一人。」

  吴征定定地看了柔惜雪片刻,起身鞠了个躬道:「柔掌门能说出这句话,晚
辈佩服。这事情,晚辈将尽力而为。但是前辈不要高兴得太早,有两样事要先说
清楚。」

  「吴先生请吩咐。」倾心交谈了好一会,柔惜雪浮躁的心也安宁许多,有些
物我两忘的意思。

  「第一,晚辈没有半点把握,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柔掌门都不要大悲大
喜,也不要有什么期待。」

  「贫尼其实十分期待,但无论结果如何,贫尼心中待吴先生只有感恩之心。
若是不成……也是天意……届时贫尼大悲也好,无欲无求也好,认命就是了。又
有违吴先生之意,请先生可怜贫尼已着了相,万望海涵。」

  吴征无可奈何。柔惜雪说得诚恳,全是真心实意,也是人之常情。非要让她
能全然克制自己的情绪,那柔惜雪已是圣人悟了道,还要他在这里啰嗦劝解?

  「好吧,第一点就算有言在先,应不应都无妨。第二点便没得商量,柔掌门
若是不允,这事就当晚辈没说过。」吴征看了看倪妙筠,示意不是不给面子,是
确实绝无余地:「关于治伤的一切,都得听晚辈的。尤其柔掌门再要动用内力的
唯一前提,便是晚辈允可。无论在任何时候,若无晚辈亲口当面允可,柔掌门擅
运内力,晚辈会立时翻脸不认人。这事没有任何退路,到时候就算我娘,妙筠,
玦儿一同来求,我也绝不会再为柔掌门的武功想一点办法。柔掌门能允诺么?」

  亲口当面,条件十分苛刻,却让倪妙筠心中松了一口大气。女郎看着吴征嘟
起了樱唇,对爱郎的思虑周祥满心欢喜。她一点都不担心柔惜雪,观师姐这几日
的言行,她只能答应吴征的要求。一旦答应,不管今后是不是能恢复伤势再修武
功,最起码在严苛的条件之下她不敢再莽撞胡来,至少不会再伤身。

  「贫尼不敢诓骗吴先生,贫尼许诺吴先生并在此立誓,若有违誓言,永堕拔
舌地狱不得超生。」

  柔惜雪果然应承下来,一方面吴征已展示了独门内功对她伤势确有帮助。能
否疗根治本不知,但天下间绝没有比吴征更有希望能医治她内伤的人。另一方面,
她也别无选择,与其胡乱尝试害了自己不说,还误了诸多大事,不如相信吴征。
这人自出道来,小毛病固然多,但是有情有义,的确是值得信赖甚至以生死托付
之人。不仅身边人是这样信赖他,突击营一营的将士都可以把后背托付给他,把
命卖给他。

  「好!妙筠在此,正好做个见证。晚辈再说一遍,是若无晚辈亲口当面允可,
柔掌门绝不可擅运内力!柔掌门既然允了,晚辈冒昧,请柔掌门伸手。」吴征也
干脆,奋力运起内力振奋精神。

  「吴先生不可再伤神,贫尼不敢。」

  「我现在回去难道睡得着?妙筠能安生?柔掌门能入眠?」吴征不依不饶,
如此坚持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点也是给柔惜雪留个教训,下回再有运功的
冲动时三思而行,不要害人又害己。否则到时候想不治也真的难,天阴门的另三
位跪着不肯起来,吴征要怎么办?这种情形断不能发生:「请柔掌门伸手。」

  关于治伤的一切,都要听吴征的。柔惜雪见吴征坚持,不敢不听,也知吴征
分明在给自己下马威,只得伸出皓腕。

  吴征带着三分火气,闭目按上了脉门。

  虽是第二回以内力附着在经脉附近的细胞上,比第一回熟练许多,已大耗心
神的吴征还是累得几乎虚脱。被倪妙筠扶回了屋里,一觉直接睡到日头偏西。

  撑着酸软的身体起身,耳听着校场上还有将士们操演的喝声与欢呼声。吴征
略作梳洗,舒展着四肢走向校场。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操演早已结束,柔惜雪日常都在指点将士们的武功,
一直到入夜方才罢手。营中五百多的将士,每一位都要找出他们被掣肘之处,再
寻出解决之方,授以一套新的武功。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再偶尔碰上些脑筋
打结理解不来的,还得反复说明。尤其在初期,进展着实有些慢。

  倪妙筠见吴征来到,遂打了个手势让将士们继续,羞红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这帮豪杰胆大包天的事情干过不少,但是敢嬉闹吴大人与倪监军的一个都没有。
嘴上蹦不出一个字,心里早就笑开了花。看看,吴大人和倪监军小别胜新婚,几
日不见一定思念得紧。吴大人昨儿傍晚来到,红男绿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倪
监军的姿色非凡天仙化人,吴大人操劳一夜睡到现下才起得来……什么?你说倪
监军为何起得来?那是人家认真负责,武功又高上那么一些,当然起得来。

  将士们这么一想,不免脸上神情古怪。倪妙筠眼观六路早就看得明白,不由
咬牙切齿,越走眼睛睁得越大,越是倔强……吴征心里也是不停地叫苦,昨夜早
盘算的是与倪妙筠恩爱一番,来的途中还万般期待,不想全给搅黄了,说起来还
有一肚子怨气来着。

  「昨夜辛苦了……」话一出口,倪妙筠险些给自己一记耳光。慌乱之下歧义
重重,这叫什么话?

  吴征果然失声而笑,连连道:「不辛苦不辛苦,别说未能一亲芳泽,就算瘫
在倪仙子的石榴裙下,那也算不得半分辛苦。」

  「你也来逗人家。」倪妙筠急的一跺脚。将士们的神色,吴征的眼力当然也
看得清楚,自己又落了话柄,情郎哪会不逞些让自己心中甜甜,又好气又好笑的
口舌之利?女郎一咬唇瓣,借着背对将士们的良机一亮满口白牙,做了个欲咬的
势子。

  吴征微微一笑,也微微一挺腰,意思再也明显不过。趁着倪妙筠还未来得及
发作,赶忙拉起女郎的纤手道:「我们这里看一会。」两人并肩而立,吴征道:
「你师姐昨晚没再乱来吧?」

  「你定了规矩,师姐既然应下了就不会乱来。」爱郎轻薄,惹得她满面绯红,
此刻却感激地紧了紧吴征的手道:「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吴郎,这件事真的难
为你,也要花去你许多精力,但是,人家真的想师姐能好起来。而且,一个有武
功的柔惜雪,一定能帮到你更多!」

  「她如果不能好起来,寿元难过十年……」吴征也紧了紧大手道:「先不用
谢我,其实我现下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姑且一试吧。啧,也实话实说,我现下越
来越佩服她了!」

  柔惜雪手持一根竹杖指点武功。她精神比前些日子健旺许多,中气不足的声
音也嘹亮了些,远远地飘在吴征耳里,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连吴征都觉有些醍醐
灌顶之感。难怪天阴门在祝家一事里损失惨重,多年后又能高手如云。有这等名
师指点,天赋出众如倪妙筠,冷月玦等人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

  「那当然。」倪妙筠傲然地挺了挺胸,与有荣焉道:「世人只知她是绝顶高
手,哪里知道师姐才大如海。你看,将士们一个个对她都是心悦诚服。」

  「盛国现下就是唯才是举,这么厉害的人物,哪能只做这么点事呢?妙妙说
对不对?」吴征目光闪烁,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遥指着将士道:「这样教下去
细则细矣,就是太慢,不是最优之法。营里那么多将士,不像天阴门就那么十来
号同门,得换个方法。」

  吴征拉着倪妙筠的手趋近,女郎心中虽羞,也知吴征放肆一回,本意是告知
将士们两人已然定情。否则倪大学士的女儿,在军营里跟着自己暗地里不清不楚,
传了出去有辱倪府。倪妙筠走了几步,心情渐定,落落大方地任由吴征牵着,只
微嘟着唇目光左右扫视,难得在此事上有几分镇定。

  「恭喜大人……」

  「大人好福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吴征走近,将士们停了手中活计齐声欢呼起来。吴征四面拱手谢过这一番祝
福,又向柔惜雪道:「劳烦柔掌门在此,辛苦,辛苦,这一番恩义晚辈铭记于心。」

  「不敢。」柔惜雪合十一礼,道:「贫尼分内之事而已,不敢称恩义。」

  「晚辈有句话,请柔掌门一同参详一二。」吴征向着将士们道:「柔掌门言
传身教,将士们一定获益匪浅,但其中有个不妥当处。晚辈旁观了一阵,猜测一
日下来能给五六名将士授一套武功已是顺遂了吧?」

  「五六名已算得多了。」

  「然也。营中五百余名将士,就算一日有五名,再扣除歇息的日子,更不敢
让柔掌门每日操劳,要教一遍下来少说也要五月时光。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得不
到柔掌门指点的将士要荒废太多时日,不大好。」

  吴征这一句话说得有些将士眼泪都快下来了。柔惜雪的本事人人亲眼所见,
谁不着急能快些得她的指点?尤其眼看着忘年僧,墨雨新这几位运气好,一开始
就得了指点的,几日下来武功暴涨了一截。忘年僧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操演一
完就拉着从前与他平齐的高手对练,眼看着那几位与他的差距一日一日地增大…
…忘年僧得意非凡,大嗓门子一吼,谁不知道他得了天大的好处?当面自是人人
称羡,背地里就是难免嫉妒。有几位与他平日就不太对付,找着机会就要较量一
番的高手,更是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永无出头之日……

  可惜柔惜雪要教谁,几乎全凭运气,虽是人人最终都会得到她的指点,前后
下来的差别可就大了。需知五月之后,最后一位将士刚刚被柔惜雪提点一番,忘
年僧的那套武功估计也练熟,都能开始练第二套了……

  若是平日,震天价的叫好声已然响起,今日呱噪的军营居然鸦雀无声。赞同
吴征,也没人敢数落柔惜雪的方法有欠缺,倒是足有四百多位将士眼巴巴地望着
吴征,满脸要他「主持公道」的模样。

  「吴大人教训的是,贫尼茅塞顿开,此前确然是欠妥,欠妥。」柔惜雪从善
如流,且一力维护吴征在军中的权威。她武功虽失,为人处世仍然分寸得宜。她
想了想道:「第一轮当以简,以速,以见效为主,贫尼拣些易入门,易教,又可
通行的速成之法,旨在不荒废时光。待第二轮,第三轮再徐图进取,精雕细琢不
迟。吴大人看这样可好?」

  「大善!」吴征抚掌又一鞠躬,道:「授业之恩,营中将士都不是忘恩负义
之辈,柔掌门的大恩德,突击营永生难忘。」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些许矛盾解决,突击营里的都是义气当先的好汉,
当即许下重诺。这番诺言其实在柔惜雪开始授业时,将士们就已在心中许下了,
但是主官在此挑了头,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立下誓言。

  「贫尼幸何如之。」柔惜雪心神一阵恍惚,合十间又落下泪来。她太清楚这
支军旅的力量,待他们的修为再上一个台阶,再填充入几名绝顶高手,的确能给
暗香零落以巨大的威胁。吴征所言复仇压箱底的本钱,不是妄言。

  「今日先到此为止吧,柔掌门累了,你们多多体恤些。」

  吴征散去了将士们,与倪妙筠,柔惜雪一同用膳。之后探查柔惜雪体内经脉,
发觉自己的方法行之有效,柔惜雪的经脉创口有了自己附着的内力保护,很快就
大见好转。她又乖巧地不再擅动丹田内力,经脉得了滋养,创口渐渐复原。

  柔惜雪亦对吴征的独门内功大感惊异。她精研百家武功,从未听说内力居然
可以于经脉之外运行。吴征的不但可以,且威力无穷,以他的年龄和眼下的修为,
几乎可称中原大地千百年来,宁鹏翼之后第二人。连祝雅瞳在他的年龄也没有这
等修为。

  吴征替她疗伤仅有两次,可是内力在她体内无拘无束地穿行。柔惜雪是习武
的绝顶天资,虽不明细胞与神经的道理,可感同身受之下也有一些明悟。更隐隐
然地,对吴征为她治伤,恢复内力的方法有了些笼统的猜测。

  猜测模模糊糊,即使是飞花逐影,也不能理解何为细胞。但是这些模模糊糊
俱似光明,在她混沌不堪的世界里亮起,更不妨碍她的信心陡增。

  用膳时只吴征与倪妙筠闲聊两句,柔惜雪默不作声,把脉时她也不发一言。
可柔惜雪目光里始终逃不开吴征的影子,当她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的失态时,居然
有些哑然失笑。每一回给将士们授业,没轮上的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目光里
满是期待。现下自己看向吴征之时,不也正是这样可怜巴巴,满是期待么?

  丹田与经脉伤势非一朝一夕之功,急不得。尤其柔惜雪内伤甚重,连创口都
没愈合,更急不来。比起昨夜,柔惜雪忽觉自己耐心十足,半点都不焦躁。伤口
愈合要时日,吴征寻摸一条稳妥的方法也要时日。但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只
要有希望,耐心就会有。

  「吴先生不忙的,贫尼现下已半点都不急,真的。」柔惜雪心中有愧,吴征
的精神始终有些萎顿,全因自己的莽撞之故。且自家师妹与他恋情正浓,当寻机
抽身才是。

  「趁热打铁。」吴征龇牙抽了口冷气,精力耗费过甚的感觉不好受,但有些
事咬着牙也得做。柔惜雪身上伤势好转,经脉伤不是小事拖延不得。方法有效,
更当每日巩固,直到创口愈合才行。他默运元功片刻,睁眼道:「请柔掌门伸手。」

  柔惜雪应承过的事,不敢违抗,只能低着头伸手,在一旁的倪妙筠看来居然
有几分乖巧之感,不由心中大慰——掌门师姐近期是绝不会再胡来了。

  在柔惜雪心中正百感交集,吴征这样待她已不是一个好字能形容。加上重建
的天阴门,倪妙筠和冷月玦均有一份好归宿,再到大耗元神为自己治伤。在她心
中升起的是何以为报之感?

  这又是一份巨大的迷茫,吴征正蒸蒸日上,自己还有什么能力能报答他?还
有什么东西能报答他?迷茫之间,吴征的内力透体而入。

  或许是吴征尝试之后胸有成竹,这一股内力比昨日的强劲许多,像是男儿粗
糙又温暖的大手,热烘烘地顺着经脉周边涌向四肢百骸,像在抚摸着这具高洁脱
俗的玉骨之躯。

  这副娇躯早非冰清玉洁,同为男子,从前的像是恶魔,恣意地轻薄凌辱。现
下的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为她抚平身上的伤患。

  经脉弥漫周身,今日增强了的内力远比昨日清晰得多。热力转过任督二脉,
像搂着自家的腰肢;透过足阳明胃经,像从上至下抚摸过右边玉乳;再环绕着手
少阴心经,则像捧着伤痕累累的心,温柔抚慰。柔惜雪又有要落泪的冲动,但她
不敢打扰了全神贯注的吴征,只能尽力收敛心神。

  在她体内的内力越来越强,感觉越发地清晰。这股内力现下的威力在她看来
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个中恩义,沛莫可御……

  柔惜雪似在温泉之中,烫得娇躯越发酥软,意识越发迷糊,再度沉沉睡去。

  第六章、猎狐于野。其血如鸩

  春末夏初,草长莺飞。远山上绿草如茵,树木葱茏。山上的兔儿,灵鹿一个
个都吃得膘肥体壮,肚皮滚圆。这是一年里最宜人的时节,山野郊外从不乏结伴
游玩的人儿。

  三骑骏马结伴而来。吴征胯着宝器在中,「奔霄」腿高身长,极显神骏。柔
惜雪和倪妙筠落在两骑之后,她们各自骑了匹母马。三人也不放蹄,任由马儿嘚
嘚哒哒地信步而行。——柔惜雪伤势好转,勉强能骑得骏马,但要挥鞭飞奔,非
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可。

  突击营又到放假的时日。这二十来天功效卓著,柔惜雪从此前的细致入微转
为粗略指点,传授的武功也以浅显为主。营中将士很快就「人人有功练」,一个
个的喜笑颜开。突击营的操练甚是辛苦,今日的假期难得还有大半将士留在营中
苦练,但对柔惜雪而言就是好不容易能喘口气。

  风光明媚的郊外,实在是散心放松的大好地方。背上行囊,乘上骏马,再挂
上两张弓,两壶箭,倪妙筠想着此际的狐狸油光水滑皮毛正茂,打上几只做些裘
衣,正是上好的佳礼。柔惜雪身体羸弱,冬季有这样一件裘衣可以御寒,祝雅瞳
一定也会喜欢。女郎偷眼瞧瞄正左右张望的吴征,暗道看他的样子,一定不知道
自己爹爹寒手寒腿,送件温暖的狐裘,爹爹一定会喜欢。

  吴征选了片空地拴好马匹,带上弓箭,又扛上只麻袋,道:「上山吧?」

  「走。」倪妙筠现下但逢出游都兴高采烈,搀着柔惜雪的手臂道:「师姐还
不累吧?」

  「不会,和你们一起。」柔惜雪淡淡微笑,她运不得半点内功,但经脉伤势
一天好似一天,比起此前两年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要好上许多。

  吴征哈哈一笑,看准了山路将麻袋打开,伸手进去一阵掏摸抓出两只肥兔儿
来。

  狐狸虽有尖牙利爪,体型却不大,豺狼虎豹都能轻易要它的命。所以这东西
胆小又谨慎,不像那些猛兽满山地逛荡,平日喜欢躲在洞里不现身。想要猎狐,
就要有诱饵,不放两只兔儿让狐狸来抓,人又怎能取它的皮毛呢?

  兔儿被关了好些天,一时得了自由喜出望外。山林间都是青草的香味,这里
有它们最喜欢的食物。两只兔儿瑟瑟缩缩地张望片刻,就蹬着腿跃入草丛里。而
两日来直到昨夜刚停的小雨,也让被困在洞窟内的动物们饥肠辘辘,今日的阳光
明媚,无论对谁都是猎食的大好日子。

  吴征跃上树梢监视兔儿的动向,远远的,倪妙筠搀着柔惜雪在山路上缓缓跟
随。吴征无奈地摇摇头,男人嘛,想要有漂亮女人,不仅要英俊多金,才华横溢,
有时候也得做些苦力活。没有女人不喜欢心爱的男人为她们鞍前马后,她们的虚
荣心会因此得到极大的满足。所不同的,蠢女人会以为这是男人应该做的,而聪
明的女人,就会十倍百倍地回报。否则,怎会总有出色的男子心甘情愿地为聪明
的女子鞍前马后呢?

  柔惜雪的伤势稳定之后,倪妙筠终于可以夜入吴征的房里,时不时地,吴征
也是暗夜偷香,闯进她的闺房。两眼放光的女郎总会热情地回应,再一起欢好到
倦极而眠。每想到个中旖旎,吴征都不由露出微笑。今日打猎虽要多出些气力,
想想今夜的报答,还有什么不值得呢?

  有了诱饵,狡猾的狐狸也终于露出行藏,小半日下来三人就打了两大三小五
只狐狸,收获颇丰。躲过午后最烈的阳光,三人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启程回
营。

  骏马仍是信步而行,吴征看看天色,暗道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及抵达突击营,
在野外对付着填饱肚子再回也不迟。正思量间,就见远处两匹健马飞驰,滚滚烟
尘在夕阳下分外地浓烈。

  吴征一皱眉,超倪妙筠打了个招呼,便催开宝器迎了上去。马上有一人是邵
承安,他今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来的方向是突击营,说明他已去营里找过自己,
巡不着人才在于右峥的陪同下赶了出来。

  这么焦急,必有要事。吴征心神不安,也不愿烟尘惊扰了佳人,忙率先赶了
上来。

  邵承安丝毫未放缓骏马飞奔的步伐,只在吴征面前才飞身跃下马来。骏马依
然向刺斜里猛冲,互感身上一轻,又无人催促才停步迷茫地回头。

  「主人,杨爷出事了……」邵承安从怀中掏出火漆密封的书信呈上,说出让
吴征心头一跳的话。

  杨爷就是杨宜知。昆仑派重开山门,戴志杰与顾盼坐镇烟波山,杨宜知便负
责四处遴选人才,按时日计算近期当在镇海城附近。吴征沉着脸拆开火漆,目光
一扫,脸色更加难看。

  邵承安说的是出事,那就不是最严重的后果,至少性命无忧。但这么焦急地
赶来,杨宜知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吴征心情略定,可是信上的字迹又让他头
皮发麻。

  「古海成。锡山剑派弟子。死因:胸骨粉碎,疑钝器重击。」

  「范东青。鹰爪门弟子。死因:肋下中掌,五脏破裂。」

  「雷碧碧。归元山庄弟子。死因:内伤,不治身亡。」

  「涂明开。飞鸾镖局副总镖头。死因:太阳穴遭重击。」

  「岳池。清溪门弟子。死因:内力全毁,自尽。」

  五条人命,看上去不太起眼。本就是些二三流的门派,死几个弟子这种事情,
在好勇斗狠的江湖上每一天都在发生,至多也不过是一时的谈资,过后便忘。但
吴征知道这一回没那么简单,甚至是巨大的麻烦。

  「古海成是锡山剑派的二弟子,据说武功稳居同辈第一,几乎是派里公认的
掌门人选。范东青是鹰王范世坚的嫡孙,已继承了鹰王的衣钵。雷碧碧不仅是归
元山庄的弟子,且下个月就会明媒正娶,成为庄主的平妻。涂明开在飞鸾镖局走
了二十三年的镖,从趟子手一路升做副总镖头,老镖头甚至把长女都许配给了他。
岳池是清溪老人的关门弟子,已尽得真传……」

  邵承安将关键处一一细说,吴征眉头越皱越紧。五个人,分数五家门派里举
足轻重的人物,两日之内相继死去。每一家都指认杨宜知就是凶手,从死因来看,
也确实都死在重手法下,正是杨宜知的武功路子。

  「宜知怎么样了?」

  「杨爷被下在牢里待开堂问审,属下已设法见着了杨爷。当日的事杨爷已巨
细靡遗地告知属下,正待禀报主人。」邵承安低下头,不敢居功自傲。

  「很好。」得力的部下可以省去大量的功夫,吴征赞了一句,道:「都是自
己人,无妨,直接说吧。」

  「是。」邵承安略有疑惑。倪妙筠是铁板钉钉的主母之一,于右峥也是心腹,
但怎地柔惜雪也不需忌讳了?他不敢抗命,忙将镇海城一带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出
来。

  杨宜知鲜衣怒马。与吴征的沉稳不爱张扬,对华衣没什么兴趣不同,他的用
度都极为考究。上好的衣料,合身的剪裁,腰带上系着白玉飞天佩,双履上绣着
金丝五彩云,就连骏马的铃铛都是纯金打造。

  由根基之地大秦来到盛国,要历经艰难的不仅是吴府,昆仑派,还有随着他
们一同来到盛国的各家豪族。陆家,顾家,戴家,杨家等等,无一不是经历着百
年来最艰难的时光。

  一帮「外来者」,有钱,有实力,有靠山,举家迁移来盛国落地生根,无论
到了哪里都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有一家当地的豪族会欢迎他们,没有一
家当地的豪族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把他们带来的金银财宝吞得一干二净。

  张圣杰可以给土地,但不会是早有主人的肥田。偏僻地带的土地要人耕种,
种出的粮食要有销路。各大家族从前的生意也要慢慢地捡起来,在盛国大地上,
与原有的竞争者殊死搏杀,冲出一条血路。

  所以杨宜知从来了盛国起就不能不高调,且越来越高调。

  现今吴府站稳了脚跟,就是对他们最强有力的支持,昆仑派若能重立,便是
他们再度张开的旗帜。名声要靠口口相传,杨宜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在第一时刻
知晓,恨不得昆仑大学堂里一天之内就都是学子。他昆仑派杨三就是要高举高打
地进入镇海城,最好闹得满城风雨。

  但是杨宜知也知道,高调归高调,闹得太大就不能了。豪族们来到盛国引起
敌视,概因「抢地盘」。昆仑派重开山门,同样是「抢地盘」。

  比起燕国和大秦的两家门派并驾齐驱,盛国特别地不同些。因为国师费鸿曦
身为天下第一高手,庐山派在盛国的地位超然,多年来揽走了绝大多数优秀的苗
子。于是盛国的江湖里庐山派一家独大,硬是要说谁是盛国第二门派,怕不有七
八家跳出来说自己就是第二。

  这几家比上不足,比下又太过有余的门派,便如军阀一样割据而生,多年来
相安无事。——谁也不比谁更强多少。就算你更强些许,也没有吞并我而不遭受
重创的实力。就算你有本事有气魄一口吞了我,还要问老大庐山派答应不答应,
会不会看你有坐大的意思,反手一掌拍下来,拍得你灰飞烟灭。

  但忽然来了个昆仑派就不同了。争不了第一,没人愿意轻易交出第二把交椅。
他们也达不到费鸿曦那样,以国之安危为先,门派间的利益争斗可暂时搁置的眼
界与气度。所以昆仑派想重开山门,建起根基之地只是第一步,如何与这些武林
门派周旋,甚至求同存异,共谋利益才是重中之重,难上之难。

  吴征当然早已想到了这些难处,山门外那两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
者,除暴安良正由此而来。不仅是立起门派大义,也是告知诸多江湖同道昆仑派
的志向。昆仑从立派起,境界就与你们不同,不在一个层面上,大家并不冲突,
莫要动不动就以为要来抢你们的地盘。

  然而吴征也知道光凭这两句话作用不大,昆仑的山门想要重焕光彩,还得靠
着大家同心协力,脚踏实地地做起。吴征没有这份闲工夫,也管不到这么细致的
地方。

  于是山门交给戴志杰打点,他人细心谨慎,又有过目不忘之能,性子又比其
师顾不凡更加宽厚些,一定能把门派打点得有声有色。

  宣之四方,遴选人才的事情就交给杨宜知。这是一份苦差,也是一份肥缺。
昆仑派在盛国境内收徒,自会与各地建立起无数联系,不仅是授徒,还有生意的
往来与商路的开发。从大秦来的各家豪族正要依托这样的机会重新崛起。

  四方奔走,杨宜知已胸有成竹。所以远在三十里开外,杨宜知就发现有人盯
梢,待他独自入了镇海城,至少有十二人从城门口平白无故地没入阴影里,就此
不见。

  连随从都不带,不仅是胆色,更是信心。他虽然年轻,但在中坚力量一战尽
墨的昆仑里已必须担起重责。他的名声虽不算如雷贯耳,武功也未到炉火纯青,
但名门弟子,面对这些下一等门派从来都有一份优越感,也有优越的本钱。

  一入城门不远就是天祥客栈。城门口的几家客栈,没有一家比天祥客栈更大,
更豪华,更舒适,住上一天居然要一两三钱银子!在紫陵城里或许算不得太让人
瞠目结舌,但在镇海城就是一等一的豪奢,这是火虎堂的产业。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得看地头蛇的能耐有多大。放眼镇海城,乃至周边的居然城,丹洋城,火虎堂
都是最不容易招惹的那一条地头蛇。

  三十年前,老堂主冯昊远从镇海城三十七家帮会里凭着一双铁拳打出了声名,
也硬生生地将火虎堂打成了镇海城第一帮派。又一路打出镇海城,打到居然城,
丹洋城。扬州六郡之中,西面三郡都成了火虎堂的势力范围。

  冯昊远打了二十三年,终于把自己打累了,打残了。近七年来,冯昊远出现
在人们的视线里已越来越少,近四年更是足不出户。听说除了贴身的家眷,火虎
堂中除了厉白薇厉大总管,再没有人见过他,更不用说外人了。

  杨宜知大踏步地进入天祥客栈,早有伙计引了他在二层窗口通风凉爽,视线
又佳之处坐下。二层里有不少宾客,但这一桌的左右都是空着的,仿佛刻意留下。
杨宜知微微一笑,取出一锭银块抛在桌上道:「先住一天看看。」

  银块足有十两重,闪着冷冷的银光。天祥客栈虽奢华,这一锭银子也足以住
上七日。但杨宜知清楚,一两三钱不过是住一天的价格,他不仅要住在这里,还
要吃喝,还要玩乐,兴许还会开宴迎四方宾客,也兴许会喝多了酒,乒乒乓乓砸
碎了杯碗。——光住上一天就要一两三钱的地方,用的杯碗也都价值不菲。

  「呵呵,杨三爷的银两,小人不敢收。今日一早小人就得了吩咐,三爷在本
店的一切吃喝用度,一个子儿都不用。」

  小二赔着笑,他不知道这位杨三爷的来头如何,只是按着吩咐,用他最热情,
最让客人舒服的方法,让这位大爷开心就好。

  「呵呵。」小二万万想不到酒到唇边的杨宜知忽然停手,虎目一瞪,寒光四
射,仿佛刀锋一样让他打了个寒噤:「要是按我从前的脾气,这一口酒就泼在你
的脸上!」

  小二也变了脸色,冷汗开始从额角上冒了出来,他低着头以卑微的姿态尽力
平抑着杨宜知的怒火,只听道:「滚!」

  店小二低着头鞠了个躬转身就走,杨宜知冷笑一声,就算吴征在这里也不会
责备他摆架子。既然知道本人已到,还事先做了安排,却遣来个店小二,这是打
发叫花子呢?还是给脸色看呢?

  银锭还摆在桌上,小二不敢拿,杨宜知也不收回,好酒好菜依然流水般送了
上来。杨宜知嘿嘿笑着,不客气地风卷残云般吃了一顿,又举起酒壶打开壶盖,
咕咚咕咚地将整壶好酒都倒进了肚子里。

  此时就听楼梯上响起踢踏之声,一人道:「杨三爷好酒量。」

  杨宜知一眯眼,知晓终于有正主儿来了。江湖上的豪杰,客客气气的有之,
但大多时候还是以力服人。拳头大的未必道理就大,但是先说两句没什么问题。
杨宜知直接轰走了小二,丝毫不留半分颜面,显得有恃无恐。既然他底气十足,
也就没有些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面的人再来骚扰。

  杨宜知来镇海城一带时就已熟读此地的势力,以及头面人物的特征。来人的
脚步声分明有,又像无,并非刻意就显露了一手好轻功。加之一开口声线偏低,
又让她有几分刻意地辅以婉转妩媚,听起来不显温柔,甚至有些阴阳怪气地渗人。
杨宜知哪里还会猜不到来人是谁?

  「厉大总管?」

  一袭白衣,士子装扮,青丝绾起,腰间插着把折扇。来人正是镇海城里的头
面人物之一,火虎堂大总管厉白薇。装扮的清新脱俗,并未让她更显出尘貌美。
杨宜知眯起了眼,这位大总管生得女生男相,怪的是要说男生女相也无不可。若
不是这个名字,还有一对撑起衣衫的胸脯,以及她虽有些黑,但细腻光滑的肌肤,
杨宜知几乎要以为厉大总管是个男人。

  「杨三爷大驾光临,在下若不亲来,日后不免叫江湖同道笑话镇海城里没规
没矩。闻名不如见面,杨三爷好气魄。」

  「呵呵,可惜厉大总管来得晚了些,否则杨某还有幸敬大总管一杯酒。」杨
宜知揶揄道:「厉大总管盛情,杨某心领。」

  「来人,再开一席,给杨三爷接风。」厉白薇不以为忤,似笑非笑地大袖一
挥,立刻有仆从手脚麻利地将残羹冷炙全数收拾干净,好酒好菜又流水一般摆了
上来。

  「杨三爷,礼数不周,在下先干为敬。」

  杨宜知眼睛一亮,厉白薇的先干为敬不是用杯子,也不是用碗,而是用壶。
她揭开锡壶的盖子,将整壶酒咕嘟嘟地倒进了肚子里。能喝酒的人很多,喝酒用
倒的人很少。能喝酒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喝酒用倒的女人更少,不由得杨宜知不
感到惊喜。

  昆仑派上上下下好酒的不算多,吴征就未养成有事没事都喝两杯的习惯,所
以师兄弟俩关系虽好,也很少一醉方休。戴志杰更是克己守矩,来了盛国之后干
脆滴酒不沾。杨宜知理解这位二师兄,他的师尊顾不凡在昆仑派覆灭一事上有不
可推卸的责任。吴征虽未将顾不凡逐出门墙,戴志杰却始终有一份负罪感。他所
能做的,就是再加一把劲,多将师尊留下的屈辱洗刷一些。

  屈指算来,杨宜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喝过一场酒。酒逢知己才会千杯少,
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喝得更多。他来镇海城虽身有要事,但一点都不着急,
再说想要办成要事,喝酒也是其中必有的一件事!

  一到镇海城,就能与当地最有权势,最不好惹,也最不好打交道的人一起喝
酒,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于是杨宜知也打开壶盖,一样将酒倒进了咽喉里。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见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厉白薇的眼睛也开始放光。而且,
随着两人一壶一壶地将酒倒进口中,杨宜知发现她的的眼睛越来越亮,女生男相
的面容上,妩媚之色也越发浓烈,几乎把男相的那一面都给盖了过去。

  两人接连灌了五壶酒进肚才停了下来,不是战事少歇,而是桌上的酒只剩了
一壶。杨宜知伸手去取,厉白薇出手更快,五指一扣握住了壶颈。

  这一下有心算无心,杨宜知随手而为,厉白薇却是展露了武功,占了上风。
杨宜知的小巧功夫并不擅长,又见厉白薇先一步得手,酒壶虽不小,争夺起来难
免有所触碰,男女之间逾矩不太好看。他也不再抢,笑道:「厉大总管这是何意?
莫非以为杨某酒量不济?」

  「哈哈哈,岂敢,岂敢,昆仑高足,若是些许水酒就力不从心,岂非浪得虚
名?」厉白薇弹开壶盖,道:「火虎堂虽是小门小户,在下既为大总管,也不敢
丢了自家颜面。在下来前杨三爷就先喝了一壶,这一壶不过是追平杨三爷,不敢
占这个便宜而已。杨三爷放心,好酒有的是,莫说一位杨三爷,再来一百位,火
虎堂也照样供得上。」

  看她长鲸吸水般将一壶酒倒进嘴里,杨宜知嘿嘿一笑,这一段话说得处处机
锋,还暗含着警告之意。他不慌不忙,来镇海城之前,比这里敌意更强十倍的阵
仗都见过,厉白薇至少好酒好肉供着,还陪自己喝酒,已算得客气的了。

  「杨某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厉大总管盛情太过,好叫人惭愧。」杨宜
知被勾起酒虫,也有一较高下之心,道:「人微言轻,但是杨某既奉命而来,不
得不硬起头皮撑着面子,不给昆仑丢人。从这一点而言,为难之处倒与厉大总管
有异曲同工之妙。」

  「唉,听说总有些不开眼的鼠辈妄图螳臂当车。杨三爷与吴掌门情同手足,
普天之下无人不知,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呢,不给杨三爷面子,岂不是不给吴
掌门面子?利令智昏,杨三爷也莫要和他们太过计较,以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五壶酒灌进肚子,任你天大的酒量也不免有些头昏。而随便两位素未谋面的人只
要干了五壶酒,就好像是过命交情的兄弟。厉白薇面颊泛起红晕,眼神里媚意四
射,说话也颠三倒四地不客气起来。

  杨宜知也是酒国高手,知道酒量好的人都这样,看着像是醉了,可是还能喝
很多,很久。他微微一笑道:「若是什么事情都要置气,杨某怕已经入了土。厉
大总管放心,杨某虽然眼力界不怎么样,是决计不敢不给冯堂主面子。」

  又有二十壶酒乘上,两人唇枪舌剑间,不多时二十壶酒又空。第一壶喝着是
烈酒,第二壶就淡了许多,等到第五壶开始,每一壶都像是水,一喝就喝到华灯
初上。

  「不喝了,不喝了,杨兄好酒量,在下认输就是……」厉白薇大着舌头,酡
红着脸,目光都已发直,摇摇晃晃地起身,一个趔趄跌在杨宜知怀里,却拉着他
的手道:「走,走,镇海虽比不得紫陵,也有花花世界好地方,在下带杨兄去,
看谁敢不给面子。」

  「厉大总管过谦,分明是杨某先喝不动了……」杨宜知也打着酒嗝,顺势一
把揽住厉白薇,又相互搀扶着起身,踉踉跄跄地下楼一同上了马车。

  街市燃起了灯火,点点像是漫天的星辰。马车里的布置一样极尽奢华,不仅
有流云般舒适的软塌,甚至还有几样蔬果糕点,一坛美酒。

  「为什么不骑马?马车……杨某都不知道多久没坐过……坐马车……学武之
人坐马车……像什么话……」

  杨宜知醉眼惺忪,挣扎着又想起身,却被厉白薇一把拉住,踉跄间两人一同
倒在软榻上。厉白薇笑得轻浮,道:「学武之人也要享受,妾身想请三爷再喝几
杯,在这里正好。」

  她一手夹着两杯酒,一手却若有若无地刮着杨宜知的臂膀。杨宜知挥了挥手,
像驱赶一只苍蝇道:「喝酒何必出来……怕不是……那么简单吧……好兄弟,好
朋友,有话就直说……」

  「的确没那么简单,妾身有意,三爷难道不动心?」她身躯挨了上来,被甩
开的手臂像是游鱼一样滑进杨宜知的衣襟,但绝没有一条游鱼像她的身体一样滑,
一样软。

  「动心?动心……当然也动心了……」杨宜知的目中泛起淫光。厉白薇虽算
不上美丽,但是自有魅力,且像她这样身份的女人主动献身,一般的男子都会有
兴趣试一试。

  「那三爷还在等什么?三爷看,这辆马车是不是安排得极好?」厉白薇喘着
粗气,身躯已和杨宜知挤得紧紧的,手掌向裆下滑去。

  「当然要等等,不好。」杨宜知忽然抓住厉白薇的手腕阻止她的进一步动作,
手臂发力一振,将她震了出去。

  砰地一声,厉白薇撞上车厢,后背吃痛间一阵诧异,又是一阵恨意一闪而过。
她沉下了脸道:「杨三爷什么意思?莫非不给这个面子?」

  「没什么意思,倒想问问厉大总管是什么意思?」杨宜知一瞬间酒醒了过来,
冷笑着道:「厉大总管莫不是真看上了杨某吧?」

  「杨三爷莫非以为还有旁的?不怕告诉三爷一句,在镇海城里,厉某想要得
到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厉白薇的冷笑比起杨宜知的更加阴郁而渗人,道:
「厉某从来不喜勉强,难道三爷真的不想试一试?」

  她冷笑着起身,发红的目光看着杨宜知像是志在必得的猎物,挺直着身姿一
边解着衣扣,一边道:「久闻杨三爷男女通吃,想必漂亮的姑娘玩过不少,俊俏
的后生也没少吃。不知杨三爷看人家怎么样?真的没有兴趣吗?」

  衣衫脱落,连杨宜知都像是吓得呆了,下颌几乎都掉到地上。只见浑身赤裸
的厉白薇有一对酥胸,纤细的腰肢,已经湿漉漉的外翻花肉,可是胯间居然也有
一根半大不大的硬翘阳物……

  杨宜知亲耳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对于吴征而言,厉白薇敢在他面前赤
身裸体,吴征很可能会暴起一掌将她拍死。但是对于杨宜知,这样的人就是难以
抵挡的诱惑。

  「怎么样?杨三爷还没有兴趣吗?」厉白薇带着自信又得意的笑容爬近,似
乎吃准了杨宜知的软肋,胸有成竹。

  「有!」杨宜知的喉结再度滚动,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赫赫声
名的厉大总管居然是雌雄同体的阴阳人……」

  「不错。」厉白薇不以为忤,重重地喘息道:「厉某与杨三爷一样,后生姑
娘都吃,不正好是天生的一对?这里不就是天作之合?」

  「不错,不错……」厉白薇已几乎靠在身上,杨宜知喃喃间忽然又手臂一震,
将她震开。

  厉白薇的脸色彻底变了,她不明白当手到擒来的猎物为何会忽然脱手。错愕
间只听杨宜知道:「厉大总管对杨某这么有兴趣,这么了解,自打来了镇海城就
一路投杨某所好,不知所为何事?」

  牙关紧咬与捏紧了拳头的咯咯声响起,厉白薇咬牙切齿,目中怨毒之意大盛
道:「自打杨三爷来了镇海城,厉某可有害过你?莫非敬酒不吃吃罚酒?」

  「没有。」杨宜知其实满腹狐疑,他至今想不通厉白薇的用意。

  门派间的争端时不时会见血,但以昆仑派的实力,火虎堂得罪不起。杨宜知
来镇海城或许会吃瘪,但不至有性命之忧。厉白薇就算是直接认了怂要结好昆仑
派,也太过热情了些。何况杨宜知根本就不信这等杀出一条血路的草莽豪杰,会
坐镇主场地利之势还主动认输。否则厉白薇话里话外地机锋暗藏让人不舒服,又
是何意?

  「呵!」厉白薇冷哼一声,起身穿好衣物,又从袖中取了条丝巾,在小几上
的杯中一抹,斟了一杯酒,砰地放下酒坛,一肚子怨气似地无视了杨宜知,举杯
就往口中倒去。

  「啊……」

  酒刚入口,街上一阵惨厉的呼声忽然响起。两人都没有管闲事的心思,厉白
薇没好气地揭开窗帘,只见街角巷口阴影里一人像抽去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倒下。
另一人则转身疾奔,眼看要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

  「砰。」杨宜知浑身剧震之下,像只疯虎一样暴起,直接撞碎了车厢朝街角
巷口处扑去。

  他双目赤红瞪得有若铜铃,狂呼着止步,使尽全力地狂奔。人影仿佛有一种
特殊的魔力,直接让他陷入癫狂之境。

  凶手并未因他的狂呼而止步,杨宜知冲进巷口,掠过到底垂死的人影身旁,
凶手已然失去了踪迹。他闷吼两声跃上院墙,巡山猛虎般来回寻找,始终一无所
获。杨宜知大是懊恼方才太过冲动,若是悄悄地靠近,或许未必惊吓了人影,也
有得手的可能。

  越想越悔,越想越恨,胸口更是闷着一团烈火与滔天的疑云:「是不是他?
是不是他?不可能……怎么可能……可是……我怎会看错?」

  杨宜知怒狮般返回已停在道边的马车,掀开车帘,只见厉白薇一翻眼皮,冷
冷地哼了一声不理不睬,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杨宜知喝道:「我要喝酒!」

  他一把举起酒坛往口中就倒,倒得口角与虬须上全是流出的酒水,不知是想
喝酒,还是想用酒浇得自己清醒些,冷静些。可是半坛酒倒出,就感头中一阵天
旋地转,手足酸软,他甚至拿不住酒坛惊愕地倒地,瞪着厉白薇道:「你……你
……」

  「你放心,厉某不想害你性命,只不过有人要你消失三天而已。」厉白薇阴
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宜知却已感到眼皮有千钧之重,就此沉沉睡去。

  「昆仑弟子,名不虚传!」厉白薇从车窗将剩下的酒水倒向长街,马车嘚嘚
哒哒,也消失在阴影中……

  杨宜知醒来的时候,月光正从窗棱外洒落。他扶着欲裂的脑门起身,不大的
小屋只有他一人而已,桌上倒有三样小菜,一盆清粥,甚至还有一壶酒。杨宜知
饥肠辘辘,当下也顾不得有毒没毒,端起清粥狼吞虎咽起来。

  月朗星稀,许是屋子在城中偏僻处,连打更声都听不见,倒有些来来往往的
匆匆脚步声。杨宜知歇了片刻,忆起厉白薇在他昏迷前的话语,当下就决定先离
开此地再说。

  这间屋子定然是厉白薇带他来的,酒中下了迷药,醒来的时辰厉白薇也不会
不知,左右或许都盯梢的人。自己的轻功算不得出众,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去恐怕
不易。杨宜知灵机一动,趁着夜色大喇喇地打开了屋门走向街道。

  屋外都是脚步匆匆之声,大半夜不知为何这里有这么多人,但是显然是个隐
藏身形的好办法。大隐隐于市,只要混如人群中,天色未明之际想找出个人来并
不容易。

  他一开屋门便知得计,想不到这里是一处集市。大半夜的人流涌动,正是每
半月一回的赶圩日子。运着货物的百姓早早来此抢得一处好摊位,但夜深人静又
不敢嘈杂叫喊,以免影响了安歇的人们。满街的人影憧憧,谁又能找得着自己?

  但他刚走了两步,与他擦身而过的挑夫就惊得大叫起来,慌慌张张地扔下肩
上扁担,见鬼似地指着杨宜知踉跄后退。似是借着月光确认了杨宜知的模样,脚
下一个拌蒜倒在地上,已然吓破了胆子夺路而逃。呼喊声在竟也里犹如鬼哭。

  突然的变故让近百双眼睛转向杨宜知,片刻的寂静之后,人群里有些交头接
耳,有些瞪大了眼睛,俄而便慌乱起来。寂静的夜一瞬间鸡飞狗跳,有些高喊着
抓贼,有些躲得远远的,有几个胆子大,块头也大的汉子结伴走了上来,对着杨
宜知虎视眈眈。

  杨宜知皱了皱眉,情知不妙,刚欲施展轻功,又想此刻已落入圈套,八成就
在等着他逃跑正巧栽赃。厉白薇曾说有人要他消失三天,可不就为了陷害他么?
杨宜知暗思火虎堂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真敢向自己下狠手,又觉一张弥天大网
正向自己罩来,镇海城之内已无立锥之地。

  他暗叹一声,索性就地等待。自从那条人影出现之后,他不仅心神不宁,更
方寸大乱。厉白薇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事,他始终保持警惕,人影一出现他就毛
躁地喝了一坛子酒。那坛酒厉白薇第一次喝之前用帕子擦过酒杯,显然解药就在
帕子中。第二次喝正是自己大乱之时,只看见她喝了杯中酒,自己就举起了酒坛。

  不知道这些人准备给自己扣多大的一顶帽子?杨宜知暗暗担忧,也不知道这
些人是冲着杨家来的,还是冲着昆仑派来的,若是牵扯了昆仑派,可万万莫要拖
了吴征下水。

  骚动很快引来了官差,其中一人狐疑地看了杨宜知几眼,又掏出张盖着官印
的画影图形比对了片刻,便厉声道:「镇海府衙缉拿要犯,杨宜知,还不速速束
手就擒。」

  「我犯了什么罪?」杨宜知不躲不闪,但仍然双手后背冷冷道:「敢问一句
捕快大人,罪名是你给我定的么?这么快就证据确凿?」

  「五条人命,人证物证俱在。」捕快面上一红,强硬道:「太守大人下了全
城通缉,也自会亲自审你!」

  「本人行得正做得直,可没做半点坏事。我跟你回去。」杨宜知心中一叹,
任由捕快给他上了镣铐枷锁。

  杨宜知被带回了府衙,太守庞子安不管天光尚未放亮便急急升了堂。到了他
这等职位,自会知道杨宜知背后的昆仑派在朝中,在皇帝的心目中地位如何。庞
太守不敢造次,拍了惊堂木之后问道:「杨宜知,这三日你身在何处?」

  「庞太守,小人来镇海城之后,当天晚间便被算计昏迷,至方才刚刚苏醒,
甚至不知过了几日,更不知身在何方?」

  「可有人证?」

  「有,火虎堂大总管厉白薇便是人证。小人当晚正是被厉白薇以迷药麻翻,
请大人传厉白薇作证。」

  「杨宜知,本官劝诫你一句,公堂之上不得胡言乱语,你想清楚了再答。」

  「小人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

  「来人,传火虎堂车夫!」

  车夫就是当夜赶马车的人,他一见杨宜知便戟指怒骂:「大人,是他,就是
他!就是他对厉大总管下的毒手!」

  车夫扑了上来声泪俱下,对着杨宜知拳脚相加。杨宜知闭着眼忍耐,握紧的
双拳终又放下,看来这一回真的一头撞进了网里。他不用猜都想得到,车夫会说
他喝了酒凶性大发,对厉白薇起了歹念。厉白薇抵死不从,他就下了毒手。

  猜测一致,却又不一样。杨宜知万万没有想到,不仅厉白薇「受伤」的帽子
扣到了他的头上,连街角的命案也是他干的。

  「这人来时彬彬有礼,喝了酒后就成了一个畜生。在马车里就对厉大总管动
手动脚,古大侠路见不平数落了他两句,这人就起了杀心,在南溪街口长平巷一
带借口出恭,结果偷袭古大侠害了他性命。返回之后又对厉大总管用强,厉大总
管不肯,他就暴起伤人,若不是周围人多,厉大总管一定已被他害了。可怜厉大
总管拿他当朋友,一片好心招待,居然被他打得现在都起不来……」

  「不错,就是这人!」公堂外又响起了泣血般的喊声:「昨天夜里,小婿正
是死在他的重拳之下,小老儿看得清清楚楚,请太守大人做主……」

  一连五桩命案,有凶性大发杀人的,有色心大起逼奸不成杀人的,每一位都
是镇海城左近的江湖人物。人证俱在,物证也算得上有理。

  杨宜知百口莫辩,庞太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宜知合上了眼道:「这五件命案,一件伤人案,小人一件都不认。」自此
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几乎已无法自证清白。最好的办
法就是闭嘴,以免一时不查说错了话。

  但是人证物证俱在,众怒之下庞太守也不能放人。命案都在当地的豪族里发
生,这些人当然说不上盛国顶尖权贵,却都是一方地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杨宜
知被下了狱,命案正在彻查。死者的致命伤每一处都是杨宜知的武功特点,几乎
已成了铁案……

  「宜知昏迷之前,那个厉白薇说出目的,岂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了?」吴征听
完了事情前后,对此尤为疑惑:「借由宜知之口告诉我,是不是?」

  「主人英明,杨爷也是这么判断的。」邵承安道:「属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
个目的。杨爷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禀报主人万万莫要轻易在镇海城现身。那
些人的目的正是引诱主人前往镇海城。」

  「嗯,我知道了。宜知的案子怎么样了?」

  「人证物证俱全,杨爷又全然无法自证。庞太守就算有心帮忙,也顶不了多
久。若是案子定下去,于昆仑派声名大大有损。」

  「简直一举多得,厉白薇这个人还挺有手段!」吴征沉着脸道:「无法自证,
也就是说找不出真凶,也就无法替宜知翻案,这案子迟早坐实。」

  「是……」

  「那个人影是谁?」

  「杨爷不肯说。」

  「嗯?」吴征皱了皱眉,杨宜知连邵承安都不肯说,那就是只愿意对吴征说
了。而且他还未必能断定,心中一定十分疑惑。

  「宜知习惯孤身探路,一显胆色。厉白薇不仅对他了若指掌,一路投其所好,
下手还那么狠,背后一定有人撑腰!」吴征以手指敲击着马鞍,沉吟一阵,问道
:「章大娘到哪儿了?」

  「依主人的吩咐,大娘已去到金山寺。」

  「很好。于右峥!」

  「在!」

  「你点二百人,明日起三人一组进发镇海城,就到……定山集合吧。」

  「是。」

  「镇海城,金山寺,火虎堂……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在兴风作浪!」

  春末夏初是猎狐的好时节,要引狐出洞就得有诱饵。诱饵已在镇海城,就不
知背后的人里,谁是狐狸,谁是猎人。

TOP

  第七章、佛光晦暗。雨下无纹

  竹杖芒鞋,一方衣囊。

  攀登山路时有竹杖帮忙,芒鞋已有些残破,衣囊里也仅包裹着一只铜钵,两
件临时换洗的衣物。女尼行走于山间,看她普普通通的容貌,宽大而显旧的僧袍,
想是修行多年,佛法高深。

  夏初的骄阳,让徒步的女尼头顶渗出一层汗珠,波澜不惊的恬淡面容上也有
几分疲倦。她身边有一名健壮的女子跟随,几回要接过她的背囊,或是要她歇一
歇脚都被拒绝。健壮的女子不敢违抗,只得一瘸一拐地随着女尼在山间穿行,看
起来腿脚似乎有些不便。

  镇海城西四十里就是金山,金山上的金山寺远近驰名,是一座堪比青苏城护
国寺的大庙,俱是佛门圣地。女尼赶了个大早上山见佛,只行到了半山腰,前来
拜佛的人便多了起来。

  金山寺享誉多年,香火鼎盛,从可容车马通行的宽阔山道就能看出它的气派。
可终是一条山道,有时碰见两辆马车交汇,女尼就不得不侧身立于山道的最边。
她身子骨不强,在山道边立足不稳,看着像风摆的浮萍摇摇欲坠,全靠健壮女子
扶持才能站稳身形。

  行了小半日才至金山寺。女尼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在道旁放下背囊,正对寺
门,肃立合掌,双足外八站立,垂目观指尖。默念一番之后,右手下垂,双膝徐
徐下跪,着地后左手方才与右手一同按于地面,腰肢弯折,额角扣于手掌,礼敬
三拜。其姿不仅准确无误,且熟极而流,正是参佛大礼。比起她身旁那位健壮女
子只知砰砰地磕头,个人修行正在云泥之别。

  寺门处有知客僧见了,虽不识来人,见了这等礼节知道是佛门同道中人。认
着眼生不知是何方高人,当下不敢怠慢,忙双手合十着迎了上来:「阿弥陀佛,
不知师太从何方来?」

  「云在青天水在瓶。贫尼交州栖霞寺妙玉,游历天下修行佛法,此行正为来
金山寺朝圣。」女尼回礼,脸上恬淡微笑,心中却突地一跳。倒不是因眼前的阵
仗感到紧张,而是妙玉这个法号有些旖旎,也不知道为何安排这个身份。

  知客僧接过女尼递来的戒牒,暗暗诧异。交州地处偏远人丁稀少,栖霞寺虽
有名头,也算不得名胜之地。可戒牒里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且看已显发黄的
戒牒大有年头,这位师太无论面容,言辞,俱是佛门大家风范,想是清修有道的
高人。可女子修佛本就稀少,这位还是剃度修行的出家人不说,居然还做云水僧,
这就更加罕见。

  「请师太稍候,贫僧这就去禀告寮元。」

  「有劳师兄。」

  知客僧原本心中颇有轻视之意,女尼不仅谈吐不俗,礼数更是周到,心下略
生好感,一摆手令照客僧奉上一壶清茶招待女尼。他不愿在全无油水的云水僧身
上多耗精力,便借口去找专一负责云水僧事务的寮元,自行去了。

  女尼身旁的健壮女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撇了撇嘴角,低下头嘿然冷笑。
她瞥了女尼一眼,见她面上依然恬淡如常,不由心生敬意,连自家冷笑也敛去,
乖乖顺顺地站在一旁。

  等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有一名中年僧人来到门口左右扫视一番,向女尼道
:「敢问可是妙玉师太?」口虽持敬语,神态全无恭敬之处。云水僧的佛法再高
深,哪比得寺中高僧尊贵?他手下接待过的云水僧数不胜数,早已烦得透了。

  「正是贫尼,见过师兄。」女尼一见寮元僧的装饰就知他的身份,早早起身
合十等候。

  这寮元虽不耐烦云水僧,但金山寺的体面他不敢轻易损了,只得耐着性子道
:「贫僧元渡,师太可是要来小寺里挂单?」

  「正有此意,还请师兄行个方便。」女尼合十弓腰,意态甚诚。

  所谓云水僧,就是行脚和尚,云游于天下,挂单于各家寺庙,以求遍修佛法,
若能得到一些大寺院的高僧认可,更是名望大涨。云水云水,取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意,顺其自然。可惜这等行脚和尚大多一贫如洗,更有些想到大寺里想着混吃
混喝的混僧。就算是为了修行,高僧们身份尊贵,哪会搭理你一个如无根浮萍的
云水僧?

  金山寺是天下名寺,接待过的挂单僧人从来不少。元渡沉吟道:「不是贫僧
不肯,只是小寺拮据,地方不够宽敞,日常用度也紧衣缩食,只怕怠慢了师太。」

  女尼忙道:「不敢叨扰师兄。贫尼只需一席之地安歇即可,日常寺中若有杂
活,贫尼两人愿为苦行修持,绝不敢空口白食。」

  「这位是……」元渡看了眼健壮女子问道。

  「是贫尼路上收的信徒章惠枝,尚未出家,待日后虽贫尼回了交州栖霞寺,
方才与她剃度。」女尼抬头笑了笑道:「她很有把子气力,若有些不便的粗活,
请师兄尽管吩咐贫尼二人。」

  「哦~ 那……请师太随贫僧来。」女尼要求极低,还肯干重活,元渡便没了
二话,领着二人进了寺中。

  元渡领二人去见了大知客,吩咐了些每日早中晚挑水,担柴,清扫三样活儿,
才让二人留了下来。自有底下的执事僧领着二人去细细嘱咐每日的工作。虽是外
寺僧人,来金山寺挂单,一样要遵守金山寺的规矩。若是哪一样没有做好,该罚
的罚。若是做的好了,那是分内之事……

  忙了半日天色已晚,到了居所才见一席之地就真是一席之地。两张草席铺在
地上,再给了床被褥,便是二人睡眠之所。

  健壮女子心头有气,见女尼打开被褥对折,半垫半盖,全无怨言,她便不敢
多言,有样学样地张罗起来。

  来金山寺之前,就已设想了种种冷遇,然而现状远比想象的还要凄凉些。二
人略觉疲倦,想到明日起还有繁多的事务,便早早地躺下安歇。健壮女子听左右
无人,悄声道:「师太,明日您做做样子便是,粗重活让属下来做就好。」

  妙玉女尼正是柔惜雪,健壮女子则是章大娘。

  想要进入金山寺探查虚实,最佳途径就是入寺挂单一途。吴征手下能人不少,
但胜任此事的唯有拙性一人。佛门重地,是不是同道中人,几句话便知。譬如云
在青天水在瓶这类偈语,不是长久修持的佛徒如何能够张口就来?假冒是无论如
何假冒不出的。

  但拙性本身武功太高,身材又太过显眼,到金山寺挂单难免惹人猜测,十有
八九入不得寺门。——天下佛宗,十一品修为的又有几人?这么高的武功,来了
要干什么?金山寺里有玄机已是被摸出了虚实的,哪会容你入寺挂单?

  吴征在听了拙性回报之后,第一时间想起能潜入金山寺的就是柔惜雪,也只
有柔惜雪,不做第二人想,也没有第二人想。所顾虑之处,柔惜雪武功全失,毫
无自保之能。金山寺藏污纳垢,暗香零落贼党大有可能就在其内,柔惜雪生就一
副神仙玉骨,桃羞杏让,贼党见了怎能不惦记?何况万一贼人认得她呢?

  反复思量多日没有结果,等到了突击营,吴征才下定决心。一来柔惜雪心绪
动荡成日胡思乱想,不给她安排些正事,总是忙着顾影自怜。二来她心魔无数,
总嫌自己现下百无一用,能亲手覆灭一处窝点,对重建信心大有帮助。三来吴征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放任盛国里的贼党继续混下去,吴征不肯,柔惜雪也不会肯!

  于是吴征将侦查所得毫不保留全都告知柔惜雪,柔惜雪也一口答应下来。其
毫不犹豫,连吴征为她的安全所做的一切布置都还未提过。

  柔惜雪愿涉险地的结果预料之中,但吴征还是吃了一惊,都不知道这是她的
勇气,还是依然处于自暴自弃之中……

  更意外的,倪妙筠也没有二话。原本吴征以为这般犯险,倪妙筠恐怕会抵死
反对。事后二人独处,倪妙筠才道:「你是不知道师姐的本事有多大!金山寺虽
处处危机,但一切都在暗处,不能掀到明面上来,除非这处脏窝彻底不要了。你
觉得可能么?」

  吴征连连摇头,没理由不要,换了是他,这种地方能用一天是一天,断无自
己主动掀桌子的道理。

  「那就是了,师姐应付这点场面全无问题。真有问题,贴身的有章大娘,左
近有我,有祝家的高手,也断无来不及救援之理。我不担心。」倪妙筠一说起柔
惜雪的本事总是钦佩十足,或许难免有所担忧,但她也明白有些事阻挠不住,更
不该阻挠。

  有些人,就该在江湖的波诡云谲里弄潮,而不该温养于室。柔惜雪显然就是
这种人!刀光剑影的江湖随时有遇险的可能,但在这里,她的生命才有光彩。

  比起吴征,章大娘显然会看得到更多,也有更多不同的想法。比如除去那些
看不见的危机,挂单僧人的杂物之繁重,简直和奴仆无异。难怪在寺门时元渡多
有不耐,一听柔惜雪所言便让她挂单,原来是找着个冤大头,且手里随时捏着把
柄,若是做得不好,或是有怨言,八成是要被立马赶走。

  「无妨。你们不是出家人,不懂这些规矩。贫尼身子骨弱不要紧,但贫尼若
是不出全力,叫人看见了不免要怀疑云水僧的身份。明日起确要劳你多出些力,
贫尼也会尽力就是。」柔惜雪淡淡道,目光流转间垂下,一黯。

  天阴门的香火旺盛比起正处繁华之地的金山寺稍逊,但在佛宗的地位远比金
山寺要高。柔惜雪曾是佛门至高无上的人物,如今却要沦落至金山寺挂单打杂,
无论是什么目的,其中的落差常人难以想象,也让人感叹世事无常。章大娘见她
目光黯然,心中也觉凄凄道:「师太万勿强求,若是让主人知道了,怕要责备属
下。」

  「怎么?你的主人会因这些怪罪于你么?」章大娘比起从前那些或花容月貌,
或品貌庄严的师妹们大为不同。但她性子爽直,诚恳,待自己又足够尊重,柔惜
雪也十分喜欢,闻言面上黯然消去,莞尔一笑。

  「主人待属下人向来性子温和,怪罪不至于。但临行前主人千叮咛万嘱咐,
一定要属下照料好师太。若是办事不力,主人责备一顿是免不了的。哎,主人待
我们实在太好,我们做下人的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嗯?」柔惜雪饶有兴致。吴征几乎是世间能做到一视同仁的唯一一人,从
他的属下亲口说来就更为可信。她问道:「若是办得不妥当,吴先生不责罚的么?」

  「常理而论,主人不以刑罚,会记在账上待日后将功补过。若一时没有功劳
可立,就去做些善事充抵也可。」章大娘忍俊不禁道:「上一回张百龄夸了海口
要拿于右峥,结果失了手。事后做了五十件好事才抵过,可把他忙了足有一整年。」

  「吴先生不仅心善,方法也有趣。恩威并施,上下一心……即使如此,你还
担心什么?就算这里有些差池,你回头将功补过就是了。多做些善事,还能积德
积福。」

  章大娘闻言,露出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师太有所不知,将功补过是常
理而论。有些事……嗨,有些事若是出了差池,就是千儿八百年的功劳也抵不回
来……」

  「还有这样的大过么?真是有趣。以吴先生的秉性,当不致如此吧?」柔惜
雪眉头一扬。她也曾执掌一方,听这些轶闻颇觉有趣。

  「有的。上一回顾小姐私自去了军营,若有半分差池,小邵就随时准备抹脖
子……」

  「啊~顾小姐和吴先生青梅竹马,的确不同。吴先生待你们这般好,有些事
就算他能谅解,你们也无法原谅自己,对么?」

  「是啊……师太有所不知,这一趟临行前主人对属下也特地吩咐过。属下做
事,主人还从没有交代那么多,拟定的计划,从没有亲手管得这么细的……依主
人的性子来看,若是师太受了委屈,属下也只好抹脖子了……」章大娘一路磕磕
巴巴,总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 」柔惜雪心中一软。从前都是她一人扛起天阴门的里里外外,明里暗
里,背负了无数,可谓身心俱疲。今日有人帮她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地打算,照
料。一面有无自保之能的失落,一面也觉被人珍视的感觉之好前所未有。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吴征待自己的确不错。慰心伤,疗内伤,再到种种布置
安排,细细想来又何止是不错?简直是体贴入微。

  柔惜雪一时无可应答,章大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令她忆起武功全失的惆怅,
忙岔开话题道:「这寺里规矩林立,僧人又趾高气昂。主人有交代过,师太若是
接受不得定要直说,省得受他们鸟气。」

  「贫尼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贫尼难过的是,佛光亦难普惠世间,在名山大
寺,享誉盛名之地,佛门弟子却是这般戾气势利……」柔惜雪叹息着,双手合十
向着大雄宝殿方向低声道:「佛祖座前,依然有宵小之辈横行,贫尼是为佛门感
到难过……」

  原来她不是因为以天阴门掌门之尊,要沦落于此行打杂之事而心情黯淡。章
大娘一时醒悟,心中越加佩服。这座让她们临时容身之所地处偏僻,到了夜间黑
灯瞎火,仅有大殿外的一盏油灯黄豆大的亮光,更不会有人到访。二人初入龙潭
虎穴,不免心潮澎湃,感触颇多。

  章大娘迟疑一阵,大着胆子道:「师太,不是属下多嘴,有时候属下觉得修
佛这等事情,不是剃度完,或者在名山大寺就是修佛了。有些贼子……就算佛祖
下凡在他面前,他也要干些坏事。属下总觉得,持斋受戒有时是份约束,有时却
成了掩饰。贼子持斋受戒,仍是贼子,仍会做贼子干的坏事。属下妄言,师太勿
怪。」

  「你说的没有错……心中有佛,处处佛光,心中无佛,纵满口仁义道德,一
样腹中无恶不作。」不怪柔惜雪道心松动,经历了那么多事,比之从前礼佛甚诚
这样的表面功夫上,她的感悟更多:「举头三尺有神明,修佛首要是心怀善念,
不作恶,不欺凌弱小。哪里是剃度出家,持斋受戒,或是口中敬佛?你说的很好,
贫尼哪会怪罪?贫尼想,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谢师太教诲。」章大娘是个粗人,能忍住不在柔惜雪面前污言秽语已属不
易,可说不出这等话来。柔惜雪这一番话的确让她有醍醐灌顶之感。吴征遣她来
这一趟,虽是危机重重,可跟在柔惜雪这等人物身边,字里行间都有极大的道理,
于她而言,不论武功见识都大有进境。

  柔惜雪一席话说完,不知是勾起心中疑惑,还是因口出不敬而心生懊悔,盘
膝坐好闭目默念经文。这一夜不再有话,章大娘守在她身边,待她沉沉睡去,也
才一同安歇。

  入夜的镇海城灯火通明。街灯点点闪闪,像繁星眨着眼睛。

  吴征走在街市,双目不着行迹地扫视八方道:「镇海这里真的挺热闹。」

  上一回游历时诸女不喜白蛇传的故事,于是镇海城便匆匆而过,今日才算好
好走一走。

  倪妙筠微不可查地向右一指,两人在路口拐了个弯。杨宜知下狱,就算被做
成铁案,于情于理吴征都要来一趟,火虎堂也必然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祝家的高手近日频频在镇海城里现身,这些身怀绝技的陌生人必然引起地头
蛇们的注意。吴征的用意,一来威慑这些背后动歪脑筋的宵小,昆仑和祝家视为
头等大事,你们小心些。二来也是让火虎堂先紧张几天,厉白薇不是重伤卧床吗?
且看看火虎堂缺了厉大总管,还能否一切如常。三来虚实结合,叫人摸不着头脑,
总之自己不能随意在镇海城大庭广众之下现身。

  祝家的高手们高调地现身,让镇海城的江湖帮派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几日
下来一无所获,不免就有所懈怠。就算厉白薇还是紧绷着神经,手底下办事的弟
子想要无时无刻像她一样,就强人所难。再说寻人盯梢,明哨暗桩都少不了。对
于此道于右峥是大行家,否则怎能逃过无数次追捕?倪妙筠更是行家中的翘楚,
否则于右峥又怎会被她盯得死死的,使尽了千变万化都逃不出去?

  这几日镇海城里的帮派固然寻不着根本没在城里出现的吴征,反倒是自家的
探哨被摸得一清二楚。倪妙筠熟悉了之后,进出镇海城就像在逛吴府的后院,想
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才领着吴征一探镇海城。

  「扬州六郡都是鱼米之乡,历来富庶。」倪妙筠悄声道:「火虎堂在城里做
了二十年的帮派扛把子,一定赚了不少银子。」

  「富得流油,连肚子上都是一层层的肥油。」

  「噗嗤,你说他们吃得太饱了?也对,来招惹昆仑天阴吴府,岂不是没灾找
灾么?前面那条小巷有暗哨,我们放慢点步子。」

  「妙妙真是了若指掌!火虎堂这么点道行,就要与我们死磕过招?」吴征有
些纳闷。当地的江湖帮派固然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大家可以争,可以闹,甚至
打一架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江湖上拳头大的声音就大。但闹到有人下了牢,还
身背多条命案,这可是不死不休的死局了。你厉白薇就算手脚做得再干净,把血
债甩得一干二净,可太也过分了些。昆仑在镇江可没有到要与地头蛇们你死我活
的境地。

  「我猜内有不得已的因由。会不会和于右峥一样,背后都是被人所迫?」

  「有理,所以我们先去看看。」

  「啊?要去哪里?」

  「庞太守我信不过,镇海城里鱼龙混杂,金山寺又大有可能是贼党窝点,万
一这个庞太守与贼党有勾连,我去找他可就要坏事。到大牢见宜知也不能去,动
静太大,就是不知道宜知见到的人是谁。今夜旁的地方就算了,我看去火虎堂逛
逛就不错。」吴征朝倪妙筠挑了挑眉,似在暗示她从前夜探迭府外宅之事。

  女郎果然俏脸一红,美眸一眯警告意味甚浓,道:「莫要莽撞行事。」

  「正要与你参详。」吴征一贯从善如流,镇海这里倪妙筠又熟悉的多:「火
虎堂紧张了几天,近日定然懈怠,是个好机会。他们堂主不是好久不曾现身了么?
里外都是厉白薇说了算,说不定有什么蹊跷。再说了,天阴与昆仑两大高手驾到,
若是被火虎堂什么隐藏的高手发现,也算我没白现身一回,至少知道些他们的底
细。」

  「嗯?」倪妙筠一番沉吟。吴征说得有理,火虎堂当非常清楚吴征的实力,
反倒是他们对火虎堂反常的表现全然不知底细。夜探火虎堂这种事虽有些冒失,
但要探知对手谜一般的举动背后深意,想不冒险显然做不到。她对自己同样自信
满满,遂道:「好,但你要听我的。」

  「当然,倪仙子隐匿踪迹之能天下无双,我保证乖乖听话,紧跟在倪仙子臀
……背后…」

  「呸……去前面换身夜行衣。」人就是奇怪,自从有了鱼水之欢之后,被人
说个臀儿,都觉得那两片嫩肉跟着一麻。倪妙筠大是娇嗔,加急脚步闪入一处小
院。

  换好了装便闭目养神,待夜深人静火灭灯瞎,满城万籁俱寂,二人才一同影
子般跃出窗棱,悄然隐入阴影里。今夜的天气不太适合夜行,星月满天,照耀得
大地一片惨凄凄的灰白。但对倪妙筠而言不是问题,有光就会有影,她甚至悄然
对吴征道:「这种天气更好。因为目力佳,防守的人就会认为不会有人来,即使
来了也容易发现,比平日更易懈怠。而且,亮堂的地方越多,阴影也会越浓。」

  吴征还是第一次跟着倪妙筠潜行,感觉大开眼界。两人分明手拉着手,有时
走着走着,女郎就仿佛在吴征身边消失了。——可是那只纤细软嫩的柔荑分明就
在手里握着。两人双修之后,功力均更上一层,吴征对道理诀领悟更深,得的好
处当然也更多,自感已接近了瓶颈关口。功力越深,越觉得倪妙筠这一套藏身之
术的厉害,非仅苦练,也是天赋,好像女郎对此有一种天生的嗅觉。

  火虎堂的总舵就设在镇海城西南,占地宽阔。除了堂主冯昊远一家之外,单
身的厉白薇虽在外有产业,但为了处理堂中事务方便,日常也都居于此地。堂口
的建筑布局吴征早已看过,但火虎堂经营了二十年,外人难以知晓里头的玄机,
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两人在府邸西面墙根下听了片刻,确信无人才施展壁虎游墙功爬上墙顶。倪
妙筠双手带着银丝手套,刀剑不伤,水火难侵。她先伸出手在墙顶摸了一把,回
首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吴征慢慢摸至墙顶,定睛看了片刻,才发现墙顶在月光下
闪着微弱的五彩光芒。原来这里密布钢钉,只露出一点针头,针头上又喂着毒药。
若是稍有大意,针头只消刺破点油皮便要身中剧毒。

  两人爬在墙边不敢轻举妄动。火虎堂布下这么阴毒的机关,这里就不会没有
暗哨。一家门派苦心经营的总舵,守备之严密可不是当年迭轻蝶的外宅可以比拟。
倪妙筠双掌扣在墙上,双足踩定缝隙站稳身形,先探出被黑布包裹的半个脑袋,
乌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与蒙面黑纱融为一体。

  吴征在一旁见她撅起的翘臀圆润丰满,心中大动,暗道下回非把府中家眷集
合在一处,一同去夜探个什么地方,保管看得目不暇接。

  倪妙筠探查了一阵,伸手在吴征掌心写道:「不易。」

  不易的意思,就是不能来去自如,要耐心,要等机会。想要不暴露身形,就
要做好隐藏许久的准备。吴征略一思量,还是点了点头。

  来镇海并非闲情逸致,而是与时间赛跑。杨宜知在大牢里,五条人命这么大
的案子,一旦开堂审理时拿不出证据,案子就要断下来,而且开堂的时日也拖不
了多久。柔惜雪在金山寺步步危机,呆得越久危险就越大。且她改容易貌,同样
维持不了多久——章大娘为练铁膝功常年跪着走路,这一回站起身来姿势别扭,
连武功都借此隐去大半。柔惜雪却是剃度出家人,人皮面具黏在脸上,天生就少
了头发遮挡边缘。再怎么巧手隐藏,时日久了不免都要露出破绽。

  吴征既然要夜探火虎堂,必不可空手而归,否则接下来的计划一步步都要受
影响。

  「耐心。」倪妙筠看出吴征内心的急迫,这二字不仅告知他通盘大事不要着
急,在火虎堂同样要耐心等待。

  吴征回以一笑,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耐心等待居然一等就是大半夜,两人还
在院墙之外一动不动。这里虽是整座火虎堂总堂的荒僻处,但厉白薇既惹了昆仑
派,整座总堂宅院也随之加强了戒备。倪妙筠探头时必然发现了几处暗哨,将这
一带盯得死死的。以两人的武功打进去不难,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至少在
今夜的月色下尚办不到。

  门派立足不易,火虎堂的武功如何不说,光是建筑就这般讲究,就叫吴征收
起轻视之心。他与倪妙筠一同侧耳倾听,墙内有几处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但在二
人的耳力之下清晰可闻,二人就在等待疲倦懈怠的那一刻。

  一等就是小半夜,正当吴征以为要继续熬下去之时,骤然起了阵大风。夏季
的雷雨说来就来,顷刻间天空阴云密布,远处两道雷光划破了天际,旋即隆隆雷
声震耳。

  倪妙筠立即回头望向雷光劈落之处,片刻后又是一道霹雳,照得一瞬间如同
白昼。两人握着的手同时一紧,雷光闪,暴雨将至,二人或被淋得狼狈不堪。但
乌云密布星月无光,正是潜入的最佳良机。

  雷光第三闪时,二人已作势欲扑,电光熄灭之后的黑暗,让人的目力难以适
应,谁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二人飞鸟般跃起,轻巧地落入一处树冠。轻微的枝
干摇动树叶沙沙声,被接踵而来的隆隆雷声所掩去。

  暴雨伴随着第三道惊雷铺天盖地地倾落,二人却在枝桠间相视一笑。若不是
这场暴雨,或许要埋伏至天明日月交辉的那一刻才有机会。

  借着暴雨的掩饰,二人施展绝顶轻功掠过这一带严密的暗哨,双双落在一片
庭院屋宇间。隐身在墙角,吴征抹了把面上雨水。两人动作极快,即使暴雨也只
打湿了些许,不至于变成落汤鸡。吴征见倪妙筠发丝滴雨,常人狼狈的模样在她
身上仿佛出水芙蓉般清秀,不由心中一荡。

  倪妙筠当然知道爱郎心意,她朝小院指了指,示意先到院子里避避雨,否则
全身湿透,到哪里都容易露出行藏。

  以火虎堂总堂的格局来看,西面附近的屋宇不见华丽,也不显宽阔高大,是
些偏僻之所,住的人自然也不会重要到哪里去。

  避开墙边的暗哨,这一带的警戒就会松散许多,加上天降暴雨,给两人提供
不少便利。二人翻进这座小院,只见院中正厅里点着三盏昏黄烛火,火光在窗纸
上倒映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子。

  吴征与倪妙筠刚躲入凉亭,就听门外由远及近传来急骤的踏水脚步声。二人
不由讶异,暴雨如注的夜晚,为何赶路甚急?再听一听,脚步声就在院门口放缓,
旋即响起手掌按上院门推开的咯吱声。

  两人应变奇速,推门声刚响起,便一同高跃躲入凉亭的横梁,四肢发力,仿
佛黏在了屋顶下。

  来人有三,又哪里想得到院中还有不速之客?其中一人当先,两人在后替他
撑着伞紧紧跟随。暗夜里看不清容貌,只听领头的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也不
通报就大踏步穿过院子,砰地一声推开房门。

  屋内随即响起一声惊呼,一个童音又急又怕道:「娘……」

  「二公子,已子时了,这就走吧。」

  果真是一对母子,可惜这位母亲似乎自身难保,除了低声宽慰孩童之外也别
无他法。即使孩童百般不愿,还是被生生拽离母亲的怀抱。

  借着屋中短暂的混乱,吴征与倪妙筠已闪入屋檐墙角,在背着火光不照人影
之处,吴征将窗纸戳破几个小孔,悄悄窥视。

  「娘……」孩童哀求了几声见母亲无可奈何,似乎又惧怕来人凶狠的目光,
只得低着头随着二名随从离去。倒没上演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

  事出反常,倪妙筠在吴征手心里写道:「看情况已经持续很久,否则这位母
亲必然会抗争一二。」

  「是。怪事,你看这母亲还是有点贵气,不像府里没身份的人,我怎么觉得
她比这个恶狠狠的家伙身份还高些?」

  人天生易于同情弱者,就算是现今为敌的火虎堂也是一般。二人见这受欺凌
的妇人年岁已不算轻,但生得白白净净,显然平日里养尊处优,唯独眉宇间一股
愁苦之气弥久不散,若不是整日提心吊胆,不至于容貌如此。

  「看看再说。这妇人有些可怜,你莫要乱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吴征向倪妙筠投去个嗤笑,知道女郎怕自己心生怜悯,
毕竟吴征幼时也有过与母亲分离的经历:「火虎堂里就算有什么冤情,也是他们
自己的事情,我乱来什么。正巧看好戏!」

  两人手心写画交谈间,两名随从已带着二公子去得远了。领头人这才阴笑一
声道:「二公子越大越懂事了,嘿嘿,越发像个男子汉,不婆婆妈妈。」

  这一句显然戳中妇人心中痛处,但她只是愠怒地转身别过头,双肩微微颤抖
片刻似在勉力平复心境,却忍不住恨声道道:「多谢你们尽心尽力教导得好!」

  那领头人听得讽刺之眼,嘿嘿冷笑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今日可多给
了你一个时辰同聚母子天伦。」

  这一句又戳中妇人软肋,她无奈道:「由你!」

  领头人笑得猥琐,大喇喇地在椅子上一坐,叉开两腿道:「我要什么,夫人
不会不知道吧?还不快些!」

  窗外的二人无奈对视,想不到又碰见一场春宫戏。只是这一场殊无趣味,妇
人固然有些姿色,但年岁不太轻,保养也一般,加之没有修炼内功,又生养了孩
子,猜测四十岁的年纪已显出些老态。至于那领头人相貌平平,如今淫笑起来更
显猥琐。

  二人打着手势正要借机离去,便被一句话留了下来。妇人被欺凌久了早没反
抗之心乖乖就范,跪地解着衣物。那领头人得意洋洋间道:「其实夫人若是把龙
虎风云令乖乖地交出来,二公子也好早日和夫人团圆哪。」

  吴征惊疑不定。龙虎风云令是火虎堂堂主冯昊远打下基业后,请能工巧匠铸
造的令牌,当时曾颁下帮规:「待我百年之后,谁持令牌,谁就是火虎堂堂主!」

  火虎堂的帮规这件事流传甚广不算秘密,吴征查看火虎堂资料时,这一条也
列在重点。干系这么大的令牌,冯昊远定然藏在极为稳妥之处。可是这人居然开
口就向妇人讨要令牌,怎不令人吃惊?

  「妾身要有令牌在身还藏着何用?你不会以为妾身到现在还在做二公子当堂
主的美梦吧?」妇人裸出上身,又解去领头人的裤腰,掏出阳物顺从地含吮起来。

  二人见怪不怪,但也没理由再看下去,又缩回墙根。倪妙筠闭目想了一阵,
写道:「看面貌,这是冯昊远的三房夫人,名字很奇怪,叫什么公月的?应该错
不了。」

  「没留意……你既然记得,那就错不了。这是恶奴欺主,冯昊远一定出了什
么事。」

  「八成已死。否则这人不会逼要令牌,且看来时日已不短,火虎堂上上下下
都是厉白薇说了算,这种生出二公子的三房夫人都已经不抱期望。」

  冯昊远已有两年没有现身,堂里都由厉白薇主事。火虎堂上上下下都说除了
厉大总管,冯昊远谁也不见,里头玄机重重。

  「暴毙?遇害?」吴征抽丝剥茧。冯昊远的武功当有十一品的修为,否则火
虎堂坐不稳在扬州的地位。他又在壮年时期就已筹备好后事,定好帮规,这种有
魄力,有能力,有手腕的一方豪雄,常理下哪会忽然撒手不管,偏听一人?火虎
堂忽然落入厉白薇的掌控之中,连三房夫人都被肆意欺辱,唯有冯昊远忽然暴毙
一个可能。冯昊远武功甚强,年岁至今也就五十出头,厉白薇能这么快掌控火虎
堂,背后一定有人支持,那冯昊远遇害而死的可能性就大。

  「不用多想,就是遇害。」倪妙筠压根就不信什么巧合,火虎堂忽然跳出来
跟昆仑作对,还搞了个死局,厉白薇自己断没有熊心豹子胆:「等。」

  冯昊远虽遇害,但在内外都算是机密,至今没人公布他的死讯。这位三房夫
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淫辱的,二公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这领头人被遣
来看守二公子,还敢欺凌三房夫人,必是厉白薇的贴身近人,跟着他比无头苍蝇
似地乱窜要好。

  屋内不一会淫声渐起,二人听得颇为无奈,吴征调笑道:「妙妙去贼窝救人,
可真是不易。」

  同是欢好,有些美不胜收,有些不堪入目,屋里这一对就让二人半点也不想
看。

  领头人似乎有意折辱公月,刻意忍耐,半途频频停止,以手亵玩,足足折腾
了大半时辰方才了事。又呆了半个时辰,其间或疾言厉色,或细声细语,又反复
问了三回关于令牌之事。公月被折腾得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作答,看情况对令
牌一概不知。领头人明知无望,仍不肯放弃,哪怕得到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也好,
可惜问来问去问不出所以然来,看他一脸失落地离去,吴倪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克制着想对这家伙饱以老拳的冲动,二人一同闪出院落,远远跟随。有了倪
妙筠带领,这一路跟得十分舒适,哪里会有暗桩,哪里适合藏人盯梢,她一眼就
看得清清楚楚,堪比自家院子一样知根知底。要是吴征单独来此,就不得不小心
谨慎,步步惊心,八成还要把人给跟丢。

  领头人回去时脚步加急,此时暴雨变作雨丝,但满地积水。吴倪二人跟在他
后头踏水无痕,这人一无所觉,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可见武功不算多高,警
惕心也不显不足。吴征心中更是笃定,以火虎堂的实力绝不敢来招惹昆仑派,这
家门派出了许多变故,和暗香零落铁定脱不了干系。

  贼党在淦城暗中操持江湖帮派,在镇海城也必定会有!

  领头人进入一处院落,倪妙筠却拉着吴征止步。这座院子虽普普通通不显眼,
却正是火虎堂的最中心。深夜里院子还火光通明,当是一处要地。

  「大总管。」

  静夜里声音虽小,二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吴倪对视一眼,原来这里是厉白薇
的院子。大总管占了最紧要的院子,这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帮众火虎堂现今是谁说
了算。之所以还是大总管而不是堂主,只因厉白薇威望不够,难以折服镇海城群
雄,帮规所定的那块令牌又尚未入手而已。

  「又快活去了?」

  吴征听得皱了皱眉,这厉白薇不仅是长得男生女相或是女生男相,连声音也
是说男偏女,说女又偏男,活脱脱的阴阳人,叫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嘿嘿,是……」领头人陪着笑道:「回大总管,属下恩威并施,她还是什
么都不肯说。属下推测她不知道,死老鬼性子谨慎,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一
个纳色的平妻。」

  「你在教我做事?」

  「没……大总管,属下不敢,不敢。」想来领头人被吓得面色大变,连答话
都战战兢兢。

  「继续逼问,不要放松。」厉白薇声音从冷厉转为平淡,道:「该玩的你玩
了,我已说过,若是办事……嗯?」

  这人一惊一乍的样子,果然就是阴阳人的喜怒无常,吴征心中正不屑嗤笑,
就听厉白薇忽然捏着嗓子娇声道:「吴掌门既然来了,为何不大方现身相见,传
了出去可要叫人说妾身待客不周。」

  吴倪二人均是大吃一惊,握在一起的双手同时一紧。这厉白薇果然有过人之
处,两人尚且藏在院外,呼吸细微得连灰尘都没吹落一片,怎就叫他发现了?总
算二人武功修为精深,虽惊不乱,连心跳都没改变。倪妙筠在吴征手心写道:「
不急。」

  吴征心中盘算是现身呢,还是直接打出火虎堂时,厉白薇又道:「吴掌门还
躲着干什么?妾身可是久仰大名,已等不及得见尊面啦……」

  吴征这才灵光一闪,暗笑着对倪妙筠道:「不用出去,她诈我们。」

  在桃花山上,连施展毕生才智武功的祝雅瞳都连连犯错,何况一个厉白薇?
这世上哪有料事如神的人?唯有做足了准备的人而已。

  吴倪二人的武功横行无忌不敢说,但大体都已抵达陆菲嫣两年之前的境界—
—十二品之下再无敌手。且倪妙筠的隐匿之术天下无双,就算被吴征拖了后腿,
但一个火虎堂都能轻易发现二人的行踪,两人干脆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果然又等了片刻,厉白薇才续问那领头人,将他盘问公月的话语一个字一个
字地细细探知。吴征向倪妙筠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写道:「他娘的阴阳人烂
屁股,险些被她诈到。」

  倪妙筠听他骂的乱七八糟,也是一笑。两人倒也收起小觑之心,厉白薇的武
功不入眼,但心机智计皆是上上之选,否则也不会被暗香零落认可,用以颠覆火
虎堂坐收渔利。

  厉白薇问完了话,打发走了领头人,居然仍不熄灯火。

  「比陛下都要勤快,佩服佩服。」吴征写画刚到一半,倪妙筠一紧柔荑,在
领头人推开院门的瞬间,两人同使鹞子翻身翻过院墙,再使草上飞,青烟一样扑
至屋宇窗棱下,又轻轻一点地,便窜上屋梁。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间,选的就是
厉白薇刚刚使完计策诈不出吴征,守卫难免在此时松懈,又借着开关门的杂音掩
护的良机。良机也不过一瞬,可谓险之又险,又是高明的武功支撑,才能渺无踪
迹!

  上了房梁,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总算是暂时到了个较不易被发现的的地方。
且居高临下,整座院子都在掌控之中。这里是火虎堂的中枢地带,藏身此处总能
有所得,两人大有在这里住上两日不走了的意思。

  过了没多久,厉白薇又口出试探之言,这份警惕心当真不可小视。也幸好两
人没有小视,厉白薇说话间,二人一同骇然回望。只听身后的屋顶上脚步声轻响,
二人急忙变换身形,刚刚藏好就见一个脑袋倒吊着探出,往横梁上扫视了一圈,
才又翻上屋顶消失不见。

  吴倪二人面面相觑,防卫如此森严,简直堪比皇宫要地……现下是接着天黑
的便利,待天明之后横梁上也无法藏身。他们不信火虎堂日常都能如此,但非常
时期能做到这等地步,这个对手着实棘手。

  「天明之前必须离开,否则不好藏身。」倪妙筠写道。倒不是不能隐藏,而
是想要有所得必须花费太多的时间精力,未必划得来。

  「好。」吴征答道,连面色都凝重起来,他目光闪烁显然思量着什么。倪妙
筠又在他手心写道:「这人的武功有些奇特,身形步法都很怪异。」

  借着烛影,可见厉白薇正在房中踱步的身影。她步伐忽急忽缓,且上身随之
左右摇摆,应是修习武功时留下的习惯。以昆仑和天阴门所学之丰,两人竟然见
所未见。倪妙筠叉开二指当做双腿,模拟她的步伐牢牢记在心里。

  两人在房梁上半刻都不能放松,终于到了四更天时厉白薇才吹灯拔蜡上床歇
息。吴征嘿嘿一笑,朝倪妙筠使了个眼色,向屋内扬了扬下颌。

  艺高人胆大,万料不到厉白薇居然就在这里歇息。可是这间屋子也会是最安
全的地方,暗哨再怎么严密,这间屋子里头却是绝不容许人窥视的。吴征拉着倪
妙筠写道:「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否则一刀杀了她了事。」

  「进去看看。」透气的窗棱未关,两人听得厉白薇睡熟,寻机从窗棱里一翻
而入。此时雷雨已停,云消雾散复现朗朗青天,洒进窗棱的月光下,只见屋内陈
设简单稀少。一张长书案,一张待客的圆桌,一排书柜,纱帘内的里屋隐约也就
一张床,一只衣柜,一张圆桌而已,居然也没有什么藏身之所。

  「还是得走。」

  吴征点头表示认可,但既来之则安之,两人轻手轻脚地翻开书案上的簿册,
见都是些火虎堂日常事务,没什么重要东西。这一趟除了知道些堂主冯昊远的密
事之外,几乎一无所获。火虎堂已是严阵以待破绽极少!这家帮派或许备战已久,
就等着杨宜知落网后与昆仑派全面大战一场。

  两人在屋内等待,准备到了日月交辉,天色至暗的那一刻离开火虎堂,倪妙
筠忽然目光一亮摸到书柜前。四排藏书,第二排全是较厚的书册,以女郎的眼力,
一眼就看出左起第十四本书有常被抽取的痕迹。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伸手从书
册缝隙里探入一阵掏摸,回首向吴征示意道:「这里有暗门。」

  吴征摇了摇头,示意今日不探。火虎堂守卫如此严密,打开暗门不知要惊动
多少人。镇海城这里卧虎藏龙,且已被搅成了一锅粥,己方未动就被人算计落了
后手。虽说实力雄厚丝毫不虚,可一旦稍有大意就要吃大亏。吴征更有些担忧金
山寺那边,也不知道柔惜雪那里今日顺利挂单金山寺之后,是否有所收获。

  一切宜快不宜迟。厉白薇着意把局势搅乱,他就要快刀斩乱麻!

  天光慢慢到了放量的时候,吴征与倪妙筠跳出窗外复上房梁,厉白薇稍歇之
后居然也早早起身。

  吴征嘿嘿一笑道:「更好,试试他的武功。」他将一颗五粒米大小的石子用
白纸包好交给倪妙筠。单论暗器功夫,倪妙筠要精细得多:「这人不是说重伤卧
床,至今起不来么?那就让他躺上三五天!」

  倪妙筠将石子扣在指尖,应声发石!

  石子穿过窗纸噗地一声细响,厉白薇立时警醒尖叫一声!一颗轻飘飘的石子
裹挟着劲风,如一道雷霆般电射而至。厉白薇毛骨悚然间,依然能判断石子从东
北方射来,他向右侧身急闪。不想石子中藏有暗劲,临到身前也忽然向右一振,
正中厉白薇肩井穴!

  厉白薇被这一记打得痛彻心扉,肩骨欲裂,发出凄厉惨叫间怒喝道:「什么
人?」

  「来到镇海城,早该先来拜见厉大总管,吴某先前失礼,又闻厉大总管卧病
在床不便相见,既然如此,吴某过几日再来拜见。」吴征哈哈大笑间冲天而起,
与倪妙筠携手立于屋宇之顶傲视群雄,道:「厉大总管不是想留吴某用膳吧?」

  厉白薇又惊又怒,他一眼就认出吴征与倪妙筠。堂内防御布置得如此严密,
依然让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进来,昆仑与天阴门的高手岂是等闲之辈。

  吴征这么果断地现身,只因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火虎堂根本不看表象,拿
准了吴征就在镇海城。也无论吴征在不在,他们都按照吴征在来应对。吴征索性
就在堂里中枢之地现身,好教火虎堂见一见高手之能,心生畏惧。至于二人什么
时候来的,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那就由他们猜去。

  厉白薇捂着伤处,恨得牙根痒痒,吃了暗亏反因吴征直接晾明身份不敢轻举
妄动。吴征可是朝中博士祭酒,倪妙筠是大学士,太子太傅的宝贝女儿,这两人
轻易都动不得。也不是厉白薇能够对付的!

  杨宜知初入镇海城被打了个立足不稳,如今回过头来,吴征又不按常理打了
厉白薇一个措手不及,算是扳回了一点点。

  厉白薇目中阴鸷一闪而过,强忍着疼痛起身出屋,仰视吴征道:「吴掌门大
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叫吴掌门笑话了。火虎堂小门小户,哪敢与吴掌门计较
呢?」

  吴征嗤笑一声,向着四周的重围一挥手道:「敢问厉大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要搭上人命才满意么?」

  「没有没有,他们有眼不识真人面,还以为吴掌门是偷东西的宵小来着。还
不快退下!」他见男就是女,遇女就是男。与吴征说话时故作风情,连瞪眼时都
做烟视媚行之状。

  「很好,厉大总管盛情,吴某领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厉大总管切记,切记!」
吴征温和微笑的脸忽然一沉道:「千万莫要再叫我见到你这样说话,否则我会不
分青红皂白,把你的脸扇成猪头。记得了?」

  「还有!」倪妙筠哪里忍得这样一个阴阳人对爱郎搔首弄姿,怒火大冒道:
「我会打落你一嘴牙,再让你把一嘴牙嚼碎了吞下,看你还怎么卖弄风骚!」

  厉白薇强忍怒气,今日不仅吃了亏还落了颜面,暗恨不是时机,只得拱手道
:「厉某记得了,吴掌门,倪仙子,请!」肩井里剧痛传来,冷汗直冒,险些连
拱手都支撑不住……

  第八章、灯下残影。协力成城

  夜来一场豪雨,让夏季的清晨也带着一丝凉爽。

  出家于寺院的僧人,原本就是修行为主。庙宇里的佛堂再怎么金碧辉煌,侍
奉佛祖的僧人都应秉持着清规戒律,至少在昔日的天阴门就是如此。

  从前的天阴门地位尊崇,不仅在佛门里堪称天下第一,还是燕国两大门派之
一。可门中清规戒律甚严,即使带发修行的女子一样需要遵守。吴征一定还记得
清清楚楚,掌门真传弟子,「仙舞洛川」冷月玦初到成都时与他一同在街市里游
玩,连买一幅糖画都要小心翼翼地数着银子。

  这一切当然要归功于执掌天阴门的柔惜雪。只有掌门人做出表率,寺中才能
井然有序,恪守法度。

  柔惜雪修佛尊佛信佛,她相信一切都有果报。——无论是谁!残害孟永淑的
贼党会恶有恶报,逼迫自己的贼党会恶有恶报。同样,当自己将祝雅瞳的秘密作
为向贼党屈服的筹码时,自己也会因自己的恶,因自己很可能会害了一个无辜的
孩童而恶有恶报。

  可她也相信福报。或许多积一些福,佛祖会看自己悔过的份上,保佑那个孩
童平安。或许多一份苦行修持,佛祖会看自己心诚的份上,让风雨飘摇的天阴门
香火延续。至于自己,只有堕入地狱才能消除罪业。

  修行路上会有无数的艰难,各路魔头都会来侵扰你的道心。但无数大智慧之
士不惧魔头,以无比坚定的信念与日益精进的修行,斩落魔头。且前赴后继从不
退缩,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了起来,留下无数佛门经典修行典籍。

  于是柔惜雪也以这样大无畏的毅力支撑着自己,支撑着天阴门。即使在最灰
暗的日子里,也一样有晴朗的天空,拂面的清风与飘动的草叶,还有笑着的人们,
世间始终有美好之处。

  信念的崩塌始于桃花山一场夜战。之后的大起大落,让柔惜雪无所适从。来
到金山寺,除了探究贼党之外,柔惜雪也期盼着会在名山大寺里寻找一份心灵的
安宁。金山寺享誉世间,虽有作乱的嫌疑,但必然也有可取之处。

  可惜昨日入寺时的所见所闻让她感到失望。佛门弟子却如此市侩,自恃身份
高高在上,哪里还有修行的样子?从前在天阴门里若有这样的嘴脸,管事的寮元
会被立刻裁换并重罚。

  收起杂念,柔惜雪三更天就已起身。挂单的僧人都需苦修,承担寺内的杂活
算份内之事,以柔惜雪之尊从挂单僧人之事,对她而言,也是一场十分看重的修
行。

  根据昨日元渡的安排,早起先要装满五大缸的清水。柔惜雪与章大娘各自担
着两只大桶下到半山溪水边,两只桶装满了水足有四五十斤重。章大娘虽走路姿
势别扭,却几乎不费力。柔惜雪沉腰起身,几步路都走得踉踉跄跄,完全力有不
逮。她苦笑着将桶中水倒回大半,半途若摔了跤,洒了水还是小事,受了伤岂不
是更要劳烦章大娘?

  这个粗手粗脚的女子虽是下属,但从云端跌落的柔惜雪更懂得感恩。何况,
她必须要做出云游天下,四海为家,早已习惯苦行修持的样子。

  「师太,何不试试多信任一下你的同门,同伴?」

  「嗯?吴先生见谅,贫尼不解您的意思,贫尼从来没有怀疑过同门……」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她们的人品,品性。我的意思是说,也要信任她们的
能耐。柔掌门,如果……当年你多信任你的同门,而不是老想着自己背负起一切,
或许结局会有一些些不同呢?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是有限的。」

  柔惜雪担起两小半桶水时,便不感吃力。不自觉地就想起这段话,似乎肩上
的担子都轻了许多。想要击败恶魔,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因为恶魔无比强大,
恶魔还有它的同伙帮手。击败恶魔的领袖,不仅要有屠龙之力,也要是一位了不
起的演说家,可以团结和信任同道中人的力量。比如,他就无比信任一个手无缚
鸡之力的自己。

  他的确是一个比自己还更强大,更优秀的领袖,有无与伦比战胜自己内心恐
惧的勇气,有能够以语言和行动来振奋人心的力量。柔惜雪居然也有一种血液沸
腾的奇妙感觉,她嘴角弯起一抹弧线,就是那屠龙之力还差了些,差了一点点。

  山道漫漫,蜿蜒曲折,四桶水倒进缸里才盖过了底。想要装满一缸水,至少
还要走上五个来回。也幸好三更天就起,否则五更天之前厨房就要开做全寺僧众
的饭菜,时刻定然赶不及。

  两人装满两缸的水再走了一趟回来时,才见知客的一名管事僧人打着呵欠,
睡眼惺忪地朝水缸一瞧,露出个意外的神色看了二女一眼。柔惜雪有些体力不支,
稍作小歇。只见不一会这管事僧人满脸阴云地伸手去推一间禅房,房门被从内栓
上,管事僧怒极,不顾天未放亮就砰砰砰地重重拍起门来。

  寺内僧众的居所远离此地,云水堂附近住的都是挂单僧。管事僧如此愤怒,
显然是遇着想来混吃混喝的懒和尚。果然片刻后房门打开,一个光头钻了出来嬉
皮笑脸地道:「表哥,息怒,息怒。」

  「混账!你要害死贫僧不成!」管事僧怒骂着,一巴掌拍在光头上低喝:「
再敢喊贫僧表哥!」

  「是是是,三宝大师,贫僧罪过。」

  「还不快去佛堂伺候,一会儿三行师兄来了不见人,怪罪贫僧,贫僧就赶你
出去!」三宝怒气不息,又是一巴掌拍在光头上,看来平日怒火积得多了,一股
脑儿发作出来。

  嬉皮笑脸的混僧被打得不轻,踉踉跄跄险些倒地,连滚带爬地起身,灰溜溜
地往大殿而去。路过歇着的二女时,见章大娘生得高壮,一脸不屑,但见了柔惜
雪却停了脚步贪看几眼,目露不善之光。

  柔惜雪已易容改扮,此时面容普通,宽大朴素的僧袍也将她的身段牢牢遮住,
看着就是个中等身高,又瘦又显老态的女尼。

  那混僧生得还算周正,就是油头粉面又满目的邪气,被他盯上两眼就十分不
舒服。章大娘不敢惹事,低着头忍了,柔惜雪倒是云淡风轻。待混僧走了,才起
身担起水桶,向山腰小溪走去。

  「去查查那人的底细。」柔惜雪瞧出些端倪,两人离寺远了才悄声吩咐道。

  「领命。那人好生无礼,待此间事了,属下非得寻着他狠狠揍一顿。」

  「宵小之辈上不得台面,不用与这等人置气。」柔惜雪淡淡一笑,又叹息道
:「金山寺里有这样混吃混喝的挂单僧,也难怪知客待云水僧没有好脸色。只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寺中有这样市侩的修行僧,才有这样的挂单僧来投靠。
往来循环,互为恶相……」

  章大娘接不上这样的话,只能嘿嘿地赔笑,抢着帮柔惜雪两只木桶装了小半
桶水,又怕柔惜雪太过感怀,支吾着道:「属下是个混人不懂这些大道理,就是
讨厌满口仁义道德的假话。有些事情是放在心里的,哪有处处宣扬的道理。宣扬
的多了,不就是在吹嘘自己么?」

  「呵呵,你懂得的真不少,哪里是个混人。这句话就说得很好。」柔惜雪也
不逞强,只担了小半桶水,边走边道:「你们家的主人了不起,所以你们也都了
不起,这不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呀,那倒是。我家主人就从来不说他是个好人,但在属下看来,主人心怀
天下百姓,当然是个大好人。」章大娘骄傲地挺了挺胸。

  「吴先生虽一天都没有修行过,可是秉性善良正直,比多少人修行一辈子领
悟的都多。」柔惜雪也悠然神往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
良。这么大气磅礴的话要什么样的胸怀才能说得出来?贫尼自懂事起就修行佛法,
远没有吴先生看得透彻,悟得通明。」

  章大娘闻言,满是横肉的脸上竟露出欣慰笑容,更不知要如何作答,只是咧
嘴陪着傻笑。

  直到辰时过半,五大缸水才装满。知客僧想是有意刁难,才把这份重活只派
她们二人完成。事先未料到二人虽是女流,不仅勤快,办事还认真,又很有把子
气力,倒引来些好感。

  此时大殿里早课刚毕,殿主率先出了殿。跟在殿主后头的中年和尚面相威严,
步伐颇有气度。他送走了殿主后,踱着步路过云水堂顺道检查每一处。水缸里的
水,墙角的灰尘,灯盏里的油,显得一丝不苟。每个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道:「
三行师兄。」

  三行目光如电,只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但凡看见了疏漏处也仅伸指一点,立
时有僧众上前补救,个个都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轻慢。经过柔惜雪与章大娘时
才第一次止了步,沉声道:「不错。莫要轻慢,本座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若敢
违反寺规,定以寺规论处!」

  「谨遵法旨。」

  章大娘学着柔惜雪弯腰俯首,并作出唯唯诺诺的模样。看三行的气派,该是
寺中的僧值。金山寺不是武林门派,寺中的大和尚多数年纪老迈,刚才那位殿主
几乎已是风烛残年。以三行的年岁能坐到这个位置也算出类拔萃,但在柔惜雪的
眼中看来便算不得什么。

  来金山寺受委屈自有目的,所以云山堂里的一切二女看得清楚。三行指指点
点的地方未必都有疏漏,但他点出来,无论有没有,值勤的僧人都不敢吭声,还
要立刻做出十分认真的样子。三行这人装模作样,刻意立威,今日没有找着借口,
他日免不了还要找二女的麻烦,总要收拾到她们才肯暂时罢手。

  「也查一查他。」

  大殿里的早课已结束,云水僧们也忙完了手头的杂活,便有了片刻的自由。
柔惜雪带着章大娘,从寺门处的弥勒佛祖开始参拜。柔惜雪礼节诚心又极有法度,
中途不断指点章大娘,倒像一对刚结缘的师徒。拜完了弥勒佛与四大天王,刚要
离去,就见昨日见过的照客僧慌慌张张地跑进寺中,另一名中年僧人领着个肥头
大耳,满面虬须的胖大汉子跨过寺门。

  中年僧人正是知客堂的二知客,地位尊崇,但在汉子身前卑躬屈膝,不住陪
着笑,见了柔惜雪和章大娘连连使着眼色要二人速速回避。

  「嗯?她……咦?罪过罪过,佛祖面前不敢污言秽语,弟子失礼。我说和尚,
人家师太在这里好端端地参拜,你赶人干什么?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老子就不喜
欢你这样子,莫要乱来,你就待老子像常人一样即可。」汉子脸上肥肉一抖原本
要发作,又不敢在佛前喧闹,才埋怨二知客。

  二知客陪着笑道:「施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汉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豪
客,一到山门就先封了三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参拜下来可不得给寺里捐上千儿八
百两银子?这种大豪二知客可万万吃罪不起,再多怨气也得在心里憋着。

  柔惜雪淡淡一笑,合十道:「贫尼已拜完,施主请便。」

  「不敢,不敢。」汉子忙回礼,又啧啧赞道:「师太这般风范,名山大寺果
然不同凡响。来,老子再封二百两斋钱给诸位大师。」

  大汉满口污言,又似礼佛甚诚,让二知客哭笑不得。片刻后大知客来到,还
有大殿的香灯,大寮的典座等人一同前来相陪。这些俱是寺中各院的一二号人物,
规格极高。大汉说话虽粗鲁,却是长袖善舞,与这些身份尊崇的大和尚在一起丝
毫不显怯意,一路谈笑风生。

  柔惜雪与章大娘离开寺门便心中窃笑,大汉正是乔装的拙性。章大娘心知肚
明,柔惜雪虽事先不知,也猜得到吴征做了这般安排。强援到来,二女都精神一
振。

  来寺中一趟,又泼水般撒出去大把的银两,当然要在寺里暂居一段时日,以
求暮鼓晨钟荡涤心灵,洗一洗满身俗气。拙性这等财神,但有要求,只消不是摘
星星摘月亮,寺中无不尽力满足。莫说是他,就连柔惜雪和章大娘因表现得体,
让这位豪客心头大悦而给斋堂多赏了二百两,二女午间都单独多了两样精致的斋
菜。

  金山寺里的寺规僧众过午不食,一天只有两顿饭。午饭过后回云水堂里小歇
片刻,柔惜雪与章大娘就要去打柴。刚至云水堂,就见拙性正瞪着牛眼闹脾气,
大体是他是贵客,另有上房,但拙性不肯,非要依规矩就住在云水堂里。

  知客僧哪里敢如此「怠慢」,一来云水堂里条件一般,二来像柔惜雪和章大
娘这样安分守己的,直接就在角落的地上居住,三来还有些混僧有碍观瞻,叫贵
客见了不仅金山寺大损颜面,也会生出恶感,说不定要少了好几百两银子。

  拙性正自发怒,频频强调自己有多么诚心,岂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
不依寺中规矩?自己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就是荒郊野外一样睡得安稳,
为什么云水堂就住不得?

  柔惜雪听得好笑,心中也生起暖意。拙性当然不会无事生非,这么做有多重
目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云水堂绝不敢再欺凌「软弱」的柔惜雪。她现下的待遇
其实可以预见,吴征也做了相应的安排才会遣来拙性,拙性也确实办得漂亮。

  「不妨试着多相信一下同伴……」

  柔惜雪拿着柴刀刚出云水堂,就有知客堂的僧人赶上低声道:「二位不必打
柴了,今后晨间打一缸水,夜间清扫大殿即可。」

  柔惜雪合十,瞪着无辜迷茫的大眼睛,又露出些惧意道:「这位师兄,贫尼
不敢忘却苦修之行,更不敢偷懒……」

  「你……师太莫要争了,这是大知客的吩咐,师太若有什么意见,待大知客
有空闲了再说。但是贫僧提醒师太一句,近日寺中有贵客,大知客忙得不可开交,
师太还请安分些,莫要前去打扰。」知客堂僧人将手以身体遮挡着连挥,示意她
快些离开。

  「是,尊师兄法旨。」这知客僧人明明对她的「不识抬举」十分恼怒,但不
敢发作出来,全因晨间与拙性的一面之缘,生怕贵客忽然想起女尼,无端惹祸。
柔惜雪忽觉自己并不失望,似乎以金山寺的境界就是如此行事。她回身时心中暗
道:「行善只积个人之德,于世间益处不大。想要扬善,必要惩恶!」

  在佛堂里念了小半日的经,再回云水堂时半途又与那满目邪气,油头粉面的
混僧擦身而过。那混僧虽又看了她几眼,但丝毫不敢造次,急匆匆地走了。看他
背上的背囊,竟是要暂离金山寺。

  「好大的面子。」柔惜雪低声向章大娘笑道,说的自是拙性了。

  「这老小子惫懒得很,除了主人的话,谁也不买账。但是主人若是交代了,
他就会使出全力。这贼和尚既然离了寺,半道上自有人招呼他。」拙性一来寺里
不过半日,不动声色间就安顿好了柔惜雪,还把要查的人逼离寺庙方便动手,几
乎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知晓内情者,简直神不知鬼不觉,手段之高,让人叹为
观止。

  「甚好。这种人不该在寺中出现,他还与僧众有勾连旧识,必有蹊跷。」

  「属下理会得。」

  二女回到云水堂,见拙性在大知客的陪同下,靠在躺椅上闭目听着庄严的钟
声,手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活脱脱一个信众——不那么专业,但似模似样。

  听得脚步声,拙性眯着眼微睁,愣了一愣起身道:「想不到师太也是来此挂
单,老子还以为师太是寺中的修行僧。」

  「贫尼见过居士。贫尼来到金山寺朝圣,也不过比居士早一日而已。」柔惜
雪淡淡回礼道。

  「原来如此!与师太也算是有缘了。大师,这位师太修行期间麻烦多多照料,
日后若是有多的,就充些香油吧。」拙性张手又是二百两的一张银票递给大知客,
心中却是暗暗赞道:「主人的安排着实巧妙。若不是柔掌门,旁人哪能不被看出
端倪?我既然来此居住静修就要称居士,可不再是施主。换个人谁能与我配合得
天衣无缝?寺中这些和尚眼光厉害,三两下就让露出破绽。」

  「居士……」柔惜雪又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愕然间手足无措。出家人不敢贪
图钱财,但这大笔银子是给知客僧的,不是给她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看师太之虔诚,我就不为难师太,师太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总之与师太无关。」拙性大笑着起身一抱拳道:「有劳大师,我去歇息片刻,大
师就不必相陪啦。」

  托拙性「洪福」,柔惜雪与章大娘终于有了间禅房,虽偏了些,房内的设施
倒齐全许多。入了夜大殿里只剩下青灯火烛与高香几炷,二女又要承担起打扫整
座大殿的职责。大殿宽广,打扫一遍殊为不易,但比起先前打扫净房要忍受恶臭
好了不知多少倍。

  过了两个时辰,整座寺庙万籁俱寂,只剩下烛火的噼噼剥剥声时,拙性的胖
大人影忽然出现在大殿。他道:「两位不必惊慌,我许过愿,要一日五回参佛,
现在正是第五回。」

  拙性声音洪亮,说完之后就跪在蒲团上,自顾自地默念起经文来。柔惜雪与
章大娘则静静地在他一旁打扫,听得拙性低声道:「今日离寺的和尚已捉拿,张
百龄给他下了重手,这人已什么都说了。」

  柔惜雪不说话,只认真地抹着供桌香台,又听拙性道:「这人叫吴忠,镇海
人氏,花银子买了份度牒后就在金山寺挂单,已有两个年头。他本是城里的泼皮
无赖,没有旁的本事,就有一双看女人的眼睛。师太,恕属下直言,他已看出师
太花容月貌,也已将此事告知他的表兄,法号叫三宝。这三宝安排他久住寺中,
全因金山寺每隔半月就会送来些女子囚禁于此,吴忠就负责识人估价以便于女子
买卖。除了这些之外,吴忠也一概不知。金山寺果然不干净,也请师太不必担忧,
有大娘与属下二人在此,师太虽处危机,安如磐石。这么快就有进展,全赖师太
一双慧眼识人,属下已在想方设法捉拿三宝,望能顺藤摸瓜,将贼党挖出来。」

  「阿弥陀佛。」柔惜雪抬头望向巍峨的佛像,目光茫然。如吴征所料,金山
寺这种地方,果然最易藏污纳垢。贼党在此也不知道经营了多久,金山寺已是五
脏俱全。她喃喃道:「小心,万勿打草惊蛇。」

  若是从前,她会先担忧下属的安全,总觉得没有自己,他们会力有不逮。但
是今日,她望向佛像的目光从迷茫而越发坚毅,担忧的唯有无法将这窝贼党一网
打尽。她心道:「佛祖在上,并非弟子罔顾佛法,只是不惩恶难以扬善。求佛祖
保佑弟子除去贼人,若弟子做错了,所有的罪业弟子愿一人承担!待魂归地府,
亦愿永堕地狱以赎罪。」

  「属下领命。不敢误了主人与师太大事。」拙性低声说完之后,便念起经文
来。他念经也是熟极而流,无论谁来听都是没有半分破绽。

  二女扫清了大殿才回云水堂,柔惜雪叹息道:「尘土好除,心垢难净。也不
知道这座寺院里有多少好人,多少坏人……」

  「主人曾吩咐过属下,淤泥之中亦出清莲。金山寺里那么多人,不会都是贼
党。务必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放过一个坏人。师太放心,属下会好生甄别。」

  「嗯,正是如此。」

  二女正行间,临近云水堂时天上霹雳阵阵,转眼就下起了豪雨。章大娘抢先
扶着柔惜雪向云水堂奔去,她步伐不快,显得十分焦急,又有心无力。柔惜雪心
中一凛,她本就武功全失,索性足不发力,做任由章大娘扯着才勉力前行状。

  豪雨落下,二女被打湿了颜面慌慌张张避入云水堂,转角正见三行目光炯炯,
盯着二人道:「大殿已扫清了?」

  「回师兄话,不敢让佛祖染尘垢。」

  「好。对了,可曾见到刘居士?」

  「刘居士?不知哪一位是刘居士?」

  「今日来参拜的刘居士,和你有两面之缘。」

  「哦哦。有的,贫尼正清扫大殿时,居士说要来参拜在大殿里念经。贫尼不
敢打扰居士,方才悄悄退走,居士还在大殿念经。」

  「嗯,刘居士念的什么经?」

  「贫尼打扫香案供桌时,听居士念的是《妙法莲华经》里的第二十五品《普
门品》与《地藏经。阎浮众生业感》,其余不知……」

  「好。早些歇息吧。」

  三行随口问了几句便冒雨向大殿行去,他一手撑伞,另外还拿了一把,显然
有备而来。柔惜雪目光闪烁,暗舒了一口气。

  三行的每一句问话都有玄机暗藏,他似乎对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也可能吴
忠没有返回镇海城一事引起他的警惕,才来此试探。幸亏无论是自己还是拙性,
对经文都熟的不能再熟,这两篇也却是拙性方才念过的,任由三行怎么套话也套
不出破绽。

  躺下安歇一时难以入眠,不知吴征那里是否顺利。金山寺这里藏污纳垢,柔
惜雪总感有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巨大危机。且时间紧迫,一个小小的吴忠都让人
警惕,柔惜雪与拙性,章大娘的身份也掩饰不了多久。一切都要速战速决……现
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从三宝与三行身上找到突破口。三行方才当时寻机盘问拙
性,不知道拙性是否抓住机会,反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

       ……………………………………………………

  吴征与倪妙筠在火虎堂躲了一夜,临到晨间才大闹一番出了口恶气。得意洋
洋地离了火虎堂总堂之后,两人几乎一同敛去笑容,相顾骇然。

  厉白薇是以不死不休的态度筹备这一场冲突,每一个布置都按最坏的打算来
做,已经严密到了极点。夜探火虎堂虽有收获,但焉知里头没有厉白薇的圈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吴征已然分不清。

  两人出了镇海城火速奔向一处僻静庄园,这里是祝家暗中的产业,也是这一
回吴征的临时治所。入了庄园进了居住的小院,只见二层的小楼上,一名娇俏女
子正在倚着轩窗居然临下眺望,远远见了二人,担忧之色才骤然隐去,面露玩味
而暧昧的微笑。

  「玦儿?什么时候来的?」冷月玦来前并未知会,显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
确实让吴征万分惊喜。

  「昨夜呀,好怕打扰了你们。」冷月玦舞动巧舌,最爱贪看倪妙筠害羞时瞪
大的惊恐美眸。她轻轻巧巧地从楼上跃下,与吴征拥抱片刻道:「娘说你们这里
要缺人手,她近日在朝中忙得不可开交走不开,陆姐姐要坐镇府邸也不好动,于
是就遣我先来助拳。多一个人,多一份把握。」

  「当然。娘最近很忙?」吴征心中一跳,往日若是遇到困难,祝雅瞳必然千
方百计赶来。这一回居然走不开,想来燕国又有异动。

  「嗯,霍永宁要向梁俊贤下手,预计就在旬日之内!燕国那里也在频频调动
兵马,有南下之意。」冷月玦有些心疼地看着吴征,又展颜笑道:「不过这些还
不算很紧迫,你们这里如何了?听说有人要捋昆仑的虎须?」

  「坐下说!」

  吴征将事情从头到尾,一直至昨夜所得详述一遍,冷月玦也听得面色凝重道
:「若找不出凶手,这个黑锅背在身上真是难以承受之重!」

  昆仑派如果背上了弟子草菅人命的污名,对之后一系列重振山门的计划都是
致命的打击。此案现在已传得沸沸扬扬,吴征若不能光明正大为杨宜知洗脱污名,
难掩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有抓出来才成,还好,凶手一定还会现身。」

  「为何?」

  「因为我已十分确定,这帮人的目标是我!或者说,昆仑和我都是目标,缺
一不可。他们要诱我入彀,凶手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再度出现。」吴征目光越发凌
厉,几度张嘴欲言又止,终于冷冷道:「而且,我不能去见宜知,不能去见庞太
守。否则一定会有串供,或是以官位压庞太守的流言蜚语传出,到时候又是个大
麻烦!」

  「杨师弟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倪妙筠也知事态紧急,局面还越发不妙,
但吴征始终不愿去见杨宜知还是让她感到奇怪。明知吴征必有缘由,她也不好刨
根问底,只好问出重大关键之处。

  「他一定知道,否则不会那么莽撞还方寸大乱。其实……我也能猜到一些…
…应该不会错的……」吴征双拳已捏得爆出青筋,臂膀不住颤抖。以他现下的武
功,几乎已处在失控之状。

  「莫要激动,我们都在,都陪着你。」二女一同将柔荑搭在吴征掌中宽慰道。

  「嗯。」吴征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又觉十分欣慰,自己虽有些把握,但仍
未确定。此事又剜中心里痛处,他暂不愿提及,二女更不多问。得妻如此,夫复
何求。

  「计划呢?多了人家这个强手,要不要做些改变?」冷月玦调皮地一吐舌头,
冰娃娃现下不说话时还像从前一样是块坚冰,可一旦开了口,便冰融雪化,分外
明快秀丽。

  「明日我要去拜访五家门派的掌门。今日一闹,想再藏就藏不了啦,于情于
理上门一趟都是应该。」吴征苦笑了一下道:「人家门派里死了人,咱们去了免
不了收到诸多白眼和刁难,你们最好莫要现身,省得多些麻烦事。」

  「那我们藏在仆从里就是了。镇海城里你就是众矢之的,一人去风险太大。」
倪妙筠下了定论,既然她决定要去,吴征想要抛下她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受了
什么大委屈,最多翻脸就是,也不惧他们。」

  「好。」这一下答的是同去,吴征面色又发苦道:「也不好,不必藏头露尾,
咱们低调些不翻脸,但气势不能丢……其实,比起柔掌门,我要吃的苦头还算不
了什么。总不至于去做些杂活,她能忍得,我为什么不能?大局为重,不可坏事。
咱们这里等不起,柔掌门那边应当也是等不起的。」

  「师尊……什么都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

  「这话就说得好。」吴征将前段时日为柔惜雪治伤之事说了一遍,道:「此
间事了,玦儿也要好好开导你师父。」

  「非我所长。」冷月玦撅了撅嘴,道:「你若不成,我肯定也不成。」

  「我当然会尽力而为。」吴征出了会神,问道:「妙妙,你看厉白薇的修为
如何?」

  「看不清……按他接不住我的暗器,最多不过十品下,要做火虎堂这样的门
派之首有所不足。」

  「我也觉得,她的修为看不透。但是伤又假不了,那一下已经伤了她的筋骨,
若是作假,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唉,若是没有进展,只能去火虎堂里将冯昊远的
遗孀劫出来,好把厉白薇做的恶事大白天下。他声名扫地之后,此前他的口供证
据自然做不得数,也算解决了一家……」吴征抚了抚额头,露出疲态来。万事皆
难,昨夜又一夜不眠,精力精神都大为消耗,颇觉困倦。

  冷月玦赶忙起身推着二人道:「给你们备好了热水,快去洗净了好生歇息,
大战在即,不可先损元神。」

  倪妙筠长舒了口气,昨夜一场豪雨,武功再高身上衣衫难免沾湿一直闷到现
在,早想换洗。被冷月玦一说就全身难受,赶着沐浴去了。

  吴征起身时被冷月玦拉了一把,见倪妙筠匆忙去得远了,冰娃娃才踮起脚尖
在他耳边轻声道:「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去拉倪姐姐一道儿陪你。」

  吴征心猿意马正有此意,与倪妙筠结缘之后还未将她拉上床与其余女眷同乐
过。且二女还是同门,倪妙筠长了一辈,年纪却大不了多少,像是姐妹更多些。
念之不由心中一荡,频频点头,与冷月玦相视而笑。

  第九章、芳菲无尽。难舍温存

  吴征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一眼望去窗外已晚霞漫天。夏季傍晚依然强烈的
日光,照得天空中的彤云全镶上了金边。随着红日西垂,云层也越来越厚,看来
不久后又是一场豪雨。

  睡了个好觉,将昨夜的疲劳一扫而空,让人神清气爽。

  这一场困境,祝雅瞳甚至没有赶来,陆菲嫣能稳坐吴府,恐怕也是她力主的。
历经艰辛之后,吴征终于有了无论智慧还是武力上都独当一面之能。论智慧,他
聪敏机变,论武力,除了那一手之数的绝顶高手之外,他已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位爱他爱到骨子里,又恨不得一辈子把他护在怀里的可爱美妇,似乎也伴
随着每一次困境而不断成长。也或者,是觉得孩子终于要长大成人,把这一回的
困难当做他的成人礼,由他自行解决。失败,能为还远远不够;成功,他才终于
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昆仑派足以依赖的掌门人。

  欠她的事还未完成。「但是快了,快了……还有菲菲和盼儿!」吴征的心思
热了起来,即使再多艰难,也阻挡不了他一往无前!既然心怀天下,又怎会被区
区一座镇海城拦住前进的脚步。

  而此时更多的,还是对今夜的期待。吴征有预感,今晨大闹火虎堂之后,暗
流涌动的镇海城会掀起惊涛骇浪,直到这一场风暴过去之后才会平息。今夜也应
是近期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快到晚膳时分,倪妙筠应当已醒。虽说冷月玦信心满满
地要说服她,但吴征并不准备让冰娃娃独力「承担重责」。一来倪妙筠美眸里满
是惊恐,偏偏又倔强地瞪圆了的模样叫人不忍放过。那是兼具可爱与清纯,极具
魅力的媚态。二来冰娃娃信心满满,倪妙筠未必就肯答应,只有自己去了她才会
半推半就,无可奈何地就范。

  「娶她过门也过不了多少时日,该让她先习惯习惯吴府的夜晚。」

  吴征洗漱干净后离房而去,小楼有两层,倪妙筠与冷月玦的房间就在楼上,
以吴征敏锐的耳力,走廊里就能听见二女的窃窃私语。吴征并未刻意隐瞒脚步,
踢踢踏踏地踩着楼板上楼。果然脚步声一响起,女儿家说私房话的声音立止。吴
征心中一阵悸动,腾腾两步飞纵上阶梯,叩了两下门扉,便推门而入。

  冷月玦背对门口,闻声回眸一笑。倪妙筠则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嘟起惊恐的
双唇,紧张得连鼻翼都微微翕合,可爱至极。

  吴征嘿然一笑道:「起的这么早?也不来唤我。」

  倪妙筠更慌了,支支吾吾连连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冷月玦咬着唇
瓣憋着笑道:「累了让你多睡会,我们姐妹先说些私房话儿不成么?」

  「成,当然成了。我没打扰你们吧?」话虽如此,吴征大喇喇地进房,关门,
坐在二女中间,一手一个携起两只柔荑。

  一只娇小秀美,一只纤细修长。娇秀的那只热气融融,柔若无骨。纤长的那
只则触之冰凉,略有瑟缩。虽听不见二女先前聊些什么,但一句「姐妹」足以来
倪妙筠万分窘迫。从她冰得都有些僵硬的手掌,就知她心里有多么紧张。

  「没有呀。正在等你起了一同用晚膳。」冷月玦娇柔道,似是担心真把倪妙
筠吓着了拂袖而去,此时正襟危坐,可眼眸里的笑意怎么也掩不去。

  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闷雷阵阵伴随着雨丝飘落。吴征起身推开轩窗,看傍
晚的天空瞬间转黑,不一会就变成黄豆大的雨点,浇得天地间一片迷蒙雨幕,打
得屋顶噼噼啪啪地大响。

  虽是大雨,却并未伴随着大风,徐徐清风送来的凉爽让人心神一振。轩窗之
外不仅雨夜如画,仆从们正冒雨拿着晚膳赶来。时不凑巧,恰好赶上一场大雨,
幸好瓦锅的遮盖严实,不至于废了晚膳。

  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气,紧张得发僵的脸蛋都松快许多,也有了几许笑容。吴
征与冷月玦对视一眼,心中好笑。女郎的确有点像鸵鸟一样的可爱心态,躲不过
去时万分紧张,就拼了命地诸多自我安慰。一顿晚膳要耗去些时辰,至少把她心
里慌张之事延后许多,女郎一下子就轻松不少。

  饭菜不复杂也算不得贵重,但色香味俱全。吴征腹中正感饥饿,所以吃得又
香又快,赞道:「好吃!玦儿安排的?」

  「没有呀。你们来了好些时日,人家想这里的主事已经安排妥当了,莫要随
意插手。」冷月玦每每午间吃得多,傍晚则只吃些果子饮些清水。晚膳荤素搭配,
还有两道烹调得吃了让人发身大汗的辣菜。吴征还以为是她刻意安排的。

  倪妙筠小口小口地吃着,菜色分明对她的胃口,不知怎地却老觉得吃不下。
悬着的心虽放下了些,终究还是悬着。吴征与冷月玦说话,她总觉话里话外都在
取笑她。可要细说有什么不对,又一点都说不上来。她自家心中暗叹了口气,回
回惊慌失措如此,今后有得被家中姐妹取笑了。

  酒足饭饱,倪妙筠觉得怎在须臾之间?候在院外的仆从麻利地将房内收拾干
净,镇海城的主事赵源醒待仆从都走后才猫着腰进来向吴征道:「主人,夜间可
有吩咐?」

  「不用,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再说。」

  「是。明日的拜帖已送至五家门派,礼物也已备齐,主人勿忧。」赵源醒生
得白白胖胖像个富家翁,一笑起来谁看了都觉和气,:「后屋里热水已备好,属
下告退。」

  赵源醒从前是祝家在成都城的主事,打理起生意来井井有条。大秦国天翻地
覆,祝家在成都城的力量得以保存多有他的功劳。来到盛国之后,镇海城原主事
年事已高,扬州又是富庶之地,作为有功之属,赵源醒接替理所当然。他向来精
明,见两位仙子到来,今夜又无事,他心中有数,一切都提前安排得妥当。

  「好。晚间你辛苦下,明日随行人员宜精不宜多。还有,金山寺那里若有事,
务必来报。」

  「是。」赵源醒不敢露出半点笑意,低着头退出院子。

  仆从收拾时一番人来人往,走后又复清净。偏偏倪妙筠见人多心安,人少又
慌张,心里七上八下。赵源醒说话声虽低,哪里逃得过她的耳力?闻言更加慌乱
之际,狠狠地瞪了吴征一眼,大有数落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意。

  大雨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吴征回头诡秘一笑,道:「好热。」雨夜里凉
风习习,便是一身大汗也转眼就吹干,吴征这一回是刻意地话中有话,一下子就
把倪妙筠说得满面绯红。

  女郎一急之下本能地就想逃,不想冷月玦先行起身道:「我去取衣物,你们
先去等我。」便蝴蝶般翩飞而去。

  倪妙筠与吴征在一起已全然适应,担忧了小半日,怕的是二女同床。一想那
么羞人的样子被人纤毫难挡地看在眼里,颇有毛骨悚然之感。冷月玦一走,她忽
然又安心了不少,一时左右为难。

  正慌乱间,吴征已将她一把拦腰抱得双足离地,让她无处可逃。女郎大羞,
扭了几下腰肢就察觉不仅全身乏力毫无作用,还让娇躯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尤其
双乳正搭在他脖颈两侧,让爱郎吃着许多好处。一时赌气,在吴征肩头锤了一记,
便顺从地让爱郎抱着一路来到浴房。

  短短几步路,女郎更是毫不费力,可鬓角边居然落下两滴汗珠,连身上都是
香汗一片,果然应了吴征「好热」之言。两人相处,吴征点了点她的鼻子温柔道
:「这么害怕?」

  「不是害怕,哎呀,人家紧张。」倪妙筠瞪大了媚眼,大大娇喘了几口,发
作似地嗔道:「那么羞人的事情让玦儿看去了,人家……人家……人家怕死了…
…」

  「那让谁看就不羞了?」

  「都羞。」见吴征作弄自己,又气又羞之下又给他肩头来了一记。还好脑子
没彻底打结,没有中计。

  「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回就不羞不怕也不紧张了。」吴征边分散倪妙筠的
心神,一边已将她剥得精光溜溜,露出修长苗条,凹凸有致的身段。

  倪妙筠认命地闭上眼,气鼓鼓地任他施为。爱郎虽未毛手毛脚挑拨自己的情
欲,可一想冷月玦片刻后必将来到,慌张了半天还是躲不过,自己的呼吸都短促
急重起来。

  果然不久后脚步声传来,倪妙筠无助地低吟一声,全身绵软无力瘫在吴征身
上。

  「人家没有说要这样等呀。」冰娃娃进门一看,险些失笑。倪妙筠嘟着唇瓣,
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少女,虽合着双眸,幽怨之意一目了然。女郎光溜溜地坐在
一张矮椅上,双乳若酥,腰如扶柳。吴征从身后抱着她居然还能坐怀不乱,不急
不躁。冷月玦心中一动,知道不是爱郎不想,而是体贴倪妙筠心情紧张,正循序
渐进地让她松弛下来。

  「可我们想这样等。」吴征松开倪妙筠,拉着冷月玦将她腰肢的丝带一拉,
长衫便顺着光洁的肌肤滑了下来,露出肤光玉质的娇美躯体:「你们都坐好。平
日没太多机会伺候你们,玦儿跟了我以后就一直奔波,从西到东没享过几天福,
妙妙好像就是专程到府上陪我吃苦来着。难得今日又有闲,为夫就先伺候你们一
回。」

  一席话说得冷月玦目中微红,倪妙筠也心有戚戚。与情郎之间恩爱非常,可
总是聚少离多无可奈何。吴征心中常怀对家中爱侣的歉意,但有机会从来都是尽
心疼爱。也正因如此,家中爱侣们无论交往的时日多还是少,每一回欢好都是激
情四射,其乐无穷。能从不感到厌倦,无非爱意深浓又倍加珍惜每一次相处,欢
好时才能日久常新地快美。

  道道细丝般的水线从雕作莲蓬状花洒里喷出,二女天姿国色,片刻间一身水
雾,犹如出水芙蓉。吴征在她们背后盘膝坐倒,一手一个,揉搓着二女背脊。雪
玉样的肌肤触手滑腻,令人爱不释手。不多时她们的乌发也尽是水珠,吴征以手
做梳状,细心得仿佛要把每一根发丝都理得清清爽爽。

  「唔~ 」手指捏上颈后,本就大是受用的二女一同发出舒畅的呻吟。男儿的
大手粗糙又火热,颈后的大筋被轻重适中地按压着酸麻难当。手指顺着脑后的穴
道向上一路揉捏,按得二女几乎香甜睡去。

  大手由后背而向前,顺着顶门向下一滑,拂过肩胛锁骨,终于攀上两座形状
各异的玉峰。倪妙筠从睡意中陡然惊醒,杏眼猛睁,只见右乳已在爱郎掌控之中,
正被捏得变了形。雪乳上抹满了白色的泡沫,五根手指掐得陷进乳肉里,无处安
放的美肉只得从指缝间贲起,满溢。这只高耸入云的笋乳更因这样的挤压而更加
向前凸起,满布粉红乳晕的峰顶被捏得又高涨了一截显得尖翘,看上去十分淫靡。

  倪妙筠心中暗恼,不知不觉又被吴征一句话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可是方才的
感觉着实美妙,正是情融于欲,这短短的片刻时光,居然让她卸下心防,只有一
片旖旎。

  可惜美梦不长,被惊醒过来后,倪妙筠又觉万分娇羞难耐。她正与冷月玦赤
裸裸地并肩而坐,四只奶儿亭亭玉立地任由把玩。比起自己坐立难安,冷月玦几
乎完全沉醉其间。她双眸闭起,嘴角上翘,软绵绵地倚在吴征的怀抱里。玉碗一
样的美乳被吴征的大手一掌包裹,却不像对自己一样又抓又揉,而是以掌心对着
峰顶梅珠,轻轻摩挲。

  这一眼看得倪妙筠也热了起来。美好的事物总有种奇怪的魔力,脑子里明明
有怯意和畏惧,眼睛偏偏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即使片刻之后以极大
的毅力生生闭上,那画面又在脑子里浮现,一掐一握,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得历历
在目。

  自家的奶儿形状完美,吴征施以魔爪重抓重揉,破坏性的动作有种残酷的凄
艳之美;冷月玦的奶儿虽不如自己的硕大,可在她娇小的身段上匀称有致,吴征
对她的爱怜之美,同样让人心醉。

  将两位肤光赛雪的美人左拥右抱,高超的调情手段下听得她们娇喘渐浓,滑
酥酥的娇躯也越发火热,吴征对自己的表现大是满意。不过他的温柔体贴远不止
如此,好生把玩了一阵美乳,双手就滑入二女胯间。

  「嗯哼~ 」冷月玦终于眯出一条缝,白了吴征一眼,索性将螓首也靠在他肩
头。

  倪妙筠则不可抑制地娇躯轻颤,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出声,防线处处沦陷,仿
佛这是在维护一点点最后的尊严。幽谷敏感之极,无需任何调情手法都能唤起一
身酥麻火热。爱郎还温柔到由外而内,将表面柔脂的每一处沟缝与褶皱细细轻柔
地搓洗之后,又探入花穴,在肉壁上轻轻地画着圆圈。真不知他到底是要将这里
清洗干净,还是要把它弄得满是泥泞。

  冷月玦的乌绒稀疏细软,倪妙筠的浓密许多。花唇的外唇俱都丰满,冷月玦
的内唇薄如蝉翼,一口呼吸都能吹得招展飞舞。倪妙筠的向外突出,长而细薄。
即使此时香皂的花香浓郁,也掩不住她们身上各自的暗香浮动。冰娃娃幽甜异香
里伴随着倪妙筠的浓若醇酒,二女各有妙处。吴征大享艳福,探幽寻秘了好一会
才起身来到二女身前。

  还是盘膝坐倒,还是一手一个分别捉起两只莲足。二女的足型俱是纤美状,
只是冷月玦的相对更小些许。香香滑滑的小脚被挠了几下,麻痒钻心。冷月玦一
弹腿将小脚送到吴征面前,贝齿咬着唇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十分俏皮可爱里又
有几分妩媚。倪妙筠则向后一缩,不仅是难当奇痒,也想遮住在吴征眼前暴露的
丛丛乌绒与濡湿幽谷。

  每回欢好,吴征总爱美美地舔一顿这片肥嫩之地,倪妙筠早已习惯,还乐在
其中。但今日冷月玦在旁,总是不自觉地就畏缩两下。也不知怎地,越是紧张害
羞,心中的情欲反而越发浓烈,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更加敏感。幽谷只被挑拨了几
下就泥泞不堪,竭力克制的呼吸也越发深重——她虽勉力咬牙,可一对绵软的奶
儿被胸腔里的剧烈心跳,锤得似刚出锅的嫩豆腐一样盈盈颤颤,眼看就要被突破
关口,却又束手无策。

  她更没想到冷月玦如此大胆,小脚一踢顺势划过吴征的腰腹与胸膛,从下往
上伸到他嘴边。雪莲般白嫩的小脚五趾圆若蒜瓣,可爱粉嫩,谁见了都想咬上一
口。倪妙筠心念刚动,就见吴征一口咬着大趾,深深吮了一口。

  「咯咯……咝咝咝……」

  冷月玦麻痒难当的笑声中,又有细细妩媚娇喘。倪妙筠光是看就觉自身肌肤
也在一片片地颤栗,爱郎正顺着足面小口小口地吻过,若是一路向上……倪妙筠
渐觉脑中一片空白,似在抗拒自己再想下去。

  幸好此事并未发生,让尚未适应的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气。冷月玦忽然抽回玉
腿起身,拉着吴征坐下道:「郎君盛情已足,该换咱们伺候郎君一回。」

  倪妙筠正坐立难安,由此松了一大口气。冷月玦在吴征面前,她正好可以躲
在身后,虽是掩耳盗铃之举,好歹没有直接落在玦儿眼里,能捱一时算一时。

  吴征与冷月玦配合默契,一点一点地帮助倪妙筠适应,化解她心中羞涩。此
时冷月玦右足抬起,香软小脚替了柔荑帮吴征搓洗,左足则弯折做盘膝状,恰巧
将裂放的幽谷遮得若隐若现。倪妙筠虽羞,但心中柔情蜜意大起,伺候吴征也是
千肯万肯。反正吴征身形结实,肩宽背阔,躲在他背后做什么也不会被看见。倪
妙筠不由觉得好笑,吴征向来给她一种安全感,想不到欢好放浪之时居然也能如
此。

  女郎的柔荑刚摸上爱郎背脊,吴征忽然反手拉过女郎手腕,让她两条手臂环
在自己腰腹道:「我们家里伺候郎君沐浴,可是不准用手的。」

  吴府哪来这种规矩,只不过冷月玦一时的突发奇想,让吴征灵机一动,戏弄
倪妙筠的同时还可饱享艳福而已。果然满心慌张的倪妙筠哪里还能分辨真假,立
时上当,低声「哦」了一句,便手足无措。

  吴征也不着急,回头见倪妙筠左右为难,蹙眉纠结之际也用尽全力地想方设
法,模样十分可爱,不由心中大为期待。

  要怎样才能不用手,莫不成也像冷月玦一样用脚?女子皆有爱美之心,学冷
月玦固无不可,但未免就落了下乘。倪妙筠几番沉吟,才终于计上心来,还下定
了决心。

  吴征怡然自得,朝憋笑的冷月玦挑了挑眉毛,颇有得色,忽然间就面容一愕,
露出惊讶又觉销魂之色。背脊贴上一对软哄哄,嫩酥酥的妙物。那对妙物顶端略
有粗糙,但随着越发贴得紧实,幼嫩绵软的美肉像波涛一样涌了上来,将宽厚的
背脊淹没了大半……更想不到的是,这对妙物贴紧后并非静止不动,而是真如波
涛一样在背脊上游移。虽颤巍巍又慢腾腾,但这堆嫩软妙物中央夹着一块坚硬物
事,真的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游移。

  吴征的异样很快落在冷月玦眼里,她一时好奇,悄无声息地贴上吴征前胸,
顺着肩侧朝后一瞥。只见倪妙筠正以一对笋乳夹着块香皂,满面羞红地在吴征背
后「涂抹」,果真不曾用手。白花花的奶儿磨在后背上,向上时全是一片雪腻,
待得一顿之后转而向下,就露出顶端一点嫣粉,淫靡之间又美得不可方物。

  冷月玦竟看得呆了,不自觉地与吴征十指紧扣。两人胸乳相贴,冷月玦的双
乳也被挤住,便能听得左边奶儿之下的心跳砰砰之声,右乳也能感到吴征的剧烈
心跳。她看得入神间,忽觉还有一股较弱的心跳声隔着吴征,若有若无地传来。

  倪妙筠垂首低眉,满心羞意又满心欢喜。她知道自己这番动作爱郎一定喜欢,
受用到了心里。偶尔的灵光闪现,尤其是以双乳夹着香皂,想来有些好笑,但也
足够让她傲然——香皂沾了水之后滑润无比,但在乳峰之间夹住,只需再稍向吴
征的背脊挤压些许,丰满的奶儿便将香皂夹得严严实实。越推越是润滑,越推越
是顺畅,越推越觉销魂。

  除了温水从莲蓬里洒出的声音之外,浴房里只剩三人剧烈的心跳声连在一处。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剧烈的心跳猛然更加热烈。原来倪妙筠虽沉浸在自
己的小世界里,装鸵鸟来个充耳不闻,可她武功精湛,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两道
目光正从上而落。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一抬头与冷月玦的目光合在一处。

  浪荡的模样格外羞人,倪妙筠再度手足无措,只剩心跳剧烈得仿佛要蹦出胸
腔。冷月玦却未再看下去,诱人的春戏已停,腹中热腾腾的火焰再无别处安放,
冰娃娃迫不及待地双臂环住吴征的脖颈,甜甜的樱唇向他吻去。

  唇舌交缠时搅拌着香唾咕唧之声响起,两人吻得又深又重,倪妙筠也觉身躯
一轻,竟被吴征抱了起来。二女在双腿上一边一个,吴征手臂搂肩,大手一按倪
妙筠的脑后,堪堪接近时他恰巧松开冰娃娃的香口,准确地将倪妙筠的樱唇吸在
嘴里。

  爱郎热情又粗暴的吻里,似乎还有些别样不同的滋味。倪妙筠当然知道那份
女儿家的香甜来自冷月玦,她略感异样,但吴征将她按得那么紧,无处可躲。何
况方才用奶儿摩擦背脊,爱郎固然销魂,她又何尝不被峰顶梅珠挑动欲火?

  右乳被娇躯挤在爱郎火热结实的胸前,左乳颤抖间也贴着一只绵软奶儿。—
—吴征不仅贪婪地吸吮倪妙筠口中香津,也将冷月玦按在怀中,三人互相交贴挤
作一团。吴征吻得如此深,吸得如此重,倪妙筠的香舌被他夺进口中往来勾挑了
好一阵,才纠缠着被吐了出来。

  女子的巧舌不仅色泽红润,沾染着香唾还分外盈亮,软糯的滋味含在口中品
尝固然绝美,可若是吐出樱口之外,凭空舞动之时更是妖娆妩媚。现下倪妙筠的
香舌正是如此,细细长长地垂下,舌尖倒弯钩起,钩得人魂销心颤。

  于是吴征迫不及待地又凑了上来。冷月玦面色绯红,目露迷离之光,也一同
凑了上来,三根舌头就这么碰在一起。倪妙筠大吃一惊,刚想上身后仰着躲开,
就被吴征一把又搂了回来。更糟的是,吴征与冷月玦居然一同吻向她的樱唇,两
根舌头发力撬开她的牙关,将刚藏好的香嫩小舌又吸了出来。

  「唔哼~ 」倪妙筠发出极其委屈无奈的哼声,娇嗔得让人心疼。可是吴征与
冷月玦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三根舌头已是纠缠得难分你我,仿佛打了结一般解
不开。

  雄烈的男子气味与幽香扑鼻的女子体香,倪妙筠从未品尝到这等异味。始料
未及的是,相比之下,身为男子的吴征嘴上居然温柔许多,以品尝为主。反而是
冷月玦竟显得十分贪婪,每每重重地吸吮,恨不得吞下去一般。还有好几回把二
人的舌头都吸进她的小嘴里。

  倪妙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他们两人今夜不肯想让,笑斯斯文文的冷月
玦,居然如此馋嘴。可是自家口中热得烫人的呼吸,胸腔里哼出的媚吟,哪一样
不是情动之兆?她也不得不打心眼里承认,三人之间的鱼水之欢也别有妙处。譬
如右乳被爱郎粗糙的大手拿在手中把玩,揉捏得她微疼之间麻酥酥地。左乳贴着
冷月玦的奶儿,一样的乳肤如缎,滋味竟也绝佳。

  三人你来我往吻了好一阵,吻得倪妙筠面红若饮醇酒,吁吁娇喘得几乎透不
过气来时,冷月玦才似终于吃得饱了似地松了嘴。两双美眸里艳光迷离,吴征贪
看不已,冷月玦窃笑了一声,嘟着唇撒娇道:「人家忍不得了,想先吃一嘴儿好
么?」

  「就你馋。」吴征点了点她皱起相迎的可爱鼻尖,却分明是食指大动的模样。

  倪妙筠也知冰娃娃在想什么。她不是第一回看旁人做这等事,自己也常为吴
征侍奉。但近在眼前还是觉得羞人,而且稍稍一想,爱郎正左拥右抱,哪会放过
让她一同吹箫的机会?倪妙筠轻咬着唇瓣,缩在吴征怀里,越想越羞,越想越慌。

  冷月玦抢起吃的来一贯不谦让,热腾腾的棒儿就在眼前,正是她最喜的美味,
就像一根永远含不化的糖棒,怎么吃都吃不腻味。冰娃娃目光向上一瞟,见吴征
无比期待,倪妙筠一脸幽怨纠结,却又偷眼瞧瞄。

  倪妙筠羞的是自己亲自上阵,若论「眼界」,那见识的着实多了。冷月玦甜
甜一笑,忆起当年夜探迭府外宅的时光。那时形势危急,倪妙筠忽然现身还让她
担心不已,生怕自己的大胆行径被这位师门长辈责罚。时过境迁,两人竟已裸着
娇躯联袂枕席,只剩娇羞与新奇,却丝毫不必担心。

  「咿唔~ 」冷月玦双唇轻启,全然贴紧了龟菇,唇瓣顺着圆弧张开,发出可
爱的鼻音将钝圆紧密地吸进嘴里。不仅樱唇不留半点缝隙,肉棒入口,两颊也一
同陷落,吸力之强,嘴儿之贪,倪妙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一阵笑骂。

  倪妙筠也尝了鱼水之欢,像冷月玦这样投入绝不仅仅是为了迎合爱郎,也因
她自己打从心眼里喜欢含吮肉棒。掌门师姐若知道爱徒还有这等癖好,不知会作
何感想。

  冷月玦一瞬间就全情投入,樱唇与两颊嫩肉从四面八方地包裹着肉棒,又摇
摆着螓首让香舌以不同的角度缠绕着肉棒舔卷。她吸得竭尽全力,以致于肉棒与
双颊嫩肉摩擦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大响。且满口香唾半点也漏不出来,直到她前后
吞吐了几下,才见龟菇已晶光发亮。

  吴征看得目不转睛,冰娃娃精致的绝色容颜与粗黑狰狞的肉棒相映之下,可
谓淫媚之光四射。待她吐出龟菇,将香舌伸在口外舔着棒身一路向下,又是一个
灵巧的翻卷将春丸纳入口中微微一拉,含了几下后一边吸一边以舌尖将春丸抵出
小嘴。两相适中的拉扯之力让吴征浑身打着寒噤,那春丸像个糯糍一样被拉长,
吐出。似是吃得十分满意,美眸一抬露齿一笑。这一笑满室皆春,倪妙筠都不由
紧了紧藕臂。

  女郎也有自己的喜好,看着冷月玦耳热心跳,一会儿轮到自己又会如何?胡
思乱想时,吴征已将她与冷月玦并排跪在跨前。

  还记得两人欢好的第一夜,自己就曾用这样放浪的姿势侍奉了爱郎一回。倪
妙筠略感心悸害羞,可看冷月玦大大方方地侧着螓首,两瓣红唇含着半边棒身,
嗫喏着细细吮吸,她知道终究无可避免。吴征今日虽比往日霸道许多,但待她已
足够温柔体贴。冷月玦多少有看她笑话的心思,可没半点欺负她。

  此刻冰娃娃的香舌在棒根与春丸处缠卷,让出大半只棒身,倪妙筠眯着眼,
心跳如鼓,无奈地凑了上去。

  「哈啊~ 」吴征发出声满足的呻吟。倪妙筠的香舌之灵巧比不得冷月玦,可
是两根香舌的滋味累加,销魂得难以抵受。何况她们片刻间就能配合默契,冷月
玦顺着棒根一路向上舔舐,倪妙筠便适时地吐出龟菇让给冰娃娃,自己则从侧面
舔起棒身来。

  看爱郎这般快活,倪妙筠也顾不得其他,竭力与冷月玦配合着服侍肉棒。盘
根错节的血管,坚硬火热的肉柱,还有被舔到爽处时生命力十足的脉动,昂扬。
倪妙筠虽揪着一颗心,可心思聪颖目力出众,她发现冷月玦极爱挑逗吴征,总是
出其不意地袭击敏感点,勾挑舔转诸般技巧齐出,非得让要频抽冷气嘶嘶连声才
肯稍微放手,让他放松片刻。可是这片刻的放松只为了下一轮更加猛烈的进攻,
肉棒脉动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是昂扬。

  当倪妙筠终于配合着将香舌伸长,与冷月玦一同绕着龟菇沟壑勾挑,吴征把
玩着两颗美乳的手明显一紧。奶儿吃痛,二女也一同加紧了樱口香舌的动作。冷
月玦一口将整只龟菇吃在嘴里叽啾叽啾地大力吸吮,倪妙筠则从侧面含着棒身,
轻吐香舌来回舔着肉棒底部。

  冰娃娃使开全身本事,龟菇上传来惊人的吸力,棒身上却又是若有若无的麻
痒,这一下就觉抵受不住,肉棒随之鼓胀大了一圈。爱郎到了关键处,爱吸的冰
娃娃同样娇喘出声。

  倪妙筠美眸流转,才发现她不仅双颊深陷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含吮,双手还
探入胯间。稀疏绒毛里因下蹲之姿而鼓起的花房被几根纤纤玉指撩拨着,幽谷里
正响起潺潺水声,似在应和吮阳之曲。

  搅拌汁水的淫靡之声与爱郎低沉着压抑咆哮般的闷吼声里孕育着风暴,吴征
发红的双目猛然一瞪,勃胀的肉棒忽然又涨了一圈,热得几有些烫嘴。倪妙筠深
知到了最紧要关头,忙落力地大幅度来回吸吮着棒身。不想冷月玦竟在此时将包
裹得紧紧的龟菇吐了出来,只伸长了香舌,凌空抵着马眼飞舞。

  倪妙筠一呆,接下来会发生的不堪与淫靡在脑中电闪而过。那一幕像一块磁
石,吸引着她凑了过去,香舌一伸一卷缠住大半颗龟菇,绕着沟壑蠕动起来。

  吴征似痛彻心扉,似苦大仇深地低吼,阳精溃堤一样崩射……

  「嗯……」冷月玦的舌尖就在马眼洞口,阳精激射至此四面飞溅。有些顺着
舌面向她口中涌去,有些滚过舌底顺着下颌滴落,有些则反震而回,涌向龟菇,
顺着昂扬的棒身上倒流。

  两根润红软糯的香舌,四片弧线优美的唇瓣,与黝黑的棒身,暗紫的龟菇,
让白浊的阳精飞溅之像清晰透彻。冷月玦贪婪地以舌尖在马眼上转着圈,接纳下
大半阳精,少许顺着下颌滴落在美乳上。少部分则倒流之后顺着倪妙筠勾卷龟菇
沟壑的香舌落入她口中。这一次喷射不仅吴征快感剧烈,视觉刺激也是极强,故
而射得分外地多,不一时便让二女的香舌唇瓣上染了大片大片的白浊。

  吴征喷射终于完毕,奇的是虽觉十分疲劳,精神上也觉懈怠,可仍然兴致勃
勃。二女刚刚离开垂软的肉棒,他便闪电般伸手一推。冷月玦幽谷里暗香四溢,
一样骨酥腿麻,倪妙筠则还云里雾里,脑中一片空白。二女同样反应不及,本能
地拥在一处。倪妙筠刚要娇嗔埋怨,馋嘴的冷月玦便吻了上来。

  唇角边残留的阳精被她灵巧的小舌纷纷卷走,游移间二女的奶儿挤作两团,
原先就洒落的阳精竟被抹得均匀。吴征更过分地将半软的肉棒强塞进二女唇间要
她们为自己清理。一时唇吮,一时舌舔,难免阳精拌着香唾难分你我。至于缠绵
之际二女唇舌不时相交,亦或吴征刻意引导令她们吻在一处。虽倪妙筠尚未习惯
不够投入,也总有些本能的躲闪,但只惊鸿一瞥,两位样貌清纯秀丽的女子行此
亲密之举,已叫人耳清目爽,堪称惊艳。

  「唔……你欺负人家,就是欺负人……唔唔唔……」

  激情过后,三人再次清理干净回到房内。倪妙筠终于从云里雾里一片混沌的
迷茫中醒过神来,不住地埋怨吴征吓到了她。吴征得了便宜,当然不会让帮凶冷
月玦一起下水挨数落,大义凛然地一人扛了,任由倪妙筠的粉拳在自己身上轻如
挠痒地泄愤。

  「乖妙妙,夫君不好,都是夫君不好。对不住……」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敢……打死也敢……」

  「你……唔唔唔……你就是要羞人家……」

  「对呀,就是爱羞妙妙,妙妙害羞起来太过可爱,怎么都看不够。不仅要羞
妙妙一辈子,也要看妙妙害羞的模样一辈子。」

  「打你,打你,打你……」

  倪妙筠拿没皮没脸的爱郎毫无办法,嘴上生气,心里居然还有些甜甜的,莫
说发力,就连脸都板不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数落的样子?

  「为夫思量不周,这就给爱妻赔罪。」

  赔罪的方法简单又直接,就是要把倪妙筠哄开心了。三人回了房一样身上不
住片缕,要哄她开心,当然要让她彻彻底底地爽上一回最为奏效。

  斜倚在吴征肩头的倪妙筠被抱了起来,两颗豪乳悬垂而落,破土而出的嫩笋
或像它们的挺拔高耸,但最嫩的笋心也不及这对笋乳的香嫩之万一。

  吴征将脸埋在两座乳峰之间,滑滑的乳肤磨在脸颊说不出地舒适,甜甜的乳
香又让人说不出地沉醉,一时沉湎其中哪里舍得离开。倪妙筠被大肆轻薄,隐隐
然觉得让赔罪的人反占了大便宜,又哪里能抗拒?

  冷月玦一逞口舌之欲,吃得心神俱醉,吴征射得又浓又多,两人可都释放一
回。唯独她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埋怨了吴征老半天,谁敢说没有其中的怨气?
奶儿被爱郎又嗅又磨,其实光看他喜爱痴迷的模样,心中早就傲然又暗喜不已,
只是强忍着不敢表现出来,以免这个坏人又一阵得意罢了。

  「师叔的奶儿真诱人……」

  倪妙筠正在怒气渐消,将喜未喜的当口,冷月玦「不合时宜」的一句话险些
让她羞愤得藏起来。女郎双手捂脸再不敢见人急道:「欺负人,你们就是要一直
欺负人家……」

  「没有呀,人家又没有乱说,一个字都没有。」冷月玦嘻嘻一笑道:「师叔,
的奶儿,真诱人。有哪一个字不对了么?」

  倪妙筠简直要哭了出来,有些话在心里想想都觉害羞,被宣之于口更有一种
羞耻感。自己和冷月玦可是两个辈分,冷月玦反而比自己大方就算了,不时地揭
自己短处真有颜面无存的羞耻。

  「没说错,但还是要罚,快来一同赔罪。」吴征板起脸一振夫纲,大手一抓
右乳,另一手扳过冷月玦,和她一同伸嘴向吊着的左乳卷去。

  女郎奶儿乳型秀美还是其一,乳晕才是点睛妙笔。光比较乳晕之诱人,这大
片的粉晕即使在美人云集的吴府也足以称冠。个中妙处还不仅尝的人啧啧称奇,
比起常人大了一倍的敏感带还让女郎每每都架不住吴征的魔爪狼吻。只消将这片
乳晕一舔一含,女郎自己就酥麻了半边。

  两根舌头一头绕着乳晕打转,倪妙筠终于能体会吴征被二女吮阳时的销魂。
奶儿上大片的敏感被吸在两人分别吸走一半,两根舌头在上面你争我夺地舔洗,
米珠大小的梅珠被轮流勾挑。更让她感到难以抗拒的是,一根舌头粗厚有力,另
一根柔软灵巧。截然不同的滋味交杂在一起,简直让人快活得发狂。

  吴征见倪妙筠尝着了好处,立刻变本加厉地将两只奶儿向中间一挤,两颗梅
珠几乎对在了一处:「妙妙快一道儿来。」

  「哼嗯……哼嗯……」倪妙筠委屈得要命,可是奶儿上传来的快意更加要命。
吴征时常这样将奶儿挤在一处,将两颗梅珠都含在嘴里大力吸吮舔舐,可一人之
力的爽快,当真比不上两人同心协力。自己的媚眼瞪得大大的,满眼的惊恐之意,
却一点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周身最敏感处之一正被两人一同吃着,不仅一丝丝的电流由乳尖传向全身的
滋味好得停不下来。光是看都觉小腹间暖烘烘的,一汩汩就从这里凭空渗出。

  爱郎吃得迷醉,恨不得将整只奶儿都塞进嘴里生吞活剥了才罢休。冷月玦的
小舌灵巧得不可思议,时勾时卷,敏感的乳晕无时不刻都任她予取予求,每一下
都挑得自己娇躯大颤,单以技巧而论比吴征还要高明许多。

  「妙妙一定也很想试试吧?」

  「才……才没有那种事……」倪妙筠撅着唇,目中却有水光灿然。自己的身
体当然自己最清楚,两根舌头已如此销魂,若再加上一根,还是加上最熟悉敏感
之处的一根,又会如何?她不敢想下去,只怕再稍微一想,就会忍不住做出羞人
的举动。

  「乖。」吴征的魔音灌脑,与冷月玦一同将奶儿推高,送向女郎的嘴边:「
好想看看妙妙吃自己的样子。」

  「唔哼……」鼻音越来越重,越来越腻人,倪妙筠不知道这软语祈求居然让
自己毫无抵抗之力,也或许本来就不想抵抗。她自己尤未察觉,吴征与冷月玦却
均看见她鼻翼翕合,檀口轻启的模样。

  「一定又好看,又舒服……」

  倪妙筠似被控制了一样顺从伸舌一舔。湿濡濡的乳晕被同样润湿的舌尖划过,
发出低低的一记水声。倪妙筠身心俱颤,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麻木的娇躯动弹
不得。吴征与冷月玦却贴心地一同以舌尖托举着,将两粒梅珠几乎送到嘴边,伸
舌即至。

  「真好听的声音,舔得再重些,还能吸到嘴里。自己吃的滋味,一定很好…
…」

  倪妙筠中了邪,言听计从地一手捧乳将乳尖吸进嘴里,自家将自家吸得心胆
俱裂,吸得销魂蚀骨。那美妙滋味直透全身,激得小腹暖融融麻酥酥,不受控地
滴出一注注的花露,顺着自己的两条长腿内侧,全洒在幽谷下方的吴征身上。

  「妙妙忍不得了?」小腹与大腿上被滴上冰凉的液珠,女郎今夜既不停地就
范,还动情如此,吴征大是得意地笑问。

  倪妙筠点了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终于禁不住还是点了点头。今晚两个「大
恶人」目光毒辣,瞒过去那是休想。何况到了现在,什么羞态都让人看光了,再
死要面子地不认就显得虚伪。

  「啊~ 我们府上一贯得用说的,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呢?」吴征心中大乐,一
心想看女郎心中羞意难抑,又不得不就范的委屈惊慌。

  「啊?哪里有这样的……从没听你说过……」倪妙筠略觉不信,想想又有道
理,身体的感觉自家最清楚,想追求最极致的快乐,不说出来又怎么能行?吴征
对待妻子们大都开诚布公,房事上想必也不例外。

  「真的。」吴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搂着女郎道:「知道妙妙害羞所以没
说,我和玦儿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也说什么。」

  倪妙筠忸怩了片刻,嘟着唇道:「人家……想了……」一方面有逃不过去的
「自暴自弃」,另一面她内心中一贯有追求刺激的想法,只是平常隐埋甚深而已。
闺房之间,悄悄地说出心中的感觉,那种在爱人面前的放浪刺激得她幽谷里越发
地湿了。

  「想什么,要说清楚。」吴征与她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两人交贴的胸脯传来
女郎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想要棒儿插进来……穴儿来……」倪妙筠贝齿咬得唇瓣发白,面色却像染
了天边的晚霞,胀红得连呼吸都带着烫人的高温。

  「那想要我来呢还是你自己来?」吴征也听得自己的声音开始发颤,肌肤发
凉,心脏都仿佛抽了起来。偎依在他身旁的冷月玦环抱的双臂也不停地加力,发
抖……

  「容……容妾身来……」倪妙筠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双目饱蕴春水,目
光却是直勾勾的。以她内功之深厚,居然呼吸极其地短促,仿佛溺水刚被救上岸
一样。

  女郎跨坐在吴征两侧,纤手绕过臀儿捉住肉龙,微微前倾着腰肢,将花穴对
准龟菇就坐了下去……

  「等等……不能容你一人来。」吴征咬牙切齿,在千钧一发之际托住女郎的
翘臀道:「我不动,你来动可以,但是,你得听我的。」

  天知道他废了多大的毅力与气力才能说完一句。龟菇钝尖已扣开花房,虽只
浅入了丁点就被止住。可炽热的温度,绵密而充满弹性的肉感,紧箍小圈,还有
腻滑的汁液,哪一样都足以逼疯了他。

  倪妙筠几乎哭了出来,小腹下无比期待地迎来填满空虚的希望,却戛然而止!
臀儿扭动着,淫靡的洞口不知羞耻地收缩着,妄图将嵌入丁点的肉棒吸进花径,
可惜徒劳无功。龟菇的热力顺着洞口一路烫进小腹深处,空虚的花径几乎发了疯。
不满的欲望催得幽谷里花汁如注,流出洞口时仿佛水管口被堵塞却又不严实,汁
水从缝隙里滋滋地一注一注喷射出来。

  「你……你要怎么嘛……」

  如泣如诉。

  「舔自己的奶儿,告诉我,舒不舒服?」吴征大口大口地呵着气,连声调都
变得怪怪的。他深知自己有多么焦急,只怕倪妙筠再耽搁忸怩一会,自己就先崩
溃。

  「啊?好……好……」女郎双腿跪立又被托举着娇躯,空着的双手居然一同
捧起双乳,伸长了香舌一下下地舔在乳尖上,泣声道:「奶头儿都硬了……好舒
服……好舒服……穴儿好难受,能不能……插进去了……」

  凝立不动的肉棒,熬得人心神涣散。倪妙筠被双乳的快感一激,已全然无法
忍受。翘臀拼命地扭拧着想要落下再度徒劳无功,幽谷已和龟菇嵌合得丝发难容,
龟菇钝尖由此借着臀儿的摆动,不断翻动着洞口的嫩肉皱褶。

  「人家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快点……快些……呜呜呜……」倪妙筠的
欲望一时到了顶点,无所宣泄之下居然口中用力一吸,将峰顶乳晕吸进了嘴里。
双颊不住一收一缩又轮番鼓起,想来那张妙口里的香舌正绕着梅珠大力打着圈。

  「好,准你坐下来……」

  吴征一松手,倪妙筠不需任何动作与力道,娇躯就自动落下。湿透了的花径,
润透了的肉棒,二者没有任何阻碍与隔阂,滋溜一响如宝剑归鞘,分毫不差地一
冲到底。

  「喝啊……」悠长的呻吟声带着疼痛与无尽的满足。这不是吴征想象的插入
方式,他原本要倪妙筠慢慢地坐下来,以感受到她花径难耐地痉挛与渴望。可是
他再也顶不住双手的托举,倪妙筠也没有支起双腿的半分气力。这一下直冲到底
的深入,让女郎有种身体被破开的痛感,可空虚渴求之地被完全地填满,那种充
实的快意远比痛感来得强烈得多。

  「你坏死了……好羞人……坏死了……」前头空虚得太过,太久,这一刻的
充实让人不忍释手,非得填塞好一阵才得满意。女郎报复性地死命前后摇着腰肢,
让肉棒以极小的幅度在花径里抽送。满面委屈的娇嗔之中,仿佛还未从方才的魔
咒里挣脱出来,双手把玩着豪乳,曼声吟道:「棒儿抵到最深了……这里最舒服
……都舍不得抽出去……人家……扭得停不下来……都要……没力气了……」

  「穴儿又滑又紧,妙妙再扭一会儿……」梳齿一样细密的花肉咬合着肉棒,
每一处敏感都逃不开,吴征喝喝连声。女郎摆腰幅度虽小,力道却大,速度也快,
直摇得一双美乳弹跳不停。吴征伸出双手死命地抓住,十指深嵌乳肉左右旋转,
令掌心压着梅珠打转。

  倪妙筠原本乱抓的双手也一同抚上胸脯,按在吴征掌外,不受控制般使力抓
揉,动情得想深深地蹂躏这对妙物:「要来了……要来了……」

  动情到了极致,情潮便来得极快,倪妙筠还是第一回感到高潮会来得这般迅
速。可是幽谷不住地收缩旋绞,花汁流的越来越多,身体的反应清晰地告诉她这
一波情潮已喷薄欲出。

  她颤抖着牙关,身体的气力迅速地离自己而去,娇躯越来越酸,越来越麻,
若不是吴征抓着她奶儿的双手支撑,几乎就要软倒下去。全身上下轻飘飘的,唯
独腰肢仍在拧扭,还越发有力,越发快速。摇摆起落之间,甩得翘臀不住拍打着
吴征的大腿,啪啪之声越发响亮密集。

  吴征忽然松开两只豪乳,改为箍着女郎腰肢。倪妙筠顿失支撑向前一倒,半
前倾的姿势不仅能让肉棒插到最深,还留出冲刺的空间。女郎心儿猛地一提,知
道爱郎会像野兽一样在自己情动如潮的幽谷里冲锋,将自己送上快意的巅峰。

  刚做好准备,就觉一只藕臂从腋下绕过,环抱着胸前双丸。秀气的手掌若有
若无地来回抹着乳峰,搔得人奇痒难忍。

  「玦儿……莫要逗人家……」胸前的麻痒让人无法忍耐,倪妙筠恨不得被重
重抓揉,即使满布青紫,也比这样的若有若无好过许多。

  「还不到时候,吴郎还没开始加力……」冷月玦娇喘梦呓般的声音,依然轻
飘飘地抚乳捧胸,另一只手却顺着倪妙筠的背脊向下落去。

  女郎前倾的身姿,展露着两瓣丰翘美臀,也让深藏的幽谷由此绽放。冰娃娃
叉开二指顺着被撑开的肉瓣一转,又竖掌如刀似地划开倪妙筠幽深的臀沟,一指
点在小菊上。

  「啊……玦儿你干什么……」倪妙筠慌乱起来,腰肢左右扭摆欲甩脱这只羞
死人的魔手。可是幽谷吸得紧紧的与肉棒连在一处,又哪里躲得开。

  冷月玦正欲为二人助兴,手指一探女郎的后庭十分紧致,分明是未经人事的
模样。见状十分意外地与吴征一对视道:「倪姐姐还没有……」

  「莫要乱来,还不是时候。」吴征哭笑不得,那意思是莫不成你还要跟我抢?

  冷月玦莞尔一笑,吐了吐舌头道:「我先前不知,才不会和你抢。」将一双
手全缩了回去。

  手指终于离开至羞之处,倪妙筠才松了口大气。她见得多了,就算是在迭府
外宅也曾见过此道,并非不知。但破身都还不久,以她害羞的性子实在还没到这
一步。此前也不知吴征是否喜欢,但一听冷月玦的话语就知吴府里同样有此春戏,
自家的后庭终究还是被爱郎摘走……

  好在爱郎体贴,至少今夜不会乱来。倪妙筠正在紧要关头,没来由地被横生
枝节了片刻,虽有所分神,可紧张之下前花后庭一同连连收缩,心儿仿佛也提得
更高。不仅没被断了兴致,还觉更高涨了一截。

  俯下上身将美乳贴在爱郎胸膛,这是两人早已默契的姿势。近在眼前可以将
对方销魂之色看得一清二楚,依两人的身材,这般姿势也是最易发力,角度最佳,
还能全数容纳之姿。还有一样绝佳的妙处,就是爱郎挺耸抽插,撞击得自己娇躯
乱颤之时,乳峰垂在他胸膛上就可往来摩挲,更增三分快意。

  倪妙筠满目的热情与期待之下,吴征支起双腿将女郎的双腿大大分开,腰杆
一挺,抽出大半的肉棒便啪地一声直透花底。细密的肉齿被这一记深插撞得东倒
西歪,仿佛要被刮去一般。柔嫩的花心更是被撞得酥软如泥,将饱蕴的浆汁一口
一口地吐出。

  销魂蚀骨的快感让倪妙筠曼声叹了口气。这只是个开始,爱郎的动作会越来
越快,越来越猛烈,直到把自己一轮又一轮地送上巅峰,把阳精灌满了幽谷才会
停止。今夜兴致高涨,她万分期待第二插,第三插,一直到无休无止。

  双目的媚光,嘴角的笑意忽然停顿。倪妙筠猛然瞪大了惊恐的双目,牙关紧
咬只能发出喉间的喝喝连声:「玦儿……别……别使坏……」

  「别怕,放松,放松……很舒服的……」吴征双掌抓着倪妙筠两片丰翘臀瓣
向外张开,料得女郎的后庭羞处正无遮挡。

  冷月玦吐出香舌,时而顺着两人的交合处打转。被撑开的花唇分外敏感,被
舌尖舔过仿佛冰块一激,频频收缩。冷月玦还舔过会阴,顺着后庭的褶皱画着圆
圈。至羞之处让倪妙筠左右难安,不知如何是好。

  爱郎的抽送一记又一记,越来越猛,快意也越来越强。有了冷月玦助兴,快
感似乎积蓄得更迅速,也更多。倪妙筠只觉仿佛正在堕入无尽的深渊之底,两边
的狂潮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逼迫,像望不见顶的高墙。当无形之力消失,狂潮会
把自己彻底地吞没。

  肉棒重抽深插,龟菇像钻头一样冲进幽谷最深处,又像刨刀一样挂着每一颗
肉齿。冷月玦口中的冰凉柔软打着旋儿向中央紧窄绕进。前花的热力与后庭的冰
凉在小腹里汇聚在一起,让倪妙筠时而遍体发寒,时而热情迸发。

  那冰凉小舌忽然间挑开菊瓣伸入一截,倪妙筠如遭重击,腰肢一沉,背脊猛
地一掀,娇躯弯若玉弓。巨大的刺激与快意,让两片花唇打着剧颤收缩,收缩,
再收缩。

  深打花心的龟菇未再离去,而是死死挤压着这团嫩肉研磨,让娇躯一阵又一
阵地过着电流而震撼。后庭里的小舌向四面八方绕着圈挑动,打转,羞耻到了极
点,又刺激到了极点。

  倪妙筠扬着上身,死命甩着螓首,语不成声,声不成调,花汁像雨后山溪奔
涌着流出。无形之力彻底消失,快意像深渊一样将女郎吞没着一直下沉,沉得仿
佛意识都已消失……

  倪妙筠居然陷入半晕之态,吴征不敢再折腾她,「闯了祸」的冷月玦也停了
动作,与吴征对视间吐了吐舌头。吴征翻身将女郎摆好,朝冰娃娃嘿嘿一笑,一
个虎扑抓住娇小丽人,将她按在倪妙筠身上道:「不给你师叔好好道歉,一会儿
小心她罚你。」

  「我更怕你罚我。」冰娃娃撅起翘翘的小屁股扭摆着,勾引起人来媚态十足
:「吴郎千万莫要太狠心……」

  「难道要一般狠心么?」

  「嘻嘻……啊……哪有一下子就这样的……」冰娃娃蹙眉哀鸣,原来吴征借
着肉棒满是春露润滑无比,直接就摘了她后庭小菊。

  「你方才对妙筠使坏呀,当然是怎么使坏就怎么惩罚了。」后庭之美与幽谷
不同,各有妙处,吴征饱尝了倪妙筠,此刻再探冷月玦,大有心满意足之感。

  「好哥哥,人家还有哪里不是你的……你就是想使坏,还找借口……」冰娃
娃难当后庭里的粗大火热,趴在倪妙筠身上气息奄奄道。吴征虽未狂抽猛送,但
那一下下进出却是极深,回回搜肠刮肚,叫冷月玦一身酥麻,再也使不得坏。

  半晕的倪妙筠被身上柔软娇小的身躯不停游移唤醒。睁开迷蒙的双目,目力
渐渐清晰,只见冷月玦仿佛正口中含酸着难熬,红舌却不住舔着樱唇,媚光四射。
她呻吟之声虽不大,却如乐曲一样婉转诱人,缭绕不散。高高翘起的臀儿上传来
被撞击的啪啪之声确实响得惊人,吴征正使出全力似地大力征伐。

  「姐姐……他欺负人……」冰娃娃见倪妙筠醒来如泣如诉地哀告,那气息奄
奄的模样分明是快乐到了极点,哪有半分怨怼:「他说人家方才欺负姐姐,便要
惩罚……姐姐救我……」

  倪妙筠哭笑不得,冷月玦的模样我见犹怜,她一时心动搂住了冰娃娃,又苦
着脸道:「他太厉害了……我也……帮不上忙……」

  话音刚落,就见冷月玦面色发白,双手胡乱抓着急道:「要……要来了……
来了……」冰娃娃失了神智一样双目放空,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地朝倪妙筠吻去。

  倪妙筠无奈地任由她吻住,两人一时吻得唇舌纠缠难以分开。冰娃娃被插弄
得花露都洒在倪妙筠身上,大泄特泄之际,口中吸力之强又让倪妙筠咋舌一回。

  可吴征还没来,刚饶过了冰娃娃,对着倪妙筠的幽谷又是一棒。这一回换做
女郎幽怨无比,她刚刚恢复意识,吴征却是到了紧要关头,直接就是狂风暴雨般
的抽送。女郎双目猛地一张,呜呜娇啼。

  幽谷很快被爱郎唤起了快意,冷月玦又抓揉着双乳,舔舐着耳垂,女郎被两
人夹攻,总是极快地一溃千里,败下阵来。吴征闷吼声中阳精爆射,冷月玦的小
舌甚至钻进耳孔里,倪妙筠只觉脑中闷雷阵阵地炸响,片刻间就什么都不知了…

TOP

  第十章、言言不离。欲入有门

  连夜的雨让夏夜微凉,深山佛寺里的暮鼓晨钟则从不受外界影响。

  又到了云水堂挂单僧众劳作的时辰,柔惜雪与章大娘挑起木桶时天空中雨点
依然纷纷落落。雨季里寺庙都会收采无根水,但该挑的水依然要挑。

  雨夜浓云,天色未明。不得不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再打起一杆松明。庙里
给云水僧的日用之物十分粗陋,蓑衣的内衬已有多出裂开,枯硬的棕草倒刺向身
体,斗笠亦然。粗手粗脚的章大娘穿着都觉十分不适,别扭地左右晃动。柔惜雪
反倒平静,几无所觉地担起水桶,向山腰的小溪走去。

  离寺行了段路程。雨天路滑难行,披在身上的雨具又百般不顺,章大娘忍不
住低声咒骂,心中恼火一时忘形,口中秃驴之言不断。纾解了些火气,陡然想起
柔惜雪也是出家人,且一路来看她面容恬淡得有种逆来顺受的坦然,章大娘大是
羞愧,慌张道:「属下乱说话,请师太责罚。」

  「嗯?无妨的,气不顺就骂两句,憋在心里不好。想要追查贼党本就要熬着
吃些苦头,责罚你做什么?莫要耽误吴先生的大事就好。」柔惜雪小心地踩着石
子铺就的阶级,大雨一下,石子路湿滑无比,稍有不慎便要摔跤。

  「师太大气。」章大娘讨好地笑着,嗫嚅道:「属下犯了嗔戒,该打,该打。」

  柔惜雪大半心思都放在小心行路上,随口答道:「在金山寺这里吃苦,抱怨
几句有什么大不了?清规戒律,不及持身正道。修行只能独善其身,像吴先生那
样热爱生活与生命,立志要改换天地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才是最大的善。」

  湿滑的石阶,凌晨行来万般艰难,柔惜雪每踏上一级新的石阶,都要稳一稳
身形,确认脚底踏实了才敢再挪动一步。章大娘借着松明的火光,此时才见柔惜
雪终于没了受苦时不放在心上的淡然。她绰号「飞花逐影」,轻功之佳在世间不
出一掌之数,落到这般田地,谁又能淡然处之?

  「哎,看来今日要多累你咯。」柔惜雪苦笑着摇头,服软道:「做完了杂活
才好腾出手来,若是贫尼再逞强,就要误了大事。」

  「要得,要得,师太尽管放心。」章大娘压低了声道:「主人天明后会去拜
访五家门派,将他们暂为安抚,最多二日之后也会上山。师太要运筹帷幄,这些
小事就让属下来做。」

  「哪里当得上运筹帷幄四字……」柔惜雪闻言精神一振,吴征已有充足的计
划与安排,想必已有所得:「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做好,恭候吴先生大驾,等他来
运筹帷幄才是。」

  章大娘低头连连称是,眼睛连眨,偷眼瞧瞄柔惜雪,低下头来眨了又眨……

  天光放亮,吴征与倪妙筠,冷月玦梳妆得宜后一同出了院门。夜来一场欢好
你侬我侬,情投意合,晨间不仅精神奕奕,二女更容光焕发,越加娇艳迷人。

  用了早膳略作歇息,三人一同高跃,乘着扑天雕振翅高飞而去。

  六家江湖门派,六位重要人物五死一伤的要案,除了厉白薇知道内情之外,
另外五家又是如何?是全不知情被牵连其中,还是一党同谋?不去碰个面摸不清。

  除了火虎堂已经照过面,拜访五家门派就极有讲究。

  首先不能事先就给他们扣上贼党同谋的帽子,事情已经翻到了官面上,过于
跋扈的做法只会让人心生反感,无益于今后联合武林同道将贼党斩草除根。凡是
抬不过一个理字,想要收心,就要以德服人。

  再者也不能太过随和低调,昆仑正在重焕新生的关键时期,被人诬赖还唯唯
诺诺,平白就失了威风面子。昆仑大学堂还要招收弟子门人,同样不能在此时给
人昆仑派已日薄西山的印象。

  拿捏这两样就已十分不易,五家门派还各死了重要人物。正在丧期里,「仇
家」上门吊唁指不定要受什么刁难,还得注意莫要被人当做挑衅。万一说翻了脸
面,血仇之上平白无故又添大恨才叫冤枉。

  林林总总,牵一发而动全身。杨宜知出事的时候,吴征满心盘算的都是金山
寺里的贼党,并没有把几家二三流门派太放在心上。哪里想得到对手布置精妙,
且出手的时机,方式异常地精准,靠着这么几家门派就让自己束手束脚,左右为
难。若不能妥善处置,接下来还不知会出多少变故。

  镇海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清溪谷,得名于山间一条玉带般的溪流。每到春夏之
际整座山谷姹紫嫣红,花海连绵无尽。秋冬时外界百花凋谢,可山谷里菊梅依次
盛开,虽无春夏的繁盛,生机不减。这样一个好去处,自是年年游人如织,四时
不断。

  五十年前,山腰上建起一座草屋,主人岳秋风做些往来客人的小营生养家糊
口。四十年前,草屋已慢慢扩建成了一座庄园,岳秋风自号清溪上人,又十年年
之后庄园改为清溪门。以清溪谷的繁华为根基,广招门徒,发展得好生兴旺。随
着岳秋风年事渐高,修为也日深,清溪门在扬州一带成了响当当的字号,无人可
以轻慢,清溪上人也成了清溪老人。

  有名有望的人,总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越发让人敬重,岳秋风从上人到老人的
称谓已说明了一切。与这样的人若结上了仇,在扬州一带于昆仑的声名不是什么
好事情。

  几十年的发展,从山腰至山脚俱是清溪门的范围。一条宽阔的石阶道路从山
腰的庄园延伸至山脚的山门,平日里在这一片清幽世界里人来人往,夏季的雷雨
会让这里一片青葱,近来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之色。

  天尚未明时分,清溪山门前便搭起了座凉篷,八名家丁装扮的男子四面护持,
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八名男子器宇不凡,看站姿便知俱都身怀武功,若不是实实
在在穿着家丁的服饰,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只是些仆从下人。

  他们护持的凉篷同样简易而不简单。篷内设了茶台,台上摆了酒醴,菜肴,
香茶,一应俱全。茶台的木色黑沉得发亮,三张八仙椅则一片金灿灿的,显然用
的都是上好的木料。这样一座凉篷的气派,不是巨富之家轻易搭不出来。

  清溪门山门刚开,就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递上拜帖。管事的礼数周到,一看
就是见过世面的。然而清溪门弟子看了眼拜帖,还是面色一变,立即阴沉下来,
还白了管事几眼。

  管事也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躬身一礼就回到凉篷。拜帖以金字烫印,价值
不菲,上头列的礼品清单更加惊人,料得几名看守山门的弟子不敢擅作主张。管
事的职责已到,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正主儿未至,光是些下人就有这般风范,谁还敢轻视?

  待辰时过半,天空中鸟鸣鹰啼,三只大鸟扑腾着巨大的羽翼从云端里现身。
大鸟在空中几个盘旋,刺斜里俯冲下来,堪堪接近地面,三条人影自鸟背上跃起。
居中的男子高大强健,他落地如猛虎飞扑一般,气势十足。身旁的两名女子一名
高挑,一名娇小,俱都轻飘飘地,像凌波仙子一样落下。

  来人正是吴征与倪妙筠,冷月玦. 三人入了凉篷稍作准备,就在管事的陪同
下上前拜山。清溪门得了拜帖,尽管敌意十足倒也不敢怠慢,山门外遣了十名弟
子等候。见吴征依约而来,一同起身做迎迓之势。

  「诸位止步,清溪门不容乱闯。」明知来人是谁,领头的弟子沉着脸伸出一
手做假装不知来人的推拒状,厉声道。

  「在下昆仑派吴征,携天阴门倪妙筠,冷月玦前来拜山。早间已奉拜帖,还
请师兄通报一声。」按清溪老人的年岁,吴征虽是掌门,称他的弟子一声师兄也
不为怪,吴征自行解了佩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人前来吊唁,为表尊重,吴
征着了一身黑衣,倪冷二女则是白衣胜雪,飘飘然直如神仙般人物。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领头的弟子原本板着脸,一见这等声势,尤
其为二女的艳光所摄,登时有些目光发直,期期艾艾道:「原……原来是吴掌门
与两位仙子当面。弟子岳敬,家师得知三位要来,特命弟子在此恭候三位大驾,
请。」

  山道宽阔,清溪门十名弟子由岳敬带头,将吴征等三人围在垓心,似乎也是
一门阵法。原本这样的阵势极具压迫力,只是吴征举止若定,面容凝肃而嘴角有
笑容,全然不以为意。与岳敬交谈时三句不离岳池身故,目中又有哀戚之色,对
清溪门痛失未来掌门一事同感哀悼。二女亦半垂着头,她们原本就是清丽出尘的
气质,这一下更显纯若雪莲,将清溪门的怨气与杀气都压了下去。

  吴征堂而皇之地来拜山吊唁,难免被人认为有挑衅之意。被派遣来山门的十
位弟子均是清溪门里精挑细选的好手,身负打压昆仑掌门「嚣张气焰」之责。但
看人家毫无咄咄逼人之态,样貌举止又颇为得体,不自觉地「同仇敌忾」之心就
弱了三分。又看天阴门的两位女子仙气潇潇,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好感,佳人倾
国倾城,他们又哪里抵受得住?一番目眩神迷之后,又不免感慨昆仑派虽从前远
在大秦,到底是世间一等一的武林豪门,这般气魄与风姿,寻常门派弟子着实学
不来。

  这样门派出来的弟子,会来扬州兴风作浪?还无法无天地草菅人命?他们没
有亲眼见过杨宜知,但看吴征的模样,昆仑弟子会跑来跟他们为难,实在有些说
不太通。

  吴征一现身不需多久,就消除了清溪门弟子的大半敌意。待来到山腰进入庄
园,就见一位老者在厅堂前拄着拐杖,冷冷地打量三人。

  老者的头发半黑半白,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可是眼眶发黑深陷,更显得他满
面的皱纹犹如刀劈斧凿,鸡皮鹤发颇显老态。

  但吴征却看出这老者在十日之前,恐怕还是鹤发童颜,精神健旺。尤其是那
头半黑半白的头发,似乎是近两日才刚刚转白。

  「晚辈吴征见过岳门主,岳师兄遭逢不测,还请门主节哀。」白发人送黑发
人,还是真传的关门弟子,今后清溪门最大的倚仗,对一名老人家的打击之大可
想而知。吴征敛容凝神,双眉微蹙地跨步上前拱手弯腰着正声道。

  「节哀?死的是池儿,不是你家的孩子,说得倒简单!」岳秋风竭力克制着
心中怒火,枯竹一样瘦弱的身体频频发颤,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顿之后,又
被他捏的格格作响,发出脆裂之声。

  吴征身躯微微一顿,还是做足了礼数后才起身,淡淡道:「师门长辈以鲜血
洗刷派中冤屈之时,晚辈心如刀割,与今日拜山的心情别无二致。岳门主,可否
容晚辈先为岳师兄先上炷香?」

  「诶,且慢!」岳秋风抓着拐杖的手一横,作势将吴征一行人拦住道:「池
儿不堪屈辱自尽,你可是凶手的掌门,老夫先问你一句,你的师弟暴戾恣睢,你
要如何处置?」

  「岳门主,晚辈斗胆一言。」吴征双手在身前握住又微微弓腰,道:「杀人
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凶手不论是谁都需抵命!只是岳门主,您口
口声声认定了晚辈师弟是凶手,晚辈却以为事有蹊跷,还需多多斟酌。否则杀错
了人不仅让昆仑上下蒙冤,还让凶手逍遥法外,岳师兄难以瞑目。」

  「呵呵,好,好。旁的老夫不管,吴掌门可说了杀人偿命,老夫记得了!」
岳秋风转身颤巍巍地当先领路,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池儿,爷爷定会为你报
仇……这人是凶手的掌门,同样身负管教不严之罪。让他给你上几炷香,磕几个
响头,稍平你胸中愤懑之气……」

  吴征心中一跳,清溪老人看着已如风中残烛,因接班人身死而昏聩无比,其
实极有心思。昆仑弟子忽然在扬州附近四处作案本就极为反常,但证据又对杨宜
知十分不利。岳秋风对昆仑与吴征的不满跃然脸上,若不是力有不逮,今日不会
善罢甘休。但他每一句话都环环相扣,尤其是点明吴征说了杀人偿命,却不再一
口咬定杨宜知不放,让吴征对他刮目相看。

  灵堂就设在清溪门的大厅里,可见死者岳池的地位之高。吴征领着二女上了
香,许下要捉拿凶手的诺言后,便要去看一看岳池遇袭之地。

  岳池遇袭就在清溪门他的院子里。凶手夜间忽然掩至,交手不足十招,岳池
胸口与小腹各中一掌重创昏厥倒地。待清溪门弟子赶到,凶手已远去无踪。岳池
苏醒后察觉自己内力全失,凶手与他在夜间交手,匆忙间也看不太清样貌,只留
下凶手的一些特征便不再多言,万念俱灰之下于夜间刎颈自尽。

  一场惨事,吴征都察觉出太过巧合,岳秋风又没老糊涂,事情又在他再也熟
悉不过的门派重地里发生,他必然也会发现许多蹊跷之处。跟在他老态龙钟的背
后,那步伐如一片掉落的枯叶,只能随风逐流。吴征眯了眯眼,清溪门明面一套,
背后一套,想必其他几家门派也是如此。这些门派实力或有欠缺,脑子倒不坏,
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岳池的院子按着当日的原样保存,连片灰尘都没人擦去。这么小心谨慎,必
然是岳秋风下了严令保留现场。吴征再度心头一跳,若是拿准了凶手是杨宜知,
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座小院极尽奢华,岳池身为清溪门未来掌门,也是喜好享受之辈。吴征无
心去看那些富丽堂皇的奇珍,直走向院井里的玉石方桌。

  上好的青玉石铸就的方桌与四张椅子已尽数打翻,掉在地上零零碎碎,残缺
不全。青玉石作为上等石料,不仅美观,而且坚固耐用,就算翻在地上也不至碎
裂。这张青玉石桌必然是毁于高手雄浑的掌力之下。

  吴征蹲在碎裂的石堆边,小心地翻起一些碎石,查勘之后物归原位。果然青
玉石上留了些浅浅的掌印,还有些陷落的凹痕,当是交手时十分激烈,拳打脚踢
收势不及留下的痕迹。

  「池儿说,这几处痕迹是这几招留下的。」岳秋风冷冷地看着吴征,一摆手,
身旁的两名弟子便演练起来,交手一共五招,转瞬即过,岳秋风冷哼一声,背过
身去道:「这几招吴掌门认得吧?」

  吴征面色更加沉重,口中不置可否,起身绕着院子又细看了一圈。岳池的院
落高墙大院,下红上白。吴征见两侧的白漆墙面处都各留下两只浅浅的鞋印,院
外的一侧鞋印还留有污泥。

  吴征与二女对望一眼,齐齐足尖一点地,轻飘飘地上了墙顶。院墙足有三人
多高,非身怀绝顶轻功哪能一跃而上?至少重创清溪门真传弟子岳池的凶手都做
不到,更不用说清溪门里其余弟子了。三人不仅做得到,还举重若轻混若无物,
这一亮武功,虽是「仇敌」一属,仍然引来一片情不自禁的惊叹声。

  墙顶上也有两个鞋印,同样一个有污泥,一个没有。吴征跃下地来脱去鞋袜,
再度一跃而起,在墙上鞋印边一踩一踢,旋着身上了墙顶。他姿态潇洒,动作行
云流水,清溪老人见了却又寒声冷笑。

  「青云纵。」吴征低声向二女道:「至少招式上是那么回事。」

  昆仑的轻功虽比起天阴门的稍逊,青云纵也是名扬天下。墙上鞋印说明凶手
功力不算太高,比岳池七品的修为也就略高一筹,但也暴露了凶手的轻功底子。
武功有千百种,招式学得来,唯独轻功各不相同,想模仿都模仿不来。这人的功
力远不如吴征,但轻功底子却是一脉相承。

  吴征蹙着眉下墙,向岳秋风拱手道:「岳门主,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借
岳师兄遗体一观。」

  「可以,人死如灯灭,有什么不可以。」岳秋风还是不住讥嘲冷笑着冷言冷
语,领着众人回到灵堂将大门关上,开了棺盖。

  岳池身上有九处乌青伤痕,致命的重创来自于丹田处的一掌。岳秋风道:「
池儿与凶手比拼内力,片刻胜负即分。池儿稍逊退了半步,这一掌就在电光石火
的一瞬间中了,丹田俱碎,武功全失。吴掌门对这一掌一定熟极而流了吧?」

  昆仑派的「千鹤嬉空掌」吴征没练过,但岳秋风所言熟极而流并不为过。吴
征并不答话,微微一笑道:「岳门主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晚辈?」

  「老夫没有定论,吴掌门才有。」岳秋风浑浊的双目一翻,在椅子上落座,
就此合上双目一言不发。

  拜别了清溪门,三人回到凉篷,冷月玦一嘟唇鄙薄道:「老狐狸!分明知道
杨师弟是被冤枉的。」

  「跑来行凶还敢明目张胆地用本门武功,这是做给我看的!」吴征发怒中手
掌一握,砰地将茶杯捏个粉碎:「岳秋风认得「千鹤嬉空掌」,却认不得胸口的
掌印。岳池丹田的伤虽重,胸口这一掌也不轻。」

  「那一掌掌力雄浑,走的不是千鹤嬉空掌的轻灵一路……但是也不像一掌致
命。」倪妙筠玉掌一推,掌风呼喝声势惊人,又讶异道:「既然内功要强于岳池,
以轻灵一路的千鹤嬉空掌都能压过岳池一头,使这样一招重手法居然没要他的命?
怪了……」

  「那是宜知的「金刚横眉」,没当场打死岳池,是凶手练的不到家。」吴征
恨得牙关紧咬咯咯作响,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心绪道:「岳秋风知道宜知是被冤
枉,但看他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八成火虎堂威逼利诱。他一来不敢明言,二来,
呵呵,这老狐狸正要借昆仑之手查出真凶。」

  「他稳坐钓鱼台,倒是舒服了!好气人……」冷月玦愤愤不平。岳秋风始终
不肯吐露实情,但话里话外俱有暗示。他知道杨宜知不是凶手,但凶手必然与昆
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吴征能抓到真凶最好,若是抓不到,岳秋风不会更改证词,
就要杨宜知陪葬,总之他的宝贝孙子岳池不能白死。

  「跟他无关,无论有没有他,真凶我都要抓出来。」吴征罕有地目露凶光,
杀气大盛。二女对视一眼,这世间能让吴征切齿痛恨的就那么几人,她们也大体
猜到是谁。吴征怒气勃发间,即使她们也不敢插口,可见此人在吴征心中就像一
根刺,刺得他肝肠寸断般疼痛。

  「他来了?他也……也……呸!」吴征啐了一口,起身道:「走吧,我们去
锡山剑派。」

  三人乘着扑天雕,脚程极快,到了未时过半,清溪门,锡山剑派,鹰爪门,
飞鸾镖局俱已拜访。但比起清溪门来,后三家门派收获不大。清溪门命案处留了
岳池活口,其余三家门派的人俱是当场身亡,没能留下更多线索。且比起清溪门,
这三家门派强硬得多,一口咬定凶手的武功与身材就是杨宜知。

  吴征离去时略有些郁闷,好在只剩最后一家归元山庄。雷碧碧也是当场身亡,
估计没有更多线索,三人想着一切尽人事上门有个礼数罢了。

  相比起前四家门派,归元山庄的声势又要弱上些许,庄主欧正羽有十品的修
为,但庄里的弟子大都资质平平,除了欧正羽之外高手稀缺。这种门派现下尚能
在扬州境内说得上话,但谁都知道一旦欧正羽有什么三长两短,归元山庄就将一
落千丈。

  最弱的归元山庄,吴征却最是严肃。雷碧碧是欧正羽的弟子,还订了亲准备
娶做平妻,身份大不相同。感同身受,若是吴征府上哪位出了意外,他该何等地
伤心。

  进了归元山庄,还是老一套的流程。欧正羽名字起得气派,样貌却是有碍观
瞻。不仅五短身材显得瘦瘦小小,一张昆虫似地长脸与鼠目,怎么都掩不去一股
市侩之气。令吴征意外的是,死了最亲近之人的欧正羽,居然待他们也是最为热
情的。不仅全程陪同,酸话半句都没有,还一副昆仑掌门携同天阴门两位仙子登
门,蓬荜生辉的模样。连吴征在拜祭时,欧正羽还涕泪纵横地向雷碧碧的尸身道
:「碧儿,昆仑吴掌门来看你来了……」似乎雷碧碧也与有荣焉……

  吴征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多言。待拜祭已过,欧正羽就在偏厅奉茶,吴征道
:「欧庄主,不知尊夫人遇害前可有留下只言片语?此案牵涉昆仑弟子,若不能
查得水落石出,我心难安,也愧对尊夫人。」

  「没有,没有。」欧正羽的鼠目一转,道:「碧儿死时衣冠不整,手臂,双
腿俱有勒痕,前胸后背上更有多处淤青。唉,好惨哪……碧儿出门前只有一名侍
女陪同,侍女被拍了一掌,一路跑回庄子,言道碧儿半道被人骚扰威胁,那人自
称昆仑弟子杨宜知。碧儿不从,杨宜知便动手动脚,乃至用强……待得找到碧儿
已经香消玉殒,连侍女都已重伤不治……否则定然唤他出来让吴掌门问话。」

  「光天化日之下?」吴征双目一眯奇道。就这样几句话,说出去谁也是当故
事听,可欧正羽就这么报了官,雷碧碧遭逢恶徒欲行不轨,抵死不从之下恶徒恼
羞成怒下了毒手。吴征倒来了精神,这欧正羽似乎也话里有话。

  「正是,吴掌门莫怪,侍女是这么说的。庞太守又追查起来,在下不得不据
此已告。嘿嘿,归元山庄小门小户,有些事担待不起……」欧正羽一张脸拉得老
长笑得十分猥琐,也毫不掩饰期盼之意。

  「敢问欧庄主,据此以告之外,是否还有什么据实已告?」

  「在下知道吴掌门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从出事的第一天起,在下就在等
吴掌门来。厉白薇那些人瞎了眼,居然敢与吴掌门作对。欧某不敢,欧某只想帮
吴掌门。」

  吴征不喜这种人,但现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谈下去,道:「欧庄主需要
我做些什么?」

  「不敢不敢。」欧正羽嬉皮笑脸地连连摆手道:「在下是真心诚意,现下就
想与吴掌门交个朋友而已。大事未成,欧某什么也不要,大事若成,相信吴掌门
也不会为难小小的归元山庄。」

  「请欧庄主指点。」欧正羽说得已十分明白,所谓事成之后当然是对付完厉
白薇,掀翻了火虎堂,他要的也是火虎堂,至少从中分走一大块。这些东西吴征
没有兴趣,给谁都是他一句话说了算。欧正羽既然直接开了条件,显然十分有把
握,吴征虽不齿这样的人,但也不会拒绝在某些时候与他打交道。

  「锡山剑派,飞鸾镖局那些人都是跟风起哄,被火虎堂一半诓骗,一半威压,
稀里糊涂地就把杨爷送上了公堂。本来归元庄也是一样,但是要怪就怪那些人瞎
了眼,居然选中了碧儿……」

  「此话怎讲?」

  「哎,对在下而言,昆仑派与吴掌门就像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我们小家小户,只想着要活下去不易,能有眼下这一点点光景,就靠
着丁点生存之道。碧儿是越城雷家的旁支,论身份在雷家算不得什么,但旁支就
是旁支,她嘛……嘿嘿,嘿嘿……不知两位姑娘是否方便在此?」

  「无妨,请庄主直言就是。」雷家就是江南雷雳堂,祝雅瞳的「豪雨香梅」
就在那里采购而得。

  「那就恕在下放肆了。嘿嘿……」欧正羽的鼠目眯得更小,道:「碧儿实在
没什么习武的天资,再练上五六十年也不过四五品的修为。收她为徒一则图她貌
美,二则图她雷家的身份,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盼今后能有便宜之处,与
雷家做些小本买卖就是。但是碧儿这个人呢,颇有心计,也不太安分,呵呵,总
想着以她的姿色与聪慧,该当大展宏图才是……」

  吴征越听越奇,全然想不到这对师徒夫妻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还多有隐情,
怪不得欧正羽对雷碧碧的死全然不觉伤心难过。这哪里是什么真心诚意的夫妻,
分明就是生意伙伴。

  「可惜她武功实在不好,所以她做我的弟子,平日里偶有些场面要应酬,我
都是遣她去作陪。偶尔贵人们喝醉了酒看上她,若实在有好处,倒也不是不能陪
上一两夜……」

  吴征听得哭笑不得,雷碧碧完全就是欧正羽手中一个疏通人情的工具。听他
所言不避讳觊觎雷碧碧美色,雷碧碧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主,两个人应该早就
有了苟合,但只消有用,雷碧碧也能让他人玩弄。且这女子心比天高,搭上这些
达官贵人只会十分主动,哪会有半分排斥?

  「近几年来,碧儿陪同贵人也有那么十来回。在下不敢欺瞒或是夸夸其谈,
豪族世家里将妾侍拿来交换也是常事。嘿嘿,在下也参与过那么三五回的。娶碧
儿做平妻全是一项买卖,具体恕在下不便奉告。总之碧儿成了事,我便娶她做平
妻,做归元山庄的女主人……」

  从女弟子变为女主人,虽是归元庄这种二三流门派,也是一步极大的跨越,
雷碧碧想必又付出了不少才得以成事。吴征终于猜到一些内情,听得实在难掩嘴
角的鄙薄之意。对欧正羽这种人,只消有利益,是尊重还是鄙薄,实在半点都不
重要。

  「吴掌门应该猜到了,碧儿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的事不足为外人所道。当
然,这些事本就机密,外人也不会知道。但是在下看来,说什么碧儿会抵死不从,
在下压根一个字都不相信。」欧正羽露出十分猥琐的笑容道:「若有昆仑派的高
足亮出字号,还看上了碧儿,在下敢担保,碧儿脱衣服会比吴掌门想象的还要快
得多……」

  他说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吴征眉头一皱道:「以后莫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话。你们的事情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牵扯,更不想去做什么想象,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在下孟浪了,吴掌门赎罪。」欧正羽还是笑嘻嘻地。吴征说话
毫不客气,显然已被他掌握的内情所打动,自己人之间说话才会这么直白。

  「欧庄主不能为我师弟作证吧?」

  「不能,当然不能。」欧正羽见吴征还未完全对自己放心,遂坦白道:「欧
某的本事在吴掌门面前不值一提。但欧某有一样好处,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这一回,归元山庄唯昆仑派马首是瞻。欧某不能为杨三爷作证碧儿不是死在她手
上,但欧某为吴掌门传递些消息,或是要做些局,但凭吴掌门吩咐。」

  「欧庄主打得过厉白薇吗?」

  吴征忽然抛出个没头没脑的话,欧正羽鼠目一瞟火虎堂方向,不屑道:「厉
白薇不过狐假虎威,他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那好,欧庄主耐心等候,事成之后,火虎堂就是归元山庄的。」

  离开归元山庄,吴征脚步走得极快,听得二女在身后骂道:「贱男人。」

  吴征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去,见二女望向他的眼神全是骄傲与欣慰,也挺了挺
胸,一手携着一个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欧正羽这种人,用好了在某些事
情上能有大用。至于他那些怪癖,嗨,管他那么多呢。」

  「哼,还交换妾侍,你要敢有半分念头,我就……就打你……」

  「嗳,你们不可乱说啊!龙生九子,我就是貔貅,只进不出。交换?呵呵,
做梦!」吴征玩笑片刻,脸色又沉了下来,遥望傍晚的天边红云道:「明日起依
计行事,通知突击营的弟兄们,这一次,一个都不许放跑!尤其是……是他!」

  第十一章、临阵决机。枯骨肉生

  内力在周身游走,虽极为缓慢,却如此真实。不仅是失去多年的内力终于又
能「心想事成」,也因这股内力的运行位置太过奇妙。不同于以往内力运行于经
脉,深埋于体内,吴征授予的心法内力几乎就在表皮之下缓缓流淌。若是运功时
暂停片刻,几乎以手指就能触及,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对于失去过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再度拥有,还是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拥有
更加令人踏实和放心。这股内力依然不能用于武功,只不过能缓慢游走用以体验
这套心法,离能够如臂使指还差得老远。但这点希望的火光,简直比炎炎烈日还
要光明大展。

  再多的准备都只是准备,这世上又哪来许多神机妙算?局势了然于心,成竹
在胸以临机应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收了功法睁开眼来,柔惜雪面上一红。自昨日章大娘言道吴征不日就要来金
山寺汇合起,她便有些心神不宁。吴征与她兵分两路,一路去镇海城摸清来龙去
脉,一路在金山寺挖掘阴影里的秘密。吴征要来金山寺,说明镇海城里的情况已
摸得八九不离十,将这些暗香贼党绳之以法又近了一步。

  但柔惜雪清楚地知道,心潮起伏不单是为了可以惩恶扬善,告慰同门在天之
灵,也因又将于吴征见面而激动。

  年岁已不轻,三十余年更经历了无数风刀霜剑,尝遍酸甜苦辣,柔惜雪绝没
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此而激动。她不是无知的少女,深知这份情感是什么,也深
知这样的情感一旦有了苗头,就会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无可阻挡地生根发芽。

  人生至今屡遭打击,即使对虔诚修行的佛法也产生了疑惑,一度心丧如死。
此时吴征彻底闯入了自己的世界,一手,又一手,再一手,不住地将虚无缥缈的
希望变成现实,抚平自己的伤痛。奇的是,自己对这份情感既未惊慌失措,也未
刻意想要拥有,居然十分坦然,唯独想起来总觉有些哭笑不得地自嘲而已。

  他既要来了,金山寺的这里也该进入新的阶段,在这之前,先要助他将旧事
打点完善。

  「师太修行完了?」

  「嗯。」

  傍晚是挂单的云水僧们难得的休闲时光,柔惜雪盘坐运功,章大娘则在门外
守候,听得动静才又进房。左近无人,章大娘贴耳低声道:「师太,拙性午后去
扫了浮屠塔,果然发现不妥。」

  金山寺占地宽广,从吴忠口里得不到更多内情,只得由拙性借参观与朝拜之
机,一处处地探查。浮屠塔是寺庙中至圣之地,其中居然有不妥。柔惜雪感叹之
际,也不得不承认暗想贼党选的是处好地方。

  庄严的浮屠塔金刚宝座,八角飞檐,还供奉着金山寺历代高僧的舍利子。本
应佛光普照之地,可柔惜雪放眼望去,在这夏日傍晚的大雨里,雨点正顺着屋檐
成串地滴落,一线线仿佛交错的狼牙正择人而噬。

  「什么时候去查实据?」

  「实据好查,唯恐打草惊蛇。拙性的意思是不忙于一时,请师太示下。」

  「让拙性拿主意吧,情况他明了。」柔惜雪笑了笑道:「探查的时候,记得
带上我同去。」

  「是,属下已安排了,届时张百龄也会来帮忙。」章大娘绝不敢将武功全失
的柔惜雪一人留在云水堂,尤其是她的绝色之姿已被贼党知晓的情况下。虽被面
具隐去了如花容颜,在外又要装作愁苦的模样。但回到云水堂里不见外人时,她
的风姿依然让人心醉。尤其每晚侧躺着入眠,她微微蜷缩着,饱满的胸脯塌在床
面随着呼吸沉甸甸地起伏。即使落发修行,她仍然是个完全成熟了的女人,极具
魅力的女人,那身材让章大娘都觉得心动。

  「拖累你们了。」柔惜雪歉道,低头时念起方才缓缓流淌的内力,真切而实
在。如他所言,恢复武功的希望不太大,只能尽力一试。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他
想要做的事情,总让人觉得可能性凭空就多了三成。希望不太大加上这三成,一
下子就成了希望不小。

  雨势忽然小了下来,从浮屠塔的飞檐上挂下的雨水只剩下一滴一滴地掉落,
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浮屠塔又再度庄严神圣地立在寺院中,高高在上,俯瞰着众
生……

        ………………………………………………

  送走了吴征,欧正羽回到山庄后院,闭上院门,又闭上房门,再把窗棱都关
上。傍晚时分光线不明,这样一来整个屋子更是黑洞洞的,谁也看不清里头有些
什么。但是屋外天光仍在,透过薄薄的窗纸,任有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你可以出来了。」

  黑暗里床板被从地下推开翻起,一个人影轻巧地跃了出来。黑暗中看不清面
貌,人影窜至欧正羽身边向八仙椅一倒,懒洋洋地道:「你看起来很累。」

  「他是吴征,每一句话我都要分外地小心,你知道,他如果要杀我,我只能
白白死在他手里。」

  「富贵险中求。你老爱干这种事,就要有随时死去的觉悟。」人影几乎软倒
在八仙椅上,看起来十分懒散:「既然活着,还有心情说这些话,看来和他谈得
还不错。」

  「闻名不如见面,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对他坦诚相告,可能我也会被他列在敌
人的名单上。还好……」欧正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总算这一把赌得对了。」

  「整个镇海城,能和吴掌门,倪仙子,冷仙子作对的人一个都没有。本来就
该这么选择,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有他的好处,也有他的弱点。昆仑派重开山门,任何事都抬不过一个理
字,更不能胡作非为,所以吴征做事都要有理有据。而且,这个人心不够黑,做
事也不够毒辣,从他出道以来莫不如此。在镇海城里,他更要如此束手束脚,纵
然有一身本事,难免施展不开。」

  「嗯,所以你觉得他在镇海城会碰到很多麻烦?莫要忘了,一个六七成的吴
征,他还是吴征,一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弄潮儿。」

  「我之所以不敢把宝全都压在他身上,还是顾忌火虎堂。厉白薇那个人时男
时女,男人那一面看着豪爽,只要依着规矩来就行。女人那一面却暴躁,易怒,
动不动就撒泼发作。跟任何打交道,他都立于不败之地。称心如意的时候,他就
是那个豪爽的男儿汉。若是对条件不满,她就是那个撒泼的小心眼女人。」

  「这样的做法,不仅机变,而且狡诈了。」

  「正是,他手下的血案数都数不清,这么一个又狠毒,又狡诈的聪明人,不
会无缘无故就去惹一个惹不起,也不能惹的吴征。你应该知道,火虎堂到了他的
手里以后,几年下来已经跨出镇海城,号令扬州武林莫敢不从。他的胆子比天还
大,吴征和陛下的关系,世人稍有见识的无一不晓,他仍然敢惹吴征,你知道为
什么么?」

  懒散的男子第一次坐直了身体,思量了许久后才道:「昆仑山门重开,吴征
不能率性而为,陛下也一样。陛下要令盛国军民上下一心,他就得做一个明君。
吴征若是在镇海城出了事,陛下要将雷霆之怒同样要有证据和理由。厉白薇好大
的胆子,连陛下都敢一同算计。」

  「是了。这种冷酷深沉,貌如君子,心如豺狼的人,正是吴征的大敌。一个
施展不开手脚的吴征,却要面对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手,我不认为他有必胜的把握,
最起码,赢得不会太轻松,也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一
个赌坊里的故事。」

  「今天的镇海城里,全是各路赌徒。」男子又软瘫在八仙椅里,道:「赌坊
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不仅是赌桌上斗智斗勇,连赌桌之外也是如此。有绝佳的技
巧可能输得彻底精光,只懂得些规则也可能赢得盆满钵溢。有时候赌桌外的东西
比赌桌上还要有趣。」

  「你的朋友就连最普通的掷骰子都不会,更不要说随心所欲地掷出想要的点
数了。」

  「嗯。但他懂得人心,尤其是赌坊的老板是怎么想的。赌坊为了不吓到新赌
客,总是很微妙地操纵着胜负,通常还会让新赌客赢一点。等新赌客上了瘾,就
再也停不下来了,即使输掉了底裤,也会义无反顾地输下去。」

  「不错。所以你的朋友捧着大把的银两进了赌坊,老板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
新手?」

  「当然。但是更没有一个老板会想得到,捧着一千两银子准备豪赌的大豪,
居然没有想着要赢他三五万两银子,而是五十两就收了手。」

  「但是你的朋友一连就在赌坊的酒楼里住了二十天,大部分都在赢钱,所以
二十天下来,一千两银子已经变成了一千六百两。这世上哪有比这还容易赚钱的
生意?」

  「他确实难得住性子,更是坚韧不拔,每天的输赢都在五十两银子左右,绝
不贪心,若是亏了钱也能立刻收手。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是气定神闲,操弄人心
的赌坊老板。而赌坊老板,就成了气急败坏急着翻本的新赌客。」

  「但是你的朋友也没有料到,在他准备一次性赚一笔大的,就此收手走人的
时候,居然吃了大亏。」

  「嗯。那一天赌坊不再任由他摆弄,而是主动变招,所以我朋友连连输钱,
不仅把进账都还了回去,本钱都折了不少。世事无常啊,赌坊老板或许已在等待
他急红了眼,再把本钱一点一点输掉的样子。」

  「他失策了。」

  「不错,那一天,他的每一步决策都是错误的,所有的准备和计划都被看穿,
无数的口袋都在等着他自投罗网。但是……他醒悟得虽不算快,却非常非常地及
时,及时到无比凑巧。」

  「他也主动变招,忽然抱起手中所有的银子,换到一桌已摇好了骰子,即将
买定离手的赌桌上全压。」

  「可能是上天的眷顾吧,那一注被他准准地压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笑
的事情,每一步计划都被人破解,每一步都被人看穿,然而最后却是他赢了,赢
得旁人毫无脾气……」

  「是啊。你看,吴征像不像智珠在握的赌坊老板,会一步一步地破解一切难
题?他来了镇海城之后,群雄齐喑,在明面上占尽上风。然而到了最后,有没有
可能胜负难料?」

  「并不是不可能。」懒散的男子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其实谁都不喜欢
两面三刀的人。虽说镇海城里的风云我们避不开陷在里面,并非本意。但你确定
要尝试着左右逢源?」

  「我会谨小慎微,一直等到决胜的那一刻。我们不像吴征,这些人从出生开
始就像天上的神祗。他们可以有远大的理想,有崇高的梦想去泽被苍生。我们只
是普通人,在这样一个乱世里,永远都只能先考虑怎么才能活下去。我们豪赌不
起,一旦输光就没有翻盘之机。所以……我们还是学一学你那位朋友,只要些小
利就足够。」

  「好吧,我也同意。这么说来,明日雷碧碧出殡并宴请镇海城帮派的头面人
物还是依计划行事?」

  「当然,明日一定会发生很多事,也会很有趣。」

  「拭目以待,不要玩出火来就好。」

  懒散的男子又向床板钻去,欧正羽问道:「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问一问。你要赚赌坊的钱,最起码也要听一
听老板的风评,赌客们在里面玩得开不开心。你不方便出去,还是我帮你去做吧。」

  「你若是一直这么勤快,我们山庄总算后继有人。」

  「不急不急,你还年轻得很,哈哈……」

            …………………………

  天刚蒙蒙亮,镇海城里就出现三三两两的车马,城门一开,早已等在门口的
车马就出了城,顺着城外的官道向东南而去。一路上不时又有车马到来,汇聚成
一道人流。

  今日是归元山庄准庄主夫人雷碧碧出殡的日子。近段日子以来,整个扬州武
林都蒙在一片阴影中,鲜血,死亡,四处人心惶惶。雷碧碧也是受害者之一,她
的出殡就有了巨大的影响力。借此机会扬州武林人士汇聚于归元山庄,一来有在
乱局中抱团取暖的态度,二来也想得到更多的消息,以期能更好地应对这一场风
波。

  整个扬州上下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在今日赶早前往归元山庄,且几乎都是门派
中的头面人物领头,又带足了随从。挑担的挑夫,赶车的车夫,乃至于各家门派
的随行弟子们一路上大都默不作声,遇见了熟人才凑近了低声寒暄几句,一路上
的人流竟有几分行军的壮观。

  吴征与倪妙筠,冷月玦乘着骏马飞驰到来,见了这处行伍也放慢了马蹄,随
着人流一同前进。

  归元山庄离镇海城约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其间不断有江湖人士赶来,又汇
聚在一起同上归元山庄。吴征的前后也跟了两家门派。看他们的领头人十分尴尬,
靠上来套近乎不是,远离也不是,只得就这么跟着,心里恐怕还在盘算怎么和扬
州的武林同道解释一切都是碰巧,并非自家想攀龙附凤。

  吴征也不与人搭话,杨宜知洗脱罪名之前,他在扬州武林里都是个不受欢迎
的外来者。听说厉白薇今日也会拖着重伤的病体前来,届时免不了一番煽动挑拨,
让自己难堪吧?吴征饶有兴致,不知道这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厉白薇要怎么唱。

  看看离归元山庄不远,身后不断有马蹄声滚滚,一些动身迟了些的门派正快
马加鞭地赶来,见了人流后均放缓了脚步,一同前行。不一时吴征与二女身边围
了许多人,越是接近归元山庄,人潮就越多。看这情况,山庄里外今日怕不得有
两三千号人。

  「还没见厉白薇,莫非一早就来了?」冷月玦低声道。

  「迟要来,早要来,迟早要来。」吴征淡然一笑。这一役摸索到现在,处处
都有暗香贼党的影子,对双方而言都是不死不休。大风大浪经历了多少才走到今
天,在场三人均有独当一面之力,厉白薇纵然阴险狠毒,暗中还有人帮忙,吴征
并不畏惧。

  冷月玦美眸左顾右盼,在场的武林人士虽多,武功却大都难以入眼。江湖上
的阶级,比朝堂上还要更加分明正因这种实力使然。芸芸众生再多,也无力与豪
强们抗衡。

  像这些二三流的门派里,即使打杂的挑夫,车夫不少都有三,四品的修为,
但在冷月玦眼里都不值一提。何止他们,整个镇海城又能有几位十一品修为的高
手呢?冰娃娃知道,对于放眼天下的吴府而言,来到这里就像是俯瞰众生的神祗。

  对于厉白薇的手段,冷月玦心里充满了好奇。以弱敌强是吴征常面临的难题,
且并不是每一回都能成功。难道镇海城里也有这样的人才?

  正满心好奇间,左手边推车的车夫伸手抹了把滚滚的汗珠,独轮车忽然失了
平衡,左右摇摆之下,车夫虽拼力想要扶正,终因气力不济,一车的礼物均翻在
地下。

  冷月玦刚拨转马头让开,礼盒里忽然一声震天的炸响。骏马失惊人立而起,
连冷月玦也觉头昏眼花,若不是武功深湛,几乎被掀下马背。

  吴征就在冷月玦的身侧,一样被炸裂声震得耳鸣阵阵,但他功力更深一些。
在异变突起的短短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翻在地上的礼盒里射出一排钢针,那气
力不济的车夫大手一张,掌心里忽然多了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几乎是尾随着钢针
一刀扎向冷月玦的小腹。

  距离极近,异变又突然到了极点,冷月玦还在晃神中,吴征大吃一惊!

  冷月玦危在旦夕,吴征更惊的还是心头那种熟悉的感觉。

  那个车夫的修为绝不会超过四品,但是这一刀简单,直接,坚定又有效,仿
佛他一生在练的都是这一刀。最简单的一刀直插,被他练到了极致,无论身前是
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不会停下,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杀手?」

  桃花山上,吴征亲历了祝雅瞳杀尽一山高手的过程,祝雅瞳所用的手段让他
大开眼界。精巧的布局,简单有效的招式,必要时付出一定的代价换取胜果。每
一步都无比精细,每一步都大有讲究。

  这个车夫一出手,他就想到了桃花山,想到了杀手二字。杀手不一定要有多
高明的武功,更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儒雅的气度。高手的一切在杀手身上全是
累赘,他们只需要稳,准,狠,在最平凡,最朴实的表皮下惊雷一击,完成使命。

  车夫就是车夫,已经推了三十年的车,也练了三十年的一刀直刺胸口。被震
晕了的冷月玦在暗器发射的砰砰声响起时就在腰间一抽。阳光下一条银白的丝带
迎风招展,一卷一裹,射向她身上的银针消失于无形,剩余的全射入了骏马的身
体里。

  骏马长嘶着向右软软倒下,冷月玦失了平衡,只来得及一抬玉腿向左旋身,
由骑乘改为侧坐,以免马儿倒地将她压在身下。车夫的短刀紧接着就刺到了胸口,
刀尖对着的是一只美乳。

  冷月玦匆忙之间只得甩手一抖,被缠在丝带里的银针反射而回!即使高手对
决,也没有人敢硬接她的这一蓬银针。车夫的修为不高,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根本
躲不过去。但他一点都不想躲,银针发出闷响射入他的身体,他的一刀直刺没有
半分犹豫,也没有半分阻碍,仍然朝着美乳直刺。

  冰娃娃的奶儿算不上豪硕,但丰满饱实,圆润挺拔,其形极美。车夫恶狠狠
的目光死死盯着这里,可他丝毫不为美色所迷,他的目标,只有这只美乳之后跳
动的心脏!

  冷月玦足尖一点,在极为别扭的姿势下仍然轻飘飘地腾空而起。车夫一刀刺
空,足下也失了所有力气摔在倒地的马儿身上。细小的针孔伤处流出汩汩黑血,
与马儿身上的黑血融在一处。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吴征也已反掌切断了一名挑夫的脖颈,倪妙筠一剑双分,
挑翻了两名仆从。

  人流大乱,惊呼声大作,一时车仰马翻。最先倒在地上的礼盒里冒出滚滚浓
烟,不一时浓烟四起,光天化日之下仿佛忽然来了浓雾,对面不能视物。

  身后刀风逼人,吴征一记后翻空中两脚齐出,乱局中已是全力施为,内力到
处,直将两名刺客踢死当场。只见浓烟漫天,视线里影影绰绰全然看不清。他眉
头一皱,目力受损之下敌人依然可以看清自己,想是此前锁定了方位,也有这帮
杀手常年训练所致。

  吴征施展观风听雨,耳听得二女与自己虽分散,相隔不太远。三人武功均强,
即使在异变中仍游刃有余。吴征放下心来,遂闭了气息向冷月玦靠去。

  桃花山一战,祝雅瞳曾骄傲地向吴征自诩为天下第一杀手。来盛国后两人夜
晚偷欢,聊起珍贵的往事来,不免又反反复复说起这一战。每一个细节都被一次
次提起,乐此不疲。

  江南多养有刺客,祝雅瞳游历江南多年,也曾为了提高修为加入过「钩魂」。
据她的回忆,这些刺客聚在一起,组织有些像门派,又有些像豪族。他们不仅有
自幼就收养,培育的刺客,也对外招收一些高手。钩魂里组织严密,不许以真面
目示人,互相之间均不相识。做事也很严密,并且规矩极多。不仅价码高,刺杀
对象也都是武林人士,大都与仇杀有关。

  像吴征这样的身份要去刺杀,钩魂是无论如何不会接的。但是看这些刺客的
手法,又分明是自幼起就培养的杀手,才能以不高的修为,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让三位十一品高手都要凝神全力应对。

  吴征想得透彻,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对头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
刺,还明显有备而来,陷在一滩浑水里不是上策。

  「玦儿,妙筠。」吴征让过一刀,又躲过一轮梭镖,昆吾剑一记「雷霆万钧」
砍死三人。刚一出声就暴露了位置,立时吃了一轮连环快攻。

  「我在这里。」

  倪妙筠的声音就在身侧五丈开外,听着不远。吴征尚未答话,就觉一道掌风
几乎已贴上了自己小腹,另一股钝物劲风朝着胸口打来。两招齐发悄无声息,此
时突然杀气四溢,仿佛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再也无可抑制。

  「金刚横眉」的棍法,「千鹤嬉空掌」的掌法,「浮云七绝」的轻身功夫。
吴征大惊之下向后一倒,双足连蹬,身形几乎贴着地面横飞出去,一棍一掌几乎
在胸口与小腹前掠过。若不是敌人的这股杀气忽然爆出,这一下他没有把握必定
能全身而退。

  「顾清鸣,滚出来!」吴征顾不得后怕,他怒狮般暴跳而起,长剑泼风般挥
舞着朝遇袭之处奔了过去。剑风虎虎,却均落了空。袭击的刺客一击不中即刻藏
匿远遁,不知身在何处。

  「你跑不了,你跑不了!」吴征双目赤红,疯魔一样持剑左右劈砍。

  「吴郎你去,这里不用担心,我们在山庄等你,万万小心。」冷月玦的声音
远远响起。顾清鸣对昆仑派做下滔天罪恶,害得胡浩被吊死风干,林瑞晨也饱受
侮辱饮恨而终。吴征恨不得生啖顾清鸣之肉,冷月玦听得呼唤,赶忙出声应道。

  即使顾清鸣隐去了身形一时难以找到,吴征仍然高喝着循迹而去,不一时就
去得远了。

  归元山庄外,半山之所视线宽阔,厉白薇俯视着一团大乱。里许的距离,虽
看不清浓烟中发生了什么,但吴征的怒吼声却清清楚楚。他微微一笑,吴征一定
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会来,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动手。既然打了他一个措手
不及,他就很难不掉入陷阱里。

  一个火虎堂当然没有与吴府抗衡的实力,但是这一场火虎堂只是被推到明面
上而已。背后不仅有足以匹敌吴征,倪妙筠与冷月玦的高手,还有对吴征了解得
无比透彻的智囊。而事后,也会有人背起所有的责任。吴征虽与陛下相厚,但若
是死了,再厚的情感也不复存在。

  冷月玦伏地微微喘息。三人里她的武功最低,才踏入十一品不久,刺客几乎
把目标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承受的压力也最大。烟雾之下情况不明,为免自乱
阵脚,冰娃娃始终隐忍。一直到吴征发现了顾清鸣,她才出声传讯。

  冷月玦一出声又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些刺客的目力在烟雾中比自己的还
要强过许多,刺来的刀光忽明忽暗,还有无孔不入的暗器。前一刻还缩着头瑟瑟
发抖的挑夫,忽然就变成要人命的杀手。刚才还抱着受伤,满是鲜血的大腿哀嚎
的车夫,又毫无征兆地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一刀插向要害。

  四处皆敌,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冷月玦疲于应付,更不知烟雾之外还有没
有埋伏。这些凶狠但武功低微的杀手时不时被派来迷惑之用的?会不会有武功高
绝的杀手还隐在暗处,等待着致命一击?

  敌人的目标明确,引走吴征,拖住倪妙筠,再集中力量向最弱的自己攻击。
但是,吴府里出来的人,岂有易于之辈?冷月玦运足目力四望,只见眼前的烟雾
涌动。今日无风,烟雾散去得极慢,但烟雾又像被无形的气流催动,正微不可查,
又确确实实地由东向西流淌。

  冷月玦施展天阴门的绝顶轻功向北疾奔绕了个小圈,果见烟雾流动的方向变
为由南向北。在看不清的烟雾里,似有人正催动的烟雾向四方发散。

  冷月玦微微一笑,判明了方向后轻巧地奔去。这是天阴门的独门内功,也是
倪妙筠的绝技,配合她的剑法使开之时如云如雾。现下在无边的烟雾里,倪妙筠
正催动内力,将烟雾向四面八方排去。冷月玦离她越近,感应就越发明显,都是
天阴门一脉相承,内功的路子大有相似之处。

  果然找了片刻,就见一道苗条的人影正在烟雾里缓缓摆动着双掌催动内力。
冷月玦足下几个重重的踏步,正是天阴门的轻功「魔劫昙步」的步伐。倪妙筠听
得真切,伸出柔荑与冷月玦的握在一起。

  遭遇突袭而分散的二女汇合一处,实力大增,两人相视一笑,瞅准了方向一
齐自东方突围而去。

  吴征已走,想来早已脱离烟雾多时,二女不必担忧他在烟雾中遭遇杀手,也
突出烟雾。冷月玦低声道:「师叔,我们去山庄吗?」

  「当……当然。」倪妙筠陡然被叫了一声,满面羞红。三人连着荒唐了两夜,
个中滋味固然让人流连忘返,但要一下子淡忘十几年来的辈分差别,着实也办不
到。女郎忸怩了一阵,朝归元山庄挑了挑眉道:「吴郎去办事,我们去拖住厉白
薇。」

  「好。」

  吴征大呼小叫着追了出去,烟雾弥散得足有数里远,他在烟雾中做往来寻觅
状,每当偏了方位,都有杀手出现阻截,帮助他正确地追踪顾清鸣。别的不说,
这组织能力让吴征拍案叫绝。也不知道多少年严酷的训练,才能将这些杀手训练
到这等地步。

  追着顾清鸣一路出了烟雾,只见前方人影一闪钻入山脚下的树林里,吴征足
下生风也追了进去。顾清鸣不知要引他去向何方,但吴征根本不想跟着去。

  一进树林,吴征也忽然没了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待敌手反应过来时,
翻遍了树林也找不到吴征的身影。

  今日来归元山庄,原本就有做了多手准备。刺客突袭是吴征没有想到的,但
借此机会,未尝不是一个良机。冷月玦所言山庄见面正是此前约好的暗语,意即
二女会去山庄稳住场面,吴征正好可脱身办事。现下他的目标,正是火虎堂总堂。
祝家的探子已将厉白薇现身归元山庄的消息带到,火虎堂现下必然内里空虚,吴
征要去的,正是厉白薇那间隐在书架里的密室。

  若没有暗香贼党在背后的支持,厉白薇绝不敢与吴府和昆仑派正面冲突。且
吴征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唯独缺乏证据,也不想放跑了这干贼党。其实贼党也清
楚吴征注意到了他们,双方都在互相试探,也互相以身为诱饵。吴征甚至不敢动
用吴府里最强大的两位十二品高手,因为那会直接吓跑贼党,这次机会一失,不
知何时才会有剿灭贼党的时机。双方都在互相兵行险着,看谁才能坚持到最后,
成为最后的赢家。

  吴征一路疾奔回镇海城,穿过城门,径直来到火虎堂西面的院墙边。上回踩
过一次盘子,路线已牢记于胸。火虎堂今日厉白薇出行,也必然兴师动众,堂内
难免空虚。但吴征还是小心等待,厉白薇被拖在归元山庄,今日能不能回来还是
两说,他有足够的时间。到了烈日近午,难免困倦之时才翻入院墙。——夏季的
午后最易犯困,厉白薇不在火虎堂,值守也难免懈怠。

  吴征轻车熟路,一路掩至中央堂口,使开观风听雨。火虎堂的守卫虽严,又
哪里挡得住他这位十二品之下第一高手?悄无声息地翻进厉白薇的屋舍,吴征松
了口气。

  空荡荡的屋舍,却是火虎堂里绝对的权威地带。除了厉白薇或者得他本人许
可,谁也不能进来,谁也不敢进来。吴征晃晃悠悠地翻了些案头书信,席地而坐
以免在窗纸上映出人影,一目十行地速读一遍。

  都是火虎堂内部事宜,也无要事,以厉白薇做事的机敏与谨慎,重要书信也
不会随手留在案头。一无所获,吴征起身在书架上掏摸起来。书架第二排左起第
十四本书常有抽动的痕迹,以倪妙筠洞若观火的眼光一下就知道这里有道暗门。

  设在中枢之地的暗门,想也可知里头有多么重要,也或许设有机关重重,危
机步步。但想了解更多关于火虎堂与厉白薇的秘密,没有比这里更容易的地方。

  吴征抽出书册,伸手入内掏摸了一阵,又掀开墙面上的一处暗格,扳动机簧,
果然书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道暗门来。吴征闪身入内,只见一条甬道直通地底,
零散的火光照出幽影处处,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吴征扳动里面的机簧将暗
门合上,放轻脚步顺着甬道行去。

  暗门应是高手匠人制作,机簧打造得分外精巧,开关时居然悄无声息。吴征
借着火光前行,功力也已提到了极限,甬道先是下坡,又平直地行了好一段,吴
征计算起来足有半里路。在闹事里挖出这样一条地道殊非易事,一路行来居然没
有半点机关,似乎来到这里就能畅通无阻。

  看来这里不是什么藏宝之所,而仅仅是一处秘密通道。吴征并无半分失望,
反倒对这条秘道通向何方十分感兴趣。说不定秘道的尽头,就是暗香零落的贼窝
呢?

  吴征提起轻功放轻了脚步,就似一只灵猫。正行进间,忽觉甬道传来轻微的
震颤。他一愕,眉间深锁地回头。

  暗门的机簧制作得再巧妙,不发出半点声响,但沉重的门扉开关时免不了震
动甬道两侧墙壁。吴征感应敏锐,立时察觉暗门开了又关,有人又进入了甬道。

  暗门开关迅速,显然只得一人进入,普天之下能让他无力招架的高手不过一
掌之数,绝不会出现在这里。吴征不慌不忙,进出就这么一条路,即使暴露了身
形,也不过是把来人制服即可。

  吴征加快脚步,向甬道尽头奔去,苦修十余载的轻功在此时又展现得淋漓尽
致。笔直的甬道忽然变得曲折,弯道甚多,吴征情知快到了关键之所,不缓反急,
几乎将轻功提到了极限。

  火把虽少,人影依然会被光芒投在墙壁上,弯道增多之后,人未至,长长的
影子已到,身形已无法隐藏。吴征转过一个弯道,一道寒光,一道乌光同时飞起,
向着面门点来。他当即足下顿步,轻轻一点身形暴退砰地撞在墙壁上,闪过这两
道夺命光芒。

  吴征心中一凛,以他现下的武功,甬道前后有人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之力。可
面前静坐的四人居然不入他感应之内,若不是「道理诀」之下反应神速,这一下
不免要受重伤。

  静坐于此的四人面上神情更加惊诧,他们奉命驻守此地,不仅听不到吴征前
来的脚步声,更想不到人影刚刚在弯道里出现,片刻间吴征已到。以至于这夺命
一击晚了片刻,居然没有奏效。

  「梅兰菊竹,花中四友?」吴征一看他们的武功,就猜到这四人的身份。火
虎堂在镇海城里打出一片天地时,除了老堂主冯昊远之外,这花中四友一样声名
鹊起。五人同心协力,才有了火虎堂之后的光景。这四人人如其名,就仿佛无声
的植物,坐在此地连吴征都没能察觉。

  冯昊远重病之后,火虎堂渐渐落入厉白薇掌控,连他的死讯都没能传出来,
花中四友更是销声匿迹。吴征一度猜测这四人已然暗中遭了毒手,不想他们居然
乖乖地坐在此处,心安理得地当着厉白薇的看门狗。

  「你是什么人,居然擅闯禁地?」一名白袍老人五绺长须,连喝问都显得温
文尔雅,颇有谦谦君子之风,这人当时四友中的兰——陶兰青。

  「我是你们的新堂主,何来擅闯禁地一说?难道这地方你们来得,本座来不
得?」吴征冷笑一声,施施然道。

  「胡说八道!你可知已犯了本堂忌讳,死罪难饶!」一名黄袍老人神态傲然,
厉声斥责道。这人当是石英菊了。

  「咦,好大的威风?本座倒要问你,你们的兄弟冯昊远死不瞑目,妻儿任人
折辱,犯不犯忌讳?你们为何不管?」

  「本堂里的事情,与外人无关。你究竟是何人,快快如实招来。」这人衣袖
上绣着几瓣腊梅,想是伍新梅。

  「呵呵,都说过了,我是你们的新堂主。这面令牌,你们总该认得吧?」吴
征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劈面一晃。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暗沉的令牌上一龙一虎正
足踏风云,傲笑苍穹,正是冯昊远曾当众指定的令牌「我百年之后,谁得龙虎风
云令,谁就是本堂堂主。」

  甬道里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许多,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最喜欢的几样东西,无
非是权力,金钱和女人。这一面令牌就代表着权力和金钱!

  「原来,是昆仑派吴掌门当面,倒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说话的是四友
之首童修竹,他不敢再坐着,缓缓起身后三友也一同起身,在他身边或前或后,
仿佛布下了一个阵势。

  「昆仑掌门,再兼任个火虎堂堂主,也不算亏了四位吧?」吴征嘿嘿一笑,
将令牌收进怀里。他当然没有龙虎风云令,此事在镇海城流传极广,冯昊远在时
不少人都曾见过龙虎风云令,祝家在此地的几位管事也都印象深刻。既要对付火
虎堂,免不了尔虞我诈。这块令牌仿佛已从世间消失一般,吴征也就命人仿制了
一块。祝家能工巧匠极多,凭着记忆很快赶制了一面。令牌虽经不得考验,但仓
促间也不易辨认。

  「请吴掌门再示令牌,我们好细细验过。若果真是龙虎风云令,冯堂主昔日
的许诺满城皆知,火虎堂自然是吴掌门的。」童修竹向前两步伸出手来,四友的
阵势也一同向前两步。

  「童长老什么意思?」吴征笑道:「若我不给,你们是不是要硬抢?」

  「这是本堂信物,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吴掌门若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据为己有,
就莫怪我们无礼。」

  「你们四位辈分虽高,但我信不过。让我过去,我要去找厉白薇。反正火虎
堂里也是厉大总管说了算。」吴征也往前抢了一步。

  他已看出花中四友布的是个玄奥阵势,以资格最老,武功也最高的童修竹为
阵眼,陶兰青与石英菊左右护卫,伍新梅突前。这套阵势总是随着童修竹的步伐
不停变换,甬道里地势狭窄,吴征哪容他们尽占上风。

  「也对。」两字刚吐,伍新梅手中的乌光一抖,身后亦有三兵齐出,火把上
的光芒照耀在兵器上如繁星点点:「你就老老实实随我们去见厉大总管。」

  「那就不必了。」吴征呛啷一声拔出昆吾剑,劲风到处,伍新梅的乌金棒被
震开,陶兰青的长剑被磕偏,石英菊的长钩落了空,童修竹的玉杖则被吴征一把
抓在手中。

  只是一招交手,吴征就知此战不易。四友武功不弱均有十品修为,尤其最强
的童修竹已踏到了十一品的门槛。甬道里转折不便,四友却是极为熟识,地形唯
独大大不利于己。这套阵法也颇有讲究,四友之间相互配合默契,极易发挥阵法
的威力。

  但这一切于今日的吴征而言又有何惧?四般兵器又来,他低喝一声,身不动,
臂不抬,一掌自下而上,毫无征兆地发出。

  这一掌势大力沉,后招虚虚实实深不可测,正是天雷九段中的绝招「风行雷
动」。伍新梅大惊,但阵势展开便滚动不绝,身后一剑一杖左右攻上,还有一掌
抵在伍新梅后心。伍新梅得了强援,吐气开声,生生接了吴征一掌,反手短棒如
电而出,反击吴征胸前。

  吴征与伍新梅对了一掌,一沾即走,反掌点向伍新梅胸口大穴,一记凤点头
闪开玉杖。眼见长剑长钩左右划至,他架住伍新梅的短棒,身躯径直向前一冲,
以肩膀撞向伍新梅。

  伍新梅与吴征对了一掌,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来,胸口如遭重锤,一时窒息。
吴征这一记怪招就逼得他手忙脚乱,不得已向后一退,短棒圈转下击要打吴征背
心。这一下阵法略显散乱,吴征动如脱兔,一个转折已然脱出四般兵器的合围。

  四友见他举重若轻,只是几下试探就已显出极其高明的武功,游刃有余,不
免暗暗心惊。四友配合多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默契,这套阵法又有绝大的威
力,使出来后还未吃过亏,即使十一品修为的高手也有折在他们手下的。厉白薇
能一手掌控火虎堂,一一除去堂中的反对者,与他们四人息息相关。吴征天赋再
高,终究年纪轻轻,四友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吴征贸然闯进来分明是自投罗网。
哪里想得到几招交手下来,反倒是四友落在下风。

  吴征脸上笑嘻嘻,心念电转。四友他固然不惧,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不好施
展,想一举拿下也不容易,背后又有人进了地道,也不知道武功如何,若是放跑
了其中一人,也是麻烦。

  当下不及细想,只有先尽力制服四友再说。

  这四人的武功同气连枝,互为奥援,浑若一体,吴征几次出手均不能速胜。
眼见三兵又齐头并进,兵锋左右摇摆,也不知指向何方,他心中暗道:「罢了,
今日难建全功。」

  吴征身子一侧后伏低,朝着石英菊唰唰唰连刺三剑。阵法若是正面施展,对
吴征大为不利,但是地势狭窄对双方均是对等,都有转折不灵的弱点。吴征这一
招攻击左侧的石英菊,原本阵法要随之转动,以正面迎击。否则最右的陶兰青被
自家阵法所隔,便似生生少了一人。但在地道里转换不易,在竹,梅援手迎击之
时,他只能踏着步法维持阵法不乱。

  吴征的武功何等精强,眼见三般兵器就要刺在他身上,却不知怎地一一落了
空,全是贴身而过。反倒吴征三剑既出,后招连绵不绝,也不起身,就伏低了一
掌撑地,双腿连环横扫石英菊。

  扫腿来势猛恶,劲道十足,石英菊不敢硬接只得跃起,身后陶兰青从石英菊
跃起的空隙里长剑直刺,竟要与竹,梅二人的兵刃一齐将吴征钉死在地上。

  吴征嘴角露出个冷笑,手中昆吾剑脱手电射而出。伍新梅怪叫一声,百忙中
一个侧身避开剑锋,只听夺的一声,锋锐的长剑深入石壁,直至末柄,可见力道
之雄浑。他一身冷汗尚在后怕,只听惊叫声又起。原来吴征凭着一双肉掌,左掌
生生抓住玉杖的杖头,右手二指一拈,将陶兰青的长剑夹在手中,指若精钢铸合,
陶兰青连连运劲,分毫不动。反倒吴征抬手一举,长剑向上划去。

  这一剑本是借石英菊跃起的空隙所刺,长剑被吴征拿在手中,石英菊跃势已
尽正在下落,剑锋非把他从胯下劈成两半不可。石英菊大骇,沉下长钩欲架住剑
锋,但也知吴征只消将长剑一侧一提,自己难免受伤。危急间童修竹抓住他后心
一提掷在一旁,才得脱大难。

  紧迫之际,阵法最易散乱,吴征一招占先,哪容四人再行修补,他向落单的
石英菊疾冲两步,忽然回身一脚将惊魂未定的伍新梅踢了个筋斗。兵行险着,一
招得手,阵法就此呈溃败之势。

  石英菊被隔开,伍新梅被一脚踢得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童修竹红着眼玉杖大
开大合地横扫,舞出一团杖影。吴征此时赤手空拳,又不像此前阵法束缚之下,
童修竹使不开手脚,只把玉杖当短棍,点穴尺用。此时杖风虎虎来势猛恶,吴征
也只得暂避锋芒。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吴征一边后退避开杖影,一边拳脚齐出,将落单的石
英菊远远逼开,使阵法不得成型。童修竹武功虽强,年事渐高,这般发力必然不
久就要衰弱。吴征笑吟吟地凝神应对,却已胜券在握。

  石英菊见势不妙,咬了咬牙发声喊,向地道入口奔逃。四友自有他们的默契,
见事不谐,只得先行离去。吴征要破阵,就要隔开四人,当前地势下他孤身一人
首尾不能兼顾,只能反身向童修竹攻去。

  阵法既破,吴征的武功远比三人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交手五六十招,伍新
梅又被打倒,童修竹与陶兰青也无可抵挡,十招不到,吴征双掌齐出,一虚一实,
如天地象分,阴阳候列,二人哪里能敌,纷纷中掌倒地。

  「我今天不杀你们,不过要劳烦你们做个人质。」吴征点了三人穴道,问道
:「这里通向何处?」

  三人齐齐闭目不言,吴征刚要再问,只听甬道远处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正
是逃走的石英菊所发。他的叫声极尽惧意,仿佛看见地狱的冤鬼。

  吴征皱眉回身,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盯着漆黑的甬道尽头。只听石英菊一路
惨呼又奔逃而回,仿佛那只索命恶鬼正紧紧追赶。

  不一时石英菊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脸上五道可怖的抓痕深可见
骨,正淋漓地滴着黑血,他浑然不觉疼痛,只瞪着恐惧的双眼没命地跑来。

  吴征回望倒地的三人,只见他们抖见兄弟发疯,也不明所以,迷茫中又带惧
意。

  「他……他……他来了……索命来了……」石英菊奔到近前忽然翻倒,竟是
重伤之际活活被吓死。

  是方才尾随自己之后进入地道的人?吴征起身凝望地道,只听脚步声虽轻微,
终究可闻,来者是人,不是什么索命的恶鬼。不过就是武功比四友更高明许多,
比自己也差不了太多。

  一个不高的身影出现在地道远处,火光照耀下敦实强健,步伐虽轻,却十分
沉稳。他并未刻意藏身,一头须发已半黑半白,略有老态,只是精神十分健旺,
尤其双目如雄鹰一般阴狠又凌厉。

  「你……你……你」童修竹的牙关咯咯打颤,分明认出了来人,喉间却像被
堵上了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吴掌门,有礼。」来人一记利落的抱拳,目光一转,只朝着三友冷笑。

  吴征恍然,难怪石英菊会活活被吓死,剩余的三友也会惧怕到这等地步,若
是熟悉的死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自己也要被吓个半死。他偏着头问道:「
在下若没有眼拙,尊驾可是冯昊远,冯堂主?」

  「区区贱名,吴掌门居然听过,幸何如之。」

  「啧。」吴征头疼地扶着额头道:「连我都以为冯堂主必然已死了,否则哪
容妻儿受人欺凌。冯堂主,你这片基业我都答应了要送人,想不到正主儿活得好
端端的,可叫我怎么交代的好?」

  冯昊远莞尔一笑,吴征这句话虽难听,无异于暗中表了态。火虎堂近年来都
是厉白薇的,吴征要把火虎堂送人,前提必然是对付厉白薇。冯昊远被逼得要假
死遁逃,还留下妻儿被人反复凌辱,必然与厉白薇有关,两人至少在此时目的一
致。

  「吴掌门高高在上,不知我们草头百姓的辛苦。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不得不
做一些掩饰。妻不过是个摆设,儿也不是我儿。我的孩儿从一生下来,就送给别
人去养。否则在火虎堂里,永远都会有人要害他,害不成,就想方设法地教坏他,
让他没本事继承火虎堂,防不胜防。这些事吴掌门不必担心,但等吴掌门今后有
了孩儿,就会懂了。」冯昊远露出唏嘘落寞之意,也有些痛苦之色。骨肉分离,
本来就是人世间的惨事之一。

  「我还是懂得一些的。」吴征眯了眯眼,他虽还没有孩儿,但也是做儿子的
人,知道个中无数的艰难不易。

  两人侃侃而谈,三友却颤栗起来。虽曾和冯昊远一起打出一片天地,他们终
究是属下,这些秘密他们从前也一概不知。冯昊远在这里说给他们听,就意味着
他们已死定了!

  第十二章、孤夜柔情。师门断恩

  幽暗的火光闪烁,映照在露出恐惧之意的三友脸上。没人想死,三友的年纪
也大了,老人更加怕死。冯昊远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道:「你们都想要?」

  「堂主在时,我们兄弟没有动过心思,但堂主不在了,火虎堂也是我们的心
血,不容落到他人手上。令牌,我们确实都想要。」童修竹被吴征打了要穴,倒
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忽见冯昊远死而复生,也是满面惊异。

  「是么?我怎么听说厉白薇答应你们兄弟,除掉我之后,堂主由你来做呢?」
这些年来,他藏踪匿迹,饱受屈辱,对这帮昔日一共打拼,却又背弃他的手下一
定恨入骨髓。能以一双肉掌生生打出一片天地的豪杰,都是凶狠毒辣的狠角色,
从他杀死石英菊所用的手段之毒,下手之很就可见一斑。三友对他如此畏惧,早
年打拼时也见过不少冯昊远的手段一定犹有余悸。

  三友被说中阴私,又对冯昊远颇为了解,一时语塞,面如死灰。

  「若不是你们瞎了狗眼应承下来,我也不用死两年。你们,好生让我寒心。」

  「成王败寇,堂主,我无话可说。」童修竹一咬牙,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冯昊
远道:「可是堂主,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待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我们兄弟
要反你?堂主,我们怕,我们好怕!」

  「我没亏你们!没有我,午夜帮的人早把你们这群蠢货生吞活剥了!你们怕
死,舍不得手上一点蝇头小利,你们不敢像我一样拼上一切!你们……你们……
当年的心气早被银子和女人消磨的干干净净!」冯昊远沉声嘶吼,狰狞着面目道
:「厉白薇难道待你们更好?没了我,你们可曾做了主?厉白薇把你们当什么?
他娘的连狗的不如,在这里给他看地道!他有午夜帮撑腰,你们贪生怕死,只敢
躲在这里苟且偷生,不敢说半个不字。」

  童修竹垂头丧气。俗话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冯昊远和四友从亲密无间的
战友到反目成仇,其中对错无法评说。闹到眼下这步田地,四友要置冯昊远于死
地,冯昊远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听说吴掌门已将火虎堂送人了?」冯昊远发泄了一通,朝吴征揶揄笑道。

  吴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原本想抢了厉白薇的,既然正主儿来了,
那当然抢不得了。」冯昊远假死隐忍,却又留下后手,甚至连妻儿都是假的用以
迷惑对头,算得上一代枭雄。吴征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狠厉坚忍。

  「抢得!就是抢厉白薇的!但是火虎堂不能给。冯某略有资材,届时全数赠
与吴掌门,吴掌门要交代,这份资财管够。」冯昊远上前两步,一掌拍在陶兰青
顶门,登时将他拍死当场。又杀一人,冯昊远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意气风发,也
激起几分凶性,瞪着双牛眼,目露凶光道:「冯某要杀他们,吴掌门没有意见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

  「世间传言吴掌门头角峥嵘,今日一见果然后生可畏。若不是吴掌门来到镇
海城,冯某还要继续躲着被人羞辱下去。」

  「冯堂主计划周全,总有翻身的一天,与我也无关。」

  「冯某已山穷水尽,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吴掌门来前,冯某已近绝望。」

  「所以我们是伙伴?」

  「不是伙伴。」冯昊远朝剩余的二友瞪了一眼,枭鸟般尖厉一笑,抱拳向吴
征道:「冯某一身希望全寄于吴掌门之身,唯吴掌门马首是瞻。」

  「冯堂主这么信得过在下?」

  「镇海城里,只有傻子才会与吴掌门作对。」冯昊远嘿嘿冷笑,道:「冯某
确信,很多人在吴掌门抵达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他们不是傻子。可惜自作孽不
可活,这帮蠢蛋自绝退路,谁来也救不得。」

  「冯堂主会不会太过自信?到现在为止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明,你说的午夜帮,
我也没完全摸清路数。」

  「吴掌门知道午夜帮就好。」他横踏两步,双掌齐出,又将伍新梅打死。这
两掌力道雄浑,伍新梅的颅骨被拍得粉碎,死状极惨。冯昊远衣襟上被溅得鲜血
淋漓,露出个残酷的笑意道:「这人害我最惨,老童,你心里不会一点都不知吧?」

  「他……是不是厉白薇的眼线?是了,一定是了,否则当年他下手不会那么
狠,那么绝。而且事成之后,只要我死了,他就是最有可能接掌火虎堂的人。他
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个,也是最容易被诱惑的一个。」童修竹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
眼,忆及往昔种种,露出悔恨之意。

  吴征在一旁见了这场兄弟反目,心下也有些凄然。小至火虎堂,大到历朝历
代,患难之时同舟共济的君臣之间,在天下大定之后还能和睦共处的能有多少?

  「太迟了……」冯昊远勾起地上的长剑掷在童修竹面前,道:「我不杀你,
你自尽吧。」

  吴征凌空劈出一掌,解开童修竹被封闭的穴道。这一掌伤人还稍有不足,但
内力之深厚雄浑引人侧目。他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四友既是厉白薇与午夜帮的
党羽,这里就不能留活口。

  童修竹颤巍巍地拿起长剑。冯昊远的功夫他无可匹敌,何况还有个比冯昊远
更厉害的年轻人。吴征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古往今来,这样的年轻人
也是凤毛麟角。今日已绝无幸免可能,他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想死的有尊严
一些,可他握剑的手瑟瑟发颤,仿佛失去了控制。

  「可惜,可惜。」

  冯昊远叹息着刚踏了一步,童修竹嘶吼一声挥剑自下而上反撩。惊惧到了极
点之下,这一招出手力大迅疾,又狠毒无比。他惧怕死亡,临危之际拼死反抗,
将一身武功发挥到了极致。

  吴征冷眼旁观,只见童修竹被逼出了凶性,一上手就是狠辣的杀招,冯昊远
却不出兵刃,只以一双肉掌对敌。他招式变化稀少,无论攻,防,挡,架,拆几
乎都是直来直去,平平无奇,精妙处全在运劲发力与快慢变化。吴征深知这样的
武功未得高人传授,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一步步实战历练而来。

  冯昊远为人灵光,并未刻意卖弄,借着童修竹穴道刚解,骨酸力麻之机连连
挥拳猛攻,三招两式便逼得童修竹连连后退。童修竹见一双鹰隼般的锐爪始终在
眼前弄影,石英菊死时的可怖惨状浮现脑海,越发惊骇间气势锐减。他恨恨一咬
牙,长剑斜削冯昊远手臂,忽然飞起一脚,向他胯下踢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阴毒非常。冯昊远仓促间难以闪避,下盘扎个马步双腿一
并,生生将这一脚夹住,同时双掌一合,将剑刃拍在掌心。只听一声硬物裂开的
咯咯大响,童修竹惨呼着倒地,原来腿骨竟被活生生地夹碎。

  冯昊远低喝一声,掌心里的剑刃断成三截,反掌一挥,断剑便刺入童修竹咽
喉。

  「吴掌门可满意了?」冯昊远有意借力吴征,始终未得确定的答复。亲手杀
死童修竹不仅展示自己的武功,也有换取信任之意。连杀四人之下,也是满身血
污,看着像从地狱回归的厉鬼。

  「不够。」吴征淡淡地不置可否,伸出手去在他左肩处一点。冯昊远立即凶
相尽去,脸上现出极端痛苦之色,大片大片的冷汗冒了出来,将身上的血迹都冲
淡了许多。但他始终不发一言,也未还手,只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冯堂主见谅。」吴征收回手指道:「我没有怀疑你的理由,但我需要杜绝
一切意外,除了我带来的部曲之外,谁都不能让我放心。」

  冯昊远仿佛刚大病初愈,松了一大口气道:「冯某没有意见。」

  「你这里有一道内力,两日之内没有我为你解开,就会刺破心脏,神仙无救。
你也不用尝试化解,我的独门内功你解不了。」吴征以道理诀内力打入冯昊远体
内,自是说到做到。

  「冯某没有不信任吴掌门的理由,其实这样最好,否则吴掌门处处都要怀疑
冯某,防着冯某,此事难成。」

  「冯堂主明白就好。午夜帮我一定要除,还有一个人我一定要抓!这一战来
不得半点差池。冯堂主是不是也一样,许胜不许败?」

  「然也。」

  「冯堂主请,我们要抓紧时间。这条地道通向哪里?」吴征与冯昊远施展轻
功向前奔去。四友的尸身就抛在远地,厉白薇从归元山庄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吴
征当然希望倪妙筠与冷月玦能将厉白薇拖得越久越好,但也要做好他今日就返回
的准备。

  「城外二里的新界小铺,我假死之后,那里就是厉白薇每回密会午夜帮之所。」

  「午夜帮的底细,冯堂主知道多少。」

  「很多,若冯某没有猜错,午夜帮的总舵就在金山!」

  「我们去端了新界小铺,随后一起上金山。」

  「是。」

  新界小铺不大,只有三间铺面,做些到金山寺里朝拜的往来客人营生,生意
一般,甚不起眼。冯昊远熟门熟路,领着吴征从地底掀开翻板闯入时,驻守的伙
计都有些愕然。这里虽不起眼,却是要地,在此的伙计均是精明强干的心腹。今
日未接到有人要来的命令,地道里常年又有高手守护,为何忽然来了两名陌生人?

  两人一齐出手,三两下就将新界小铺里的人全数点倒。时日已近黄昏,这里
离镇海城只有两里路程,吴征施展轻功片刻就至。祝家的接应人已遍布镇海城各
处,吴征吩咐立刻前往归元山庄知会倪,冷二女,约定了碰头地点后即刻返回新
界小铺。

  厉白薇尚未离开归元山庄,否则祝家的哨探会层层传回消息,吴征身在镇海
城也能知晓。妙妙和玦儿今日显然做得很好,欧正羽也依着双方的约定在旁协助,
至少没有作怪。一切都进展顺利,厉白薇早间暗杀不成,诱吴征深入又失败,反
手吴征新汇合了冯昊远,正当一鼓作气拿下金山贼窝。

  二百突击营将士已严阵以待,张百龄也在山脚接应。于右峥听说计划于三日
后的攻击提前至明日清晨,略觉诧异,冯昊远他不认得,也知这位当是关键人物。

  冯昊远贴肉取出张地图,绘的正是金山的山石草木,道:「午夜帮盘踞金山
怕有百余年不止,冯某早些年在镇海城打拼就多与他们有交道。这帮贼子一贯小
心谨慎,绝不以真面目示人。冯某信他们不过,宁愿以巨额银钱交易,也绝不奉
出火虎堂的利益。苦熬了多年,可惜错信了厉白薇,其后同室操戈,一溃千里,
火虎堂也落到厉白薇手上。冯某忍辱偷生这两年,着力探查午夜帮的蛛丝马迹,
偶有所得。吴掌门请看!」

  冯昊远不是山水大家,他亲手绘制的地图着实没有半点美感。但是金山的所
有线路,地势,山形均标注得巨细靡遗,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金山寺外有一
条隐秘的小路,一直通往山巅的一块巨岩,小路荆棘丛生崎岖难行,且上下除了
这条小路之外,就只有后山的峭壁山崖可以出入。巨岩别无旁物,小路年久无人
行走,遍地蒿草已将路面埋没,连知晓的人都不多。

  冯昊远曾使银钱,让四个人从小路通往巨岩,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全都莫
名其妙地消失。结合他从前与午夜帮打的交道,以及盯梢厉白薇的行踪等等线索,
推断这里是午夜帮的据点当极有把握。

  金山寺香火鼎盛,平常人来人往,极易做掩饰。午夜帮与金山寺里的人勾结,
私相来往,在此地简直是「天作之合」。

  「午夜帮里高手众多,冯某所知的十一品高手就有九位,隐在暗中还不知有
多少。」

  「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这里的高手也不少,竟可一一拿下。」

  吴征信心满满,九名十一品高手都不放在眼里,冯昊远当即住了嘴。又据图
说了小半日计划,眼见天色将黑,张百龄道:「主人,拙性大师已查出寺中的浮
屠塔有蹊跷,属下正准备与他汇合之后夜探浮屠塔,您看……」

  「你留在这里汇合妙筠和玦儿,夜探佛塔的事情我去。」吴征估算着时间道
:「妙筠来了之后,让她带着突击营天明攻山,巨岩上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跑!」

  「是。」

  「玦儿就和你们一起到金山寺,依冯堂主的情报,金山寺里高手不少,你们
动作要快,清理干净后就去帮妙筠堵截贼党。」

  「是……主人,您准备一人留在寺里?」

  「不必管我,你们依令行事就好。」吴征暗暗握了握拳,又拍拍张百龄的肩
膀道:「有些事一定要去做,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是。」

  大秦国有人千里迢迢来到扬州,目的当然是吴征。吴征不露出破绽,就永远
都诱不出人来,吴征又一定不能放过他。前往归元山庄的路上,吴征与他交过一
次手,当时局面大乱,对方又有准备,吴征果断抽身而退。金山寺这里已布局良
久,在此地才是放手一搏的最佳选择。

  正说间,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至。短短两盏茶时分,又有四只信鸽先后到
来。

  「主人,倪,冷两位仙子已然回转,正快马加鞭赶来金山。厉白薇也在火速
返回镇海城。」

  「嗯,你们等在这里就好,待天明就攻山。厉白薇暂不用去管,他一定会来
金山,来了就放他上山。唔,应该还会有人来凑热闹,事情未了之前也不准走,
一道儿都留下吧。」

  「是。」

  「我去金山寺,柔掌门和拙性,章大娘他们在哪儿?」吴征看了看天色,站
在金山寺的地图边问道。

  「云水堂在这里,拙性会在山门处接应。」

  「好。各依令行事。这一回,任何人不得有误!」

  吴征很少下如此严格的命令,也很少不容半点质疑。下令之后他便钻进密林,
认准了金山寺的方位,穿山越林地奔去。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金山就有一种奇
异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尽落旁人眼里。即
使进了密林之后也不外如此。

  吴征并未感受到危机,这种感觉仿佛天上的神祗正百无聊赖,所以饶有兴致
地想看看他唱什么戏。他展开「观风听雨」,林间树叶沙沙声,虫鸣鸟唱声精彩
纷呈,唯独找不到这股怪异感应的来源。吴征又闭上眼细想了一遍,确认无虞,
又向金山寺赶去。说来也怪,自此之后这股被人窥视的感应便消失了,仿佛神祗
倦了累了,已不再关注他。

  即使是梵音隐隐,香烛彻夜不断的金山寺,在深山浓重夜幕的笼罩下也显得
有些阴森。烛火照在金色的佛像上映出氤氲佛光,可寺院里夜行的枭鸟凄厉鸣叫,
蝙蝠诡异地震动着肉翼,正邪难分。

  吴征在金山寺西南一处院墙上寻着个莲花暗记,轻轻打了个响指,又拍掌三
下,院墙内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回应。吴征翻过院墙,只见拙性又惊又喜道:「
主人。」

  「计划有变,天明我们就动手。」

  「好,好极。」拙性明显松了一大口气,露出喜色来。

  「你们……很艰难?」吴征见微知著,确信左右无人,与拙性躲在半人高的
草丛里低声问道。

  「恰如柔掌门所言,世间哪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两日我们苦苦支
撑,倒不是怕了贼党,就怕露了破绽有什么差池,打草惊蛇,误了主人一网打尽
的大事。贼众有些诡诈狡猾的,多少看出些不妥来。」

  拙性扮演礼佛甚诚的大豪虽丝丝入扣,但要查出金山寺的蹊跷,难免有些地
方强词夺理。贼党不是傻瓜,虽不敢和他当众翻脸,暗中留神免不了。拙性今夜
出来接应都冒着暴露的风险。

  柔惜雪身负绝色之姿的消息也被贼党得知,三宝与三行和尚这两日颇有蠢蠢
欲动之意。——尼姑常见,但美艳的尼姑少之又少,绝色者更是见所未见。蛾眉
皓齿,朱唇玉面的绝色美女剔去一头青丝,满面虔诚圣洁,低眉顺目。这种一尘
不染的清净到了绝色女子身上,其诱惑之大难以估量。三宝与三行既知内情,恨
不得立时扒下柔惜雪的面具来一睹真容。幸亏章大娘恶行恶相,又寸步不离,他
们还有所顾虑,否则早已起了冲突,一旦动起手来,难免露出破绽。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里。」吴征舒了口气,暗自庆幸幸亏来得及时。说不
放心也不是指责拙性等人办事不力,而是这里本就最难,最险。

  「午间寺院后门曾开了半个时辰,彼时寺中正在用午膳,无人外出走动。属
下听见有嘈杂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前后约有半炷香时分,依照吴忠所交代,正是
贼党掳掠了些女子来。浮屠塔顶层有一间楼阁,佛家规矩是供奉高僧舍利子之所,
若非贵客不得擅入。属下从前在凉州时,平日欲进楼阁清扫,添油,必须从塔侧
临时架起小梯,从偏门进入,楼阁正门只有重大节庆或是贵客来访才开,一年都
开不得七八回,门把时常锈蚀。这里的正门门把却油光发亮,属下猜测那些掳来
的女子就是囚禁此处,既可防止她们逃跑,又让人万万想不到。半月一回,贼众
进进出出,门把被人手反复摩挲才得如此。」

  「有道理……」吴征点头赞许,忽然脸色一凝道:「你说这些女子是今日被
押送来的?」

  「八九不离十。」

  「不好,快领我去云水堂救师太。」

  被吴征在肩膀一推,拙性猛然醒悟。三宝三行既对柔惜雪动了心思,今日又
恰逢寺中贼众「办事」之时,这俩贼秃必然不会错过机会。

  柔惜雪的身份至今没有暴露,十有八九因为二僧存有私心,想擒住柔惜雪后
先一亲芳泽,反手再献上一位绝色美女,又是大功一件。柔惜雪也正是借着这股
歪心思冒险行事,火中取栗。今夜贼党既要「办事」,二贼便不敢再行拖延,若
再不能得手,必然有贼首前来拿人。

  有章大娘贴身照料,拙性在不远处策应,原本万无一失。但拙性好巧不巧来
接应吴征,章大娘便孤掌难鸣。只盼现在去得不晚,否则柔惜雪落到贼人手里,
再要去救人就是横生枝节,计划又要有变。

  两人全力施展轻功,如风驰电掣,须臾赶至云水堂。只见地上被褥散落,脚
印纷乱,二女居住的小屋里已空无一人。一路上毫无声息,想来两拨人都保有不
声张的默契。三宝三行要暗中立功,章大娘不敢坏了吴征的全局,动起手来居然
没人察觉。

  吴征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左右张望地势,见这里屋宇楼堂连绵。此刻是深夜,
寺中僧众俱已睡熟,云水堂里也有不少挂单僧人居住,他们不敢声张,只会穿过
右侧回廊,向西面的库房一带去。

  两人火速赶去,远远就听见掌风之声。两人不敢贸然行事,借着夜色悄无声
息地摸索过去。

  远远只见柔惜雪退在墙角,章大娘挡在她身前,正被四个和尚团团围攻。

  章大娘满心气急败坏,这四个和尚原本是她对手,但现下拘束太多,既要顾
着柔惜雪,又怕放走了一个和尚。章大娘虽是女子,武功却走的刚猛一路,尤其
两只膝盖,若是全力发出,一膝足以顶死一只牯牛。她丝毫不敢声张,一来怕引
来更多贼党,寡不敌众,二来更怕泄露了身份,坏了吴征大事。这么一来束手束
脚,一身武功发挥不出三成。被四个和尚逼得手忙脚乱,疲于招架。

  柔惜雪被她护在身后,双手垂落,一双直勾勾看着五人相博的眼眸里光芒黯
淡,似乎十分无奈。以她的眼光,当然看出章大娘的武功在敌手之上,只是受她
之累才没能取胜。这一刻,她的心中想必黯然伤神。

  事不宜迟,拙性向吴征打了个高飞的手势,又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意即要悄
无声息地速战速决,自己的轻功不错,但比起吴征差了老大一截,要劳烦主人亲
自动手,请主人见谅。

  这是理所当然,吴征也不会怪罪他。只是这胖和尚一脸忍不住的狡黠玩味,
分明话中有话,不知什么个意思。

  事不宜迟,吴征也来不及管拙性。身形伏低,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悄悄
靠近,又像一片捉不着的影子,在月光下贴地飘荡。

  章大娘脾气暴躁,这一场闷架打得满腔怒火越来越盛。一只势大雄浑的手掌
始终在面前弄影,这人法号道鉴,按寺中辈分是三行三宝的师叔,也是四个贼和
尚里武功最高的一人。若是平日里,她会悍然回击,不与敌手狠狠对上一掌,打
得他筋断骨折誓不罢休。憋闷了许久,忽见一条黑影飘飘靠近,看身形正是自家
主人,她啊地低呼一声,气急败坏地打出一掌。

  放在任何人眼里看来,这都是章大娘怒火烧到了极致,彻底上了头再也忍耐
不得。一掌拍出一半,她又幡然醒悟一般,大骇间猛然撤去掌力。若是这两掌拍
在一起,在静夜里不啻于打了个霹雳,势必惊动旁人。章大娘投鼠忌器,这一下
吃了大亏,被一掌拍在肩头,打得咬牙切齿。

  这和尚武功不俗,足有十品以上的修为,远胜三行三宝的七品修为。这一掌
也极有门道,打在章大娘肩头也只发出低声闷响,似乎刚柔并济。

  章大娘失了手身形一歪,嘴角也流出丝鲜血来。三个和尚趁机猛攻,道鉴则
向柔惜雪抓去。他正得意大喜,料想这尼姑一看就是全无武功之辈,只待手到擒
来,再揭开她的真面目,看看吴忠所言的生平未见之绝色到底美到何等地步。

  忽然身侧三宝三行一个软绵绵地倒地,一个势如疯虎狂舞手臂。他情知有敌
来犯,可此前全然没听到半点声息,大骇之中不及回身,一掌已向后拍去。

  这一掌被轻描淡写地化去,但两人交手之下,只觉来人内力软弱,想是一招
击倒三宝,又要应付三行的攻势,正疲于应对。大喜之下,道鉴抓向柔惜雪的手
掌簌地收回,一掌向来人胸口拍去。

  三行倒地,道鉴的一掌又被化开,如同先前一样,轻描淡写,软弱无力。道
鉴虽惊不乱,他这一招三式连环,一掌威力大似一掌,第三掌足以开碑裂石。章
大娘已负伤倒地,身边还有一位师侄三果正向来人猛攻,他这一掌正是绝佳良机。

  只听道鉴转过身来低喝一声,只见来人面貌俊伟,十分年轻,他正打倒了三
果,胸口空门大开。道鉴不及多想,运起全身劲力,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人之小腹原本极为柔软,又有丹田要穴,被这样一只铁掌拍在身上立时有性
命之忧。但道鉴只觉一掌仿佛拍在一块铁石之上,隐隐然刚觉不妙,只觉一股大
力排山倒海般袭至,来人一把扣住他的光头,将他按在三宝身上。道鉴狂喷鲜血,
嘶声惨呼,却被死死按住口鼻,变作低低的闷响。

  「主人。」章大娘做惶急状,仿佛在主人的眼皮子地下没能将事情办妥十分
惊慌,躬着身道:「主人赎罪……」

  「无妨。」古古怪怪,吴征看得一清二楚,章大娘根本不会中那一掌,且弯
腰时目中的狡狯简直和拙性一模一样,吴征闹不清这两人玩什么花招,道:「我
们离开这里。」

  「这个……主人,这里暂时无忧。」章大娘抬起头来,吞吞吐吐道:「遇袭
时走得匆忙,还有些东西留在云水堂禅房里,属下这就去收拾,主人稍待。」

  「速去速回。」

  章大娘离去,拙性还在远远地做放哨状,吴征趋前两步向柔惜雪抱拳鞠躬道
:「师太受惊了。」

  柔惜雪以羸弱之躯深入险境,今日又遇险情难免受惊,吴征心有歉疚,也觉
她可怜,又不知怎生安慰,只能施礼以敬。可这向前两步,再一躬身,呼吸就此
一窒。

  她们深夜遇袭,穿的自然是入眠时的衣物。柔惜雪一身月白的贴身僧袍,普
通的棉布质地虽是粗粝,却又十分轻薄。女尼胸前一对儿美乳高耸挺翘,正撑起
胸前的衣衫拱成两座山峰。且月光之下,仿佛衣衫薄若无物,全然掩不住酥嫩浑
圆。

  更让吴征尴尬的是,或许方才形势危急,柔惜雪心中紧张竟至于娇躯起了奇
异的变化,胸前两枚凸点正高高涨起,在衣料上顶出清晰的轮廓。吴征一躬身,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胸前,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谢吴先生援手。」女尼的鹅蛋脸低垂,杏仁大眼光华柔和随着视线
垂落,这一声居然如少女嘤咛,仿佛与爱侣久别重逢,既羞且喜。

  吴征揉着额头,着实被这一下吓着了。他经历丰富,柔惜雪的样子看在眼里,
为何如此也是心知肚明。正叫苦不迭,天地良心,他可从未对柔惜雪有半点非分
之想。但是话又说回来,近来与她接触甚多,又待她实在「太好」!天大的恩义
砸下来,任她铁石心肠,难免不动一点凡心。只是这等小女儿的样子,会不会太
快了些?

  「我把这四人处理一下免得被人瞧见。」吴征两手各提一具尸体,轻飘飘地
跃起,在院墙上轻轻一点借力,就此翻出寺外,将尸体远远抛了去。

  两人都各自松了口大气。柔惜雪暗恼竟然如此失态,这股情感已非一日两日,
由谢而生爱,由敬而生情。历经沧桑的心灵,在章大娘失手,自家遇险,吴征神
兵天降之后,早已自承,还觉可以坦然面对的情感在胸腔里一瞬间怦然而动,难
以抑制。尤其是身体的奇异变化应声而起,这副媚态玲珑的娇躯曾让自己无比嫌
弃与厌恶,可现下,却羞得想抱怀屈蹲,以遮掩薄薄棉衣的羞人。

  吴征将四具尸体抛离寺外,章大娘收拾好贴身之物也刚返回。她朝吴征呶了
呶嘴,问拙性道:「贼和尚,你看主人会不会要她?我老婆子看着就登对得很,
柔掌门这样貌身份,也配得上主人。」

  「我怎知道?总之柔掌门对主人是情根深种,喜欢得不得了,主人嘛,就不
知道了……」

  「一个清净修行,人到中年的尼姑,居然会对主人忽然动情,怪哉,怪哉…
…」

  「有甚么奇怪?主人给了她太多,恩义太大,大到她没本事还。她不知怎么
还,又不想不还,成天就想着这件事,想来想去,不免感叹主人怎地这般有能耐。
女子爱一个男子未必能长久,若是发自心底敬佩,那就乖乖不得了,必然是死心
塌地。最妙的是又来了趟金山寺,嘿嘿,几天见不着主人,想念更多就成了思念,
哪里还逃得出情网?」拙性乜了章大娘一眼,摇头道:「你不算女人,跟你说那
么多有屁用。咱们快些过去以免误事。」

  「呸!贼和尚说了这么大一通,哪一点和你修行有关?你他奶奶的又算什么
和尚?」章大娘骂骂咧咧,脚下不敢慢。近日和柔惜雪一起谨言慎行着装斯文人,
这一通拌嘴粗口倒是沁入心脾地爽快。

  章大娘抖开件长袍为柔惜雪披上,总算缓解吴征的尴尬。吴征将计划细述一
遍,道:「拙性大师见了张百龄,就去截杀庙里的贼党。章大娘护着柔掌门,寸
步不许离,但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

  分拨完毕,吴征指了指佛塔道:「是这座浮屠塔?」佛塔到了夜间仍级级燃
有烛火,也是寺庙里夜间最为辉煌之所。

  「是。好一座十一级浮屠。」拙性话中有话地讥讽道。

  「走,上去看看。」

  吴征当先探查了一遍,塔中并无僧众看守,想是添了香油,燃了大香之后就
离去安歇。于是回头接了柔惜雪,四人一同登上阶级,攀至十层。

  十层与十一层的楼阁约有一丈半的差距。这座浮屠塔未建楼梯,若欲登楼阁
正门,同样需要架梯子攀爬。此时阁楼被一只大锁锁闭,吴征隐隐然能听见里头
发出些女子的呼吸声。

  吴征指了指窗外,做了个从塔外翻上阁楼的手势。上了佛塔之后才发现这里
居高临下,俯瞰整座金山寺,正是战事起时绝佳的总揽全局之所。除了去看一看
那些可怜的女子,拿住金山寺藏污纳垢的实证之外,吴征决定就藏身此处,静待
天明。

  四人翻出窗外,章大娘看了看阁楼处的飞檐,面露难色朝吴征做了个手势,
意思一丈半的高度,自己轻功平平,一人手脚并用还行,要带着柔惜雪飞身而上
实难办到,一不小心还要发出声响惊动旁人。

  拙性抬头看天,章大娘垂头苦脸,吴征抽了抽嘴角,终于明白这两位下属拼
了命在寻机让自己与柔惜雪亲近。否则章大娘要背着柔惜雪上去,也有的是办法。

  吴征暗中抹了把汗。先前遇险,万万不敢再扔下她孤身一人,以免再出意外。
见柔惜雪闻言之后并无反对,垂眉顺目,他心中异样也起,低声道:「得罪。」
单臂环住柔惜雪纤腰,伸掌抓牢了束腰结扣,轻飘飘地跃起。

  吴征的轻功的确已有极高的造诣,衣袂凌风,看看已飘至飞檐。吴征伸手勾
住檐角,忽然感应又起,豁然抬头向塔顶望去!

  刹身的相轮,刹顶的日月金轮上的宝珠里不知供奉着哪几位高僧的舍利子。
塔刹尖尖,指天而立,除了青白的明月之外空无一物。可吴征分明有股奇异的感
应,有一双眼睛正在塔顶居高临下,俯瞰着自己,没有敌意,没有杀气,只是看
着自己,就像天上正百无聊赖的神祗。

  确信无人,吴征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陡觉方才紧张之下,不自禁地
双臂发力,将柔惜雪紧紧搂在怀里。那腴润腰肢,嫩嫩的腹皮,乃至神秘的脐眼
俱在臂弯手掌上取得清晰的反馈。他急忙翻上飞檐,朝阁楼里一瞧,只见九名女
子被塞住了口,蒙住了眼,绑住手脚,七倒八歪地囚禁于此,一名看管的贼秃抱
着把朴刀,已倒在被褥上睡得正香。

  吴征将柔惜雪放下让她攀住窗棱,轻声道:「抓稳了,小心些。」

  女子身上淡淡却沁人的幽香不住钻进鼻腔,吴征心猿意马,忙不迭地揭开窗
棱翻身而入。先了结了那名贼秃,接了柔惜雪进入阁楼,再纷纷点了九名女子的
穴道,让她们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这才解开她们的绑缚道:「你们莫要害怕,
我们来救你们。但是你们万万莫要声张,耐心等待即可。」

  这些女子被绑了好些日,一个个骨酥筋麻,吓得手足无措。她们见吴征相貌
俊朗和善,还有一个女尼在旁,拙性与章大娘长相虽凶恶些,倒也没待她们恶行
恶相,知道来了救星,便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阁楼里备有清水干粮,吴征忙了大半日,肚中正饿得咕咕叫。拿出背囊中的
肉包子来分与拙性,章大娘与九名被掳的女子,也顾不得身在神圣的浮屠塔,就
着清水大吃起来。

  「贫尼不饿。」柔惜雪猫声应道,自在墙角处打了盆清水,洗去脸上的易容,
再回身时便是清丽容颜。她被吴征搂了一搂,心跳小鹿乱撞难歇难止。口中贫尼
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再行失态,可回身就去打理面庞。她虽未经情爱之事,却是天
阴掌门,见多识广。吴征虽有些尴尬闪躲,但也不再称她师太,且方才在飞檐上
不忘让她站好扶稳,可谓百忙之中仍千般关怀,至今心头甜意难去。她暗叹一口
气,数十年苦修已然破功,但在庄严的佛塔之上,她却格外安宁。

  即使阁楼上四面佛像俯视着她,她也坦然昂首挺胸,不惧佛像五味杂陈的目
光。修行殊途同归,既然心动意动,面对总比欺瞒佛祖的强。只需善念在心,又
何惧清规戒律。

  唯独看到吃饱喝足之后,在窗棱边望着无边月色,正头痛地想着无比伤神的
事情,发愣出神的吴征时,她才会羞红着脸低下头,垂眉顺目,又成了那个犯了
戒条的怀春女尼。——吴征头痛的当然不仅是日出东方之后的激战,还头痛如何
面对柔惜雪的情感,又如何去面对倪妙筠,冷月玦.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
是左右两难,进退失据,正纠结无比。陷入情爱的男女任你再负大智慧,莫不如
此。看吴征纠结,柔惜雪心头甜蜜无比,不敢再想再看下去,忙盘膝坐在蒲团上,
默念起《妙法莲华经》的《普门品》来。

  佛经有股神奇的安宁人心之力,直到一缕日光射进阁楼,被刺激了双眸的柔
惜雪才睁开眼来。吴征已长身而起立在窗边,拙性朝寺门处一指道:「张百龄来
了,属下先行告退。」

  「嗯,小心,动作快些。」一夜过去,吴征也恢复了平静。情爱之事似已被
他暂抛脑后,此刻迎着朝阳,仍可见他面目阴沉,双眉紧锁,目中隐有怒火翻腾。

  柔惜雪也站到窗边,二人相视点了点头。端掉金山寺只是打击贼党的第一步,
后续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但这是二人之间的约定,为天阴门,昆仑派的前辈们
报仇。

  情愫被搁置,二人静静地看着金山寺。虽是旭日初升,寺中早已有僧人活动。
柔惜雪与章大娘忽然消失不见,云水堂的执事僧必定骂骂咧咧,道鉴三行等僧人
也不见人影……

  种种蹊跷事之下,寺门被忽然撞开,张百龄,邵承安等祝家高手,忘年僧等
突击营精锐,随着冷月玦杀气腾腾地冲入寺中。

  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僧众,而是一片在阳光下倒映着五
颜六色的梭子镖,燕棱刺,甩手箭,铁菩提,透骨钉……

  「厉白薇!」

  厉白薇被倪,冷二女拖在归元山庄大半日,至夜才赶回镇海城。他即刻召唤
四友时才发现暗道被人打开过,四友也已惨死。他不敢从地道去新界小铺,连夜
赶上金山寺汇合了贼众,自也猜得到吴征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贼众不会坐以待毙,
张百龄刻意藏身于山林,一旦展开攻势贼众便已发觉,一进了寺门便遭到反击。

  喂了毒的暗器沾血就要人命。突击营将士却早有准备,寺门推开的一刻,八
面大盾已叠罗汉般架在一起,一阵密如暴雨般的叮叮当当声过后,暗器散落一地。

  「进!」藏身于大盾的掩护之后,于右峥一身号令,举盾的将士协同共进,
哗哗哗整齐的声响下已突入寺门。旋即有更多的大盾在他们身后开花般散开,列
阵,组成一堵坚不可摧的盾墙。

  这阵势足以应对战场上遮天蔽日的箭雨,江湖人士散乱的暗器如何能伤得分
毫?贼众声势立时减弱。据住了阵脚,盾阵坚实地步步为营突进,贼众里有三十
余人挺起兵刃向前,欲冲击盾阵。不待他们近前,盾牌缝隙里突出数十杆长枪,
登时将几名冲在最前的贼党扎了个透心凉。

  贼众见状发一声喊,四下散去。倒不是他们不经打,而是聚阵交锋全然不是
这帮已训练成军高手们的对手,只有迫使盾阵散开才行。

  「三人一组为战,不必留活口,不放跑一人!」军令又下,不必留活口的意
思,可以不杀,但没有任何顾忌,屠寺也在所不惜。

  突击营与祝家的高手们也分散开来,追击四处的贼党,片刻间四下都是血光。

  「我该下去了。」转眼间战了个把时辰,贼党伤亡过半,眼看不敌。金山寺
后山也传来喊杀声,听着气势,倪妙筠引着突击营当然也大占上风。吴征向柔惜
雪笑笑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大娘保护好柔掌门。」

  「主人放心。」

  「小心。」

  「没事,我只要去捉一个人,他也不是我对手。」吴征宽慰道,翻出窗棱后
又道:「不要离开这里,我们未必顾得上。」

  他从飞檐上跃下,每下落三层,就在檐角一按缓解坠落,不一时便轻飘飘地
落下地来。激战正酣,满地死尸。几名贼众高手也与拙性等人打得难解难分,看
武功不比从前在大秦国死于陆菲嫣手上的「云横秦岭」刘万年差。

  「厉白薇,你出来。」吴征向大雄宝殿缓缓前行,顺手料理了几名贼党。

  「吴掌门这么有雅兴,单单要找人家么?」厉白薇嗲声嗲气,惺惺作态翻身
跃起,落在大雄宝殿上。

  「果然。」吴征心中暗道,他一现身,那几名与拙性激战的高手都开始有意
向寺院边角退去,大有引开拙性,张百龄等人之意。他目光一闪,朝厉白薇冷笑
道:「还不束手就擒?」

  「咯咯咯,人家就算是输了,无非逃走而已,吴掌门要人家乖乖地被抓起来,
也为免太笨。而且……」

  「你还是老实些的好,乖乖听吴掌门的,莫吃苦头。」连夜赶来,也被留在
陷阵营里的归元山庄庄主欧正羽见大局已定,便跃在吴征对面,呈掎角之势夹击
厉白薇。

  「唉……」厉白薇幽幽一叹,从殿顶一跃而下道:「无论如何,你们做男人
的总要有风度,总要听人家把话说完。第一,吴掌门真的很胆大,早知如此,还
不如不与吴掌门玩那些花花心思,可怜人家想了那么多计策,居然一条都用不上。」

  「第二呢?」欧正羽冷笑着逼近厉白薇,搭起了架势,抖擞精神要立下一功。

  「第二么……我只是装作武功不太好。」

  「其实呢?」

  「其实我随便都能杀了你。」话音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欧正羽胸膛前
鲜血狂涌扑腾倒地,生死不知。

  厉白薇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就要闪出院墙。这人不仅歹毒凶狠,心思也极深,
当日曾拼着受倪妙筠一击,也要隐瞒武功。方才暴起突袭,欧正羽居然连一招都
接不住。

  吴征眉头一挑,这人不能放跑,可自己也不能去追。

  「他跑不了。」冷月玦从身侧掠过,回头向吴征道:「你安心做你的事。」

  「小心。」吴征感念地点头,看冰娃娃一瞬间就追得远了,这才立定了身姿。

  「还不出来吗?我所有得力的帮手都被引走,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你已经输
光了本钱,唯一的希望就是拿住我为质,你千里迢迢来到镇海城为的也是如此,
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吴征背着双手,在大雄宝殿前的院子日光下孤身而立。
金山寺的地面已被鲜血染红,佛像依然庄严矗立,大雄宝殿中的三佛祖高耸入云,
各捏法印垂头看着这一切。吴征与佛像对视一眼,竟然露出一副极端委屈,气苦
无处发泄的面容来,眼含热泪道:「昆仑……可曾亏待过你什么?你为什么还没
有死?为什么还要来污昆仑的清白!」

  「你早就知道来的是我,不是顾清鸣?」一人在他背后缓缓现身,说话时习
惯性地抽吸着鼻子道:「这也不能瞒过你?」

  「顾清鸣……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吴征合上双目,竟犹豫不敢回身,似
还没做好面对来人的心理准备,沉声道:「你死在昆仑山,我们还是同门。你既
没死,就是贼党。我没说错吧?」

  「有意思,你怎么猜到的?」

  「我四岁那年,我娘偷上昆仑山见我。旁人查不出是谁,但你能记住她的味
道。你那口狮鼻天下无双,闻过了就不会忘记。就算你当时不知是谁,我们出使
长安时你也在使节团里,数次见着我娘没有理由辨别不出来,当时你就该知道当
年偷上昆仑山的是她。祝雅瞳偷上昆仑山来见吴征,这么大的事,你连提都没提
过半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贼党,你早就知道我是祝雅瞳的儿子!你故意将
此事瞒着我师尊和顾师叔。」

  「就凭这些?强词夺理。」

  「当然不止。呵呵,宁鹏翼亡国之后留下「太初归真心诀」,也多有传人。
这些传人隐姓埋名进入各家江湖门派,以待天时。你知不知道?昆仑的「道理诀」
与「娉女玄阳诀」全都出自这本奇功,一脉相承。我想,这是你们宁家的家规,
每一代后人都会被挑选出一些进入各家门派里。我没猜错吧?」

  「很准。」

  「你们这一代自相残杀之后,大秦国是你们的根基,也是最后的希望。朝堂
里有霍永宁,青城派有向无极,那么昆仑派里一定也有人,当然,比起那两位要
弱一些,就是你了。」

  「不错。」

  「我来了镇海城以后虽没见到宜知,但是已能猜到是你。能让宜知方寸大乱
的,唯有你!宜知的授业恩师!也只有你,才能将宜知的「金刚横眉」模仿得惟
妙惟肖,还精通昆仑多种武学。」吴征呛啷一声拔出长剑,缓缓回身,剑指来人
道:「最后一次见面,我最后再叫你一声五师叔。现在,我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
份将你革出门墙,我要捉你回去,给镇海城无辜的死难者一个交代,杜~ 中~ 天!」

TOP

  第十三章、恩义难全。抱宝怀珍

  夏日晨间的日光依然炽热,烤得金山寺宽敞的院落地面如火烧。

  虬须满面的杜中天抽着狮鼻,倒提着根熟铜棍冷笑道:「你的武功如何,老
子再清楚不过。明知老子要诱你孤身一人,居然自投罗网!昆仑上下,果然都是
废物!」

  「我是什么都一样能杀你。」吴征抽出昆吾剑道:「以此剑清理门户,再好
不过。」

  「嘎嘎,妄自尊大。」杜中天双手握着熟铜棍一旋,熟铜棍自中央一分为二,
拆做两只五尺长的长棍。他力大无穷,双臂将长棍轻若无物地盘旋一舞,棍头从
地面上刮过,发出毛骨悚然的尖锐声响。

  吴征捏着剑诀,气定神闲,隐隐然已有宗师气度。自得倪妙筠的梳云之躯后,
他功力再进一层,已踏在十二品的门槛前。正如昔年祝雅瞳称赞陆菲嫣十二品之
下绝无敌手一样的强大。杜中天再熟悉昆仑与宁家两家的武功,吴征亦信心十足。

  杜中天双棍一舞,再舞,每一圈都刮过地面,发出锐啸声间,青砖地面碎石
飞舞着被震裂,留下两道犁过的印痕。

  杜中天踏前一步,金色的熟铜棍在烈日下几成两道光轮,耀目生辉。光轮绞
动,他步步逼近,熟铜棍犁过地面,火星飞溅,锐啸刺耳,常人心神早被慑住。

  吴征小步后退让双目略作适应,忽然一剑刺出,正是光轮之间的缝隙。杜中
天早在等着这一招,双棍交叉一夹架住长剑再一剪,竟要将昆吾剑夺去。

  吴征及时收剑,方才一招就觉手臂隐隐发麻,知道杜中天一身神力,见他一
棍当头,一棍扫腿,便飞身而起翻过他头顶。

  这一下身法极快,杜中天双棍落了空,也是急速旋过身来,顺势双棍横扫,
正巧吴征已蹂身而上。熟铜棍极沉,昆吾剑虽锋锐却当不得这等钝器砸击。吴征
不敢硬接,只得又是一个翻身避过。这一下进退随心,收放自如,正是武功大成
的先兆。

  身形刚稳,熟铜棍又如影随形般砸到,吴征弯腰避过,颇见对这等硬桥硬马
的武功一筹莫展。杜中天狞笑声中,双棍飞舞,竟要将吴征砸成肉饼。

  「中!」吴征脚下弓步立实,上身翻转,长剑忽然回挑,角度之清奇不可思
议,且又快得不可思议。

  杜中天全然没想到吴征的功力飞涨如斯,这一剑正中左手手腕,登时手掌一
松,一只长棍脱手而出。

  吴征飞起一脚将长棍踢开,倒提着长剑道:「废物!」

  「你……你……」杜中天又惊又骇,右手持棍猛砸。

  吴征嘴角冷笑,大喝一声,侧过昆吾剑以剑身逼住长棍,铛地一声巨响,长
棍被逼得落不下来,昆吾剑亦毫发无伤。

  吴征一身内力灌注于剑身逼住长棍,杜中天满面骇然,被强大的内力逼得步
步后退。吴征缓缓道:「本人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份,今日清理门户!」

  他上身一侧,剑锋顺着铜棍削落,杜中天惨叫声中铜棍落地,竟是连一只手
腕都被齐齐削了下来。

  「绑起来带回镇海城!」

  吴征手刃叛徒贼党,心中一时空落落的,遥想奚半楼领着前辈同门誓死捍卫
昆仑派清誉之时,这人也混在其中。向无极帅兵攻山,杜中天必然暗中害了几名
前辈同门。心中气苦,若不是还要留他为杨宜知翻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正怒之间,吴征猛然回头,那股被人窥视的奇异感应又起。而这一回,居然
并未落空,视线里现出一个慢腾腾踱步而出的人影来。

  「咳咳,咳咳。」苍老的咳嗽声传来,佝偻着背脊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
地突然出现在金山寺里,就像他的脚步声一样无人听见:「吴贤侄,别来无恙。」

  吴征双目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痛,不可思议道:「屠公公?」

  来人正是大秦中常侍屠冲,梁兴翰驾崩之后不久,屠冲也辞官还乡就此销声
匿迹,吴征万万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贤侄还没有忘记老夫。」

  「没有,公公此来何意?」

  「来带贤侄回大秦。」屠冲嘿嘿一笑,揶揄道:「贤侄不会以为凭一个杜中
天就有本事对付你吧?他算什么东西?也配?」

  难怪厉白薇信心满满敢跳出来与昆仑作对,原来这位绝世高手在背后坐镇!

  屠冲手臂左右一挥,将两名赶过来的突击营高手打倒在地,笑道:「老夫自
与贤侄叙旧,你们再上来坏事,莫怪老夫手下不容情。」

  吴征也挥了挥手止住要来帮忙的部从道:「你们不必来了。」他经历过桃花
山之战,知道面对十二品高手,人多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会碍手碍脚。他也虽
惊不慌,以他现下的功力,十二品之下全无敌手。屠冲虽有十二品的修为,但年
事已高。远比不上丘元焕那样正值盛年,也未必就强过戚浩歌,李瀚漠等人。

  「贤侄好气魄。唉,观贤侄的武功,老夫若再晚来一年半载,都不是贤侄的
对手咯。」屠冲抛去拐杖,亮出双枯竹般的手掌道:「贤侄看来不愿就范,老夫
就与贤侄先过两招。」

  吴征屏息凝神,不等屠冲出招,抢先踏上一步,挺剑刺向屠冲两胁。屠冲已
到风烛残年,就算修为再高,身手也不如青壮矫捷。吴征抢个先手,再施展快剑
对敌,不至于一交手就落于下风。

  屠冲身形左晃右摆,吴征一连五剑悉数落空,那鬼魅般趋近趋退的身形,哪
里像个垂暮老人?轻易闪开利剑之时,兀自好整以暇地赞道:「好剑法。」

  吴征心中一凛,屠冲的武功路数与昔年死在他手上的太监杨修明类似,俱是
迅捷无伦,形同鬼魅。他眼见屠冲衣袂一动,不及看清来着,已长剑反挑,斜削
屠冲腰际。

  屠冲的手爪招式繁复至极,又快得目不暇接,吴征全无思索的余地,哪里敢
去见招拆招?昆吾剑使的也是至简之招,若不能匹敌,便反刺敌手,求一个两败
俱伤。

  两人顷刻间已交手二十余招,吴征虽未落败,已数次遇险。浮屠塔上柔惜雪
看得分明,一提僧袍就要赶下塔去。

  「师太留步。」章大娘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主人吩咐属下照料
师太,请师太万勿离开,饶属下一条性命吧。」

  屠冲忽然现身,章大娘知道厉害,也束手无策。柔惜雪内力全失,下去也是
白白添上一条人命。章大娘不敢拦她,只能磕头求饶。

  「吴先生命在旦夕,寺里只有我能救他,你还不快带我下塔,杵在这里作甚?」
柔惜雪情急之下一改随和之性,厉声喝道。

  章大娘狐疑地抬头,见柔惜雪目光锐利得让她打了个寒噤。情知柔惜雪所言
不差,满寺上下高手虽多,真要论起来能救吴征的,唯有柔惜雪一人而已。她打
了个激灵,又是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背起柔惜雪一脚踹烂阁楼正门,一跃而
下。

  疯了般奔下佛塔,远远看见拙性与于右峥领着群雄左右为难,柔惜雪喝道:
「你们都退开,退得远远的,任何人都不准上来!」身为突击营的教官与吴府的
重要人物,即使面色苍白,身形颤巍巍的,柔惜雪下令时自有一番威严。她左右
打量,又补充道:「你们上来只会坏事。绝顶高手之争,你们没有资格参与。」

  「可……」拙性与于右峥大急,又深知柔惜雪说的是绝对的至理,但要放任
吴征不管,心里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柔惜雪见状怒瞪,杏目寒光四射,二人心中
一惊,忙躬身后退着道:「是。」

  说话间,吴征与屠冲又过了两招。这两招更加险象环生,屠冲的手爪在吴征
胸前挥过,嗤地抓裂了衣襟,爪风让吴兄胸口上出现四道血痕。

  柔惜雪赶忙拔腿疾奔去捡一柄细薄长剑,心中惊惶又紧张,脚下一时发软踉
跄倒地。她不及起身,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到细剑边,双手握住剑柄抬臂而起,
剑柄对着小腹,剑尖翘起指于胸口的高度。

  屠冲全然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动作之快不可思议。原本吴征的「道
理诀」长处正在应变奇速,但是两人功力仍有差距,吴征全力运转「道理诀」使
开听风观雨,依然无法锁定屠冲的动作。

  屠冲丢下手中破碎的衣襟,微微一笑,衣袖微摆,就到了吴征面前。吴征只
见灰色人影晃动,快得如一团残影,屠冲这一次出手比前还要更快。他顾不得辨
认屠冲的招式,一剑向他胸膛刺去。

  「啧啧,武功真的很好!」屠冲由衷地赞了一句。他的手爪几乎已抓上吴征
的面门,但吴征的剑刺也是极快,还是攻他必救的要害,迫得他不得不上身一侧
以自保,这一抓也就落了空。

  吴征虽处下风,仍欲败中求胜,当即三剑连环,分刺屠冲面门,胸口,小腹,
正是一招「驱雷擎电」。屠冲两手空空,屈指连弹,当当当三声响过,吴征的长
剑俱被弹歪了方位。

  两人疾风骤雨般斗在一处,吴征的长剑挟着风雷之势,虎虎生威地猛劈狂刺,
尽力不让屠冲缓出手来还击。吴征气势汹汹,屠冲却好整以暇地避让挡拆。十招
一过,吴征手中稍缓,屠冲的手爪便从剑影重重中穿了出来,嗤地一声又在吴征
左肩留下三道血痕。

  「贤侄,内力不济了呀?」

  吴征的狂攻固然声势惊人,要逼住屠冲这等绝顶高手,内力消耗之巨不可想
象。即使以他修行「道理诀」的内力之深厚也无法支撑。屠冲觅得良机,再度反
客为主,吴征又只得苦苦支撑。

  屠冲这一轮攻势变爪为掌,一改此前的质朴以快速取胜,变得变幻莫测。但
见他一掌拍出,掌到中途肩头微晃,一化为三。吴征看不清虚实,不敢硬接,只
得退了半步。

  不想这半步空位,三掌忽而化作九掌。吴征的武功毕竟与屠冲差了一个境界,
屠冲还未使出全力,他已左支右拙甚是狼狈,面对这飘忽的九掌失机在先,只得
又退半步。

  两个半步,三掌已化作十六掌,再退下去恐怕要化作万万千千。待屠冲十六
掌又到眼前,吴征长啸声中,昆吾剑挟着电光斜削而出,径从掌影中穿过刺向屠
冲咽喉。他内力不济,只得闪躲退让,两步间调息完毕,内力复又充盈,即刻与
屠冲抢攻。

  屠冲阴声冷笑,上身一晃昆吾剑落空,他翘起的拇指上长长的指甲已在吴征
的脉门边。吴征长剑圈转,自他肩头削了下来。屠冲双臂一展极尽变化之能事,
连出两掌,每一掌又似开山大斧,威势惊人,登时将吴征的气势压了下去。

  屠冲不再留力,吴征形势更危。他的武功已接近大成之境,本已几无破绽。
可屠冲修为太高,在他重压之下,吴征的武功里又被逼出破绽来。虽小,虽转瞬
即逝,但在屠冲手下,这些破绽让吴征险象环生,如履薄冰。

  两人翻翻滚滚又拆了十余招,吴征已被逼得连连后退,勉力维持着攻势,却
出招越来越短,攻不到一尺双臂便被逼得回招自保,全然处在下风。屠冲尖啸一
声,右掌平推,左掌斜劈。吴征招架不住,只能剑刺他右掌,肩头微晃,与间不
容发之际闪开左掌。

  屠冲后招无尽,右掌弹偏剑锋,左掌一勾反掌成爪向下一抓,若是抓得实了,
吴征的肩头就要被抓出五个血窟窿。吴征无奈,百忙中着地一滚,不及转身,已
忙不迭地反手一连数剑向着背后乱刺。

  吴征破绽越拉越多,败象已成。屠冲老神在在道:「贤侄还要顽抗么?」他
浑浊的双目一瞥在吴征侧身后五步开外的柔惜雪,料得她武功全失,已无助力之
能,又是狂攻五招。

  一招,吴征退一步,五招过去,吴征连退五步,直退到柔惜雪身前。屠冲双
掌分拿吴征两肩,吴征勉力支撑许久几乎油尽灯枯,屠冲这一招来得又快又凌厉,
吴征只得又使两败俱伤之招,借着兵刃在手朝屠冲胸口刺去。

  「贤侄已尽得昆仑真传,武功远胜天下余子,老夫都要写个服字。」屠冲由
衷感叹,两人差着一个境界,还是最大的境界,吴征能坚持到现在简直难以想象。
在年轻一辈中再无人可与他相提并论。只可惜下一招吴征已无论如何无法接下。

  屠冲以右掌逼住吴征,左掌鹰爪般递出,仿佛苍鹰抓向猎物。吴征应付他一
掌已尽全力,右肩处现出一大片空当来,眼见这一抓就要将他拿住,只得又退半
步。屠冲身随爪走,绝不容猎物逃脱!

  一退一进,两人激战间忽然多了柄细薄长剑。不应该有长剑的地方,长剑偏
偏出现在这里。长剑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吴征退了半步,长剑就斜立在他左肩。
剑刃在烈阳下闪着寒光,软绵绵,没有半分劲道的一剑凭空出现,登时将吴征的
破绽全数补完。屠冲的左掌若再抓下,必然先被剑锋所伤。

  「咦?」屠冲撤回掌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刺出这一剑的主人。

  严格而言,这一剑不是刺出来的,这一剑就等在那里,等着吴征后退,等着
屠冲拍出那一掌。看似简单,实则已看准了两人的一招一式与变化,简直妙到毫
巅。

  化至繁为至简,在场高手虽多,但仅有一人有这样的眼力与见识!

  「老夫若没有老眼昏花,柔掌门已内力全失。」屠冲浑浊的双目闪出两道异
芒,捋着长须道:「老夫自与吴贤侄切磋印证,柔掌门何故要来蹚浑水?」

  「吴先生的武功与你不过半步之遥,贫尼内力虽失,眼力仍在,贫尼在这里,
你不能得逞。」柔惜雪还是挺着剑,一般的剑柄于小腹前,剑尖斜翘而上。

  「是么?老夫倒要试试。二位小心。」

  屠冲枯竹般的手掌再度拍出,这三掌置吴征于不顾,全向柔惜雪拍去。

  「你快走。」吴征方才一言不发,全力运转「道理诀」,短短盏茶时分内力
几乎尽复。他明知自己不是屠冲对手,仍奋勇接战。柔惜雪所言半步之遥为的是
给予吴征信心,这半步不仅跨不过,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柔惜雪紧紧抿着樱桃小口,她全副心神都在吴征与屠冲的招式上,不敢分心
答话,只摇了摇头,看着甚是倔强。

  吴征一时无奈,更不敢分心,挡在柔惜雪身前,长剑一展将屠冲的三掌全数
接下。此前他与屠冲抢攻失败后疲于应付,一人还勉力接得下来,现下身旁多了
个柔惜雪就不敢频频犯险,只能先稳稳守住,心中暗骂这尼姑真的犟,强练内功
伤了自己,现下还要白白来搭上一条性命。

  吴征原本擅于长力,存了只守不攻的念头,招式法度更显沉稳。长剑舞出一
道光圈,屠冲连连猛攻,都被他稳稳守住。又交手了几招,吴征再度被压制于下
风,长剑的光圈越来越小,却弱而不衰,微而不竭。

  当光圈缩至吴征身前两尺时,两人之间竟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屠冲不能再
有寸进,吴征死死守住。他心中诧异,能守住并非自己凭依策略就能抹平两人间
修为的差距,而是每每在关键时刻,屠冲可下杀招破解自己的剑光时,他都有所
犹豫,或是毫无征兆地变招。时机稍纵即逝,吴征反应神速,借着良机弥补破绽,
稳守剑圈。

  这一阵两人连拆了五十余招,屠冲向后退了半丈脱出战团,饶有兴致地捋着
长须赞道:「柔掌门高明,真令老夫大开眼界。」

  吴征松了口气,眼角余光这才见一点剑尖横在右肩侧后方。他猛然回头,只
见柔惜雪提着细剑,饱满的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幸而一双细柳青黛眉长而浓密,
才不致模糊了视线。

  稍有喘息之机,柔惜雪猛地提袖抹去脸上的汗水。她武功全失,激战间消耗
甚大,软弱无力的单臂拿不住细剑。铛地一声剑尖砸在地上,柔惜雪不及抹净,
忙不迭又双手握住剑柄,咬牙提起长剑道:「贫尼说过,你不能得逞,还不速速
退去。」

  吴征这才知道,是她一直在自己身旁拾遗补缺,屠冲才顾忌重重。柔惜雪不
能用内力,也使不出什么精妙的招式,她只是料敌机先,提前将长剑横在屠冲必
攻,与吴征的破绽薄弱之处。这一柄软绵绵,也无任何招式变化的细剑,就此在
两人之间发挥神奇的力量,令吴征稳守,令屠冲无计可施。

  「柔掌门,老夫也说过,老夫此来只为吴贤侄一人,与旁人无关。柔掌门何
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屠冲晃了晃右手,五指捏了个奇异的法诀,老态龙钟的
老太监在此时忽然气势大涨,佝偻的身形正在挺直,仿佛顶天立地。

  柔惜雪抽了口凉气,颤巍巍地踏上两步,与吴征并肩而立。

  「我的话,你偏要一句都不听么?」吴征恨不得揪着柔惜雪的衣领,把她赶
出金山寺,怒道:「赶紧走,赶紧走!」

  柔惜雪抿着唇,又是倔强地摇摇头,低声道:「我从前害过你,欠你一条命,
我不走。你别担心,他伤不了你。」

  「你……」吴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他早就把压箱底的本事拿了出来,屠冲
的绝招他实在没有半分把握能接得下一招半式。这一回不比方才,屠冲一力降十
会,柔惜雪连站立都难,妙招不可能再有用武之地。

  屠冲气势不断攀升,吴征大急,再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提柔惜雪,想将她远
远地掷出去。不想屠冲双目一眯,磅礴的杀气锁定了他。吴征全身肌肉一抽,猛
然一顿再不敢,也不能擅动。仅是一道杀气就让他汗如雨下,若是极招出手,自
己又能接得几招?支撑得多久?

  念头刚动,屠冲电射般欺身而上。吴征原不敢贸然硬接,但柔惜雪在旁,屠
冲未必会非要将自己毙于这一招之下,说不定嫌柔惜雪碍事,先将她一掌杀了。

  生死一线之际,吴征脑海里异常清明,长剑斜挑,点向屠冲眉心。与此同时,
柔惜雪的细剑也到,以绝妙的方位指着屠冲小腹。一剑主动进攻,一剑等着屠冲
自己撞上来,两人从未有过配合,却有种天生的默契。

  屠冲此前招式变幻莫测,这一扑虽快,手上却无任何花巧,双手各出二指夹
住吴征的剑锋一甩。吴征被一股大力带偏,向柔惜雪撞去。他足下加力急使千斤
坠在地上牢牢钉住——以柔惜雪现下的身子骨,两人内力充盈,一撞之下非得要
了她的命不可。

  只是这样一来,变作吴征与屠冲的比拼内力。两人武功强弱分明,吴征只觉
对方的指力排山倒海一般压来,片刻之间汗出如浆。柔惜雪细剑凝而不发,见屠
冲小腹下露出破绽,一剑挑去。她不能动用内力,招式虽奇,却既缓又软,这一
剑不指望伤敌,只求逼退敌手。

  果然屠冲尖笑声中翻身而回,扬了扬手,气势越发旺盛。

  吴征全身尽湿,气喘吁吁,深深提了口气才不至于委顿于地。柔惜雪不肯听
话,下一招又该如何是好?

  「柔掌门,下一招你就没命了,吴贤侄仍然是与老夫一对一,柔掌门真要枉
送性命吗?」屠冲年事渐高,力斗之下似也有些疲倦,不急不躁地一边喘息片刻,
一边问道。他内力奔涌,一身长衣无风自动,连唇角粘的假须都被吹落了些许。

  屠冲的下一招,不仅要柔惜雪的性命,也要吴征的。十二品高手傲立世间,
若是不顾一切要取一人的性命,就算满寺高手乱刀齐上,将他砍成肉泥之前,他
要取的性命也一定能取到。

  柔惜雪也知大限将至,她站在吴征身侧,偏头一眼,满是柔情蜜意,凄然又
如释重负似地一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干什么?」

  女尼软弱无力的身体,忽然又有了神采,握剑的双手,忽然又充满了力量。
柔和沉静的脸上,却又有了痛苦之色,仿佛娇躯正备受煎熬。

  在吴府一住二年余,亲眼看着这座府邸一步步地搅动天下风云,承载新的希
望。柔惜雪深知这座府邸崛起的原因。吴征论武功不是最好,论智慧未必最佳,
可是这座府邸因他而联系在一起,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他在,昆仑派,天阴门
都可能重放光明。他在,暗香贼党才如坐针毡。一旦吴征不在了,府邸的能人异
士都将做鸟兽散去,再难同体一心。

  「世间可无柔惜雪,不可无吴先生。」柔惜雪踏上一步,细剑指处,渊渟岳
峙。

  「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在这里碍手碍脚干什么?」吴征又急又气,怒声喝道。
柔惜雪强提内力,她虽习得「道理诀」中内力不走经脉之法,但修行日浅尚不熟
练。对手又是十二品高手,以她残破的丹田与经脉,残存的内力,强运功力只会
一身经脉尽断,到时就神仙难救。

  柔惜雪目中泛起泪光,柔情无限,还是抿着唇摇摇头道:「咱们都逃不掉,
同心协力能杀了他。你也听我一次好不好?他伤不了你。」

  屠冲修为虽高,年事也高,行将就木的身体早已不复巅峰,吴征能支持这么
久与此息息相关。柔惜雪曾是十二品高手,虽重伤难愈,眼光仍是十二品高手的
眼光,境界仍是十二品高手的境界。吴征毫不怀疑,柔惜雪强提内力,合两人之
力足以重创屠冲,甚至有可能杀死他。

  但燃起生命之火,同样豁出了一切的柔惜雪必死无疑。

  吴征双目通红睚眦欲裂,大喝道:「滚哪!他娘的给老子滚!」

  柔惜雪抿唇摇头,珠泪滚滚而下,樱口小口忽而露出满足的微笑,即刻又有
鲜血涓滴。

  从前以为生又何欢,死又何苦,现在却满心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更想好好听
你的话,不惹你生气。

  不听你话,今后天人永隔,再难相见。可是听你的话,今日又如何救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是你教给我的。」柔惜雪美眸一眨不
眨地盯着吴征,仿佛要把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里。片刻后便如心愿已了地回头,
再也不看吴征。挺剑踏上两步,捏着剑诀,作势欲刺。

  吴征心神俱碎,柔惜雪已有替己身死之志,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敢妄动
破了两人间的攻守默契,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寻求一线生机。他随着柔惜雪
踏上两步,喉间兽吼般喝道:「给我好好活着,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柔惜雪心如铁石,仿佛又成了从前一心侍奉佛祖,六根清净的女尼,一眼都
不看吴征,只寒着脸盯着屠冲。

  「想不到柔掌门都动了凡心,老夫又开一次眼界。」屠冲手掌凝而不发,掌
中的威势却已涨到了极致。此刻,他就像金山寺中唯一真神,俯瞰世间,予取予
求。

  「你懂什么?」吴征急踏两步挡在柔惜雪身前,可他也知自己徒劳无功。在
场三人,自己境界最低,破不了屠冲的招式,也想不出柔惜雪的拾遗补缺手段。
自己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消去屠冲必杀一招的大部分威力,柔惜雪或有一点点
保下命来的可能。

  「贤侄是在讥讽老夫了?」屠冲忽而凄然一笑,道:「老夫八岁起就不是个
不完整的人,连女人都亲近不得。但老夫也有族中兄弟姐妹,子侄外甥。男欢女
爱与家人亲情并无太大区分,老夫还是略懂的。柔掌门若不是对贤侄情根深种,
怎肯风华正茂之时,连命都不想要了?」

  逼人的气势越发高涨,十二品高手全力一击何等惊天动地?吴征已被迫得说
不出话来,柔惜雪唇角的两条血线也几未停止,染红了胸前月白的僧袍。

  「老夫虽娶了妻妾,却近不得她们,娶几房妻妾聊为弥补人生之憾事。人活
于世,若缺了什么,就会加倍对近似的东西珍惜些。贤侄该当懂得吧?」屠冲一
身杀气中露出温柔的笑意来,道:「老夫待家人一贯都很好,他们在老夫心中,
也一样重要,未必就输于贤侄在柔掌门心中的地位。」

  「我懂。」吴征面目凝肃,听屠冲说得动情又在理,终于点了点头。

  「霍向二贼残害胡兄与胡夫人时,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呼奈何。老夫侍
奉先帝,不敢与朝臣太过接近。但老夫也知胡兄,奚兄俱是赤胆忠肝之士,向来
敬重。二位国之栋梁既死,可怜大秦国现今满朝都是猪狗之辈……老夫心中之痛,
也未必就输于贤侄。」

  「大秦如何,与我无关。」吴征冷冷道。

  「是啊……胡兄为国尽忠,昆仑一门忠烈以血洗刷污名,贤侄已不欠大秦什
么,大秦与贤侄再无瓜葛,可是老夫一门老幼还在大秦。胡兄奚兄仙去之后,二
贼就视老夫为眼中钉,肉中刺。老夫虽不怕二贼,家中子侄却是砧板上的肉,老
夫又怎能个个照料得周全?二贼以老夫家人胁迫,老夫不得不来这一趟,望贤侄
见谅。」

  「公公,你们之间的恩怨,小侄心有余而力不足。」吴征摸不清屠冲的意思,
只得将原话奉还。

  「嗯,贤侄能明白就好。」屠冲面色一黯,忽然神色十分没落道:「二贼逼
迫老夫,有这一回,就有下一回,总要迫得老夫油尽灯枯,力竭身亡为止。老夫
虽不惧二贼,却又奈何不了他们。风烛残年,也不像贤侄前程远大,唯有保住族
人一条心愿而已……」

  屠冲越说越轻,吴征与柔惜雪惊异间,只见老人忽然口角溢血,身体软绵绵
地倒了下去,一身精湛内力消失无踪,原本已十分苍老的面容更是一瞬间就现出
纵横交错的深深皱纹来。

  「屠公公。」吴征手忙脚乱,一手抱起柔惜雪点了她几处穴道,两人一同奔
到屠冲身边,一摸鼻息,一探脉门,惊道:「公公你……」

  屠冲提起一身功力,这股磅礴的内力疯狂流转,大大超过丹田与经脉所能承
受的极限。他却始终聚而不发,终至经脉尽断!

  「老夫虽是不完整的人,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贼毁我大秦,老夫
与他们不共戴天,虽力有不逮,又岂能为虎作伥?」屠冲口角里的鲜血泉涌一样
喷出,含混不清道:「且相比二贼,还是贤侄更叫人信任。何况柔掌门都愿为贤
侄豁出命去,贤侄的为人可见一斑了。」

  「公公……」

  屠冲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很好,奚兄在天有灵一定会倍觉欣慰。二贼应
承了老夫,只要带贤侄回去,生死不论,从此就不再与老夫家人为难。呵呵,老
夫哪里信得过?」

  「可是公公也不必如此。」吴征与屠冲交往不算太深,但昔年在大秦国时屠
冲待他不乏照料。吴征闯皇宫时,屠冲也主动放水,暗中助他们突围离去。又一
故人命在旦夕,说不上悲伤,心中不免黯然。

  「没用的,老夫不死,二贼不会停手。老夫今日殒命异乡,传出去都说老夫
死在贤侄手上,也不算污了老夫一世英名。」屠冲居然呵呵笑了起来,道:「且
老夫死后,族中对二贼再无威胁,二贼也不必对他们下毒手,倒是两全其美之法。
老夫心愿已了,唯独想求贤侄一件事。」

  「公公请说,小侄定当尽力。」

  屠冲剧烈咳喘了一阵,呕出口口鲜血,气息奄奄地艰难道:「老夫也算饶了
柔掌门一命,请贤侄看在这点情分上,将来若回到川中,请代为看顾屠家一二…
…」

  「公公放心,小侄做得到。」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屠冲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眼皮也抬不起
来,喃喃道:「方才试了贤侄的武功,胆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泉下若见了奚
兄,胡兄,老夫夸一夸贤侄,也好有颜面去见他们二位……只是陛下,老夫如何
见你,陛下,你糊涂啊……」

  屠冲连唇皮都动不起来,猛然身躯一抽散去了全身气力,就此与世长辞。吴
征长叹了口气,脱下衣袍将他尸身盖住,瘫坐于地,一时怅然若失。

  此时倪妙筠,冷月玦才一同赶到,见状松了口大气。奔至二人身边,见吴征
虽疲累,身上无伤。柔惜雪却是面色苍白,衣襟染血。

  「师姐,吴郎。你们没事吧……」

  冷月玦忙去取伤药与更换的衣物,倪妙筠从吴征怀里接过柔惜雪,掏出方巾
为她擦去嘴角的血丝。

  「没事?再晚片刻,她一样全身筋脉尽断,他娘的神仙也救不回来!」吴征
腾地跃起,不知是不是想把满腔郁结之气都发泄出来,气吼吼地震天响骂道:「
不听是吧?不听是吧?啊?你要人为你担心到什么时候?为你操的心还不够多?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柔惜雪低着头,哪敢去看吴征,被骂得越凶,心里居然越是松快,陡然想到
今日得脱一难,还能与吴征相处,嘴角偷偷露出丝笑意。

  吴征全身发抖,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尤不解气,骂得兴发,一掌朝柔惜雪
苍白的脸蛋挥去,要将她抽个耳光。

  倪妙筠吃惊,但见吴征发怒,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柔惜雪低着头茫
然不知,耳听风声抬起头来,眉眼虽有些委屈,倒也没闪躲的意思。吴征见她嘴
角尚未拭净的血迹,胸膛上的朱红,再念及她方才一往无前的深情厚意,心中一
软。

  挟着风声的手掌在苍白的脸蛋旁顿住,吴征一曲虎口,四指在女尼脸颊上轻
轻一刮,惆怅起身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倪妙筠与回转的冷月玦目瞪口呆,吴征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去,沉声道:「我
还有事要办,你先随妙筠回镇海城去歇息,晚上等我回来。」

  不仅二女,突击营将士俱都看傻了眼。吴征行知寺门口,忘年僧拱手道:「
大人威武。」

  「就你屁话多。」吴征啐了一口,道:「还不快去做事。」

  将士们一哄而散。寺中一棵苍天古树顶端,窈窕的人影转身悄然离去,临行
前娇怯怯地嗔道:「这孩子……」

  第十四章、夜入菩提。爱欲还神

  晚风吹动着绿叶,夕阳刚落,明月刚升,皎洁的月光拉长了街市上楼宇绰绰
的影子。

  镇海城水道纵横,鱼米之乡,往常即使入了夜,街市上依然有行人如织。繁
华的街市灯红酒绿,成双结对的人儿依约出游。但在今日,整座镇海城却看不见
一道人影,金山寺的窝藏大案被揭开,城中宵禁。唯恐在非常之时惹了祸事的百
姓早早都躲回家里,静待风波过去。

  但镇海城的美丽并未因此而减色。街市上仍有灯火引向远方,无人的街道像
天空一样空旷,灯火就像漫天繁星,夜幕仿佛薄纱,笼罩着这片梦境一般的美丽。

  三层的阁楼,柔惜雪独自立在夜风中,居高临下打量着镇海城。月白的长袍
半僧半俗,夏季的夜风吹在身上倍增凉爽,亦撩起心头烦恼万千。

  一份奇特的情感,来得不明所以,破土而出后萌生得如此迅速,快到让人反
应不过来。即使昨夜吴征忽然出现时,那种悸动般的砰然心跳让这份情感掀开了
面纱,可柔惜雪并不觉得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不同。身份的差异与隔阂,让人难以
主动再进一步。这份情感,或许会成为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永远都不会
有人去戳破,至少柔惜雪不会。

  可是忽然出现的屠冲,生死交关的危机,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当柔
惜雪举起细剑,强运内力,再每每不听话地忤逆之时,吴征的担忧,怒火与怜惜
同样再也不可抑制。

  从没有这样,坐在三层的阁楼上俯瞰着世界,漫无目的,只为他的一句话就
在这里默默等待。万事皆有因果,二十年前种下的因害了他,现下心甘情愿地受
他制约,正是果报。只可惜,从来没有一次乖乖地听过他的话,每一回都把他气
得瞪眼歪嘴。

  其实在金山寺里,好希望那一巴掌能重重地抽下来。如果能让他消消气,让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要顶撞他,触怒他,这一掌多重都挨得。

  柔惜雪陷入回忆里,脸上泛起温柔又腼腆的笑意,以至于楼梯响起脚步声也
未曾发觉,一直到来人即将来到三层才惊醒过来。

  吴征哼着小曲,一眼就看见女尼在廊外倚窗而望。柔惜雪豁然回头间见了吴
征,慌慌张张地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不是,贴在胯边也不好,最终缩着交叉在小
腹前。心跳如鹿撞,哪里还敢去看吴征,垂下头时正巧能看见十指不安地勾画。
刚刚才被他哼唱的曲子所吸引,转眼间就忘到九霄云外。

  皎皎明月之下,女尼一身月白长袍,垂眉顺眼,樱桃小口泛着红玉般的光芒,
肌肤仿佛月光照耀下的霜雪。虽少了一头青丝的衬托,却越发显得恬静素雅,惹
人怜爱。

  「没料到事情这么多,来晚了。」吴征来时的路上有千言万语,踏上阁楼居
然也会失语。他身边群芳环绕,可这段情感来得太快,不仅柔惜雪茫然失措,吴
征也一样千头万绪理不清。

  「不要紧。」柔惜雪连连摇头,却不敢抬起眉眼,急喘了两下,低声道:「
晚饭吃了么?」

  「哈哈。」吴征失笑。已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毫无营养,如此敷衍的对
话。简直就像晚间在大街上散步,偶遇刚搬来的邻居一样见外与例行公事。这一
笑又让柔惜雪更加窘迫,忸怩着细细急喘,贝齿咬着唇瓣,六神无主的样子哪有
从前一派之长的干练利落。

  「在太守府里吃过了,晚宴有点仓促,菜色倒是很多。我今天忙得惨啦,狼
吞虎咽的。吃完又忙了好一会儿,还抽了点点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否则一
身酸臭,都不敢来见你。」想起今日的惊险,在金山寺里她以带伤虚弱的身子举
起长剑,坚定地站在身旁。以及屠冲蓄势致命一击之前,她满是柔情蜜意,又满
足,又凄凉的一眼。吴征心中大动,拉起一只秀气纤长的柔荑道:「你呢?」

  炎夏的夜晚,柔荑的手心俱是汗水,掌面却冰冰凉凉地微微颤抖。女尼的声
音就像纤手一样在颤抖:「我回来后也吃饱了,很累,午后睡了好久才有精神。
傍晚沐浴完了就坐在这里……平常没什么要事都是过午不食,习惯了,也不饿…
…你要是累了早些歇息,我的伤不碍事,还要多谢屠公公手下留情。」

  每一句话都让吴征想发笑,又让人心疼。吴征搭着她的脉门,确认伤势无虞
后也不放手,就将那只柔荑夹在掌心,立在柔惜雪身旁与她一同居高临下打量着
镇海城道:「剿灭了金山寺大贼窝,又牵出好些小贼窝。果然拔起萝卜带出泥,
哪里顾得上累?」

  柔惜雪心下恻然,暗香贼党是两家门派共同仇敌,吴征哪里会嫌累。吴征先
扯开闲话,简单却又温馨,极能安抚人心,柔惜雪纷乱的脑筋略微清明,忽然想
起一事来问道:「屠公公怎么样了?」

  屠冲虽是个太监,气节同样令人敬佩。其间虽阴差阳错又让自己受了伤,但
回想起来,仍是对他的感念更多。若无屠冲的「逼迫」,这份情意将永埋心底。

  「已将他先行入殓,过段日子再秘密运回紫陵城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贼党
里寻了个与他五官接近的乔装改扮,不日示众,对外就说他死在我娘手上。」吴
征心中也有不舍与哀戚,道:「乱世里人若浮萍,想给屠公公风光大葬都不可得。」

  「他是个好人……」柔惜雪满腹千言万语,听到我娘二字,登时哑声,刚抬
起不久的脑袋又低了下去,渐稳的纤手又轻轻颤抖起来。现下站在她身旁,温柔
又有趣地说着话体贴她的高大男儿,是自己师妹的儿子,年岁,辈分之差,念及
无一不让她心惊肉跳。

  「人之好坏不因出身,唯因气节与心灵。」吴征忍着笑叹了一声,又道:「
你的伤没事,我带你去逛逛镇海城。春游的时候你老躲在马车里,这一回又诸事
缠身。现下没甚大事,你也不用老躲着。而且全府上下,只有你一人我还没有单
独陪过。」

  「嗯。」吴征提议时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口气,柔惜雪本就不愿再违逆他,又
听他说要单独陪同自己,更是芳心可可。

  纤手还在他掌心,只觉他凑到耳边轻轻嘘了一下,示意噤声。一只强而有力
的手臂环上了腰肢,柔惜雪身子一轻,吴征已搂着她跳出回廊从阁楼里跃下。

  吴征轻功绝佳,即使搂着一人也轻飘飘地在空中浑不受力地滑翔。两人衣袂
飘飘,似御风而行。柔惜雪心头大跳,这一回不像在金山寺跃上佛塔,吴征大喇
喇地搂着她的腴润腰肢,臂弯回环,大手抱紧。亲密的姿势,加之她已多年不曾
纵高,跃落时失重的身体竟生出恐慌之意来,不自觉地向吴征怀里挨去。

  臂膀结实而稳定,一下子就让柔惜雪觉得心安。那只臂膀既已拥住了自己,
即便天塌地陷也不会放手。就像她既已偎依在他怀里,即便地动山摇也不会独自
逃开。金山寺里一场意外,两人之间心心相印,谁也分不开。

  怀中的娇躯柔软而温热,额角靠在肩头,吴征心有所感低头一看,女尼的一
双妙目正痴痴凝望着自己。这双杏仁大眼盈亮如星,闪烁着的柔和光华仿佛星星
正在夜空中闪烁。而两人大鸟般飞翔,女尼的长袍领口被夜风吹开,依稀可见贴
身小衣包裹里两座山峰怒耸,正四溢着熟透了的果香。那恬淡虔诚的容颜之下,
却偏有一具浪荡倾诱的娇躯,娇躯贴身娇柔,又有谁人能够把持?

  吴征强忍着在光洁额头一吻的冲动,报以微微一笑,目光流转,却又肆无忌
惮地在眉眼,下颌与领口深处来回扫视。直看得柔惜雪缩了缩肩,又低下头去。
——不敢去触碰吴征热辣辣的目光,也能挡住领口流淌的春光。

  飘出了小院,又飘过两座房屋才轻轻落下地来。吴征将柔惜雪轻轻放下,携
着她的纤手信步沿着长街上走去。空旷无人的街道,没有人会来打扰,柔惜雪也
不怕与吴征的亲昵会被人指指点点。街灯却皆已引燃,遥遥指向长街的远方。女
尼执掌天阴门多年,向来聪慧,见微知著,立时醒悟过来。

  镇海城的宵禁固然因金山寺窝藏贼党一案,但闹得这般严重,多半有吴征的
推手。一来防止贼党趁乱闹事,二来也为这一场夜游。情意虽已入两人内心,终
究难为世俗所容。何况柔惜雪初尝情投意合的滋味,哪能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与惊
慌。再没有比这样无人却又灯火辉煌的长街,更让她感到适然。

  两人牵手前行,漫无目的,也不说话,仿佛这样走下去便已足够,顺着长街
一直走到镇海城城心。比起许多城池不同,太守府的官衙不在城中心,这里立的
是一块足有两人多高的石碑,正面上题四个大字「永镇江海」。

  葬天江养育了大半个江南繁盛之地,可若是江河决口,洪水也会吞没无数家
园与生命。镇海城扼江望海,这面石碑便是这座城池名称的由来与百姓美好的愿
景。

  相携的手变作十指交叉而握,力道也紧了一紧。柔惜雪曾身负绝顶武功,英
华内敛,不为外物所惊。失去内力之后连同这份沉稳也一同失去,除非刻意,身
体会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情绪来。

  吴征立有所感,手掌也紧了一紧,问道:「你有心事?」

  「永镇江海……」柔惜雪喃喃叹了一声,低声道:「苍天怜百姓,近二十年
都风调雨顺,不见大旱,也没有洪涝。否则……」

  乱世之中征战连年本就是人祸,若再遇天灾后果不堪设想。宁鹏翼祸乱世间
之后,风调雨顺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吴征以为女尼又动了什么悲天悯人的修
行人心思,刚要宽慰,就见柔惜雪转身抬头,凝望直视他的双眸道:「我……不
是故意要害你,我……真的没有旁的选择。」

  吴征心头一动,拉着柔惜雪在石碑的基座坐下,道:「我听你说。」

  「师门里都知道我是个孤儿,小小年纪就被师尊带回天阴门。但是除了师尊,
也没人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的父母为何会早亡。」柔惜雪挺直了背脊,却半垂下
头,仿佛在颂着一篇经文道:「我生在河东郡的旸县,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爹
爹经商赚了些银子,家境算得上殷实。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说话间,柔惜雪的纤手越发冰凉,吴征将这只柔荑握得越发紧了,想用掌心
里的温度给她以暖意:「原来你是家中长女。」

  「嗯。爹娘待我们四个孩儿几乎一般喜爱,甚少厚此薄彼,我们家中其乐融
融。我曾以为一家和乐,可以让爹娘享尽天伦……一直到我七岁那年,天降暴雨
月余不停,青河泛滥……」

  「咝……」吴征不由抽了口凉气。若说葬天江哺育了大半个江南,那么青河
就养育了大半个江北。两条大河蜿蜒着从西至东,贯穿整个华夏大地。吴征当然
知道青河泛滥会是多么可怖的事。

  「洪涛淹没了两岸郡县,整个旸县都泡在两人多高的水里,我家也没了……」
柔惜雪眼中有了泪光,强忍着哀伤道:「我们一家六口就趴在一棵大树上,等着
人来救,等着大水退去。可是没有人管我们……不仅是我们一家,整个旸县都是
哭声和求救声,可是没有人来管。那一年,燕秦两国烽烟不断,不要说多余的粮
食,就连能来救命的官军都没有。我们一家人,就趴在大树上苦熬了两天一夜。」

  「官军应该不是不想救吧?」

  「驻守北方的去了三成,还有六成在与大秦殊死搏杀,剩下的一成又怎么救
得了青河两岸无数郡县。」柔惜雪摇头悲凉苦笑:「县城被淹没,我在树杈上坐
得浑身酸疼,仓促带的一点干粮第一天就已吃完。大树虽根深蒂固,两天一夜我
们实在熬不下去啦。那天半夜里又下了场暴雨发了水,狂风大雨,到了天刚黎明
时娘困倦已极,一个失手,早就撑不住的小弟掉下树,一下就被大水冲得不见踪
影。我吓得呆了,娘哭得肝肠寸断昏厥过去,倒头也栽下了树。他们就在我身边
不远,我拼了命伸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看着他们被洪水淹没。」

  吴征静静听着她的回忆。这份情感来得太快太突然,连吴征都措手不及。身
份年龄的差距自不必说,两人之间甚至说不上有多熟络,更何况她还是位清修的
女尼。但在此时,吴征只觉是个至情而神圣的时刻。柔惜雪的过去罕有人知,连
与她十分亲近的倪妙筠都不清楚,天阴门里从来只说她是个孤儿。然而她并不是
个天生的孤儿,她也有双亲弟妹。这份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回忆今日揭开了面纱,
吴征心跳得剧烈。

  如果从前有苦,你会把这些苦楚向谁人来倾诉?

  石碑下男儿的的背脊挺得笔直,庄重而投入。女尼弯着腰,娇弱而忧伤。

  「我难过极啦,哭了很久很久,都不知怎生挨到了傍晚。那时风雨停了半天,
洪水也略为褪去,旸县城里像一个大泥潭。我看见爹爹瞄准根浮木算计了许久,
才对我们说,他想办法去找些吃的。我当时已傻了,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爹爹
真的能找回吃的来。他抱住浮木的时候回头朝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一句
话都没有说出来,也再没有回来……」

  「爹爹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坐以……没有希望,所以想搏一搏,他很勇敢。」
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以吴征现在的本事看来,当年柔家均身无武功,也不是大
富大贵才遭致惨祸。可是他完全能体会到他们当年的绝望与悲伤。

  「他可能要嘱咐我好好活下去,也想嘱咐我照顾好弟弟妹妹。可是……我一
点都做不到……」柔惜雪抹了抹眼泪,一时泣不成声难以再说下去。

  「你当年还小,天灾面前,人力何其微薄,爹爹也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才没
有多言,你的家人也不会怪你。」吴征尽力宽慰,却总觉言语有些苍白。但是面
对这等大祸,什么都显苍白。

  「嗯。」柔惜雪收拾好了心情,继续说道:「爹爹一走就没再回来,我挨到
半夜才明白过来,爹爹怕是回不来了,灾难之下,人命如蝼蚁,连洪流中的一根
烂木头都不如。我好容易才冷静下来,弟弟又哭了,在树杈上睡着的小妹已经没
了气息,怎么唤她都醒不来。那棵大树在水里泡了好些天,已有松动的迹象,我
明白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死。」

  「一个七岁的女娃儿,已经很了不起。」

  柔惜雪一把抹干了泪珠,喘了口气,似平静了许多,缓缓又道:「天明之后
大水又稍退了些,我与弟弟说一同抱块木头去求生路,他天生就怕水,死活不肯
下树,也实在饿得丁点气力都没了。我不愿放他一人呆在树上,但我更怕像此前
看着家眷一个个地死去。只能咬牙下水抱了块木头随波飘去,看看有没一线生机。
若能寻着些食水,一定拼了命也要送回来。」

  「很勇敢。」吴征完全能想象一个饥寒交迫的七岁女娃儿贸然下水,会有多
么大的风险。而且,她连坐着都快没有力气,就算取到粮食又如何回得来?除了
勇敢与不甘坐以待毙的一口狠劲以外,这么做并不可取。话又说回来,当下换了
任何一人,也只有搏一搏这一个办法。

  「很傻,是吗?」柔惜雪苦笑着,感激地望了吴征一眼。男儿郑重地听着她
的无奈与无知,只把手握得更紧,他掌心的温度温暖了自己冰凉的纤手与悸动的
心房。她抿了抿唇,自嘲一笑,道:「我下了水便有些后悔,衣衫泡了水之后,
沉重得像铁做的一样。我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去踢水前行,只能被流淌的大水冲着
走。我的运气不错,浮木被冲到城墙边停了下来,我听见城头有人声,还有烟雾
冒起,赶紧顺着阶梯爬了上去。」

  柔惜雪目光空灵,陷入回忆里。吴征却始终注视着她,女尼说到这里,目光
竟露出无比恐惧之色来。她曾为天下武功最强的几人之一,居然会对小小的旸县
城头发生之事念念不忘,且这份恐怖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连吴征也不由紧张起
来。

  柔惜雪的娇躯在夏夜里冒出了冷汗,寒噤似地抖个不停,呼吸急促,吴征甚
至能听见她的牙关打颤声。她拼力安定下心绪,缓缓道:「城头上有一口锅,锅
下的火焰还未完全熄灭,燃烧的木料潮湿得很,当时还冒着浓浓的黑烟。五个人
围在锅旁,听见我呼救的声音一同朝阶梯口看着我,他们一身脏乱看不清本来的
面貌,我只记得他们的眼神……」

  柔惜雪越发恐惧,娇躯蜷缩着抱紧想要缓解惊惧带来的寒意,道:「我看见
锅里黄黄的汤水,他们也没有清水,只能就地捞起洪流的脏水做汤。火堆旁有小
半片孩童的残躯,有一个人正抓起锅里一个孩童滚烂了头颅,看见我之后才丢回
锅里。他们……他们在吃人……他们……他们看着我……」

  饶是吴征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觉得亡魂都冒了出来。除了为这种人伦惨剧
而毛骨悚然之外,更为柔惜雪而担忧。即使她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吴征仍忍不
住将她拥在怀里,一边抚慰着她,一边也切实感受着娇躯,仿佛这样才能将她牢
牢地抱紧,当年那个七岁的小女孩才得以逢凶化吉。

  「我永远都记得那五个人的目光,我……我见过太多可怕的目光,即使霍贼
的阴险狠毒,都没有这五个普通人的目光来得可怕……他们已不算是人,他们就
是恶魔……」

  娇躯颤抖渐弱,变作剧烈呼吸的起伏。熟透了醇甜果香直往鼻尖里钻,吴征
也没有丁点心情深嗅一口,只是紧紧搂着柔惜雪。五个惊惧到已绝望的成年男子,
几天来刚刚大吃了一顿吃了个半饱,骤然间见到一个姿容初长开的水灵女娃儿。
吴征猜得到这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泄欲佳品,兽欲得以
满足之后,还是下一顿美餐。

  吴征抹了把额角冷汗,再帮柔惜雪擦去她额前的汗水,怜惜地道:「天灾人
祸,礼法崩坏,生生地将人逼成了恶魔。」

  「嗯。他们不是人了……我很害怕,但是我知道不能表露出来。可是我半点
力气都没了一动都不能动,只能咬着牙站着,一步挪不开,也不敢倒下。我感觉
站在那里就像等死,多挨一刻算一刻。其中一人问我,小姑娘,你家人呢?怎地
一人来到这里。我回答说,一家人在树上困了两天,刚有官差把我们救了下来,
官差撑了条小船把我先送来这里,让我在此等候。」

  「你当年那么小,做到这些已经难能可贵。」即使这个世界的人都早熟,但
柔惜雪并非出身世家大族。她在七岁幼龄之时连逢剧变,居然还能冷静下来尽力
博取一线生机,无论聪慧还是勇敢都已显露出上上之选的天资。

  「就是自作聪明而已。」柔惜雪斜倚在吴征肩头道:「那五人一齐笑了起来,
笑得好可怕,因为其中有一人就是官差……我的谎话让他们逮个正着。那人说道,
官差?老子就是官差,连县尉大人都不知在哪里,老子险些就被活活饿死,还哪
来的官差救你?说着,这五人就扑了上来……」

  吴征搂着她的香肩,闻言手掌一紧,心中更疼。女尼经历的坎坷已太多,吴
征更不愿听见她幼时除了痛失至亲之外,还有什么伤害。

  「当时我还不懂会遭逢什么,只在害怕被他们吃了,一颗心就像往深渊不停
地沉下去……」柔惜雪说到这里,紧绷的娇躯终于松弛下来,道:「他们扑到一
半,就被五颗飞来的石子打中,倒在地上痛呼。」

  吴征也终于放松下来,道:「是你的师尊?」

  「嗯。她足下绑着两片大木板,借着些浮力踏水而来,恰巧救下了我。但也
没杀那五人,只哀痛地念了几篇超度经文后对我说,他们也是为灾难所迫,并非
天生就是恶人,他们犯了罪孽自有天意来惩戒。这一场灾难已害死无数生灵,她
不愿再杀生,只愿多积善缘福德,换取更多人不受灾厄。」

  「慈悲心肠。」吴征对此不以为然,也没有去数落柔惜雪的师父,让她抹不
下面子的想法。

  「师尊对这五人的慈悲未必妥当,只是她的修行。她一生都在追求一手舞剑
斩人心之孽,一手拈花渡人悟佛法之善的境界而不可得,终至壮年时郁郁而终…
…」柔惜雪神思有些散乱,说的话也没了章法:「她圆寂时喃喃自语,极似……
极似走火入魔之状,我当时不敢说不敢去深思,现在想起来,师尊的确是着了相
了。」

  「她救了你之后呢?」

  「她给了我一块馒头,一袋清水。我当时饿得狠啦就啃了一口,咬下来一小
半。但是想起师傅拿馒头的背囊只鼓起了一丁点,所剩的干粮也不多。那袋清水
也轻得很,经不得两口,我就不敢再多吃。怕害了恩人,剩下的也想留给弟弟。」

  「很坚强。所以你就求你师傅带你回树上救弟弟?」极端饥饿之下,居然能
忍住食物的诱惑,七岁的柔惜雪已显露出坚强的心性。不仅如此,她一瞬间就观
察得清楚,相信她的师尊从这一刻起就对她刮目相看。

  「嗯。」柔惜雪面色一白,凄声道:「可能是天意,师傅带着我赶回时,大
树已倒了多时,弟弟不见踪影。三天之内,美满家庭就剩了我一个孤儿。」

  「人生无常……」

  「不是人生无常。」吴征刚想温言宽慰,柔惜雪从他肩头直起身来,半是撒
娇,半是发嗔地反驳,让吴征一愣,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女尼面上一红,方才
两人太过亲昵,她不敢再倚回吴征肩膀,垂头低声道:「虽因天灾,亦是人祸。
那天之后我就被接回天阴门,修行了一年就出家为尼。一直到十五岁那年,师尊
病逝之前,属意待我武功可登堂入室之后,将天阴门交给由我执掌。」

  「这就不能说明师尊她老人家有多高明,换了谁也会做一般决定。」

  柔惜雪不理吴征的趣话与恭维,起身向吴征合十道:「师门养育我成人,教
我本领,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有接过重担,将师门发扬光大一途。我
落在霍贼手中,连死都不敢,并非我愿苟且偷生,实在是死不得。万般无奈,迫
不得已之下,才将你的秘密说与霍贼知晓,以换取残躯一命。只是说一千道一万,
我终究是害了你,我……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份责任推给旁人。想到这件事,我就
心如刀割……」

  柔惜雪泪光盈然,悔恨似也成了她的心魔。吴征起身,仰望永镇江海四字,
其实柔惜雪与自己有相似之处,都是幼年孤苦入门,也承载了师门的希望。吴征
焉能不明白她的利弊权衡之难?

  「人,最难设身处地。我早已说过,若是易身而处,我会做出与你一样的选
择。从前还不知道你的过去,现下知道了,更能体谅些。而且……」吴征拉起柔
惜雪的双手道:「无论我怎么谅解你,总是你欠我的,这一点没错!但是今日你
已全数还清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欠我什么。」

  「还清了?」柔惜雪抬头与吴征对视,想起今日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便
山崩地裂亦在所不惜。那一刻,天下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心中宁
定许多。

  「还清了!」吴征微笑道:「若不是你出手,屠公公未必下定决心,他一直
在逼迫我,想让我拿出更多的东西好说服他。你也是极其重要,甚至是最关键的
一环。天阴门掌门的面子,足够大,也足够让他下定决心。」

  「分明与我干系不太大。」柔惜雪心结依然难解,屠冲的杀心极弱,逼迫吴
征更多的也只是想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她不愿邀功,凭借这一役依然跨不过
心坎。

  「好吧,那你老老实实答我一个问题,答完就算你还清。」

  「那……也不难,未必够的。」

  「谁说不难?你答出来了一定够。但是,你不能骗我,不能瞒我,要老老实
实地回答。否则便不算!」

  「我不骗你瞒你。」

  「你先起个誓。算了算了,你心里定然已起过了,不用宣之于口。」吴征清
了清嗓子,带着难以压抑的玩味笑意问道:「你……怎么喜欢上我的?」

  「啊?」一言犹如晴天霹雳,全然猝不及防,就像女尼脸上一瞬间布满的红
晕一样突如其来。

  吴征笑意更盛,口中却真诚道:「一直到昨夜我寻着你以前,我没有半点心
思。不是你不好看,吸引不了我。而是我不会对一个落发的女尼动心思,我最不
愿的就是强人所难。一个出家人,我平白无故去喜欢人家,要人家左右为难坏了
修行,那叫什么事?我问你的问题,你觉得很惊讶?你让我更惊讶,啊~ 不是惊
讶,是惊喜。所以,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答我,说清了,就算你把欠我的债全数还
清。这样可好?」

  「好。」吴征的问题险些让柔惜雪瘫倒,如此直白,还要刨根问底,更是加
上了自己难以拒绝的条件,由自己亲口说出来,对一个出家的修行人而言,简直
是不可想象。但柔惜雪不是常人,纵然满心慌张,仍坦然面对。吴征想知道的事
情,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吴征现下是满心期待,能让柔惜雪这等人物动了真情,实在是一件足以自傲
之事。两人携着手又顺着长街走去,柔惜雪幽幽道:「我年纪渐长之后,又多受
师尊熏陶,除了报恩师门之外,同样有渡化世人的念头。幼时家中的变故,我慢
慢悟得虽是天灾,亦是人祸的道理。试想若是太平盛世,纵有天灾降临,朝中有
贤臣出谋划策,与百姓上下一心,虽不能御天灾之害,却能救得大多数人命,不
致有那么多妻离子散……」

  柔惜雪抬头半羞着脸,轻声道:「我方才说不是人生无常,就是此意。」

  「中土分裂三国,连年争斗不休,太平盛世只在梦中。」

  「在许多人的梦中,但唯有你愿意将美梦变成现实,还愿意付出一切。」柔
惜雪目光越发明亮如星,射出钦佩与爱慕的光芒道:「来了紫陵城之后,玦儿时
不时都在提起你。说你的不易,说你的志向,说你的一切,我都在听。你本可以
成为南面称朕,但你为天下苍生计,为百姓福祉计,情愿放弃成为九五之尊的机
会,只因这样,可以早二三十年让天下大定,太平盛世早些到来。我……从我听
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能心沉如水地看你。」

  「什么南面称朕,镜花水月而已,迟早要落得成阶下囚的下场。」吴征对称
帝全不以为然,也知道无论是凉州的一州之地,还是江州的几郡城池都翻不起浪
花。用他前世的话说,当个皇帝过把瘾就死,当来干什么。

  「不。不是!」柔惜雪斩钉截铁道:「天底下任何一人,就算让他当一天皇
帝,他也要当。多少人想尽一切办法,就盼着尝一尝称帝的滋味。以你的聪明才
智,加上昆仑,祝家从前的底蕴,十年的国运总还是有的。我知道,你不仅仅是
不想当皇帝,更因你爱这个世界,你想要早些结束这样的乱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我没有想那么多。」吴征有些惭愧地一笑,道:「最开始,我只是不愿胡
叔叔与师尊的悲剧再重演而已。和你想的一样,若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悲剧要少
得多,胡叔叔这样忠心耿耿的贤能之臣不该死的这么惨,我师尊这样的侠肝义胆
之辈,也不该埋骨荒山。」

  「够了,已经太足够了。有人日日修行,到头来一肚子男盗女娼。你从未修
行,所为全是济世之行。我怎么不敬佩你,怎能不……时时想起你。」

  「够了?啊~ 不够的,不够的,你这最多算是,叫什么,叫做留意到我,远
远说不上喜欢。后来呢?快些说清楚。」

  柔惜雪心中嘤咛一声,娇躯几乎软倒。后来的一切可谓顺理成章,吴征却偏
偏要她亲口说清楚。情动之因还可托个大义的借口,说得正气凛然的样子,后头
可全是女儿家柔情百转的小心思,宣之于口,何等羞人。

  但想要两人互不相欠的条件,不说又不成,柔惜雪目光迷离。街边的灯火仿
佛全化作天上的星辰,在身边熠熠生辉,两人正行走于星河之间。

  「后来你送了整座天阴门这样的大礼。师门于我有再造之恩,你却给了师门
再造之恩。从那以后,敬佩你的为人之外,又加上敬佩你的能为。我虽出家修行,
到底也是女子,一旦动了情就难以抑制。天阴门里女子多,难免会说起情爱之事,
我听的也多了。她们说女子的情感就是如此,喜欢一个人未必是真,也未必长久。
但若是敬佩他,一定最真,也一生不渝。」女尼纤手颤抖,却轻轻悄言,缓缓倾
诉,越说越是轻松,越说越觉欢愉。

  吴征一直侧头看着她,看她宁静恬淡的面庞上印着皎洁的月光,仿佛散发出
圣洁的光辉。说到动情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让虔诚的面庞露出些媚色,不由
让吴征一呆。

  他实在没有见过多少女尼,像柔惜雪这样天姿国色的更是生平仅见。他更无
法想象,一名苦修数十年的女尼忽然动了凡心,那种虔诚与妩媚并存的模样是何
等勾人神魂。夜风里,女尼虽无飘扬的三千青丝,可柔和的眼眸,垂落如帘的长
睫同样动人。身上散发出的熟果之香,更是熏人欲醉。

  「你教我独门内功,教我惩恶方能扬善的道理,在金山寺里我日日夜夜念的
都是你。跟你在一起久了,分开些许日子就极端不适,总觉心里空空落落少了什
么。昨夜你忽然出现,我……我其实不懂情爱之事,当下就觉得慌慌张张,口舌
发木,头皮发麻,好像失了魂魄一样。」柔惜雪回眸深情一望,自责般嗔道:「
我不想那样失态,但已全然无法控制。」

  「原来如此。」吴征听完长吁了一口气,满心得意又欢喜。女尼幼年之殇不
为人知,也正因种种因缘才促成今日这份情愫。吴征手上一紧,道:「今夜足了,
若有遗漏,以后你再慢慢说给我听。」

  以后二字有时具备神奇的魔力,那种来日方长的感觉让人念之就大为满足。
柔惜雪心中正甜,忽听吴征道:「我也说个好故事给你听。」

  恋情伊始总是诸般新鲜,情郎要说故事更让人好奇。柔惜雪垂着头跟在吴征
身边,轻声应道:「嗯。」

  「从前有位高僧三藏大师,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远十万八千里路途要往
西天拜佛求经,一路多灾多难,这一日来到个地方叫做女儿国。」吴征口齿便利,
将故事娓娓道来,说得柔惜雪入了神:「……三藏大师依约在夜晚入宫赏镇国之
宝,又哪里想得到这件宝贝竟是女儿国王。这国王的美貌足以闭月羞花,在灯下
更是倾国倾城,连三藏大师都动了凡心。哈,眼看着三藏大师就要把持不住,女
儿国国师半道杀了出来,这国师是只蝎子精,想着吃三藏大师的肉长生不老,刮
了道妖风就把三藏大师给掳走,这段姻缘也就半途而废。当年我听说书人说这段
故事的时候,还听了首曲子,好听得紧,我唱给你听。」

  「是上楼时哼的曲子?」柔惜雪忽然想起吴征哼着的曲调。他喜好的曲子均
与当世大为不同,曲调与词均见所未见。但每一首都洋洋盈耳,有些如密林虎啸
般震撼,有些又如林籁泉韵般悠扬。吴征上楼寻她时,哼着的正是一首闻所未闻
之曲。可个中之温柔婉转,情意绵绵,柔惜雪已听了出来。

  「嗯。男子来唱这曲子不合适,我先唱一遍,今后都你来唱。」柔惜雪的嗓
音绵长婉转,细腻悠蕴,有出家人所特有的丝竹弦管之调。除非全无唱曲子的天
分荒腔走板,否则一定动听。

  「我试试。」缠绵悱恻之曲,柔惜雪不敢夸海口,只半垂着头低声应了。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吴征
笑吟吟地唱下去,尤其唱到那句「怕什么戒律清规」时,柔惜雪面色红了又白,
白了又红,目光呆滞竟是痴了。

  「学会了么?」一曲已毕,吴征凑在女尼月白的圆耳边悄然问道。

  柔惜雪仍沉浸在曲子的情意绵绵与热辣奔放里,耳边一热,半边肩颈发麻才
回过神来。「啊……会……会了……」

  「那闲暇时你就练一练,改日好好唱给我听。」以柔惜雪的聪慧,无论词曲
都过耳不忘,哪还需要吴征唱第二遍。吴征始终贪看她的模样不停,每说一句,
都边揶揄,边欣赏。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在几月之前还满面愁容,活得像
个老妪,五官虽美,又怎及得现下半分?

  「我试试。」

  柔惜雪低声中,吴征抬头一望,笑道:「到了。」

  文殊菩萨为佛祖坐下诸菩萨之首,手持慧剑斩断烦恼,乘坐青狮以狮子吼震
慑邪魔。其法力智慧之高深,甚至是过去无量诸佛的老师。因此世间诸多文殊菩
萨的道场,镇海城里也有一座。

  「这里不及金山寺供奉诸佛,面积也小了许多。但是在镇海城的繁华之地,
一样香烟鼎盛。我从前在成都城做北城令的时候,辖区也有一座文殊院。索前辈
还和那座文殊院有过瓜葛,哎,当时实在没有想到,这些古刹名寺都是贼党最好
的隐身之所。」吴征睹物思人,唏嘘不已。

  「雨姗……我至今都还不知在成都的内情。」柔惜雪闻索雨珊而泪湿双目,
心头难过,恨屋及乌,对这座文殊院难免心头有所不满。

  「走吧,我慢慢说与你听。这里也有文殊菩萨金身,一起说给菩萨听。」

  吴征携着柔惜雪的手跨过门槛,但女尼藕臂一抖甩脱吴征的大手,双手合十
着半垂手进了寺院。吴征以为她是习惯使然,也不勉强。

  「柳前辈领着同门来成都城的途中,曾发生了件怪事,我当时一直不以为意。」
文殊院的僧众虽俱被捉走待审,空无一人。但香炉里仍有袅袅余香,烛火也尚未
熄灭,长明灯的灯油更足以烧个三天三夜。寺院里依然庄重森严,巨大的佛像俯
瞰着每一位进入庙中的来人,令人心神一凛。

  「宜知在市井中莫名其妙招了顿打,打人者被宜知的爷爷拿了直送到我府上
来。这人什么都不说,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只好先将他羁押在府上。」

  「嗯。」说起索雨姗,柔惜雪心中虽难过,但一听惹事倒霉的又是杨宜知,
也不免有些好笑。

  「待柳前辈他们来了成都住下,忽然有一天霍贼来访,说这人是朝中暗卫,
他查了半天才查到被我关押起来,特来讨人。哎,暗卫的事情我不敢沾染,他正
巧借机独自去提人,一定是那个时候在府上留下什么暗记,约了索前辈去文殊院
会面。」

  「嗯,有记号……」细节一一对上,柔惜雪心中黯然。最为亲近的师妹为了
救她出苦海以身饲虎,代她受刑,同样是难以迈过的一道心坎。

  「霍贼的手段卑鄙无耻,索前辈遭受其辱。」吴征冷笑一声,望着文殊菩萨
的金身道:「就在成都城那座文殊院里,贼子们光天化日之下轮番淫辱出家修行
的女尼,菩萨却还是一般模样。菩萨在上,弟子敢问一句,菩萨当时瞧没瞧见,
又在想些什么?」

  柔惜雪无言以对,索雨珊心思单纯,全心修行,可几番遇辱,贼人又哪里顾
忌她的身份?哪里顾忌诸天神佛的威严?她忽然想起一事,期期艾艾问道:「你
……你怎知雨姗遭辱?」

  她同样虔诚,实在不愿佛祖菩萨蒙羞,不免仍抱着万一的期望。吴征叹了一
声道:「因为湘儿,湘儿久为衙门捕快,若是那名女子刚经房事,她都能看得出
来。她与玦儿当场争执起来,湘儿立誓,若是看错,她便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
这个……湘儿倒真是从未看错。」

  吴征面色古怪,柔惜雪脸上一红。瞿羽湘也是吴府内宅女眷,吴征这个从未
看错的结论,自是府上诸位夫人之间的旖旎趣事了。

  「之后我们以此为机,诓了霍贼一回,菲菲杀了戴宗昌。回过头与索前辈对
质,她什么都不肯说,只劝我娘与你不要再有龃龉,一同振兴天阴门,终于坐化
仙去。」陆菲嫣的事因顾盼出走,内宅里谁都知道。吴征也不在柔惜雪面前避讳。

  「雨姗忍辱负重,也是想查出霍贼的真面目。她……她不肯说都是为了维护
我。」

  吴征默然,当年祝雅瞳所有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桃花山上她没对柔惜雪援手
已表明了所有态度。索雨姗当时就算陈明实情,祝雅瞳同样不会以天阴门为先。

  「索前辈被侮辱之时,菩萨没有显灵,但我还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
做天在看,有些事,我们该在菩萨座前分说清楚。」吴征踏入正殿,这里供奉着
文殊菩萨金身。青狮足踏祥云趴伏着,菩萨侧坐于青狮背脊,一腿盘坐,一腿垂
下,双手一持镇邪除魔的遁龙桩,一捧劝化世人的金色经卷。双目半开合俯瞰正
殿,明察秋毫,宝相庄严。

  吴征上前拨灯芯,添油,点了六根香,柔惜雪陪在身旁,跪于蒲团上敲起木
鱼,咿咿呀呀念了篇简短的经文。女尼平日里大都是垂首低眉,又生就一张樱桃
小口,说话时唇瓣微张,只见贝齿罗列。现下她一手敲木鱼,一手立在胸前,微
扬着头闭目念经。因此吴征在她身边燃香时才得以见她那条颤动的嫩舌。

  与常人不同,这条嫩舌的色泽极其特别。常人的舌色多为淡红,或是深些的
嫣红,柔惜雪的则不淡也不嫣。即使吴征前世色彩多样的画笔里,这种颜色也显
少见,是在可爱中又显性感的水红色。经文驳杂,音调特异,念起来时香舌连颤,
看得吴征即使身在庄严的佛堂,面对一名剃度的女尼,依然心中大跳。

  青烟袅袅升起,吴征待柔惜雪的经文念完,分了三支香给她后在蒲团上跪倒,
道:「很多心里话,我当着菩萨的面说,不敢打诳语。你若觉得有甚么地方不妥,
也当着菩萨的面提出来。」

  出家修行人与众不同,尤其柔惜雪是正式剃度出家。像天阴门这样的佛门正
宗,出家之难难于上青天,柔惜雪当年也是历经重重考验才得以剃度。吴征与柔
惜雪之间有了情感,自然不能再让她孤身一人清修,迎回吴府内宅也是迟早的事
情。现下的心愿便是让她还俗,否则有了这一层身份的牵绊,一切都束手束脚,
两人之间又怎能好好相处?

  「弟子虽不明佛法,也曾听说菩萨以大慈悲,大智慧,发普渡世间疾苦的宏
愿。今日蒙柔惜雪师太援手救得性命,弟子与柔惜雪之间也有情愫在身。有情人
当成眷属,弟子愿诚心迎娶柔惜雪,结百年好合,终生不负。菩萨在上,若有罪
过,请菩萨降罪弟子一人。」

  柔惜雪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吴征居然敢在金身之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
言。剃度出家便是终身侍奉佛祖,吴征要她还俗,分明是对佛祖的大不敬,这样
的罪过如何承担得来?她惊声叱道:「菩萨座前不可胡言乱语,谁要,谁要……」

  「有话好好和菩萨说,出家人不要动怒,小心犯嗔戒。」吴征做了个鬼脸,
笑道:「佛祖菩萨俱有大智慧,宽宏大量,既然有情,为何不可?」

  柔惜雪一时语塞,吴征虽没学过佛法,也不会打机锋,但每一句都说中佛法
里难以说清之处。女尼定了定神,举香祈祝道:「贫尼已许下誓言,这一生青灯
古佛侍奉世尊。贫尼对吴公子动情本就犯了戒已是大大不该,焉能错上加错再毁
弃诺言。贫尼动情,是贫尼的错,与吴公子无关,罪业当由贫尼一人承担,请菩
萨明鉴。」

  「青灯古佛侍奉世尊固然没错。但是弟子以为,若世上人人青灯古佛,清心
寡欲,则世上人人无后。不过百年,人族不复存在,其余鸟虫走兽也是一般。世
间不可无修行人传播善心善念,同样要有人传宗接代。二者各行其法,各行其是,
相辅相成,并无一定的对错之说。」吴征手掌「辩证法」,说起来头头是道,已
经远超柔惜雪的佛法所学,纵使世上所有高僧齐聚一堂,这一点同样难以辩驳。

  柔惜雪听得檀口微张,原来就连吴征选中文殊院,也大有讲究。佛法的最高
境界讲究六根清净,无欲无求。文殊菩萨的前世可是龙尊王佛,以文殊菩萨的修
为早可成佛,但他偏偏不肯,只愿以菩萨之身救世间疾苦,与观音菩萨的「倒驾
慈航」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文殊,观音两位菩萨所为,又与佛法所追求的无欲无
求境界又背道而驰。吴征想自己还俗,岂非也是一种「倒驾慈航」?来文殊菩萨
面前诉说求允可,从所虑周全上来说简直令人叫绝。

  可是还俗不是计策是否高明。天底下无数寺院,还俗者众多,但还俗终究违
背了誓言,伤害了佛法修行。佛门不禁还俗,还俗却是佛门中的「恶」。

  有恶就有果报,以柔惜雪的身份地位,便是一种大恶。她无法辩驳吴征的理
论,也不愿囫囵似地打机锋混赖过关,心中电闪雷鸣,生出无穷惊惧,唯恐佛祖
震怒即时降下天罚,将胆大妄为的吴征打入地狱。

  她虽已动情,却从未想到这一步。两人之间天差地别,即使互知情愫,柔惜
雪也未想过要与吴征发生什么。吴征搂着她跃下阁楼,又与她长街携手共游,诉
说往事时也有些亲昵。柔惜雪虽芳心可可,却不曾想过还要逾越。至于两人间的
亲昵,先动情的是她,罪孽自然由她一人承受。她只消一人承担因果即可,不连
累吴征之下,心安理得。

  哪曾想吴征比她想得远得多,也大胆得多,缘止于此显然不是这个少年郎所
能满足的。若要还俗,女尼起的因,果报却将加诸二人身上。柔惜雪额头满布香
汗,她对吴征已爱到骨子里,哪肯他沾染上半点罪孽,可要阻止他又全无半点计
策,越想越急,越想越怕。

  「我们心地赤诚,不行恶事,布施人间,与修行人无异。行善,不论是否剃
度出家,为恶,一样不论是否剃度出家。佛祖宽宏大量,仁德布于天地,连放下
屠刀的十恶不赦者都能见谅,更加不会怪罪我们的。」

  吴征又搬出一套难以辩驳的说辞来,柔惜雪蹙眉摇首道:「不是的。佛祖当
然不会怪罪我们,可凡事皆有因果,你……你会因我牵连受罪孽。」

  「若有,那就这一生多多行善来还,若还不上,那就受吧,我愿意。」吴征
笑道,有种无所谓的洒脱,亦有种无所畏惧的决然。

  「罪过,罪过。」柔惜雪抬头愕然呆望,菩萨的目光和从前一样,低垂,威
严又慈祥和善。与她从前落于贼党之手,无数次地想询问一条出路时一样,永远
猜不透神佛们的想法与示意。但她依然对报应深信不疑,贼党给自己的侮辱,一
定会受到报应。同样,吴征要自己还俗,同样要承受因果。以吴征的侠义心肠,
菩萨未必会怪罪,但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女尼慢慢垂下头,双掌合十并拢着低声道:「你一定要我还俗?」

  「没有啊。」吴征两手一摊无辜道:「我只是想娶你过门。」

  头半句让柔惜雪心中一松,后半句让她心惊肉跳。想要驳斥他在菩萨座前不
可胡言乱语,可与他真诚又不可置疑的目光一对,芳心怎么也硬不起来。才刚下
了决心,今后不忤逆他,现下又要对他说不么?

  「你不后悔么?万一,万一有什么罪孽因果。」

  「不重要。我舍不得你一人孤苦伶仃,更舍不得你已尝遍了人间疾苦,今后
还没人来疼来爱。」

  「罪过,罪过。」柔惜雪又痴了,连手中香被燃去了大半,香灰掉落下来才
惊觉。

  「啊哟。」刚落下的香灰滚烫无比,却未沾上自己娇嫩的肌肤。吴征的大手
一伸,将香灰接在手里。看着他被烫红受创的大手,柔惜雪再无犹疑,举着仅剩
的香心中祈祝道:「菩萨在上,弟子妄动凡心罪孽深重,然爱慕之心无法稍却。
吴先生禀性善良待人至诚,是赤诚良善的君子,全因弟子犯戒,又时时以色相勾
引之故才动欲念。一切因果罪孽,俱是弟子一人的错,由弟子一人承担,与吴先
生秋毫无干。」

  她祈祝毕,将一点灯头般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忽然回头,猛地扑进吴征怀
里。

  软玉娇躯,熟果生香,却很是让吴征吃了一惊。他再大胆,也从未想过在寺
庙的大殿里与一名女子亲昵。但柔惜雪此时全不管自己是个虔诚修行的出家人,
又在菩萨的注目之下。她娇躯忽而瑟缩,忽而又向吴征挨近倚靠。这瑟缩与主动
之间,娇躯一会儿转冷,一会儿又是滚烫非常。

  「你……」疑问未及出口,柔惜雪已将樱桃小口送了上来。

  女尼失去武功之后,这一送并不快,吴征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躲开。可这一刻,
他一动不能动。不是柔惜雪拿住了他的穴道,而是那羞涩与鼓足勇气并存的目光,
带着无限的诱惑,一点一点地闭上。眼帘隔绝了视线,在烛火下润湿盈亮的红唇
便聚焦了双眼。

  若说目光里的羞意难掩,两片红唇便是媚意难挡。女尼素净的面庞上全不施
粉黛,唇瓣依然如怒放的海棠花瓣一样鲜润动人。吴征失了神一样目送两片唇瓣
送来,印上自己的双唇。

  两人同时电击般地一颤,女尼的香口虽小,触感却分外多肉而厚实。不仅形
如樱桃,口感亦如樱桃,仿佛咬上一口就会有香甜的果浆四溅。

  柔惜雪的热情并非到此为止,吻上吴征只是个开始。她的技巧远说不上纯熟,
可动作却十分诱惑。樱桃小口尽力地张开,尽可能地包裹着吴征的嘴唇,吸力之
强,啧啧有声,比之久旷的怨妇还要热情饥渴。丁香小舌自然而然地从贝齿的裂
隙间吐了出来渡入吴征口中,却又不像香唇那样激烈。总是这里一勾便即缩回,
那里一挑又躲了起来。软糯的香舌滑似游鱼,任由吴征用力吸吮还是合齿去咬,
总叫它一次次逃了开去,怎么也捉不着。

  女尼双腿分跨于坐于蒲团的吴征两侧,屈跪起身,藕臂环绕着他的脖颈,转
瞬间就压过了男儿。仿佛想将他一口吞吃下去一样,将男儿按在下方,狠命地亲
吻,轻巧地勾挑,灵活地躲避。三而为一,尽享女尼清甜果香的吴征也不知她为
何如此,又是怎么才能做到。他只知道甜甜的香唇滋味绝美,灵巧的香舌一点又
一点,却最能勾起欲火。女尼月白的长袍之下,被包裹的奶儿正抵在颌下,又架
于锁骨上,暖烘烘地散发出浓烈的熟果之香,以最温柔的弥散之姿,热烈地侵入
吴征口鼻。

  这一刻柔惜雪表现出的欲焰堪比陆菲嫣,可欲焰并未将她烧化,她的娇躯依
然时热时寒,时软时僵。女尼似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卖弄她并不熟练的技巧。

  吴征双臂一扣环上腴润的腰肢,尚未环紧,一双柔荑便寻了过来与他十指相
扣。藕臂哆哆嗦嗦地举向肩头,从上往下,居然将吴征给压在下方。莫说是一名
落发女尼,便是欲壑难填的春闺怨妇也不致如此。一切都由她主导,一切都要依
她的意思。

  柔惜雪掌控着吴征,吴征也乐得享受。前一刻他急于将香舌吸在嘴里细细品
尝一番,现下却由女尼任意施为。她的技巧生涩,但火一样的热情足以弥补一切。
不知是否男儿身上雄烈的味道亦刺激了她,柔惜雪吻得越发癫狂。面颊,耳垂,
脖颈,女尼一路吻过,又将吴征的大手置于双乳上,她松脱了柔荑,急不可耐地
替吴征宽衣解带。

  「果然是一对全然符合她身份的豪乳。」终于如愿以偿一探这对美乳。即使
隔着长袍与小衣,全挡不住奶儿浑圆饱满的形状,腻滑沉实的手感。也能肆意将
它们捏扁搓圆,还能拂弦似地来回在峰顶的莓珠上挑拨。奇的是,浑身都散发着
欲焰光芒的柔惜雪,经吴征熟练高超的调情手法几回把玩,乳尖方才硬梆梆地翘
立而起。

  「唔~ 唔~ 」香舌每点向一处便即逃开,湿润缠糯的水声总伴随着柔惜雪的
媚吟喘息。她喘息得又粗又重,深吸气时两团豪乳随着胸腔的鼓起而耸上加耸,
拱得吴征的脖颈传来深挤的压迫感。可奶儿又是如此绵软,好似疼爱已极的怀抱,
既紧,又温柔。吐气时压迫力褪去,奶儿仿佛两堆酥酪,贴着颈下肌肤滑向锁骨,
两层衣物依然不减酥滑。

  剧烈的欲火与喘息,本应低沉的声音竟有她秀挺的瑶鼻传出,便如神奇地变
成细弦的音调,尖细而婉转。舌尖一点,便是一声娇喘,二者皆是断断续续,若
有若无。

  「好郎君。」柔惜雪的话语说得牙关剧颤,一身汗湿,潮红的面色忽然潮水
般褪去,连唇瓣都已苍白。幸好她正侧颜亲吻着吴征的耳垂,才未被察觉:「每
一夜人家都在想你,彻夜难眠,从你把人家救来紫陵城之后就开始了。人家,人
家早就喜欢你了……」

  女尼终于不再从上而下压着吴征,她贴着男儿的身体一路吻下。两瓣美臀也
顺着吴征的双腿一滑而出,屈膝跪地,拉开男儿裤裆伸手一捉。

  吴征自那一搂之后便一直由着柔惜雪,可不代表他对女尼的热情无所知觉。
他静静地等待,享受,这女尼娇躯软绵绵,嗅起来香喷喷,吻起来湿哒哒,无一
处不可人,何况还主动献媚,吴征胯间早已像烧红的长枪一样勃胀而起。此前抵
在女尼嫩嫩的小腹上仅是略有抚慰,被柔软细滑的纤手一捉,更觉焦渴难耐。

  柔惜雪动情之余被唬得一呆。虽说两人此前的贴身亲昵已察觉这根肉龙的粗
大,待亲眼一见仍在意料之外。那盘根错节的棒身,光滑膨大的龟菇,还有独眼
鬼一样盯着自己,作势欲吞的马眼。每一样都像男儿一样风华正茂,年轻有力,
每一样都让她心惊肉跳。

  落发修行的女尼并不是一尘不染的清纯仙子,她经历的沧桑困苦常人难以想
象,佛祖给她的煎熬与考验也远超旁人。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她甚至已麻
木。换而言之,若不是刻意地麻木自己,又怎能忍受?

  但是见惯了的东西,在这一刻与从前截然不同。对着怪模怪样之物陌生之余,
又第一回生出想要亲近之感。出神片刻,柔惜雪猛然回过神来。女尼双手扶住阳
根,樱桃小口轻启恰巧如龟菇大小,两片柔唇贴着摩挲过龟菇敏感的肌肤后一拢,
又恰卡在沟壑之间。

  「呃……」吴征喉间闷吼,小巧而厚实的唇瓣肉感十足,龟菇被包裹得严丝
合缝。女尼口中又传来一阵吸力,销魂的酸麻涟漪一样阵阵泛起,一道一道地往
来不停。

  可柔惜雪的一含一吸并非仅此而已,当时龟菇膨得又大又烫,她一时难以承
受。闭合的包裹正因小口张得艰难,一阵阵不停歇的吸力正因被龟菇占据了润口,
呼吸难以为继,不得不剧烈地喘息。她唇瓣吸吮不停,香舌在口中绕着龟菇打转,
扶阳的双手松开,一手去解身上长衫与小衣,一手牵引着吴征的大手贴上胸前。

  适应又仅是片刻,柔惜雪口鼻间一道热流猛地喷出,吸力又来。这一吸好长,
好久,女尼吸足了气,不等小衣褪尽,也没让吴征好好将那对豪乳把玩一番,便
吞着肉龙向口中深入,直达咽喉。

  喉间嫩肉随着异物的侵入而剧烈收缩痉挛,适应不来的女尼不住发出窒息般
的喘气声,吴征甚至看见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她顶门渗了出来。柔惜雪星目含泪,
她艰难吞咽着肉龙,还拨开吴征想要扶起她的大手,倔强地将它们引回胸前,捧
住双乳。

  「莫要……」

  吴征刚劝了一句,柔惜雪也忍耐到了极限,飞快地吐出肉龙,大口大口地喘
息。她抬头望向吴征,苍白的面色,泪珠莹然的双眸,笑得有些勉强,有些发苦
道:「人家不是清白的身子,早就知道欢好的滋味。人家喜欢,快,快给人家…
…」

  柔惜雪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句,已褪去血色的苍白容颜又更白了一分。
那段水红色的香舌性感又可爱,正一伸一缩,朝着马眼一点又一点,一沾即走,
蜻蜓点水地点着龟菇底部的敏感,点得肉棒一扬一扬地跳动。这样的动作本已经
诱惑到了极点,何况是一名拥有绝色容颜的女尼。那射出火热热情欲的目光里泪
水汪汪,沁出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顶门滚落,还有因深吞而急促的娇喘,褪去大半
血色的香唇,楚楚可怜,每一样都足以让最清心寡欲的男子生出熊熊欲火。

  她再度含入龟菇,唇瓣嵌入沟壑,润口像只抽干了气的皮杯儿吸得严丝合缝,
俏脸晃着圈,让唇瓣厮磨着龟菇,鼻尖里哼出「唔~ 唔~ 」又低沉又娇媚的吟声。

  吴征这才发现媚吟声并非刻意而为。柔惜雪内力全失之后气息短促,一旦口
舌侍奉呼吸不畅便只得连连娇喘,唔唔声便自然而然地发出。他只盼再多听一会,
女尼已喘得透不过气来,无奈松开小嘴,气喘吁吁道:「人家忍不得了……看见
你,就连片刻也忍不得了……」

  柔惜雪又爬在吴征身上,焦急地将香吻雨点般落在男儿脸颊,死命地将奶儿
挤在吴征的胸膛,一手探在胯下扶着高昂的肉龙沉下腰肢……

  「要了我……」柔惜雪苍白着面色颤抖道:「人家已浪得不成了……」

  腴润的腰肢犹豫着,缓缓沉下,分开的双腿两向牵引,让腿心深处的幽谷裂
开一线。敏感的花肉一瞬间便感受到龟菇上腾腾的热力,不由连连收缩。

  柔惜雪星眸一合,面容一松,认命与解脱般用力向下一坐。主动将肉龙吞入
花穴里,这段孽缘就有了业报之主,他再也不用承担此事的因果。只是晶莹的泪
珠忍不住溢出眼眶,一大颗一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

  腰肢终究没能落下。龟菇已有小半没入萋萋芳草丛里,几乎已碰到柔嫩的花
肉,一双大手托在臀瓣上,柔惜雪分毫不能再落下。她霍然睁开眼来,只见吴征
虽喉结滚动,干咽着唾沫,咬牙切齿地忍耐着欲火,目光却分外清明,全无被欲
火支配的癫狂。

  那目光中有怒火,有怜惜,有责备,更有一股切切关怀的温柔。柔惜雪猜不
透吴征的用意,面色更白,颤声道:「干……什么……莫要折磨人家……」女尼
拼了命地扭动腰肢,想要挣脱男儿的掌控,可除了以浓密的乌绒搔刮在龟菇之外
徒劳无功。

  吴征摇了摇头,叹息着轻声道:「傻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抱起柔惜雪,将她放在盘坐好的腿上,吴征将傲人的娇躯一拥入怀,咬着女
尼的耳垂道:「从前的事非你所愿,我不会介怀,更不会嫌弃。既然认可了你,
要娶你进吴府内宅,我就会将你和家中所有女眷一样看待,你不用担心害怕。这
是其一。」

  柔惜雪的泪水落得更多,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珍珠。虽是下颌架在吴征肩头,
温情暖意却充塞胸间,苍白的面色眨眼间霞举烟飞,明艳不可方物。她刻意献媚
作勾引状实是万般无奈,从前不堪的往事两人虽未提及过,这份恐惧早已深埋在
她的神魂里。她要接果报,就要表现出自己是个浪荡女子,可吴征能不能接纳一
个浪荡女子?她更怕吴征嫌弃她的过往。吴府里的女子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更没
人有她这样不堪的过去,吴征着实不缺她一个。

  一边献媚,一边担忧,柔惜雪心都沉到了谷底。吴征的一番话正中她心结,
纠紧的心情一下松脱,落下的泪水不知是忧伤从前,还是喜悦于今。

  「但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吴府里规矩是不多,每一条都必须得严守,若有违
犯,无论你再好都进不来。」吴征顺着柔惜雪的脸颊,一点一点地替她吻去泪痕
后,两人额贴额,鼻尖厮磨着道:「其中就有一点你听清楚了,我们府上任何事
情不得隐瞒,有难处一定要说,更不得有什么己身一人承受的想法。说白了,就
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从前不知我不怪你,现下起,你牢牢记住了,不管你
明不明白。」

  柔惜雪又被说中心事。比之前为了掩饰恐惧,刻意去折磨自己,让自己面色
苍白来掩饰不同,现下她满面飞红,正是最好的掩饰。她怯生生道:「我没有隐
瞒什么。」

  「没有?好哇,你还敢骗人!」吴征难掩戏弄与玩味的笑意道:「你想勾引
我?对不住,我吴大掌门石赤不夺,除非我愿意,你勾引不了我。」

  柔惜雪鼻翼翕合,再度慌张起来,不知道吴征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比起吴
征嫌弃自己,她更害怕男儿去承受罪业果报。

  「不过嘛,你虽没能勾引得了我。我吴大掌门想调戏个俏尼姑,把她调戏得
春心大动就此还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吴征得意地笑得像个轻浮的浪荡
子,两指捏着柔惜雪的下颌将她俏脸抬起,不许她躲藏惊慌的目光。

  女尼心中叫苦。方才功亏一篑,还被吴征明察秋毫,现下可怎生是好。她俏
脸又生出紧绷之意,正是血色又在褪去的征兆,百忙中灵机一动撒娇道:「你才
胡说,你分明已经……这样了……人家想要……」

  柔惜雪又想起身纳入肉龙,却又被吴征一把按了回去。男儿一不做二不休抱
着她站了起来道:「我坐怀不乱,收放自如,不成么?」

  「不是,不要……」柔惜雪竭力抵抗,现下武功全失的她又怎是吴征的对手?
男儿轻易地将她翻转过来,双膝跪在蒲团上,却不是为了念经礼佛。女尼四肢下
各有一个蒲团,因此上身趴伏,隆臀高翘而起,双腿大大地分开,腿心之间一览
无遗,正是交合欢好时最羞耻的姿势。

  「叫呀,你再叫呀,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只消单臂环扣着
腰肢,任柔惜雪如何扭腰摆臀都逃不开。浪荡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死皮赖脸与浮华
无形,吴征心中大乐,原来这样还真的别有趣味。

  「你……你……不要……真的不要……」抵抗徒劳无功,柔惜雪绝望地又落
下泪来。她是真的又惊又怕,文殊菩萨面前调戏落发修行的女尼,这等罪业何等
深重。此前的奇思妙想被他现学现用,女尼悔之无及。

  「真的不要?吴府的规矩可是不能改的,你可别后悔。」吴征恶狠狠地恐吓
道,目光却落在柔惜雪的娇躯上。

  在文殊菩萨座前浪荡了一番,几乎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吴征都还没机
会认真地看清楚这具洁白,曲线玲珑,兼具骨感与丰盈的性感躯体。

  柔惜雪年岁已不轻,上天给她的关爱几乎全在这副娇躯上。都说红颜薄命,
身为天阴门掌门之尊本不应有如许多的劫难,但她偏偏薄命。这一刻吴征不由感
慨,她有多薄命,红颜之色就有多美。

  不说体态,光这一身靡颜腻理就艳压群芳。她虽无螓首,却生就宛转蛾眉,
剪去的青丝只让她更加柔和恬淡,云容月貌。岁月让她不再如少女一样青春逼人,
却让这具娇躯全然成熟。背脊温雅几不现骨,常年清淡的饮食又让她的腰肢仍然
纤细而腴润。两片臀儿挺翘而紧致,吴征方才抱起她时只觉表面柔软若糍,但若
再掐入少许,便有惊人的弹性反震。其丰满傲人,令两手握上去全是肉脂,不觉
半分骨质。

  此刻柔惜雪跪趴耸臀,挣扎之下丰腴的臀瓣频频甩抖,片刻间又恢复原位,
弹性之佳诱人一尝究竟。可吴征尚来不及去欣赏她的种种媚态,目光只落在腰后
半只巴掌大小的纹身上。

  柔惜雪的慌张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此,此前她献媚之时也始终在刻意遮掩。
腰后的这一枚,纹的正是她的两瓣丰臀。月白的肤色,优美隆起的臀型,还有丰
满的臀瓣间被遮掩盖去成一缝阴影的幽幽深沟,躲藏在深沟里的一点粉皱小菊。
每一样都栩栩如生,每一样都极具神韵,每一样都透出一股淫靡艳色。

  吴征不得不感叹,这枚纹身可谓妙到毫巅,堪称国手之作。可对柔惜雪而言,
便是屈辱的烙印,凄艳得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我……我……你放开我,先放开我好不好……」柔惜雪便似一片雪花般无
力,可怜地泣诉着。玉腿分开,腿心大方,胯间仿佛在灌进凉风让人浑身不自在。
更可怕的还是腰际纹身再也遮拦不住,一定已被吴征看得清清楚楚。即使已想过
了千百遍,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真到此时,她还是怕得心神俱裂。堕入深渊
的过去,不知吴征能否接受得来。

  「不好,当然不好。你方才可是说了谎话,说谎要罚的。」吴征一手按在柔
惜雪腰后抚摸着那枚纹身,一手轻轻地拍打着臀儿,柔声道:「我们家从来都这
样,难不成吴府上上下下还要为你一人改规矩不成?你让我放开你,我还想让你
不要无谓挣扎,徒劳无功啦。嘿嘿,谁让我看上你了呢?」

  腰际的纹身处起了奇妙的感应,吴征每摸一下,柔惜雪都要打个冷颤。这一
片原本普通的肌肤忽然之间变得极其敏感,莫说女尼本人,吴征摸在上面,都能
察觉到这片凝脂一样的雪肤下方,肌理在一阵又一阵地痉挛,发抖。这股反应之
剧烈,力道之强劲,不仅牵引着迷人的两枚腰眼深涡一凹一陷,连肥嫩的臀瓣都
一道儿抖动起来。

  「不要……再碰那里……求求你,求求你……」柔惜雪已慌张得进退失据。
她并非不识风月的处子,也愿意为了吴征放下矜持。可是现下,曾让她麻木,被
她看做不过是一场苦修的动作全禁不住羞意大盛。仅是觉得羞还罢了,她心底的
一根根刺,一个个深藏的秘密都被吴征看在眼底。女尼又有一种悬于深渊,前途
未卜之感。

  「要的,内宅的惩罚一贯不重,但是谁都不能免。」

  「啪,啪,啪。」拍打声极富韵律地响起。男儿的大手极快地拍下,在丰臀
上一沾即走,使得每一下拍打都发出极其清脆的响声。

  柔惜雪没半点还手之能,只能任他一手摸着腰上纹身,一手拍打臀儿惩罚。
每拍一下,臀儿都仿佛被无数支狼毫墨笔的笔尖捅了上来。痛感聊胜于无,尖细
的软毛却会留下麻麻的刺感。片刻间几十下挨过,肥嫩的臀儿酥了一样,猜过去
雪白的臀儿被拍得微微泛红。

  女尼柔弱而无助,默默地承受着,低泣着垂泪。不知是心中委屈,还是悔恨
再一次功亏一篑,几乎又有了认命之感。可是现下的失落,认命,比从前落在贼
党手里,以及拼死反击失败截然不同。她承受着惩罚,心中觉得理所当然。低泣
着垂泪,仍在担忧菩萨座前,他的胆大妄为会遭致怎样可怖的后果。就连被打臀
儿的淫靡拍击之声,那声声节奏都完美契合了佛唱梵音。

  心神散乱,柔惜雪抽泣着,一下下的哭音不知不觉间全依着拍打臀儿之声。
臀儿脆生生地挨上一记,便低泣一声。再挨上几十下,低泣声里哭意尽去,全是
娇柔不依的春闺幽怨之意。

  「啊……」柔惜雪正意惶惶,忽然被吓得尖叫一声。

  「不许乱动。」吴征抚摸着她纹身的大手始终死死按着腰,不让柔惜雪挣脱,
大有一手掌控的爽快。臀儿被他拍得泛出血色,仿佛月光蒙上一层轻纱。男儿以
手指在敏感的臀肉上打着转,同时凑上肉龙。马眼洞口喷吐着热气,一口咬上幽
谷上方勃翘起的肉珠,吴征吁了口长气,大是得意道:「勾引我?你方才甚至都
没有湿!还是经我之手多番调教才动的情,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极其敏感的肉珠被咬住了拨弄研磨,肉体相连间,果有清露润滑其间时的咕
唧擦响声,伴着乌绒卷卷的沙沙声,实在叫人无地自容。

  这片神秘之地甚是繁茂,郁郁葱葱,芳草成荫,即使在昏黄的烛火下,依然
焕发着黑漆漆的油亮乌光。柔脂嫩肉的腻滑与粗浓乌绒搔上去的麻痒相映成趣,
龟菇只挑弄着肉珠就频频跳动,快感连连。此刻女尼也深受刺激,臀瓣一时抽搐
着缩紧,夹出深不见底的臀沟,忽而又失去了力道张开,露出臀心里羞怯的粉菊。
幽谷处那微微翻出,形似收口荷包状的花唇也不住蠕动着一张一合。微张时露出
酒红色的妩媚花肉,湿漉漉的媚肉吐出花汁涓涓。片刻间又似害羞一般收起闭拢,
严丝合缝,不见内里春光,不泄半点春露。

  「呜呜……」被按在菩萨座前,再说不出半字诳语,柔惜雪撒娇似地啜泣。
大着胆子勾引吴征时心事重重,全无半分投入。她自忖已做得足够落力,自家的
美貌也足以令人癫狂,可是吴征虽被挑起欲火,心神点滴不乱。心思全被看穿,
两人力量悬殊,这些手段在她面前就像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待他饶有兴致地耍得
够了,便轻易将自己制伏。柔惜雪趴跪着万般委屈,又觉一丝欣慰。所托似是良
人,不仅爱意绵绵,更是有担当。

  「咦,不说话?」轻挑研磨肉珠变成压实了碾磨,吴征又在两片臀瓣上各脆
生生地拍了一记,喝道:「是什么声?快说!」

  「我……不能害你……」柔惜雪意乱情迷,又有种被逼得走投入路的艰难,
抵受着肉珠传来的阵阵酥麻,与动情时媚肉蠕动,花径里巨大的空虚感咬牙道:
「放过我,不要再……啊……」

  一点理智随着肉龙忽然间直贯体内戛然而止。龟菇只向上一挑,挤开洞口紧
窄的小肉圈,拌着湿滑的花汁劈波斩浪般一冲到底。充实的快感,媚肉被摩擦,
熨烫的刺激令女尼尖叫一声,上身猛然扬起。压在腰后掌控着她的大手忽地松开,
趴跪于地的柔惜雪就此弹了起来,丰臀斜坐,将肉棒吃得又深又紧。

  两只大手从腋下绕过抓捧起豪乳向后一抱,吴征贴了上来轻咬着柔惜雪的耳
珠道:「我偏要。」

  柔惜雪软绵绵地倚在吴征身上。男儿的胸膛结实而温暖,落在这样的怀抱里
胸背相贴,背脊仿佛被烫化了一样,松弛得再没半分气力。贝齿咬着唇瓣,失神
地合眼,任由他轻咬着耳珠,揉捏着豪乳,逗弄着莓珠。塞满了花径的肉棒已被
裹得严丝合缝,但柔嫩的花肉并不能阻止棒身跳动,让龟菇挑逗着花心软肉。

  无力的娇喘间,柔惜雪微微睁眼,正与文殊菩萨俯瞰的目光对视。淫靡的姿
势,赤裸的交缠,清心寡欲的大殿里弥散着最原始的欲望,菩萨的目光还是那样
难以捉摸,不置可否。

  「为什么要这样强来……非要逼我害了你么……」柔惜雪泫然落泪,藕臂环
在胸前抱着吴征的臂膀,生怕他松开,生怕下一刻就再也抓不着。

  「我不觉得。我们情投意合才动的欲念,本就该当玉成好事,可没有谁害谁。
而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下不正是么?」欢好为二人之乐,若佛祖要降罪,孽
果要报应,两人已是谁也跑不了。吴征轻声道:「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心动是什么
时候?」

  在佛堂里表白心意,简直是至为大逆不道,却又至为虔诚。菩萨面前不可打
诳语,绝不是说些好听话来哄人。柔惜雪无奈地认命一般,心中又甜甜地道:「
是我举剑站到你身边时么?」

  「不是。」吴征松开耳垂,顺着细长弯弯的脖颈吻在香肩上,手中把玩豪乳
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道:「是在陷阵营,我看你想恢复武功孤苦可怜的时候。那
天你的样子,就和从前的菲菲,还有玉姐姐相似。那天你的奶儿可是泄了些春光
出来,不该看我也看了。当日可说不上什么情意,单纯看到小半只奶儿的时候,
就觉得实在好看。天阴门掌门的地位有多尊贵,这对奶儿就有多好看。哎,你看
看你慌慌张张,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好好地将它们看清楚,我可是想看好久了。」

  两人黏在一起,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柔惜雪周身不停渗
着汗珠,水光灿灿,她无力地道:「对不起,我不想拂逆你的……」

  「今后就没有对不起。总之我调戏了你,你动了情又勾引了我。佛祖有灵,
必然不会降罪心心相印的恋人。」

  柔惜雪迷茫无力的目光忽然一亮,吴征离经叛道的话每每为她拨开重重迷雾,
这一次仍然如此。既然惹了果报罪业,情投意合才是减轻的唯一途径。佛法虽修
的是清心寡欲,但也不禁人间真情。浪荡子调戏良家,淫娃荡妇勾引良人是罪,
自己未嫁之身,吴征甚至也未婚,倾心相爱又何错之有?

  女尼侧过脖颈与吴征对视,只见他嘴角含笑,满目都是怜惜的光芒。柔惜雪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重重一咬唇瓣,脱力的娇躯像忽然焕发了生机。星眸里神采
奕奕,脉脉含情,就这么半扭着身,喷吐着香甜的气息娇软道:「要我。」

  梦寐以求的豪乳就在掌心,却全然难以掌控。硕大的浑圆里像灌满了浆汁,
被一只薄皮水袋装起,一揉一捏,脂滑四溢。从肩头向下看去,其形圆润,每一
处都是完美的弧度。峰顶上两颗梅瓣同样圆润如珠,此刻正胀成玫红色傲然挺立。

  吴征挑拨着乳尖,把玩着美乳,柔惜雪已扭动起腰肢前后迎凑起来。她失了
武功身上乏力,现下的姿势实在难以腰腿发力以让肉龙在花径里抽送,只能扭腰
摆臀,让深嵌体内的肉棒像只药杵一样碾磨翻搅。

  「唔~ 唔~ 」短促的媚吟声线不变,却远非先前的刻意可比。个中情意之深,
欲望之浓,似从魂魄里生成,再自胸腔里被挤得排溢而出,声声惊魂。

  两人就像一同中了春药。柔惜雪星眸半闭春意满满,微嘟着唇吐出香舌乞怜
着索吻。可爱又性感的香舌像晨露中的花枝般招展,急促呵气时熟果香风越发浓
烈。吴征忙不迭地一口捉住,终于能将大段软烂丁香吸在口中品评。时而细吮,
时而重吸,滋味比最好的糯糍还要香甜绵软。

  柔惜雪的热情不减半点,趁着吴征扁唇吸吮香舌,樱桃小口奋力地张开去包
裹男儿的嘴唇,竟有些急不可耐,又显香艳无边。一双藕臂无处安放又静不下片
刻,只在吴征身上乱抓。

  好生把玩了一番豪乳,香舌也品得心满意足,偏生女尼热情如火,四片唇瓣
像被粘住了一样分解不开。吴征一手捧紧了双乳,一手向下摸在柔惜雪的脐眼上。

  女尼面色一变,大力吮吸的香唇忽然一紧。这里有一幅更加淫靡不堪的纹身,
她的脐眼圆润小巧,恰如幽谷洞口。这枚纹身正以此为心,围绕着脐眼纹出她收
口荷包一样艳丽的花唇。

  与腰后一样,小腹被吴征点中,同样起了奇异的反应。脐眼仿佛化作幽谷洞
口一样的敏感,引发花径肉壁急剧的痉挛,猛烈地吸吮着满贯的肉龙。

  「这里……这里……」柔惜雪终于松开樱口,又羞,又急,又怕地道:「能
不能不要这样……我害怕……」

  「狗贼不是个人。」吴征恨恨地骂了一句,话锋一转道:「但是抛却他为人
而言,前面还未看过不好品评,腰后那一枚纹身倒是巧夺天工。老实说,纹得不
错,为夫很喜欢……」

  「啊?」柔惜雪万料不到吴征对这处烙在她神魂深处伤疤,吴征居然如此评
价。她泥塑木雕一样听得傻了,霍永宁给自己留下的印记,深以为耻,吴征却说
丹青妙笔。这这这……柔惜雪全然没了想法。

  「艺术价值很高,两三层楼那么高啦……」吴征十分郑重地皱眉沉思片刻,
道:「仇归仇。但咱们家不欠旁人的,下回见着霍贼,两幅名画的酬劳不能不给。
你说多少合适?我看一幅五千两银子是当得上。」

  「太……太多了点……费先生的大幅水墨山水画,最贵的也只值两千两。」
柔惜雪愣愣地顺着吴征的思路「出谋划策」,此时此刻居然研讨画作价值,简直
昏得不能再昏。

  「啧。我娘子的娇躯,哪个山水比得上?就值两千两?做梦!」吴征不满地
一瞪眼,道:「从现在起,我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你的主人。从前的事情我既
往不咎,但是必须分割清楚。这两枚纹身就是我花钱请他纹上的,我的,记住了
没?是我要纹的!妈的,可惜老子自己没这份手艺!」

  柔惜雪想着好笑,心胸里又有不知何来的暖意蔓延,一切都是那么荒诞,一
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霍永宁给的就是屈辱,为何吴征想要的,便成了理所当然,
一下子就能接受这处神魂之伤。不对,好像已经已不是伤痕,而是一份甜蜜的印
记。

  「雪……雪奴记住了……」柔惜雪失魂落魄地应了下来,不仅应下这两枚纹
身是吴征的主意,还应下了他是自己的主人。对这位新主人,她千肯万肯,再不
觉得耻辱。可是话一出口,女尼面色又变了变,懊悔不已。雪奴二字的刺耳,在
桃花山上她也曾这样自称,那一次对着的可不是吴征。吴征再怎么宽宏大量,又
怎能忘记当时那一幕?

  「啧,哎……」果然吴征大是不满,满脸嫌弃,啪地又在柔惜雪的臀股间来
了一掌。

  女尼又急又怕,泫然欲泣间,吴征痛心疾首道:「堂堂天阴门掌门,连起个
名字都不会?霍贼自负才学,也他妈的狗屁不入流。雪奴,雪奴,我在紫陵城扔
块石头,能砸中十个八个雪奴信不信?」

  柔惜雪想哭,又觉好笑。吴征这话没有半点夸张之处,大户人家里豢养的奴
婢,叫雪奴的随处可见。

  「失望,好生叫人失望。」吴征摇着头低喝道:「今后不许叫这两个字。」

  「是……我……我不知怎么起名字。」柔惜雪委屈得樱唇都嘟得老高,从未
经情事,哪里会去起什么名字?

  「这样……今后在内宅里呢,我就叫你惜儿。时时提醒你多爱惜自己,为夫
也会多多疼惜你。」吴征捏了捏她秀挺细润的瑶鼻,又坏坏一笑道:「等到了私
下相处嘛,嘿嘿,你徒儿叫冰娃娃,你这一身好肉……柔……就叫你肉娃娃吧。」

  惜儿二字情意浓得化不开,肉娃娃一听就觉得万般淫靡,让人羞得无地自容。
柔惜雪应承不是,不应承也不是,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愕然不知所言,只觉
泪珠又模糊了视线。

  吴征擦了擦她的眼角,道:「现在为夫要尝一尝惜儿这身好肉,肉娃娃肯不
肯?」

  就像控制人心的靡靡之音,柔惜雪落着泪连连点头,撑着吴征的双腿艰难而
毅然起身。绵密的花肉与肉棒你侬我侬,黏连着万般不舍,好不容易才分开。女
尼的幽谷洞口一时难以闭合,媚肉开合淫靡无端,吴征的肉龙上则是湿湿嗒嗒,
闪着晶亮的水光。

  柔惜雪再一次跪在吴征身前俯下腴腰,奋力大张樱桃小口,将龟菇与唇瓣嵌
个严丝合缝。她左右摇晃着脸庞摩擦龟菇沟壑,再不需逃避,星眸抬起注视着吴
征,娇声娇气含混不清道:「主人喜不喜欢……」

  「喜欢……惜儿好厉害……舌头也要舔,咝……就舔这里……」吴征大口大
口地呼吸。柔惜雪虽不像冷月玦爱吸,但小小的樱口天生有股强劲吸力,丝毫不
逊冰娃娃。她的樱口又丰满厚实,包裹感十足,龟菇让她一含一吸,底部的沟壑
敏感处再被那条可爱性感的香舌一点一点地来回舔动,时而还蛇一样地缠卷。女
尼分明口中香津不停,却觉口干舌燥,仿佛肉龙的高温已将樱口给烘干。可是塞
满口中,令她呼吸不畅的肉龙却有种美妙的滋味,让人爱不释口,一时舍不得放
开。

  吴征被舔吸得一阵阵发抖,胯部发麻。女尼全心侍奉间媚若春水的目光,娇
嫩滑腻的长长鼻吟,无一不销魂蚀骨。当她小幅度地前后摇晃,自龟菇顶端开始
吞吐,每一下都吞入更多,缓缓地吞至整颗龟菇,半根棒身,终于又长吸了口气,
将肉棒整支都吞了进去。

  窒息之感传来,柔惜雪鼻尖发酸又泛起泪光,眼角却有笑意。整根肉棒被吞
入,喉间软肉的摩擦,吴征龇牙咧嘴,咝咝地抽着冷气,几乎咬碎牙关。女尼竟
生出喜悦与满足之感。

  「不要太勉强。」吴征已分不清自己是疼惜柔惜雪,还是要给自己一条「活
路」,伸手缓缓推开柔惜雪,唯恐动作太大让她不适。

  「唔~ 唔~ 」柔惜雪气息终于顺畅,忍不住轻声娇喘。但见她目光恬淡,嘟
起的唇瓣又楚楚可怜,一身香汗更是颗颗分明,正顺着娇躯的玲珑曲线汇聚起来
滚滚滑落:「主人,人家做得好不好?」

  「好个浪荡的肉娃娃!」

  「没有浪荡,人家服侍自家夫君,天经地义。」女尼学得极快,一下子就学
会了打机锋。

  吴征嘴上不置可否,却以行动对她大加夸赞。

  女尼被一把拉起,横抱,一个翻身被按在供桌前。她双臂趴在供桌上,熟透
了的玉体双腿站立叉开。收腹弯腰,腰肢被向下一按,丰臀立刻高高翘起,幽谷
张放,在浓浓芳草间鼓起。那姿势让柔惜雪无地自容,仿佛是进贡给佛祖的一只
剥得干干净净的小白羊。

  吴征站在她身后,双手扣住腴腰,既痴迷又惊艳地欣赏这句娇嫩火辣的娇躯。
少妇的丰腴,女尼的光洁,绵羊般的顺从,又是凹凸玲珑的性感。

  柔惜雪吚吚呜呜,撒着娇不依,便觉臀后一热。龟菇玉冠一下子挤入臀沟之
间,磨锯似地前后抽送几回,让光滑的臀肉夹裹着棒身,粉皱的小菊摩擦着棒底。
享用了片刻,吴征向下一滑肉龙,抵着幽谷洞口湿滑的荷包软肉摩擦,饱蘸了花
汁,腰杆猛地向前一挺。膨大的龟菇推开肥美的花肉,势不可挡地冲进紧窄的花
径。

  形体高洁,玉骨云腴。除却身段之外,柔惜雪的玉骨之躯另有一项妙处,她
幽谷里的花肉犹如身上的肌肤一样光滑。虽无颗颗粒粒摩擦起来的刺激,却有一
马平川毫无阻碍的顺畅爽利。

  借着花汁的润滑,吴征可以轻易地一插到底,强烈地外撞丰臀,内撞花心,
只第一下就将她插得哀鸣连连,仿佛这一下就撞进了心房里。

  「轻些……」柔惜雪捂着面庞。腻人的叫声高了几度,在供桌上更加让人羞
不可抑。她再不敢抬头去看菩萨的目光,只尽力踮起脚尖,让臀儿翘得更高,以
便吴征插入时更加顺畅,全无阻滞。

  「轻?」吴征一扣腴腰,将柔惜雪向前一推,令肉棒拔出大半,又是向后重
重一拉。

  女尼只觉身体失了控,啪地一声脆响,臀儿又吃了重重一撞,花心更似被撞
得散了。巨大的深入快意与酥麻,让人轻易地沉醉在肉欲之间。柔惜雪几乎哭了
出来道:「轻些,人家挨不住……」

  她深知自己娇躯无力,如此凶悍的征伐确实难以抵受。可是快感让她趴伏着
上身,臀股却尽力地迎合着男儿抽送的节奏,承受着他酣畅淋漓的抽送。这具娇
躯就此在一推一拉与迎凑之间摇曳着,迎合着。

  棒身在幽谷里忽隐忽现,酒红色的媚肉抓着黝黑的肉龙,湿津津,软糯糯,
紧缩着蠕动。吴征粗重地喘息,猛烈而不停歇的抽送撞击不一会儿就让臀瓣被撞
得发红。他几乎忘了娇弱的女尼不堪蹂躏,只是疯狂地索取,进攻,密密频频地
在花径里翻江搅海,一下又一下的大力撞击花心。

  抽送带来极致入骨的搔痒,撞击又带来酣畅淋漓的爽快,柔惜雪几乎要被撞
得魂飞魄散。她全身乱颤着,花肉痉挛着,却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还能摇着丰
臀小幅画着圈圈,让肉棒抽送时畅快地搅动。

  臀肉与小腹的撞击声一阵阵地激烈密集,女尼的双腿张如一柄玉扇,花汁被
肉棒搅出幽谷,便毫无阻碍的顺着臀股间涓涓滴落。原本油亮的乌绒被润湿,粘
腻在一起,发出灿灿的水光,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蓬松,正软趴趴地倒伏着。被肉
棒撑开的幽谷里,酒红色的缠绵媚肉就此一览无遗,娇艳夺目。

  「真的挨不住了……呜呜……唔~ 唔~ 」媚吟与哭音,娇喘与泣声。女尼无
力地伏于供桌,奶儿便被压扁了一半,在坚硬的木桌上前后碾磨,乳尖虽有些快
意,滋味着实不太好。可若是勉力撑起上身,垂落的两只豪乳便肆无忌惮地猛烈
抛甩,互相撞击着啪啪作响。其风情万种的挑逗与诱惑更加露骨,更加羞人。

  见吴征全不为所动,依然猛烈抽送。柔惜雪扭过头来,勉力一手撑牢,一手
拉着吴征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豪乳,楚楚可怜地哀啼道:「主人太厉害了……奶儿
都甩得发疼……请主人怜惜……」

  先前吴征有过一回,现下不过是跪姿改了站姿。柔惜雪全身乏力,不得不借
助爱郎有力的臂膀,她也极爱这样的姿势,亲昵,温暖,贴合。只是吴征正全力
冲刺,并未弯下腰去,反而将她的娇躯拉起如一张弯弓,整个上身就此吊在半空。

  「好惜儿……再忍一忍……」吴征知道柔惜雪招架不住,他并未刻意忍耐,
又对女尼的身体万般喜爱,兼之在佛堂上交合实在有种别样的刺激,龟菇上也已
传来麻痒欲射之感。

  肉龙自下而上,挑刺着肥美的肉花。幽谷里仿佛一汪清泉新起,将双腿内侧
都浸流出一道小溪。吴征单臂环在豪乳下方,这对豪乳抛动时波光潋滟,美不胜
收,他实在不舍这样的艳色被双掌覆盖消失。这样一架又可让奶儿不至甩动太过。
另一手则向下摸索,又按在神秘的脐眼上。

  「完了……」柔惜雪脑中电闪雷鸣。这处纹身今日忽然生出感应,敏感堪比
第二处幽谷。吴征在这般关键之时按了上来,在巅峰近前徘徊的快意猛然一窜!

  脑海里的炸雷几乎要将柔惜雪炸成碎片,她咿咿呀呀地胡乱叫着,双手乱抓,
一会儿向后去扳吴征的背脊,一会儿去阻拦吴征揉弄脐眼,一会儿又对着豪乳又
掐又捏,还狠命地揉拧着乳珠。

  「好一处淫纹!」吴征沉声低吼,柔惜雪经此一激,癫狂地娇躯狂抖,丰臀
逼命似地向后连连猛坐,让肉棒每一下都满贯幽谷。花径更是缩得紧窄无比,剧
烈的痉挛颤动让肉棒似被一只光滑小手死死握住,同时又被一只嫩滑小嘴死死吸
住。

  肉棒被逼仄紧窄的花径箍得难以动弹,吴征扭着雄腰,让肉棒旋磨翻转,拼
力抵抗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灵巧的手指却在脐眼上若有若无地转动。

  一外一内,一轻一重,柔惜雪猛地一仰上身,转过面庞,吐着香舌痴狂地在
吴征面上狂吻,口中的呵呵香风吹拂出娇媚绝伦的呢喃:「主人,惜儿不成了…
…要疯了……要……要尿将出来了……」

  女尼娇躯猛地一绷,骤然间又失去所有的力道软在吴征怀抱里。缩得奇紧的
花径也忽然松弛,此前被塞得严丝合缝,无处可出的花汁哗啦一声,恰似堤坝开
闸,泄了次小小洪水,泼喇喇地撒在地面。

  「呃……」吴征倒抽一口凉气,女尼的花径一紧一松,尤其是花心猛烈地啃
吻着龟菇,爽快处直追自己狠命地抽送。腰后寒意四起,口中低咆,快意激散,
阳精喷薄狂射!

  柔惜雪云里雾里间又是一激,她再没有半分气力,只能唔~ 唔~ 地柔媚娇喘。
娇躯失神般一抖一抖,软弱无助到了极点地迎合着爱郎将精华射入她的体内。

           ………………………………

  「起来啦,小懒虫。」

  「唔~ 人家没力气,腿都麻了,动不了……」

  「我抱你回去?」

  「那,总要把衣衫穿好……」

  「主人来帮你不就成了?」

  将女尼抱在腿上,替她穿好贴身小衣,再罩上长衫,想抱她就此离开文殊院。
柔惜雪却咬着牙起身,再度跪倒在蒲团前,回眸向吴征道:「你也一起。」

  「柔掌门有令,我当然听。」

  柔惜雪面上发烧,痴痴地看着吴征,好容易才低下头合十闭目,默默祈祝了
良久,才五体投地大礼而起。

  吴征将她横抱着离开文殊院,一路迎着夜风漫步无人长街。两人身上都是汗
水的味道,更有淫靡汁液体味。柔惜雪的目光没有片刻移开,全在吴征脸上。

  「怎么?我这么好看?」

  「主人……真的很好。」柔惜雪嘟着唇,娇声娇气。

  「一直都会这么好。」吴征低头微微一笑,默了片刻柔声道:「从前吃了很
多苦吧?总是憋在心里不是好事,可以说给我听,我不介意从前。」

  「你……吴郎……」柔惜雪声声发颤。

  「你若不想说,我不逼你。你想说的时候,我就在听。」吴征温暖地笑着,
像冬日的阳光,安慰着她,鼓励着她:「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们一起修行,心
中若有隔阂与杂念十分不利。我就差那么一小步,你陪着我最合适。至于你……
惜儿这样的女子怎可不会武功?」

  「是……」柔惜雪芳心大颤,吴征正面临最为关键之时,自己身具玉骨之躯
不说,曾经也是绝顶高手。两人刚刚双修,「新鲜」的玉骨之躯对吴征的帮助最
大,同时在境界上也能为他指点迷津。她颤声道:「我的武功,能恢复多少?」

  对于吴征的武功,不必担心,也不必多言。柔惜雪心愿不多,却样样非同小
可,能再度修习武功也是其中之一。吴征笑道:「全数恢复不可能,但恢复个三
成不难。嗯,飞花逐影全盛时期的三成,放在十一品里头也没有第二人了。」

  「真……真的……」即使只有三成,也已让柔惜雪喜出望外。

  「真的,等你恢复了武功,我们一起去找霍贼算账报仇!啊~ 欠的钱到时先
还给他就好,一万两银子而已,我出得起。」

  「呜呜呜……」柔惜雪喜极而泣,又悲从心来,大哭着道:「他们……他们
一直欺负人家……」

  熟透了的女尼像少女一样撒着娇,诉说从前的不幸与艰难,一路哭,一路说。
压抑在心头的委屈,又岂是丁点?一直到回了小院,她仍被吴征抱在怀里,泪水
涟涟地哭诉。

  吴征静静地听,静静地记在心底,这些都是今后要报的仇,每一笔都不能算
了。他拍着柔惜雪的后背,安慰着她,鼓励着她。温暖的笑容里只有怜惜之意与
仇恨火光,柔惜雪也因此才能继续说下去。

  温暖的怀抱忽然一僵,一紧,仿佛一头猛兽即将狂性大发!柔惜雪原本蜷缩
在吴征怀里,此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弹起,怯生生地看着正在暴怒边缘的吴征。

  那双赤红的眼睛,咬得咯咯作响的牙关,嘴角边极度轻蔑不屑的冷笑。安静
了一整晚的男儿怒火万丈!

  柔惜雪懊悔不已,她实在不该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出来。吴征待自己如此
疼爱,又怎能容得下这些污言秽语?一件件往事像一根根刺刺在心口,让她痛不
欲生。遇见吴征之后,伤痕才开始愈合。这种心安之感太过幸福舒适,以至于居
然忘了形……

  「他说……呜呜呜……他说……要把人家的穴儿变成他的形状……呜呜呜…
…一直就这样用言语刺激,侮辱人家……」

  霍永宁用这样的话来羞辱自己,打击磨灭自己的尊严,今夜的倾诉也就自然
而然地说了出来。却让吴征暴怒!

  柔惜雪慌得魂不附体,求饶着道:「我……对不住……人家说错了话……主
人不要生气……」

  「我生你什么气?我他娘的……他妈的天杀的霍贼!」吴征大口大口地吸着
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按柔惜雪道:「来来来,你说实话,必须说实话,谁的更
大?」

  肉龙张牙舞爪,青筋盘根错节,仿佛随时要暴虐而起。柔惜雪惊得呆了,期
期艾艾道:「主人的更粗,也更长。」

  「果真?」

  「果真!」

  「呵呵……」吴征冷笑一声,面朝西方的大秦国怒道:「吹他娘的犀牛皮,
不吹他霍狗贼能死?啊?凭他也配?」

  柔惜雪终于明白过来吴征为何忽然暴怒。男儿只消不是有隐疾,说起那话儿
来就没有轻易肯认输的,何况吴征着实有这份本钱。

  吴征骂得够了,低头朝柔惜雪咧嘴一笑,道:「我说了,从前的事情我不管,
也不介意,但是必须斩断!从现在起,改成我的形状!」

  第十五章、六尘不改。夜尽于晨

  「啊?」一瞬之间女尼想过无数种结果,她怕吴征会骂她无耻,会嫌弃她不
干净,甚至会笑话她,偏偏没有眼下这一种。男儿含着怒火的目光,就像猛虎遇
见敌手闯进家园,正瞪着嗜杀的血瞳欲维护自家领地。

  柔惜雪本能地跳了起来,慌不择路想要逃跑,可在猛虎利爪下的白羊又怎能
逃得脱?娇躯被抱起一翻按在床上,女尼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吴征复杂却又一片
赤诚的目光,男儿的身体却已压了上来。健康,结实,将她死死压在床间动弹不
得。那衣襟凌乱,酥胸半露,几如在陷阵营里,她强提内功昏迷那一夜时的娇弱
不堪。

  吴征心中柔情顿起,打了个旋身让女尼反压着自己。手指轻勾就解开轻薄的
外衫脱去,他环着柔惜雪的腴腰在赤裸的丰臀上拍了一掌,轻声责备道:「怎地
不肯?」

  柔惜雪咬着下唇,奶儿悬垂而下,绵软的乳肉摊在吴征胸膛上,让她满面绯
红。想要撑起上身,一怕坚硬的手肘压疼了吴征的胸膛,二怕玲珑的春光泄得一
干二净。她并非不经人事的少女,甚至不久之前还在菩萨座前恣意放纵,可她心
灵深处,总有股发自于本能的羞涩。

  「我……不值得。」柔惜雪垂下眼帘,视线中两只豪乳挤在吴征胸膛上,丰
满的乳肉无处可出,使得两抹幼圆的弯弧向香肩处高高拱起。剧烈的心跳震得弯
弧一颤一颤,竟也抖出乳波阵阵。另一阵强劲的心跳声也顺着胸口穿进她的身体
里,雄浑,有力而平和。

  「为什么看轻自己?」吴征一掌似有节奏地轻拍着丰臀,一手捧着女尼的脸
颊,拇指顺着两道秀眉画动,道:「从前的事错不在你,你不需如此。」

  「发生的事就是发生过。你家中女眷众多各个国色天香,不需在我身上费心。」
柔惜雪黯然,一度癫狂忘情之后回归平实,她久历风霜的内心与并非冰清玉洁的
身体仍是心中难以迈过的坎。

  「噗嗤。」吴征失笑,点着女尼的鼻尖道:「你不会以为国色天香就能进吴
府的大门吧?」

  「她们都很好,我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吴府里莺莺燕燕,美人众多不
假,但哪一位都不是光有好看皮囊的花架子。柔惜雪面上一红,赶忙解释道。

  「那你不会以为就倚仗自己长得好看,就进了吴府大门吧?」吴征玩味笑道,
拍在丰臀上的手掌加大了力道,发出啪啪啪的脆响。

  柔惜雪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她虽对吴征旧事听闻许多,也了解许多,但真发
生在自家身上时,仍全然不可思议。吴征曾在文殊院里焚香祈祝,要与柔惜雪百
年好合。可在柔惜雪心里,吴征怎可能迎娶她?能将她留在身边听用,常常相伴
已是青眼有加。

  文殊院结合之后,吴征将美人一路抱回小院。柔惜雪心中甜甜,只想珍惜这
段难得的时光。

  「我哪里配得上。」柔惜雪凄凉间,灵光一闪,猛然听明吴征话中之意,急
道:「你……你……莫要乱来……」

  女尼很少如此惊慌,情急间竟然忘形。一惊之下双掌撑在吴征两片肋骨处支
起上身,秀眉深锁,不可思议地凝望着他。

  吴征的目光热辣而真诚,原本嘴角还有些玩味的笑容。柔惜雪的玉骨之躯再
怎么又香又软,手肘仍是坚硬,吴征两肋被肘尖一抵吃痛,不由抽着冷气撇了撇
嘴角。

  「啊哟。」柔惜雪惊觉,慌忙双掌撑向吴征脖颈两侧的床面。当下谈起正事,
她一时也顾不得春光大泄支起上身。

  「别,这样舒服。」手肘压肋虽疼,倒也别有妙处——柔惜雪一对美乳甚豪,
支肘时奶儿悬垂而下,竟长逾藕臂,恰将乳峰顶端一小截垂于吴征胸膛上。莓珠
坚硬,乳肉软嫩,前后摇摆着甩荡时厮磨于胸膛,滋味绝佳。吴征伸臂支着柔惜
雪的香肩,维持着两人之间恰好的距离。只需微微晃动女尼香肩,双乳自然摇摆
不停,厮磨不断。

  「你莫要一时兴起……」

  「我下的决定什么时候一时兴起了?」吴征半眯着眼大是受用,好整以暇道
:「你当我随口说说哄你开心?还是你想翻脸不认人?」

  柔惜雪一时语塞,吴征同样历经磨难,大事不会轻易出口,但要说吴府接纳
她,女尼同样难以想通。

  两人胸乳交贴,亲密无间,吴征施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时候
喜欢你的?」

  「喜欢我……」柔惜雪目露迷茫,却心跳如鼓,满面绯红。自己对吴征动了
心,一来吴征所为事事切中她心房,二来也是从前于吴征有愧,存了报偿之念。
男女之情,先动心的那一方总是弱势些,难免要有求不得的心态。吴征占据上风
本就予取予求,柔惜雪心怀愧疚,他想要自己做些什么,多半难以拒绝。吴征年
轻潇洒,吴府里又绝色众多,实在不差柔惜雪一人。但有女子投怀送抱,他尝尝
鲜也是平常之事。

  柔惜雪对吴征的为人有所了解,知道他向来心善。但文殊院里他甘冒菩萨降
罪的风险,未必没有因自己出家女尼的身份,而欲一寻刺激的想法。万万想不到,
吴征竟然说出喜欢二字来。看他带笑的目中一片暖意,不乏对女尼赤身裸体的爱
慕之外,半点没有说笑。

  镇海城夜游,吴征曾问她何时动心,羞得柔惜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个中震
惊之处,却又不及现下这一问。

  「是呀,喜欢你。」吴征享尽艳福,一把将柔惜雪搂在肩头,抚摸着她光洁
顺滑的背脊道:「我向来敬佩尊师重道者,像你这样,一切以师门为先,甚至愿
意风险一切,我尤为敬重。我娘……从前自私,只为了我一人。天阴门的重担压
在你一人身上,又有贼党之事日夜心惊胆战。我对家中每一位都说过,我好生敬
佩你的坚强与担当,换了是我,孤身一人真未必做得到。」

  吴征悠然神往,这段经历虽不堪回首,却是柔惜雪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女尼用她的坚强,犹如普照的佛光辉映着炼狱般的时日,照亮了漫无前路的天阴
门。

  「偏生你又这般好看,不仅脸蛋儿迷人,还奶大臀圆。呵呵,从前是真的不
敢想,更不敢去坏你修行。我这人定力时好时坏,碰见不喜欢的女子,任她再漂
亮也不会沾染半点。迭轻蝶你知不知道?从前青城派的掌门之女,也是艳名远播。
可是我第一回见她就觉厌恶,脱光了在我面前,我也不想看一眼。怎么样,像不
像个立身极正的君子?可是你一个落发修行的尼姑,一知你动了心,我立刻难以
把持。想方设法要你还俗,简直浪荡下流,不要脸面。你说,这样看来我是今日
才喜欢上你的呢?还是从接你来紫陵城吴府之时,便已经喜欢上你,只是自己不
知,也不敢去想而已?」

  柔惜雪用力地眨着眼,还是止不住泪水溢出眼眶。吴征紧了紧臂膀道:「你
不需妄自菲薄,我也没嫌弃你。霍贼虽十恶不赦,他满心都是江山天下,是个有
雄心壮志的一代枭雄,这种人都不会是单纯的好色之徒。再说一在大秦,一在西
北,相隔千里,他就算一时兴起,又怎生见得着你?霍贼留着你是想有朝一日用
于关键破局之处,也不必过分勉强触怒于你。他待你,更多的是控制,当做一名
手下,而不是贪恋美色以你为奴为仆,对吧?」

  「嗯……我得承认,他不是个简单的下作之徒。」

  「但你与他那些贼众同党又天差地别,想要控制你,就要用很多方法,所以
霍贼也不啻于用些平常的手段。」吴征有些如释重负道:「似你这样的容颜,人
人觊觎的美色。若非身负玉骨之躯,天资异禀,霍贼免不得会去打赏他那帮狐朋
狗党。幸好,幸好,他生怕有人从你身上得了好处,武功突飞猛进对他的地位有
威胁,你才免受贼众侮辱。可惜索前辈就没有这个福份……可恨,可恨!」

  柔惜雪一边听,一边落泪,听闻索雨珊,环绕着吴征的藕臂也紧了紧,幽幽
道:「生逢乱世,女子的命总要更加苦些。」

  「霍贼手段尽出,也没能蒙昧你的内心。这二十年你孤身一人吃的苦太多了,
往后余生即使世道再艰难,总要有人陪伴,心情愉悦快活些才是。」吴征亦念起
昆仑覆灭之后,那段天空布满阴云,但身边诸女不离不弃的日子。说到动情处,
吴征激动道:「师门长辈一夜之间故去,我能支撑下来,其实也受你鼓舞。我当
时常常想,柔掌门孤身一人坚守天阴门都能坚持那么多年,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呢?」

  「可是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做到,远不及你……」

  「惜儿错咯。危难之际,总有不屈者会站出来,无论是三口之家,还是社稷
江山。这些人不分大小都是坚强的脊梁。有些人能力挽狂澜,有些人也无力回天。
但有这样的人在,正义才得以保存,民族才能延续。」吴征勾起柔惜雪的下颌,
凝视她道:「惜儿一名弱女子,坚强不逊于任何人。我想,我一定是那时候就喜
欢上了你。我要把喜爱又敬佩的女子迎回吴府,难道有什么不妥?谁敢来说一个
不字?」

  「没有不妥……就是,就是……」柔惜雪再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但世上
人人不同,吴征胸襟开阔,不代表旁人也是如此。她心中担忧,期期艾艾道:「
府上夫人们不知道肯不肯。」

  柔惜雪也长居吴府,早已住得习惯,熟络的同门待她亲切自不必说,不熟悉
的女眷也礼数周到。但此居非彼居,自己也成为女眷之后,就未必能如从前一样。
她倒不怕受人白眼,只怕打乱了吴府内宅里的一团和气。

  「府内家眷的事情,都是雁儿与菲菲掌管。雁儿要在军中忙碌些,菲菲打点
完之后不会独断专行,都会与雁儿商议之后再做决断。这个这个……嗯……她们
若是不肯,我还真的无能为力。」吴征肩膀一僵,支支吾吾着道。

  柔惜雪也沉默下来。她和吴府中的女眷没多少深交,倒是养伤时如行尸走肉,
冷月玦便找了无数的话题,几将诸女的过往都说了个巨细靡遗。柔惜雪当时并不
上心,但以她的聪慧,反反复复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记在心里。

  陆菲嫣性子温和,原本是好说话的。但昔年在长安城燕秦两国高手比武,陆
菲嫣被柔惜雪一脚踢飞了长剑,毫无抵抗之力。虽未受伤,颜面全失,也不知道
会不会记恨在心。她想来想去,陆菲嫣不至于这等小家子气,可心中忐忑半点都
难以止歇。

  至于韩归雁,柔惜雪心中更生出几分畏惧来。女将执掌军伍威风凛凛,处事
更是赏罚分明,这些都是她在军中养熟了的惯例。自己在长安城待吴征不善,又
有出卖他的前番罪过,以韩归雁待吴征的爱意之深,绝然不会原谅自己。更让她
慌神的是,内府的事情韩归雁若不点头,谁说了都没用,包括吴征在内。别看吴
征胸脯拍得震天响,好像有理又声高,偏偏韩归雁说个不字,他也束手无策。

  「韩小姐不会答应的……」柔惜雪越说声越弱,生出种深深的无力感,连人
都瘫软下来。一颗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住,酸涩难言,剧痛不已。她自对吴征生
出情意以来,一向不曾受挫。吴征不知她情意之前,看天阴门诸女的面子,对她
百般照料。情感被知悉之后,很快又有金山寺之难,两人之间情投意合。

  初时柔惜雪未曾想过会与吴征能走到一起,还感叹过以自己的年岁阅历,情
感之事岂会困扰?这份情感留在心底便已足够。哪想得到佛法无边,贪恋痴之说
样样皆中。一旦两情相悦,便丁点都舍不得失去。入府之事吴征慌神,便似失去
了一切般难受。

  「是啊……」吴征长叹一声道:「雁儿掌军一向法度严谨。她……唔会不答
应的……」

  「那就莫要为难算了。」吴征刻意说得含混不清,柔惜雪心乱如麻,满是失
落道:「韩小姐这么做也没错。」

  「啧啧,想不到柔掌门居然也会说出算了二字来。看来雁儿比霍贼还可怕!」
吴征嘿然笑道:「更想不到柔掌门这么乖巧。」

  「倒不是怕……韩小姐立身正派,不偏倚徇私,谁都会服她的。规矩就是规
矩,坏不得。」柔惜雪强撑着胸腔里的空空落落低声道。

  「嗯,雁儿性子就是如此。」吴征捏着柔惜雪的下颌,与她鼻尖相抵轻声道
:「军中无儿戏,为将者威望素著才能诸军拜服,令行禁止。雁儿首先从不犯军
规,以身为表率,再者一向赏罚分明,才令人心服口服。有过当罚,有功当赏。
要进吴府,你从前的事情雁儿一定不会当做不知道,但是在金山寺里你舍命相救,
雁儿同样不会熟视无睹,你说雁儿会怎么赏你?」

  「她……韩小姐她……会赏我?」

  「当然,罚归罚,赏当赏,雁儿通常不混为一谈。她说军中比别处不同,不
可轻易弄什么功过相抵。咱们家内宅也一样。」

  「她……她会接纳我?」

  「傻瓜,会的。」柔惜雪的年岁比祝雅瞳还要稍大,原本身任大派掌门,也
是雷厉风行之辈。自失了武功之后性子改变不少,此刻在吴征怀里时堪比闺秀少
女一样娇弱。吴征心中怜惜,柔声道:「雁儿旁的都不看重,唯一看重的便是有
没有一颗认可吴府,喜爱吴府的心。危难之际你站在我身边,天崩地裂而不退缩
半步,雁儿怎会不喜欢你?」

  「真……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敢夸下海口?这么大的事儿。」吴征在女尼的瑶鼻上咬了一
口道:「这下不担心了?」

  「我怎么……从来都……都没有这么开心过……」柔惜雪鼻子一酸,居然哭
了出来。

  吴征看得痴了,不仅是柔惜雪生就绝色容颜,这番姿容更鲜活生动。若非发
自内心的欢喜与爱意,女子不会有这样的双眸。喜极而泣之后,两把抹干泪水,
双眸像刚被雨雾荡涤过一样清新明亮,两弯新月一般笑意盈盈,更有股惊心动魄
的烟媚之色。

  一贯虔诚恬淡的脸上忽现媚态,那道光芒就像根尖针扎了下你的心口,让人
打个寒噤。吴征牙关打颤,咬牙切齿道:「功你要领,过呢?从前的我不计较算
了,但是方才主人要插弄,肉娃娃居然要躲,居然敢躲?」

  「惜儿错了……今后再不敢了……」

  「不躲了?」

  「不躲了……」

  「什么时候都不躲了?」

  柔惜雪原本她倚在吴征肩头,此刻珠唇一抿一抿,鼻翼微微翕合,手脚僵硬,
万般紧张地,姿势笨拙地爬在吴征身上,伏下身姿轻吻男儿面颊,颤巍巍道:「
不躲了……惜儿任由主人……」

  她呼吸陡然又剧烈许多,以柔掌门的聪慧心思电转,前前后后定然已冒出无
数念头,想必柔肠百结纠结无比。馨香的呼吸一口口地呵吐,与绵软的唇瓣一同
吻在面颊上,温柔旖旎。

  吴征说得虽凶,却没半分逼迫,享受着女尼的温柔,等待着饱经风霜的惜儿
调整好心境。大手一掌一掌拍在丰臀上,仍是微弱又清脆地啪啪脆响,亲昵的姿
势又给她极大的安慰与鼓励。

  柔惜雪再一次撑起上身,慌张的明眸里娇羞无限。她分明目不转睛地与吴征
对视,目光却飘渺得闪闪躲躲,像风一样难以捉住。女尼粉面含春,一瞬间又变
得通红,视线终于凝聚在吴征脸上。一抿一抿的香唇忽然不再颤动,半嘟着撒娇
般道:「任由主人怎么奸弄……都再不敢躲了……」

  吴征分明听到自己心跳悸动的声音。柔惜雪纠结半天,说出来的话果然非同
小可,尤其说话时的媚意纷飞,与她的身份相较差别之大,吴征不敢想象谁能忍
耐得住。

  「惜儿这就给主人赔罪。」

  柔惜雪不敢再看吴征吃人般的目光,已羞得脸上像快滴出血来。但她娇躯不
再颤抖,也不再惊慌害怕,眼波流转,看着吴征的嘴唇吻了下去。

  喷香温软的唇瓣,柔似糯糍的香舌,带着火一样的热情全数送在男儿口中。
女尼不停地吸吮,鼻尖飘出甜腻诱人的呻吟声。两人刚刚开始亲昵,她竟已全然
动情。

  吴征仍旧拍打着两瓣丰臀,加了些力道的让拍打发出越发响亮的啪啪声。似
在惩戒她方才的不听话,又像清脆的鼓点,正帮着二人助兴。

  柔惜雪离开吴征的嘴唇,吐出的香舌却未收回,像一只小巧的灵蛇顺着吴征
的身体一路舔下,在吴征的胸膛前打着转。不算纯熟的动作也并不生涩,但是清
修的女尼迸发出热情与激情时,吸力一股一股地传来,吻舔过之处留下亮晶晶的
水痕,其快感与心里的受用与从前都分外不同,让人贪恋不已。

  女尼妖娆地蛇形下滑,手扶阳根。

  经她挑逗,吴征兴动不已,肉龙膨大着硬翘而起。贴在柔惜雪的瑶鼻前,盘
根错节的青筋张牙舞爪,烫手的咝咝热力让她也觉口干舌燥。狰狞可怖的阳物却
散发着最浓的男子味道,眼前的这一根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味道浓厚而不刺鼻,
强烈而又清爽。

  对于心仪的女子而言,这样的气味同样是最诱人,也最好的催情药。

  柔惜雪趴在吴征的右腿上,两团豪乳将大腿两侧夹住,温绵香软,十分爽快。
依两人的身高,隐秘的幽谷花园也恰将吴征的右脚夹在中央。膏腴肥嫩之地,不
仅一片暖烘烘的舒适,更觉女尼这片玉胯已湿得透了。滑腻的花汁浆液拌在她的
乌绒上,让这一片浓密的毛发变得异常顺滑。两片花瓣更藉由花汁的润滑,柔柔
腻腻地啃嚅着吴征的足面。

  「请主人饶恕惜儿的过错,今后,惜儿再也不躲了……」女尼始终探出半截
香舌于口外,正是知道吴征极喜她这段水红色的性感丁香。尤其她现下正将尖端
一下一下地点在龟菇各处,胀大得变红发青的龟菇,与水红的艳舌一衬,巨大的
反差刺激着身上每一分敏感。吴征看她乖巧讨好,又妩媚冶艳的模样,恨不得这
一下就把她压翻在身下,狠命抽送一番才能略解心火。

  似是对吴征的心意洞若烛火。柔惜雪吸了口气,及时将肉龙吞进樱口里。那
双明眸越发楚楚可怜,显得她娇软不堪,弱不胜衣。可缓缓吞没肉龙却没半分停
歇,眼见得昂扬粗长的肉龙一寸寸地没入她口中。

  女尼喘息渐急,更露出几分痛苦之色。粗大的肉棒几乎塞满了她的樱桃小口,
呼吸不畅与咽喉间的不适让柔惜雪倍感艰难。但她仍一点点地吞咽着,若是细心
观察,恰如她先前所言,丁点不躲。

  吴征大口大口地抽吸着气。并不是第一回享用肉棒被深吞至喉的快美,但从
前担忧女伴不适,一向都是浅尝辄止。今日这一回分外不同。

  不仅柔惜雪百般迎合,且她向来清修,人生途中历尽艰辛,耐受之力远超旁
人。唯独她能忍得百般不适,将吴征的肉棒吞至末柄,双目渗出泪光,喉间不适
地屡屡欲呕,仍紧紧含着肉棒,任由软肉挤摩着龟菇。让吴征爽得双腿打摆,嘶
声连连。

  忍受了盏茶时分,柔惜雪才终于吐出肉棒。喉间被呛着了的反应让软肉剧烈
排拒挤压,将肉棒大力一推而出,就连这一下都有极大的快感。

  「惜儿……」

  吴征刚想让她歇息片刻,柔惜雪轻轻晃了晃头,仍吐出香舌点挑着龟菇,仿
佛安慰着享用巨大快感时陡然停顿,欲求极度不满的肉棒。只停了几息,柔惜雪
又是一个深咽,将肉龙吞至末柄。

  楚楚可怜的眼睛上望着与情郎对视,吴征忽然有了与她此前相同的感觉。水
盈盈的明眸里有欣慰,开怀,也有痛苦,忍耐,又是心甘情愿。可还有更多说不
清道不明,吴征读不明白,或许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正如她现在,毫无必要,
近乎于作践自己地讨好着情郎。

  虽把吴征服侍得浑身舒泰,从女尼强忍的痛苦上看,她并不善于此道。目中
流淌的眼波再媚,想方设法地舒缓喉间的不适,都掩不去她秀眉时而挑起,时而
颤抖着蹙合的难过。

  吴征从不以欺侮女子为乐,快感再强烈,再新奇,也不会让他沉湎其中。但
柔惜雪固执得近乎偏执,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只是吐出肉龙片刻稍事歇息,便
又含入整只在口。

  让吴征惊喜的是,柔惜雪适应得极快。女尼曾身负绝顶武功,对身体也掌控
自如。现下虽不比从前,但也很快找到最适合的方式。不仅能减轻她自己的痛苦,
还能在樱口被塞满之际,以香舌舔洗着肉龙下部,令吴征快感倍增。

  饱含泪水的双眸苦楚褪去,异样的光芒越发晶亮,吴征恍然大悟。

  霍永宁欲将柔惜雪牢牢捏在手中,又苦于天各一方,一年至多见上一回。为
防柔惜雪脱离掌控,除了她身上的纹身等之外,更多还是施加精神上的烙印。宁
鹏翼留下的家学渊博,在这一块上也有颇多涉猎。柔惜雪多年来隐忍不敢违抗,
除了霍永宁与向无极两名十二品高手让她束手无策之外,也因宁家源自于现代的
精神掌控之术极有效用。

  吴征明白其中的道道。他对心理学只是半吊子,比起宁鹏翼天差地别,但对
付宁家后人却已足够。今夜对柔惜雪颇多开解,正是解症良方。所谓要改变女尼
的形状绝非信口胡言,恰恰是对症下药。

  柔惜雪重伤之后性情变得温和柔弱许多,对吴征的依恋之强也是她从前不敢
想象。二人倾心相谈之后,女尼亦是福至心灵,对吴征的话有了明悟。

  痛苦是施加恐惧的最佳方式。以疼痛来让人恐惧,屡试不爽。但痛苦同样是
驱散内心阴霾的不二法门。柔惜雪心灵二十年来深受霍永宁荼毒,每当想起此人,
切齿痛恨之余,又惧怕不已。桃花山一役天阴门大败亏输,除了霍永宁计策得宜
之外,柔惜雪的心魔同样是重要原因。

  吴征的阳物施以的痛苦止于肉体,柔惜雪心中偏没半点抗拒不快。只觉这根
阳物给自己带来不少痛苦,却越发地喜欢。它的粗大火热,令女子迷醉的气味,
甚至是膨大圆润的龟菇都有几分可爱,一时爱不释口。

  喉间被龟菇抵个结实,窒息般的难受是这根可爱之物的滋味,迷醉的气味也
在口中留之不去。似乎这一刻吴征正霸道地侵犯着自己的樱口,将这处全然占据。
柔惜雪拼力地吞咽,去感受它的形状,习惯它的粗大。

  柔惜雪再度吐出肉龙,香舌卷洗着龟菇。她美眸低垂,只见整根肉龙沾满了
香津,荧光发亮。再一想这些全是自己的功劳,羞涩难言之间,竟觉小腹中升起
一团暖融融的热焰。她又抬起目光与吴征对视,正见吴征紧咬牙关,双目赤红。
女尼心中窃喜,虽更觉害羞,又有一股坦然。

  既已倾心相爱,又何须故作矜持,只从心而发便了。

  「好主人……」柔惜雪将肉棒贴于脸颊边摩挲闻嗅,轻声道:「惜儿乖不乖?」

  「乖……」吴征赞赏道:「任由主人塞得满满的也不躲,真乖…」

  「人家也喜欢主人的棒儿,爱它还来不及,可舍不得躲。」

  「肉娃娃浪成这样,它可难熬得要命了。」吴征指了指胯下,又顺势挑了挑
脚趾。柔惜雪以口侍奉动情以极,贴在吴征脚面上的幽谷花汁不断。湿淋淋的不
仅是肉棒,脚面上同样汁水淋漓,其水光晶亮还要更甚于肉棒。吴征大脚趾寻着
肉缝一挑,轻易便剥开两瓣肉叶,以趾腹抵着幼嫩洞口研磨。

  「嗯……哼……」柔惜雪被突如其来的刺激激得一声媚吟。一下下发自心底
的本能反应让她面泛红霞,可是娇躯却全然停不下来,幽谷洞口正频频收缩,贪
婪地吮吸着吴征的脚趾。吸力之强,花肉一嘬一嘬,竟将足趾吃了进去。

  吴征同样颇感新奇。与手指一样,足趾被吮吸时一样会传来舒适的异感,不
仅滋味甚佳,还大增情趣。以手指拨弄花肉常有,自家女眷们绵密软腻的触感各
个如数家珍。但以足趾挑拨,还被花肉小嘴一样吮吸着吃了一根趾节进去还是第
一回。

  柔惜雪一看吴征受用的模样,就知他十分喜欢。且爱郎还露出新奇之色,两
人误打误撞,居然别开蹊径,不由相视一笑。

  「主人,惜儿想……想像玦儿一样,用嘴吸出来……主人喜不喜欢?」

  「喜欢,不过还得加一样!」吴征精神大振。柔惜雪的樱桃小口天生窄狭,
滋味大佳,其天性坚忍令深喉之技更是无双无对,吴征本就十分期待。再看她现
下满心主动,简直把自己像顶礼膜拜的佛门圣人一样侍奉,吴征揪捏着女尼峰顶
的梅珠,心痒难搔道:「还要惜儿用这对大奶夹着,和小嘴一起来。」

  「十分符合身份的豪乳」,吴征总有些奇思妙想,奇形怪状的类比之言乍听
时柔惜雪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女尼从这句话里还是听出吴征对自己胸前妙物的
喜爱。两人在文殊院时匆匆忙忙,又各有许多心思,并未全心感受欢好之美,更
没能好好细品对方身体的诸般妙处。现下说得开了情投意合,吴征毫不掩饰自己
的觊觎与欲望。女尼同样心喜,情郎对自己身体的喜爱,也是情意中极重要的一
部分。

  「是……若做得不好,主人要教惜儿。」柔惜雪嫣然一笑,明眸中烟雾弥漫,
微扬上身将悬垂的豪乳对着肉龙略作比划,便双手一捧。

  乳肉丰盈满硕,浑圆挺拔,再经玉手一捧,上沿处便拱起两道惊心动魄的弯
弧。女尼咬了咬唇瓣,将上身向前一凑,丰满的奶儿便将肉龙一口吞进幽深的沟
壑里,将中段的大半根都夹在中央。

  温香烘软的丰乳触感绝妙,肉棒夹在其间如躺云端一样轻飘飘的,说不出的
销魂蚀骨。柔惜雪适时地一低头,半截艳舌轻吐,与穿透了沟壑的龟菇缠缠绵绵。
吴征极其满意地叹了口气,与她的爱徒冷月玦不同,冰娃娃爱的是吸起来的滋味,
而柔惜雪则爱的是这根肉棒。

  女尼的双乳高耸丰满,肉棒被夹在沟壑底部,本如嵌了进去一样。柔惜雪双
手捧乳,低头舔龟,正把这淫靡之态看得「了然于胸」。乳肉绵软,固然舒爽,
却不够畅快,女尼略加思索,对此不甚满意。她将双掌由捧转为左右抚按,将乳
肉向沟壑间的肉棒一挤。

  「惜儿……」无边无际的肉感奔涌而来,身体上的快感已让吴征爽得连连低
喝,柔惜雪的动作更是让他脑中嗡嗡直响。吴府里拥有一双傲人豪乳者不少,口
乳侍奉更是每回欢好都缺不了的助兴之举。但她们都是于乳房中段或捧或抚,绝
没有一人像柔惜雪这样,将乳尖抵在掌心,双手合十将峰顶挤在一处,那姿势犹
如在朝拜着阳物。

  吴征被胸中的火焰烤得口干舌燥,牙关打颤。柔惜雪不知何时面上褪去了诸
般神情,讨好,欢喜,欲望,一切皆无。只剩下平日里她打坐合十,诵念经文时
的恬淡虔诚。吴征第一次觉得这样面无表情也是这般好看,柔惜雪虽生得娇美,
却极适合恬淡的气质。那股日经月累修炼而得的虔诚,只能更增人征服的欲望。

  女尼一旦双掌合十,眉眼低垂,便是天底下最正宗,也最标准的朝拜姿势,
可为佛门表率。但她仪容姿态俱为参佛之时,垂下的明眸视线里却是一对玉白豪
乳夹着粗黑阳物。还樱口半张,以一截性感的香舌伸伸缩缩地点扫着青红龟菇。

  吴征抓耳挠腮,犹如万蚁噬身一样难熬。肉棒上的快意如潮,让他想将女尼
按在身下肆意蹂躏冲锋,发泄体内的欲火,可柔惜雪现下的模样又让她不舍有半
分打扰。吴征忽然冒出个荒唐之极的感悟: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主人喜欢惜儿这样吗?」即使出声发问,也没改变柔惜雪半分神态,全身
心投入其间。虔诚到纯净的一尘不染无思无虑,所行又是至淫至欲之事。

  吴征久在众香国里流连,依然看得呆了,半晌才嘶哑着嗓音道:「喜欢……
再用力些……」

  肉龙一鼓一鼓地发胀,胀得传来欲裂的疼痛。柔惜雪虽唇香舌软乳丰,技巧
只能算得一般,这样的侍奉,吴征所享用过的要比她能做的高明得多。可是今日
将射未射的关头来得比平日要早得多,除了肉体上的快意之外,自是视觉与心理
上的刺激之功。

  柔惜雪双掌一并,压得更紧,两只弹性绝佳的丰乳,顶端被她挤压得仿佛糍
糕一样拉伸,令吴征又抽了口冷气。女尼俯首,饱满的天庭直抵合十双掌的指尖,
似正做着真挚的祈祷般将龟菇含在口中。

  吴征虽不是佛教徒,也见过无数次这样的朝拜姿势。柔惜雪更是做得熟极而
流,即使掌中多合了一对乳峰,分毫不影响她姿态的正宗。两人其实都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竟会用于欢好之间。这一刻柔惜雪从心而发,坦坦荡荡。而吴征则再顾
不了许多,若佛祖降罪,他脑门发热之下不惜踏碎灵山。

  男儿还没有与佛祖较劲的冲动,现下他只顾着寻求更多的快意,以让几乎胀
得要炸开的肉棒彻底地释放欲望。

  女尼娇俏的容颜已看不见,只能见她青丝落尽的脑门上布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肉棒的快意却陡然加强!樱桃小嘴只能恰巧容纳下勃胀的龟菇,两片樱唇在肉沟
里紧紧嵌合,立刻让肉龙一阵肉紧!而柔惜雪被龟菇填满,小嘴几乎难以呼吸,
再不复方才的恬淡虔诚。两片小巧鼻翼翕合之间,急促的呼吸让胸腔一起一伏,
两只豪乳就此将棒身又碾又磨。

  几在忽然之间,气氛热烈,也淫靡了许多。柔惜雪摇晃着脖颈,让唇瓣与两
颊的嫩肉不停在龟菇上回旋。吴征双腿打颤,快感不住地攀升,口中赫赫连声地
抽着冷气。

  柔惜雪听见情郎呻吟,情知正是关键之时,忙加了口中吸劲,越发卖力地伺
弄肉棒。

  「再用力些……」吴征手脚发软,却觉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柔惜雪伤后乏
力,此刻已颇见疲乏。她又不似玉茏烟技巧纯熟多变,即使力道不足照样能让吴
征癫狂。吴征也知柔惜雪难处,但他正在紧要之时,被吊在半空中难上难下,同
样十分艰难。

  柔惜雪鼓足了劲卖力又吸又舔,人到此刻都有些奇异地感应。女尼经验颇浅,
从前对此事更不敢,也不肯有丝毫参悟,但此时偏能敏锐地察觉吴征正处煎熬之
中。也能察觉吴征分明极喜欢现下的模样,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差了那么
一丁点。

  柔惜雪急得额角见汗,吴征憋得满面通红。几番想要罢手,以女尼的销魂花
径,奋力抽送一顿也能极尽满足。可事已至此,不占有这张柔润樱口实在不甘心。
男儿心中哀叹一声:「罢了罢了,莫要误人误己,今后慢慢再来不迟……」

  刚想扶起柔惜雪,就觉樱口忽然奇异地发生了变化。两颊嫩肉无端端地伸缩
着,香舌不规则地律动着,唇瓣嗫嗫嚅嚅开合。毫无征兆,毫无来龙去脉,连经
验丰富如吴征都全然无法抓得到她的节奏。只觉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全无重点。
可樱口香舌灵巧之极,处处不是重点,却处处爽快。

  这感觉前所未有,吴征双腿绷得肌束块块鼓起,按住柔惜雪后脑哀吼道:「
惜儿再来……」

  得了鼓励与肯定,柔惜雪知道掌握了诀窍,樱口香舌陡然提速。前所未有的
震颤感,前所未有的新奇快意,吴征呃地一声闷吼,尾椎一凉,阳精爆射而出。

  夹在乳间的肉棒一胀一胀地脉动着。每一胀都有一大汩腥浓的液体激射而出,
直冲喉间。柔惜雪本就呼吸不畅,一时更觉窒息。她屏息凝神,合上双眸,几乎
放松了全身,心无杂念地依先前之法,双掌紧紧合拢将双乳夹得几成两片奶饼。
不仅是棒身,连两颗春丸都包裹在内。香口更是使出全副能耐,整条润舌震颤不
停,软滑的舌条托举着棒身,随着它的轻颤无微不至地爱抚着棒底。

  一注又一注,即便家中娇娘如云,吴征也很少射得这么畅快。柔惜雪还是第
一次经历如此凶猛霸道的喷射,她不敢有片刻放松,强忍着汹涌的浇灌,口中吚
吚呜呜连声呜咽。待吴征终于射完,樱桃小嘴难以容纳如此多的阳精,喉间又被
呛了一口,终忍不住咳喘一声,香舌赶忙抵开肉棒,喷出小半口阳精在奶儿上。

  吴征虚弱地粗喘,见状顾不得射精后的疲乏,伸手欲扶。柔惜雪报以个宽心
的笑容示意无妨,娇羞一笑,又忍不住咳了两声道:「主人射得好多……惜儿的
小嘴实在装不下……」

  不待吴征说话,女尼自行捧起双乳,将残留遇上的白渍一口一口地舔去。—
—一时装不下,事后再吃干净也是一样。

  「你……方才是怎生做的?」吴征还在回味销魂的滋味,贪看柔惜雪舔吃阳
精的媚态之际,仍念念不忘,又难以释怀地猜测道:「好奇怪……怎么没半点规
律?」

  「唔……」柔惜雪猛地涨红了脸,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道:「其实有的,
再多片刻,主人就能发现有规律可循。」

  「嗯?」吴征诧异地看着女尼,思忖道:「再多片刻应该不成,把持不住了。
若有规律的话,莫非……莫非……」

  「主人猜中了。」看吴征狐疑又不确定的模样,柔惜雪嫣然一笑,唇瓣上还
留着未吃干净的白浊,说不出的媚人:「肉娃娃不会旁的,只会诵经……方才,
就是在诵经……」

  「果然如此!」吴征重重一抚掌,叹道:「厉害!厉害!这篇是什么经?」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柔惜雪有些局促不安道:「这篇经文念时要
快,几无停顿……」

  「怪道那么……额……嘿嘿,那么爽快……惜儿好本事。」吴征哭笑不得,
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赞。探身向前,捧着女尼的两片臀瓣,与她胸腹交贴一用力
抱了起来。

  「主人……」

  「叫夫君!」吴征对主人的称呼并没有特殊喜好,无可无不可。只是当下两
人欢好刚过,情投意合,对这位吴府的新女眷还是疼惜更多。

  「夫君要带惜儿去哪?」

  「一身黏黏糊糊的不难受么?」

  「不难受,都是夫君的。」

  「额……那总该把汗水洗干净,否则一会儿全是酸臭味。」

  「惜儿听夫君的,但是……」

  「怎么?」

  「洗的干干净净了,惜儿还要夫君把人家射得身上都是黏黏的。」

  「夫君当然可以,你撑得住么?」

  「可以可以,惜儿喜欢,惜儿想今夜就全是夫君的形状。」

  「傻瓜!」柔惜雪固有初尝恋情后的百般依恋,也因急于摆脱过去的阴影。
吴征在柔惜雪的额前吻了一口,心中微疼,轻声道:「一会儿洗得清爽干净了,
还要依惜儿之言好好奸弄惜儿,非得把惜儿奸得浑身发软,明日爬都爬不起来为
止!」

  「啊……」想起情动时不知羞耻的骚浪话,今日情动如潮,什么羞事都做了,
什么浪言也敢说出口。柔惜雪再也承受不住娇羞,一头埋进吴征胸膛不敢见人。

  浴桶里的水放了半夜仅有微热的温度,但在炎热的夏夜倍觉凉爽。两人沉入
水中,一同发出声不知是打冷战还是放松的呻吟。

  吴征内功深厚,呼吸悠远绵长。柔惜雪伤后运不得内功,呼吸急促。吴征呼
吸间会将柔惜雪高高顶起,女尼则像揉面团一样,将美乳不停地向吴征身上挤压。

  女尼体力不济,在水中一泡便迷迷糊糊,闭目伏在吴征身上养神,吴征则轻
柔地为她浆洗娇躯。粗糙的大手抚过每一寸肌肤,粘腻尽去,仿佛洗尽铅华。

  柔惜雪精神渐复,捉住吴征的手贴在脸颊边道:「你待家中的娘子都是这般
好么?」

  「是啊。玦儿没与你说过?」

  「这些私事……怎么说……只说甚好,可不敢说起来。」柔惜雪闷声羞道。
冷月玦从前当然不敢当她的面提起床笫之事,但一想今后俱为吴府的女主人,免
不得会有同床共欢之时,一下子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那今后惜儿慢慢享受便是。」吴征捧着手将水一把一把地淋在柔惜雪身上,
道:「女儿家都是水做的,平日她们都陪着我吃苦,帮着我打点内外,当然都要
宠着才是。」

  柔惜雪百感交集,一时无言,只紧紧抱着吴征,如胶似漆,不肯有丁点分离。

  「乱世里打拼诸多不易,不过吴府有一点好,有什么事都是大伙儿互相帮衬
着来。惜儿从前孤苦伶仃,今后就不要一人去扛下所有事情地逞能。咱们家里都
会帮着你。」吴征面露微笑,柔惜雪成为自己的女人,内宅免不得要好一番骚动。
他有些等不及想看看祝雅瞳会是什么反应。

  「惜儿好开心……」柔惜雪有一股如释重负的松快。忙碌艰辛了大半生的女
尼,难得有眼下的惬意。

  「你看看,这几回吴府要有新的女主人,连沐浴的水都是夫人们亲手准备的。」

  吴府的规矩,内宅不允许他人随意出入,即使在镇海城,规矩也依着办。何
况是有新女主人这种私事,烟波山上的倪妙筠,还是镇海城的柔惜雪,都不可为
外人道。今夜两人要玉成好事,怎会假手他人?

  柔惜雪吃惊似地一个哆嗦,哪里还敢搭话。这里共有三只浴桶盛满了清水,
还有吴府特有的淋浴。两人欢好之后一身粘腻,当先在桶中搓洗,再用淋浴荡涤
方得清净。备的清水如此之多,师妹与徒儿「经验丰富」,知道不云雨几度,难
以罢手。

  大手流过清水润得粉嫩娇柔的肌肤,顺着背脊往复揉洗一番,又滑向臀儿,
柔惜雪不由紧张地缩了缩胯间花肉。在文殊院里被射得汁水淋漓,回到院里虽还
未曾用过。但情动之时花露潺潺而流,想必粘腻不逊被射得满满当当的小嘴与奶
儿。且这处芳草浓密,也不知在水里浸了片刻,乌绒是否还卷缠在一起。

  先前未想还不觉,一旦注意力转至胯间,立觉清凉的水流让幽谷分外敏感。
吴征搅动的水波,波纹荡漾而过,幽谷被荡得阵阵酥软,连一颗芳心都随水荡漾
起来。

  两人都不多言,互相替对方洗净身体,又像在感受爱侣的每一条曲线,每一
寸肌理。捉着吴征的肉龙,男儿的象征再度昂扬而起,在凉爽的水流里分外火热,
柔惜雪抿了抿唇。感受着他的温柔与强大,想到今夜可能真的彻底无眠,不由又
是惧怕,又是期待。手指嵌入两片柔脂,神秘的花园比水还软,比水还滑,吴征
念及在文殊院里的大胆销魂,不由又起征伐之心。

  「哎……」柔惜雪微惊声中,已被吴征横抱出水。残留在身上的水流顺着娇
躯的凹凸玲珑化作几道水线滑落,出浴之姿,娇美无伦。

  香皂的花香在娇躯上流连,一身被涂得爽爽滑滑,再在莲蓬花洒下快速洗净。
吴征依前的姿势将女尼贴面抱起,湿淋淋地就要向屋内走去。

  「啊……」柔惜雪被吓得不轻,看吴征的意思似乎连衣服都不准备穿上,要
在月夜里赤裸着回房。她几度张嘴终说不出口——此刻尚未情动,要说出这番话
太过羞人,情急之下道:「总要抹干净……」

  「不用这么麻烦,反正很快又要湿了。」吴征调笑着哈哈大笑,顺手抓起一
面浴巾将女尼包裹,向屋内行去。柔惜雪从前修佛法,当掌门,一丝不苟,逗弄
起她来甚是有趣。

  柔惜雪再度埋首不敢见人,一会儿盘缠大战,汗水与花汁想必片刻也止不住,
果然是很快又要湿了。这么一想,花肉又是一阵收缩,刚洗得清爽,似乎又起潮
湿粘腻之感。与此同时,贴着的男儿肌肤也热了起来,抵在臀间的肉棒也一阵悸
动。

  果然吴征的呼吸变得粗重,仿佛怀抱一人有些力不从心,踉踉跄跄地三步并
作两步抢入房内,将女尼向床上一抛。

  欲情如火!腾云驾雾般落在床上的女尼混不觉疼痛,不知是床帏松软,还是
顾不上察觉。吴征一个箭步抢上,抓着浴巾一角用力一抽,柔惜雪被带得翻滚了
半圈,趴于床沿玉体裸呈。女尼顺势屈膝跪起,将月白丰翘的臀儿耸了起来,准
备迎接一轮要命的抽送。

  不想狂暴暴雨并未到来,一截湿软的舌尖温柔地舔上幽谷,划开幽谷好一阵
勾钻,又向上舔入臀沟,顺着菊蕾打转。

  柔惜雪娇躯剧颤,一瞬间又惊又吓,面色苍白如纸。她从未想过会有男子如
此折节,先前的口舌侍奉吴征十分喜欢,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能享用,且滋味
之美难以想象。她喃喃道:「主人不可……不能……」

  「每一个都说不能,每一个都喜欢得不得了。」吴征轻笑一声,舌尖轻点着
翘如婴指的肉珠道:「你在教我做事啊?」

  「没有……惜儿不敢……就是……就是……」柔惜雪哀声阵阵。肉棒插弄虽
爽,论温柔却比不得舌尖又舔又刺,难怪吴征方才这般喜欢。女尼不自觉间竟哭
了出来,不知是惶急,还是感动莫名。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吴征饱嗅骚香,顺手在眼前的丰臀上来了一掌。

  这一掌力道不轻,月白的臀肉上立时留下五根发红的清晰指印。吴征发狠似
地将舌头像利剑一样刺开幽谷,柔软的舌尖被他绷得笔直坚硬,在花径里奋力旋
转,对女尼的不听话施以严惩!

  「呜呜呜……」幽谷口的小肉圈却急促地收缩,仿佛要将舌头给吸进花径里。
花肉则畅快地蠕动,舌尖点向哪里,哪里就是一阵痉挛。柔惜雪哭得梨花带雨,
情绪似已崩溃。高翘而起的臀儿与她的私密处一般扭动着,全不知是躲闪还是迎
合。

  一注注的花汁滴洒,从小泄的涓涓细流到大泄的潺潺不止。柔惜雪的丰臀已
全没了左右扭动,只剩下一前一后地迎送。快感的洗刷之下仿佛昏了头脑,她心
中不知怎地万般委屈,柔荑揪着床单,银牙紧咬,鼻端里尽是妩媚娇柔的呻吟叹
息。

  恼人的舌尖钻探着最神秘的花房,每一下都让人欲仙欲死。腰肢一会儿塌下,
让雪臀翘出完美的圆弧。一会儿又拱起,花径里的酸麻让人难以抵受,止不住想
逃。可刚刚逃开,那股空虚更是逼得人几欲发狂。

  不知过了多久,吴征似是舔得累了才抽离幽谷。柔惜雪刚刚松了口气,就觉
两根细长坚硬之物又粗鲁地探了进来。说是粗鲁,其实花房酥软如泥,花肉频频
开合,正是欲情最浓之时,再凶悍地抽送也承受得住。何况只是两根手指?

  「主人……惜儿要晕过去了……」

  「才这么点就要晕?」吴征笑着又在雪臀上来了一掌道:「莫要忘了,不许
躲!」

  「是……惜儿不躲。」

  一掌下去,白花花的臀肉晃得人眼睛发晕,吴征大感爽快,不由又拍了两掌
过足手瘾。这才双指一弯扣住花径里粗糙的小肉粒,又一口含住肉珠,不管不顾
地死命抠挖吸食起来。

  柔惜雪在第一刻就已酥软,若不是吴征扶着她胯间,女尼早已一跤瘫倒在床。
被蹂躏的幽谷全是巨大的快意,委屈兮兮的心里却又甜蜜无比。粗糙肉粒像是魔
力十足的法宝,无论按压,还是摩擦表面,每一下都让脑中阵阵雷鸣。与充血翘
起的肉珠内外呼应,直让人外焦里嫩,欲仙欲死。更何况逗弄肉珠的还是吴征的
舌头,那种温柔触感,再想象其中的淫靡,光是画面就血脉贲张。

  柔惜雪从未被这般双管齐下,哪里经得住如此高明的手段,片刻间便似娇躯
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躺在云端,被流云载着在天际徜徉。流云终究不踏实,柔惜
雪胡乱拼命地抓着,想要抓住些可依托之物,又偏生什么都抓不到,无可凭依。

  高潮突如其来。晕晕迷迷的柔惜雪忽然一声凌厉尖叫,腰肢猛地一塌,翘臀
猛抖。一抖便是一注花汁从缝隙里喷洒,一抖便是淫艳四射的咕唧声大作,手指
搅拌花汁的水声一时竟盖过了虚弱的哀啼呻吟声……

  柔惜雪满身香汗,气息奄奄,被吴征翻转过来时泪眼涟涟。模糊的视线里见
到吴征带笑的面庞,女尼娇弱不堪地嘟起樱唇,双臂张开,状若委屈到了极点。

  「唔~ 唔~ 」

  入耳均是撒娇声,吴征环抱柔惜雪,却不依不饶道:「舔干净。」

  面上被骚香花汁兜淋得湿漉漉的,本是吴征使坏,却怪到柔惜雪头上。女尼
不依地撒着娇,又顺从地伸出香舌,一点一点地将花汁吃干抹净。一边舔吃,一
边撒娇地嘟唇,泪珠更是不时地滴出一大颗,楚楚可怜。

  吴征心中暗叹:这女尼真是……比陆菲嫣还爱撒娇,比瞿羽湘还好欺负,真
的好玩……不是,真的惹人怜爱。

  「这回一点都没躲,惜儿真乖。」趁着柔惜雪泄得正舒爽,幽谷里娇软不堪,
吴征分开她的双腿架在自己身上,怒发冲冠的肉棒又对准了洞口。

  「主人……」柔惜雪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想再落泪,喉间却哽咽着说
不出话。

  「好啦,不用惊喜,我们家都一样,你待我好,我就待你加倍的好,你又待
我加倍加倍的好,日经月累,一个个都好得没了边。」

  「嗯……」柔惜雪赶忙抹了抹泪水,美眸流转向胯间一望,羞道:「主人要
……要奸弄惜儿了么?」

  「是呀,依惜儿之言,洗得清清爽爽之后,又要把惜儿奸得浑身粘腻。嗯!
为夫要把惜儿奸得从里面开始黏黏的,一直黏到身上都是。」

  「嗬……」柔惜雪胸口一塌,似乎五内俱颤。藕臂无力地搂着吴征,细声细
气道:「请……请主人把惜儿里面弄得黏黏的……」

  女尼身上犹带着浴后未干的湿气,额角边香汗如珠,幽谷里更是湿得浆汁淋
漓。每一种湿润都是那么诱人,都是情欲的味道。

  吴征慢慢挺腰,轻轻将龟菇送进幽谷里。刚泄过的幽谷仍酥麻无力,即使龟
菇的突入带来巨大的快意,洞口的小肉圈却是一点一点地收拢。就像女尼脱力的
藕臂,痴缠吴征之时缓缓抱紧。

  别样的快意让吴征闭目享受了一番,才继续突进,直达花心。光滑腻润的花
肉分明奇紧,偏生全无阻滞。就像女尼吚吚呜呜地摇晃着臀儿难耐非常,却半点
不能抵抗吴征将她的花径贯穿。在文殊院里吴征已尽情享受了一回,情知这样的
花肉最适合奋力抽送,犹如在旷野里策马奔腾一样爽快。

  他静待柔惜雪适应了片刻,柔声道:「主人要来了。」

  「嗯。」柔惜雪重重点了点头,以吴征的强壮有力,一旦大开大合地发动起
来,必是狂风暴雨!女尼抿紧了唇瓣,紧张地期待着。

  「别怕,惜儿看清楚才成。」

  吴征双手各握一只纤美足踝,双臂大张向上一举。柔惜雪的双腿被刺斜里反
压而下,几乎压至双肩,胯间由此不仅大大地分开,更是幽谷朝天,花唇正羞人
地一张一合,仿佛在贪嘴地吃着嵌入的龟菇。

  「自己抱好这里,好好看。」吴征示意女尼自行攀稳了双膝,助他固定好姿
势,这才一轮抽送!

  「唔……主人……」柔惜雪哀啼一声,幽谷被冲击满贯之后的胀痛难耐,旋
即肉棒抽去后更是巨大的空虚。空虚得人心里发慌,再顾不得胀痛。因两人姿势
的缘故,柔惜雪的视线里满是黑绒丛生的胯间,那贲起的幽谷花唇肥白丰满。一
黑一白间,裂开的花径里一抹鲜艳如血的红。

  朝天的幽谷,杵落的肉龙,一切都淫靡到了极点。就连吴征要她攀住膝弯也
是有意为之,如此一来,她虽被插弄得身娇骨软,却能全身发力,不至于瘫软于
床,看不清胯间的淫靡艳色。

  「主人……太大了……」感官与视觉的双重刺激,让吴征直抽送了三五回,
柔惜雪便开始颤抖起来。女尼心中羞涩,却舍不得离开这抹艳色。严丝合缝的蜜
裂,小嘴一样含着一只粗长肉棒,鲜红的花肉痴缠着它被来回杵弄不停。那肉棒
将花唇抵成一圈幼圆,狠命地杵下没入丛生的黑绒间,直插得花径里痉挛连连,
升起酸麻淫痒之感。

  「好不好看?」吴征又是一轮狠命地抽送,让女尼哀鸣阵阵。见她妙目一眨
不眨地盯着胯间淫靡,花汁越流越多,插弄间像喷泉一样从朝天的幽谷里飞溅出
来,不由兴致磅礴,一下下的重击到底。荷包样的花唇一张一合,肉棒插入时合
拢,抽离时舒张,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吴征畅享奋力抽送的爽快!

  「主人在奸弄惜儿……惜儿好快活……」柔惜雪哀戚之声又曼妙婉转,每一
下都像被插进了肉里头,心肝都像要被插得从胸腔里跳出来。肉棒挑开洞口,直
探藏匿于幽深的敏感花心,美妙得难以抵挡。女尼眉舒眼媚,悬空的臀儿起起落
落地筛动,一片狼藉。

  「问你好不好看,答的什么?」吴征笑骂,连着几下重挺之后,将肉棒插到
最深,压着花心嫩肉转动腰杆碾磨。女尼哭叫着哀啼,险些背过气去。

  「好看……」

  「什么好看?」

  「主人奸弄惜儿的样子好看……」柔惜雪气息奄奄,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一
边答一边啜泣连连,娇弱不堪。幸好吴征并未一心用强,否则抓住时机再狂捣猛
送,非得把她弄得晕过去不可。

  「这才乖。」吴征低头与她一阵深吻,吻得柔惜雪喘息更急。幸好幽谷被蹂
躏了一通之后肉棒静止不动,才得片刻止歇。

  柔惜雪咬了咬唇瓣,微觉凄然,不安道:「夫君莫要停下,惜儿受得住。」

  「傻瓜,你受不受得住,我不知道么?」

  柔惜雪现今身子骨弱,当真挨不住吴征连番征伐。两人在文殊院交合了一回
之后,回到小院吴征便由她服侍,更不做任何忍耐,该射就射,就是怕伤着了她。

  「那……夫君这样……会不会难受……」

  「不会,惜儿的身子这般好,一会儿照样射个畅快,把惜儿身上弄得黏黏的,
哪里来的难受?」吴征起身又攀起柔惜雪的玉腿,这一回抓在她浑圆的腿肚子上,
不叫她使力,道:「我们的修行从这一回开始,今后就会越来越好,就算整夜整
夜的欢好,你也不会承受不住。」

  柔惜雪又羞又喜。喜的是武功将回到自己身上,再不是弱不禁风。羞的是今
后好一段时光,两人都将连夜欢好不停。想起吴征先前所言,要把身体里的每一
处腔道都变成他的形状,实在不是虚言。念及此处,柔惜雪一阵心悸,幽谷却是
一阵收缩,自行沁出一汩花汁来。

  「谢谢夫君。」柔惜雪只觉压着自己,深入自己体内的男子几有再造之恩,
她除了一个谢字已不知该说什么感恩之言。女尼挣扎着挺起背脊悬空,双臂支撑
着娇躯,先送上个甜到发腻的香香长吻,才松口道:「主人不必垂怜,惜儿想看
着主人……把惜儿从里到外都奸弄得黏黏的……」

  「这就来了,看清楚!」

  吴征奋力一抽,粘腻的花肉好似胶在肉棒上,被生生从花径里抽出洞口。那
花唇分开,花肉外翻,香骚淫液闪着津津亮光。这媚肉又吸又咬,着实让人挨不
得,不仅柔惜雪看得心惊胆跳,凭空又泄出汩花汁,吴征也闷吼一声,将肉棒飞
速插回这处艳肉里深深扎根,才能稍缓欲火。

  直起直落,狠出狠入,一轮轮深插到底的滋味,美到了心田深处。强烈的充
实感,让柔惜雪失神似地随着每一次插入而惊叫。一身雪肌全敷上情欲的粉红,
花汁不要命似地倾泻而出,仿佛看着自己黑绒丛生的幽谷被反复插弄,比在菩萨
座前交合还要更加刺激,更加催情。

  男儿的征伐却无休无止,每一下都尽根到底,再狠命地抽离,抽送之快令龟
菇雨点一样敲打着花心,且越战越勇。耳听得胯下美妇的呻吟声越发高昂,呼吸
纷乱,吸气时尽是抽着冷气的声音,吴征也兴致越发浓烈。

  「好个骚浪的艳尼姑……」

  柔惜雪万分羞涩,玉骨之躯却享受无比地自行迎合每一轮抽送,连悬空的臀
儿都不要命似地筛动着抬高,迎合肉棒落下之时能插得更深更重,让媚肉更加肉
紧。

  「要来了……全数接住,一滴都不准漏出来!」吴征闷吼一声,面红目赤,
闪着嗜血的凶光。

  「是……」柔惜雪娇躯没来由一阵大颤,深吸了口气,双掌抓牢了床单,迎
接销魂一刻。那幽谷间的媚肉仿佛有了意识,一阵强似一阵地收缩,抽紧!

  穴心里传来强劲的吸力,一下就让人觉得无比贪婪,不仅要把大汩的阳精吸
出来,还要牢牢地含在花径里。即使泄身之后花房松软,又被巨物开拓得一时难
以合拢,也不能漏出半分。

  这强劲的吸力便是男儿的销魂窟,吴征把持不住,精关一松,顶在凤宫之口
的龟菇猛然激射!

  强劲的水柱冲刷着花心软肉,柔惜雪只觉小腹之间忽然涌出股暖意四面扩散,
将四肢百骸全然吞没。轻飘飘,浑不受力,又有股神奇的力道让娇躯不住地痉挛。
那花心欢畅地回应,颤抖地在龟菇马眼上来回点扫,两人一同发出叫声,一低沉
嘶吼,一高亢呻吟。

  「夫君……」柔惜雪牙关咯咯冷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弹起死死搂着
情郎。喷香的珠唇死死吻住吴征,胯间却逼命似地扭动。腴润的腰肢之下,丰臀
像只白玉磨盘旋磨着,将龟菇卡在凤宫深处翻搅着无数波涛。什么吸紧了,接住
了,在这至激至情的一刻都抛到九霄云外。

  吴征同样使出了浑身气力,以他的姿势虽只能小幅度的抽送,但力道十足之
外,更让抽送密密频频。啪啪啪的撞击之声大作,密如瀑布敲打着岩石。两人均
逼命一样扭动,一个想把对方都吃进自己胯间,另一个则想扎得更深。

  「惜儿不成了……」柔惜雪胡乱地甩着头,本能地抛起坐落,猛然间脱力掉
下龟菇正中花心!巨大的快意袭遍全身,女尼花汁喷洒,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
瘫倒在吴征身上,气息奄奄道:「夫君奸弄得惜儿……又尿将出来了……」

TOP

             第十二集:山秀芙蓉

  第一章、将期轩冕。欲冠群英

  经过了一夜宵禁,天光放亮时镇海城又忙碌起来。贼党闹出的事情影响了百
姓日常生活,但日子还要过,镇海城的繁华在风波过后依旧。

  风泊客栈在镇海城的最中心大街处,比起城门口的几家来当然更为奢华舒适。
杨宜知醒来时,正对着窗明几净,天日正好。

  从大牢里被放了出来,摆脱了暗无天日与臭虫满地,到这家镇海城最好的客
栈里用柚子叶跑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才来得及感慨。

  从小到大,委屈也不算没受,但这么大的委屈还是第一回。受人冤枉也就罢
了,那大牢真是……就算在牢里已尽可能被优待,杨宜知也绝不想再进去呆上哪
怕一刹那。

  幸亏掌门师兄来得及时,杨宜知感慨一声。自小到大两人相厚,吴征将他救
了出来,也不怪罪,只拍了拍师弟的肩膀,摇头道:「是他。我已清理门户。」

  杨宜知默然,总是传道授业的恩师,也曾是自己的骄傲。可这样一个人,真
实身份却是门派大敌,杨宜知百感交集。昨夜倦得很快入眠,今晨一起,虽是风
和日丽,依然有难言的惆怅。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老实不客气,店小二绝不敢这么敲门。杨宜知一
骨碌爬起来,清水抹了两把脸整好衣冠,赶忙开了门,门外来的居然是二师兄戴
志杰。

  「没吵着你安歇吧?」

  「没有没有。」杨宜知陪着笑,拉椅子请师兄坐下。相较而言,吴征一向和
颜悦色也开得起玩笑,杨宜知对掌门师兄虽尊重,相处起来也没那么多规矩。对
这位不苟言笑的二师兄,他反倒更加惧怕一些:「二师兄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戴志杰瞪了他一眼,倒没开口呵斥,反而宽慰道:「辛
苦了。」

  师兄弟之间对视,目光温暖而哀戚。顾不凡一生对门派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到头来教子不善,妻子二人背叛师门坑害忠良,他以死尚不足以赎罪。作为弟子,
戴志杰日以继夜想为师尊洗刷污名,杨宜知现下也背负了同样的前尘之罪,不由
升起同病相怜之感。

  「这有什么。」杨宜知苦笑,两兄弟心意相通,他也拉开椅子坐下道:「今
后才有的苦咯……」

  「掌门师兄没怪你,不必如此。」

  「他也没怪你。」杨宜知瞪了戴志杰一眼,道:「对了,掌门师兄如何了?
二师兄既然来了,何时一同去拜会?」

  「他没空,所以才特地着我从烟波山乘扑天雕赶来。」戴志杰意味深长道:
「掌门师兄重伤在身,倪,冷两位仙子日夜守护,无论生人熟人,一概不准靠近!」

  「哦……」杨宜知心下恍然,强抑振奋之心道:「掌门师兄闭关疗伤,不可
前去打扰,待他伤愈我再去便了。」

  「你心中有数就好。这段时日镇海城的相应事务,我代大师兄暂时打点,你
来帮我。」戴志杰瞥了师弟一眼,面泛恶心之色道:「我还带了个人来,扔在掌
柜处看管,你自己去领。」

  「谁呀?」

  「还有谁?」戴志杰忍不住冒火道:「当然是火虎堂的厉白薇,掌门师兄待
你真是够好的了!冷仙子已废了他的武功,掌门师兄刻意交代过,这人女子的那
一面没听说做什么恶事,也就罢了,男子的那一面血案累累,三日之内务必毁去!
至于其他,看你受了那么大的罪,由你处置!」

  「是是是。」这种癖好昆仑派上下就他一人有,吴征对此异常反感,这一回
「法外开恩」,杨宜知喜出望外道:「谨遵师兄吩咐。」

  「门中叛徒之事,我问过掌门师兄,他说我们昆仑派不搞连坐,更不怪罪于
你。」戴志杰起身欲行前又吩咐了一通,望着笑嘻嘻的杨宜知道:「你跟我装没
事人没有关系,到了掌门师兄面前不要这般。掌门师兄宽宏大量,赏罚分明,他
知你心里苦。你我都曾逢其事,我也懂。」

  「二师兄放心,我这一生都是昆仑弟子,杜中天也终归曾是我师父。掌门师
兄不搞连坐,但是过便是过,授业之师犯的错,做弟子的理应承担。二师兄不也
是这么做的吗?」杨宜知欠身郑重道。

  戴志杰板着脸,半晌后道:「快去领人,该干嘛他妈的干嘛去,尽说些废话。」

             ……………………

  晨光灿烂,日上三竿的时候,闹中取静的小院里也终于有了人声。

  凉亭石凳上,年轻的男子神采飞扬地说着故事,身旁的女尼则垂着头,嘴角
泛着一丝微笑,正听得入神。

  「紫霞深陷险境,至尊宝面对着紧箍和观音菩萨的忠告,我猜他心里一定是
万分愿意带上紧箍的。因为除了戴上紧箍之外,想救紫霞别无他法。可惜戴上紧
箍之后,和紫霞就情缘断绝,再无相见之日。所以这一刻,至尊宝一定十分为难,
你说,他是戴呢?还是不戴呢?」

  男子似已全然投入到精彩的故事里,耳听身旁有悉悉索索的响声,又过了片
刻才偏过头去。只见女尼手上多了一顶以柳枝编就的圆环。她看了看显是十分满
意,将圆环朝头上一戴,双手合十,却又扭身连连,摇头晃脑。活像个刚戴上紧
箍受戒,仍不安分的顽皮新僧,十分可爱。

  男子失声而笑,摸了摸柳枝环道:「他当然戴了?」

  女尼点了点头,柔声道:「他若真爱紫霞,就一定会戴。着眼于前,才有将
来,这个道理就像……就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额?这类比还真新奇,有道理!」男子开怀地笑了起来,摘下女尼的头环
道:「你能这么想我高兴得很,欢迎回来,天阴门柔掌门!」

  柔惜雪双手维持着合十之姿,闻言躬身一礼。内息在体内流动,虽弱,虽阻
滞多多,但她仍时时刻刻鼻尖发酸,想要流泪。这样的内力,渴盼了多久,四处
晨光下仍觉犹在梦中。

  重伤之后报仇无望的消沉在这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她不仅重新拥有了力量,
还有一个强有力的好伴侣。风华正茂的吴征,一次又一次地翻转乾坤,化不可能
为现实。柔惜雪心潮起伏,对身旁的少年郎越看越爱,满心感恩与欢喜。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着眼于前,才能争取将来。」吴征拍了拍柔惜雪。女
尼丹田已毁武功全失,经脉里又残留着无数散乱的内力。所以吴征传给她的,几
乎是未经修改的《道理诀》。柔惜雪不明神经与细胞之学,吴征只能在交合时引
导她的内力运转。这女尼天资之聪颖当世屈指可数,靠着「死记硬背」强行开辟
出新的运转路线。假以时日,待她圆融贯通,仍是不可轻视的高手。可惜她丹田
已毁,不能再温养内力,想要恢复从前的武功已不可能:「报仇雪恨,我们一定
能做到。」

  柔惜雪自小到大,从未像现在这般信心十足。在这样一座强大的吴府里,即
使是暗香零落也不再那么可怕。女尼深吸了口气,她现下全身心都要投入的,就
是让吴府更加强大起来,陪伴吴府的主人迈出最重要的一步——跨上武学的登峰
造极之路。

  「从今往后,唯吴掌门之命是从。」柔惜雪庄重说完,又弯眉妩媚一笑,倚
在吴征怀中甜甜地道:「主人,该修行了。」

  「正是。」吴征拍拍腿起身,道:「请惜儿指正。」

  「惜儿不甚荣幸。」万料不到有朝一日,会在小院里陪伴这位天阴门衰弱的
「罪魁祸首」渡生死玄关。小院里没有醉舞绮席,没有清歌绕梁,只有孤孤单单
两人唇齿相依。在他没有跨出那一步之前,不会有人进来,他们也不会出去。柔
惜雪痴痴地想着,以吴征的资质,数月时光足矣。数月太长,金山寺一役过后,
外界风起云涌,必然有许多变化,吴府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数月又太短,仿
佛转瞬即逝,她已觉这处小院好过梦寐以求的西天极乐,不舍离开。

  吴征倒提长剑,剑尖点地,闭目微扬首,一呼一吸之间,澎湃的内力在四肢
百骸间奔腾。他的内功已积累得极其深厚,胜杜中天如探囊取物,力敌屠冲二十
余招互有攻守。新得柔惜雪的玉骨之躯后,已完完全全站在十二品的门槛前。但
是武学不是筹备粮米,只需不停堆积到数了即可。境界就算近在眼前,也有看得
见摸不着,一辈子难入其门的可能。

  剑锋寒光闪烁,剑尖一颤,长剑翻转,吴征平平刺出一剑,令柔惜雪目光一
亮。这一剑朴实无华,甚至不带丝毫烟火气。但是武功就是这样,修行过程中往
往眼花缭乱繁复无比,但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大道至简。一拳,一脚,一记直刺
横劈,简简单单中力道雄浑,让人难以匹敌。似祝雅瞳的「迷梦八式」这等高深
武学,则是绝顶高手都不会轻易使出的搏命之招。

  柔惜雪精研天下诸多门派武学,眼光不仅高,还十分独到。吴征这一剑力贯
苍穹,又能使得举重若轻,相比他在金山寺里的武功,分明又涨了一截。柔惜雪
不禁感叹「道理诀」的神奇,不仅在内力运行之道上独辟蹊径,双修之法也是功
效如神。据吴征所言,双修只可为辅,不可为主。这等速成之法,双修的次数越
多,时候越久,效用也就越低。但眼前自己「新鲜热辣」的玉骨之躯立竿见影,
还是让女尼芳心可可,羞意连连。

  吴征一剑既出,后招源源不断。只见他剑势如潮,翻翻滚滚,神在剑先,连
绵不绝。出招看似心不在焉,其实每一式都有迹可循。发剑看似遵循招法的条条
框框,细微处又随心所欲。

  这一套天雷九段五十余招打完,吴征收招,满心期待地看着柔惜雪。练功是
正事,两人再亲密也不可嘻嘻哈哈。——就连在桃花山谷底,溺爱如祝雅瞳也不
苟言笑。柔惜雪也是一样,更不敢稍动旖旎之心。

  「这一路使得怎么样?」

  「杀气太重了。」

  「昂?」吴征大吃一惊,他对今日这一路剑招最为满意的地方,就是信手拈
来,举重若轻。尤其是每一剑都有鬼神莫测之机,还能不带烟火气。这么空灵神
妙的剑招,居然被评价为杀气太重,心理上着实有点难以接受。

  「你的人虽然没有杀气,可是,这里都是杀气。」柔惜雪纤指在吴征身周画
了一圈,只见他身旁的花草至今依然摇晃不绝,扬起的尘灰也未落尽:「你现下
的样子只是刻意为之,一身杀气想藏起来,可惜藏不住,说明你离真正的随心所
欲还差得很远。」

  吴征挠挠头,果然草木摇杀气,这一下被打击得不轻。也还好是柔惜雪,若
是换了祝雅瞳,就方才志得意满的劲儿只怕已一棍子敲了过来。

  「再练。」不爽归不爽,柔惜雪说的确有道理,正中吴征软肋。他心中也不
由一凛,每回双修过后,功力总有长足的提升。在与柔惜雪双修以前,也满拟晋
升十二品修为是当然之事。得柔惜雪点醒也有些自责——以祝雅瞳之聪慧,还要
入江南游历十余年,历经多少生死关头才能跨越那道门槛。以陆菲嫣积累之深厚,
同样要闭生死玄关苦修数月。天下间哪有多少易如反掌?何况是武道极途。

  「不着急,你跟着我试试。」柔惜雪取了根树枝当作短剑——她刚刚恢复内
力运转,功力甚浅。女尼也是一剑刺出,但招式与天雷九段的气势雄浑全然不同,
只是云淡风轻,简单得几乎简陋,就是一剑直刺,全天下没有人不会。

  「嗯?」吴征虽有疑惑,但已跟着柔惜雪的剑招使下去。直刺,上步直刺,
横劈,挥砍,斜挑,剑招之中最为基本的路子一遍又一遍地演下去。

  柔惜雪心中自有慧剑,以她眼光之高,自然一眼就看出吴征武功的缺陷所在
——根基不足。缘由不是吴征从小偷懒不下苦功,而是功力进步得太快。天资极
高者也需要三四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他二十岁出头就已办到,用于打熬根基的
时间自然不够。这一点与祝雅瞳不谋而合,自从桃花山谷之后,祝雅瞳对吴征打
熬筋骨,筑实根基的修行就没有断过。

  这一练不知不觉就练到天将入夜,完成一天的功课之前,最后一遍柔惜雪才
将剑招略作改变。改变简简单单,吴征瞥一眼就能明白。不过是直刺途中忽然偏
了一寸,上步直刺的步子小了些,刺的方位低了三分。吴征却一招一式使得分外
凝重,这些根基之外的点滴改变看似不大,但天下间所有繁复至极的招式都由这
一点一滴的改变,增加而来,以他现下的武功,体悟起来比初学武艺时分外不同。

             ……………………

  时光荏苒,转眼间金山寺的激战就过去了大半月。这一日,盛国皇帝先发国
书,再颁圣旨。国书中谴责大秦朝堂纵中常侍屠冲,昆仑派弃徒,暗香零落贼党
杜中天暗中残害盛国百姓。圣旨则下令屠冲于紫陵城门外荒郊曝尸三日,杜中天
十日之后于菜市口凌迟处死。再有犯者,以上为例!

  这是张圣杰二十日里第四次在金銮殿的朝会上龙颜大怒,怒火之盛前所未有,
几至暴跳如雷。君王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国境内出现刺客。何况针对的还是
吴征,于友情,还是于他对盛国的至关重要,都是君王大怒的原因。凌迟处死这
样的重罪极其罕见,盛国人人赞颂的明君初次降下这等罪责,还是御笔钦点,杜
中天这辈子也算不枉了。

  当日屠冲的尸体就被挂在野外。风烛残年的中常侍大人被剥得赤条条的,他
死了已有二十余日,盛夏时节虽用了最好的药物,尸体也已枯干。更兼臭不可闻,
四周虽有人指指点点,也无人愿意靠近。除了依稀能见他的轮廓之外,胸口两道
掌印清晰可见。

  从印记来看,这是一双好看到极点的纤手,若非绝色美人,万万长不出这样
秀美的一双手。可这两掌打得屠冲胸口深陷,大片的胸骨寸断,体内淤血干透之
后,印记已全然发黑,触目惊心。这位美人显然是含怒全力出手,不留丝毫余地,
才将屠冲这样的大高手一击致命。天下间有这样功力的美人屈指可数,江湖中人
轻易都能想到是谁。至于她为何暴怒,各种猜测的流言纷纷,不一而足。

  气派又低调的吴府仍像平日里一样大门紧闭,让常人生出敬而远之的畏惧。
午后一顶轿子从皇城门口直抬到府里时,大门才开了片刻。

  祝雅瞳下了轿子,轻舒了口气。以她的长袖善舞,自然不会应付不来朝中的
人情世故。以她的功力之深湛,也不会因这点公务而觉得疲累。唯一让她不舒服
的,就是这身朝服。

  朝服剪裁宽大。虽陛下为了照顾祝雅瞳身为女子,请了宫中御用的女红专门
为她量体裁衣,但祝雅瞳并未一位追求美丽。说来也好笑,她当初代表吴府入朝
为官,最让吴征为难的,便是她的艳冠世间。以她的姿色,谁人不想一亲芳泽?
穿上朝服之后,带着七分美艳,三分官威的模样,凭空又让人添了几分征服欲望。
若这身官服再依她的身材定制,衬托一身曲线玲珑,这朝会到底还开不开了?

  所以祝雅瞳的四品官服只是裁剪得小了些,连腰肢都不束,裹在身上依然宽
大,穿了小半天下来浑身的不舒服。

  「夫人回来了。」玉茏烟正在花厅里,见了祝雅瞳忙迎上去,挥手吩咐闭了
厅门,为她取来早备好的衣物,将屏风拉起让祝雅瞳换衣。

  这也是近来吴府新增的规矩,祝雅瞳实在对朝服的不舒适难堪忍受,回府以
后甚至来不及回到后院就想脱下。时不时又有些事务要与她商议,一拖延更觉浑
身难耐。府上诸女心细看得真切,于是每逢朝会就为她备好衣物,下朝后就在花
厅里更换。此事不为外人所道,就是这间花厅凭空添了一份香艳。

  「你今天回来得倒早。」祝雅瞳换上舒适的长衫,惬意地抿了口温茶关切道
:「莫要太累啦,有什么事,慢慢来就好。」

  「自从修习了武功,一点都不觉得累。」玉茏烟低声道:「妾身笨得很,更
要加倍落力才行。对了,有件事要先报与夫人知晓。吴郎今日传信,说待他出关
之后,请柔掌门来二十四桥院援手。妾身手上一摊子事情都与贼党有关,柔掌门
几乎醉心于此,她的见识又远非奴家可比。妾身早觉力不从心,柔掌门前来相助,
正解了燃眉之急。另外……吴郎说柔掌门也正重修武功,正巧与奴家做个伴儿。」

  「征儿现下已是大将之材,所作所为都是深思熟虑,我觉得不错。」祝雅瞳
嘴上称赞,心中暗暗羞恼,刚想说柔掌门是我师姐,又觉此言大大不妥。再一想
吴征与柔惜雪正双宿双飞,爱子人生中极为重要的阶段正与柔惜雪一同渡过,微
觉吃味,不自觉地嘟起香唇。

  「是……今日朝堂上那么多事,没有意外吧?」

  「不好说咯……变数多多,接下来又得闹腾一段时日。就你们老爷乐得清闲,
借口重伤闭关享他的艳福,把咱们退出去挡风挡雨。」

  「嘻嘻,妾身实在想不到柔掌门居然……居然……嘻嘻……」

  柔惜雪动情的因由还只吴征知晓,连倪妙筠与冷月玦也不明所以,但已是铁
板钉钉的事实。尼姑动春心,还是全天下最厉害,最虔诚的尼姑,玉茏烟想起都
觉忍俊不禁,又大感旖旎。

  「扑哧……」祝雅瞳也觉好笑之外,更感傲然。二女交头接耳两句,祝雅瞳
才问道:「雁儿回来了么?」

  「早夫人小半时辰已回来了,正在后院与陆妹妹一起。」

  「走,我们一道儿去,让湘儿也来。」祝雅瞳携起玉茏烟一同行去后院。入
了院门,玉茏烟去知会瞿羽湘,祝雅瞳先去寻陆菲嫣。

  吴府一派和谐,但诸女私下也各有交好。譬如韩归雁早年不喜陆菲嫣,相互
了解与一同出生入死之后却情同姐妹。早年在成都吴府,祝雅瞳常有夜半偷偷去
瞧吴征的行径,也不止一回看见爱子与陆菲嫣激情四射的欢好。以韩陆二女的交
情,以及颇为相似的身段,爱子贪图香艳,将她们一同摆上床榻联席共枕是意料
中事。今日既然撞上了,祝雅瞳沿途忽而童心大起,想要听听二女私底下会聊些
什么。

  陆菲嫣已是十二品的修为,祝雅瞳想要瞒过她殊为不易。但今日既为提前知
会,以有心算无心,祝雅瞳自忖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察觉。反正瞿羽湘闻讯之后必
然赶来,也听不了多久。

  计较已定,祝雅瞳一提内力,脚步越来越轻几近于无,待得陆菲嫣的小院映
入眼帘时,她的人影都似在阳光下模糊起来。

  小院里有外人难以听清的莺声燕语。韩归雁虽未上朝,得知陛下动手的消息
止呕,心中自有明晰判断。今日练兵已毕就早早归家不敢有片刻耽搁,已预料到
祝雅瞳下朝之后,必然有事相商。

  陆菲嫣在院里安坐。诸女各自忙碌,府中内外大小之事都由她主持。美妇性
情外刚内柔,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将府内外打点得井井有条,分毫不需旁人再操
心。韩归雁回来时,她刚忙完一天的事务在小院里稍歇。

  张圣杰发国书,颁圣旨的事情轰动紫陵城,陆菲嫣更提前就收到了消息。三
国之间短暂的宁静必然会因此事而被打破,陆菲嫣近来时常心中捏着把汗。不知
道这次的战事能否顺风顺水,不知道吴征能不能踏破玄关,二者之间息息相关。

  她与柔惜雪接触甚少,了解不多,也不知女尼能不能助吴征一臂之力。

  正胡思乱想间,院外门扉响动,韩归雁迈着一双修长美腿笑盈盈地来到。都
是忙碌了大半日身心俱疲,二女互相寒暄放松了好一阵,女将才察言观色问道:
「在为吴郎的事情担心?」

  「没有啊,你还不知道他么?想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做到,而且,这一回算是
水到渠成,没甚么好担心的。」陆菲嫣早收敛了忧色,还是瞒不过韩归雁一双慧
眼。她被戳破心事,镇定地面不改色,微笑答道。

  「真- 的- 吗?」韩归雁眯着眼嘴角玩味笑着,叹息道:「嗨……十二品绝
顶高手这种事情,在你们看来好像吃饭睡觉一样易如反掌。我这种凡人,是不配
与你们探讨个中玄奥咯。」

  「扑哧,谁让你懒惰不肯修行。」陆菲嫣被她的一本正经逗得乐了,点着桌
面道:「你要是肯下功夫,十二品也是迟早的事。」

  「难难难!根基就打得不算好,而且人家哪里是懒惰不肯修行?分明是忙得
没工夫练武。」韩归雁妙目一瞪,撅着嘴诉苦,又手支下颌疑惑道:「姐姐,你
说柔惜雪武功全失,吴郎为何还选中了她?她……到底能不能成?」

  这些问题陆菲嫣心中早已思量了无数遍,闻言依然不露忧色答道:「柔掌门
成名已久,又精通诸多门派的武功,博学多才。吴郎的武功路子本也庞杂得很,
尤其是内功,双……修而得的高手内力就有七道之多,想要条条理顺,柔掌门最
为适合不过……」

  陆菲嫣说到这里,祝雅瞳刚摸进小院不久,她不敢再靠近。陆菲嫣声音不大,
传来已隐隐约约,但祝雅瞳运足耳力,一切尽收耳里,心道:「雁儿,菲菲,湘
儿,玦儿,我,妙筠,还有师姐,高手的内力恰好七道。菲菲所言甚是有理。」

  她心中一计议,忽然打了个寒噤,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她面色发白,再一
想陆菲嫣说得真切是高手内力,其间必然不含玉茏烟在内,这七道内力计算得分
毫不差。——连祝雅瞳的也已计算在内!

  祝雅瞳生平仅见地全不知如何是好。所幸脑子没有乱成一锅粥,略一思量,
便料到吴征在桃花山谷底功力大进,以二女对「道理诀」的了解,猜到些什么也
是情理之中。她默运元功强行平定心神,不敢露出异样来。

  陆菲嫣侃侃而谈,韩归雁听得出神,未发现美妇目光朝门外一跳,面色也白
了几分。她虽惊不乱,缓缓续道:「你久在将门,当然知道会与教导是两回事。
柔掌门指导弟子之能无出其右,吴郎选她,我倒觉得是上上之选。」

  「原来如此……」韩归雁托着香腮恍然大悟道:「我还道咱们府上两位高手,
哪一位都比柔掌门现下要强得多,为何吴郎不回来与你们双修修行,偏生选了柔
掌门,原来有这么一番道理。」

  「你呀……在我这里说就算了,旁人面前万万不可说漏嘴。最好在我这里也
不许提!」陆菲嫣羞恼道。

  「啊……放心,不是在你这里,我断然不会说。唔……姐姐说的有道理,此
事一字不提最好。」

  「就是!吴郎和祝夫人自有计较,我们莫要多事。」陆菲嫣目光闪烁道:「
我们约定,方才是最后一次?」

  「好……」韩归雁略有迟疑,还是答应下来,话语间颇有为难之处。

  「你莫要太担心,其实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若不说,我们什么忙都帮不
上。此事太过重大,我们更不敢轻举妄动。」陆菲嫣正说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
手势。

  祝雅瞳扣着门扉,不多时玉茏烟与瞿羽湘也来到。诸女坐定之后,祝雅瞳道
:「知道你们都担忧朝堂之事,我一回来就约你们来,正要分说清楚。老爷正在
闭生死玄关,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也要把诸般准备先行打点好。这一战比起先前
陛下主动出击还要更加凶险,许胜不许败,且国境之内寸土必争,寸土不可失。
老爷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掌门师姐当下是上上之选,不必疑
虑。老爷功成出关回府之后,我会再助他稳固境界,同样不惜一切代价……」

  她说话时几度与陆菲嫣目光相碰,内中深意,只有二女心照不宣。陆菲嫣面
色微红,哪里再敢多看祝雅瞳逼视的目光。

  祝雅瞳的不惜一切代价让小院里的空气都紧张起来。又是一场盛国需倾尽所
有的决战,又是一场吴府上下需要群策群力,协力同心的决战。

  「霍向二贼在川中忌惮屠公公,生怕过分逼迫之下屠公公玉石俱焚。十二品
高手搏命一击威力难当,二贼也有伤亡的可能。这二贼现下地位高了,已舍不得
自家性命再有任何意外,自不愿与屠公公殊死一战。逼迫屠公公来镇海城,正是
一石二鸟的毒计。现下好了,屠公公死在我的掌下,临死前重创征儿。如今征儿
生死不知,我呢,就每日装作没事人似地上朝,甚至比平日还勤谨些,八成是要
粉饰吴府的太平。一切合情合理,霍向二贼驱虎吞狼之计得逞。」祝雅瞳闪着灵
动的目光,笑眯眯道:「二贼现下或有些许疑虑,待我过段时日也闭关不出之后,
二贼非信了不可。」

  「祝夫人您歇一歇。」韩归雁甜甜地卖乖讨巧,道:「屠公公一死,霍向二
贼最后一丝忧虑也已打消,与梁俊贤火并迫在眉睫。二贼本就占据上风,梁俊贤
难有好下场。此后二贼兵发江州欲一统大秦也在预料之中。陛下往大秦下了国书,
两国交恶,大秦又腾不出手来。燕国想一雪前耻,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栾楚廷
新帝登基就吃了大亏,无论什么原因,都必然要抓住机会进犯盛国。」

  「陛下为何要如此做?这不是给燕国造了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么?」玉茏烟
不解问道。

  「因为这是陛下给燕国的好时机,对燕国本身而言,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韩归雁详解道:「寿昌之战前后,燕国不仅损兵折将,更荒废春耕。寿昌一带二
十余座城池误了春播颗粒无收,至今仓廪不实,还在恢复元气。于时局而论,此
时是最好的良机。于燕国准备而论,就不是好时机。陛下正是要借着屠公公一事,
逼迫燕国打一场有天时,却无地利人和之战。」

  「奥……」玉茏烟也想透其中因由,道:「但是……大秦会不会来搅局?」

  「不知道。」韩归雁道:「一切都在未知之数,但大秦这一回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不参与战事,也一定会做些什么。其实,大秦的搅局从现下就已开始。燕盛
之战难以避免,朝臣一定会以与大秦国是敌是友争论不休。」

  「不错,我今日看黄门侍郎安乐水就几番张口欲言。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生
怕临阵磨枪考虑不周,生生忍住了没说,以免落人口实。」祝雅瞳将朝堂上纷乱
百态说了一遍,道:「这人是林博士昔日门生,我观察了几回,林博士被拿下他
愤愤不平,就是与老爷有旧恶,借机定然会来寻事搬弄是非。这些事虽小,也要
一一处置得宜。」

  「这人是准备在朝堂上发难?」韩归雁皱了皱眉。

  「多半会借题发挥。」祝雅瞳冷冷一笑。

  吴府现下频频出力,助盛国抵抗燕国威压,但吴府真正的仇敌乃是大秦国。
无论是梁家的皇帝,还是欲篡位的霍永宁,都与吴征仇深似海。燕盛两国激战,
理顺了国内矛盾的大秦国就成了巨大的变数。无论是敌是友,都需做好充足的应
对准备方可。

  如今朝堂上有主张力拒大秦的。陛下因屠冲与杜中天之事雷霆震怒,交好已
无可能,不如借大秦国内乱不休,于边境囤兵御守。大秦国因内乱之故国力大损,
盛军扼守江州陆路,再于葬天江狭窄处断其水路之兵。大秦国火并之后人困马乏,
又需大量整顿,不是盛军敌手。

  也有主张与大秦联手的。用兵不可光凭血气之勇,燕国强大,秦盛二国正该
缔结盟约,共抗强燕才是。若各自为战,难免被各个击破。两国联手不过政治之
交,别有目的,又不是结交好友非得肝胆相照。国事为重,不必为了一两个人的
小事情而撕破了面皮,误了大局。

  这样的争论会一直持续下去,韩归雁道:「近日我也抽空多上朝去吧。」

  「不用,雁儿已经很辛苦。这点小事情,我自会应付。」祝雅瞳自信地一笑,
正色向诸女道:「世途虽难,我们也走到了今日的局面。这一战会比寿昌之战还
要惨烈,但我十分期待。老爷在江州初鸣啼声,历经磨难之后终于要大放异彩,
名震天下。届时三国群英齐聚,老爷辉耀全场,咱们都要给他增光添彩,莫要错
过这场盛会!」

  「是。」

  诸女同声齐应。韩归雁心中暗道一声奇怪,祝雅瞳今日颇显亢奋,也不愧是
她,句句不离吴征。旁人还担忧吴征能否顺利突破,只有她视作理所当然。这份
深沉刻骨之爱,即使两人间有许多不妥,也让了解内情者无可指摘。唯独陆菲嫣
垂下的目光连连闪烁,似乎猜到了什么。

  第二章、亡羊歧路。柳暗花明

  金銮殿已很久很久没有眼下的光景。

  就在不久之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殿看上去都有些晦暗。大臣们垂着头,
一脸丧气的进入大殿里。等着愁容在眉心难以掩去的皇帝登上龙椅。光可鉴人的
青石砖,明亮的殿堂,在君臣的万马齐喑之下,都透着股灰败之气。

  燕盛之战改变了一切。金銮殿并未翻修,可在阳光下辉映紫陵城,庄严巍峨,
令人肃然起敬。大殿里年轻的皇帝意气风发,一呼百应。臣子们虽垂着头,时不
时弓着腰,可这些都因对皇帝的尊敬,他们不会再因前途渺茫而无精打采。朝臣
们的神色,正是盛国上下日新月异的最佳写照!

  何况朝堂上还有一道生平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是大殿里除了龙椅之外唯一的一张椅子。乌沉沉的上好檀木道道暗红色的
纹理透出,显得油光发亮。虽比不得龙椅的金碧辉煌,亦颇显沉稳厚重,贵气暗
藏。

  景阳钟威严地敲响,天刚放亮时分,朝臣们顺着殿前的石阶纷纷登上阶梯,
鱼贯而入金銮殿。祝雅瞳也在朝臣之间。

  正三品的玄紫色重臣朝服,在她的花容月貌之下于六分官威里又透出四分美
艳。朝服原本就较寻常衣物宽大得多,但穿在美妇身上,胸前仍鼓起两座显眼的
山峰。上好丝绸制作的朝服,服帖地随着身形的每一处曲线玲珑顺从而下。这两
座山峰除了高耸硕大之外,更显其形幼圆之美。

  朝臣们分列两行,祝雅瞳独立于右班侧前,那把乌沉檀木椅旁。待张圣杰上
了殿,群臣山呼万岁,祝雅瞳便落了座。没人觉得异常,也没人觉得不妥。自从
履职户部侍郎以来,陛下御赐金殿看座,祝雅瞳也就堂而皇之地落座这张檀木椅。

  一面是张圣杰声势之旺,群臣折服。一面也是祝雅瞳的如花容颜观之可亲,
让人生不起恶感来。于是她就坐在那里,绝大多时安安静静地,低垂着妙目旁听
皇帝与群臣议事。皇帝间或圣顾向她询问些事宜,祝雅瞳也仅是说些寻常之理,
换了朝堂上任何一人也能说得出来。但皇帝并未因此而遗忘她,三两回朝会里总
会问及于她。

  吴府在紫陵城里显赫而低调,祝雅瞳在朝堂上的行事完全秉承吴府一贯的做
派。不过多地掺合朝中风云变幻,也不去得罪什么人。只待中土大地有大事发生
时,一府上下才龙虎尽出,搅动大势。

  事不能尽如人所愿。吴府尽量避免纷争,仍免不了人情世故里的恩怨纠缠。
盛皇处事巧妙,但盛国朝堂几番动荡,吴府巍然不动,还从中多番得利。

  吴征早先当着朝臣的面挨了一顿廷杖,之后照样荣宠不断。其母祝雅瞳得授
户部侍郎,堂而皇之地坐在金銮殿上。

  韩家兄妹一个因大功官拜镇东将军,算不得什么太过出类拔萃的官职。但紫
陵城在盛国东方,朝堂一阵洗涤之后,韩铁衣执掌整个东面兵权,拱卫京师的大
军数量之多,战力之强不必言。大军调动,边防驻守的布置等等,无一不需经过
他,韩铁衣事实上已在行使大将军之权。

  另一个仅是戍边将军,但手掌盛国精中之精的陷阵营,连吴征的突击营都受
她管辖调动。更莫说兄妹齐心,韩铁衣的许多决断,都是出自这位英姿飒爽女将
的主意。

  吴府峥嵘暗藏,地位超然,在盛国自然免不了各种嫉恨与看不顺眼。盛国文
风鼎盛,文坛同样派系林立,对吴府这样的新贵自有排外之心。林博士借吴征开
立二十四桥院之机发难,吴征只是轻轻推回,结局却是林博士在朝堂直接被摘了
官帽,翻出一大堆罪状下了狱。

  林博士门生众多,但证据确凿,皇帝又正值声望最隆之时,圣君肯定是没错
的,所以错的只能是吴征。陛下虽也刚从大燕回国不久,偏将大权交在这样一位
身份极其复杂,又是大秦旧官的人身上,委实博得太大。这人可是燕国皇子,若
是动了想当皇帝的念头,在京师里威胁之大难以想象。

  盛国好不容易来了个中兴之主,谁也不想有什么意外。于是让陛下提防吴征,
冷落吴征的风闻也在坊间传扬,悄悄酝酿。谁都知道以陛下和吴征之间的亲密,
去提这点不啻于拔虎须。所谓文死谏,武死战,文人风骨,自当肃清朝堂,清君
之侧的奸吝小人。文人一旦热血上头,牛脾气一点都不输两军交战时杀红了眼的
铁血汉子。

  市井里的风言风语早早就传到宫中与吴府。皇帝不会因传闻而妄动雷霆,吴
府里则和从前一样,从不争辩。说起来吴府又安静了好一段时日,尤其吴征抄了
金山寺之后,皇帝未加夸耀,府中人深居简出仿佛无事发生,安静得令人诧异。

  直到近日屠冲暗中抵达盛国,又身亡的消息传出之后,市井里又是流言纷纷。
屠冲虽年老,也是成名数十年的绝顶高手,吴征可没有这份修为。要从他手上全
身而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吴征重伤甚至身亡的说法都传得绘声绘色。

  镇海城里有一座小院被守得里三层,外三层,别说擅闯,靠近者死!只消看
祝雅瞳每日上朝下朝,眉间一抹难以掩去的忧色,吴征就算活着,多半也已悄悄
回到紫陵城里养伤,且伤势不容乐观。

  以祝雅瞳的历练与武功修为,早已做到英华内敛。美妇在朝堂上一贯无悲无
喜,虽仍温柔雅致,也叫人看不清在想些什么。坊间传言愈演愈烈之下,金銮殿
上今日的大朝会诸臣俱至,几日不见的祝雅瞳更加引人注目。

  娴淡静雅,但眉目之间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似嗔似忧,仿佛愁肠百转,心事
无限。比从前不同,她落座时不自觉地单手支颌了一下,才又双手交叉于小腹前
端坐。动作优雅自然,全无惺惺作态之感,但落在有心人眼里,细微的异样也能
品出不同的味道来。

  朝会已开,群臣不敢再注视这一处的秀色可餐。能上金銮殿的大臣俱非常人,
再大的诱惑在皇帝面前也得收敛心神,不受色相所惑。

  皇帝登上龙椅,群臣议事,金殿之上争论不休,看看就到了近午时分才渐渐
止歇。今日的议题大都集中在燕国正调兵遣将,有意南下。

  盛国境内国泰民安了许久,多年未曾见过这种阵仗。这一回燕国筹备充足,
不再似被盛国突袭时的混乱不堪。虽有葬天江天险横在边界,燕国纵横天下无敌
的铁骑还是让朝臣们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

  大部分朝臣都未经历过寿昌城的那场惨烈血战,只光想想都觉心惊肉跳。对
毫无防备的燕国仅是险险惨胜,对有备而来的燕国又会如何?

  战事近在眼前,苍凉的鼓点,凄厉的号角声都似在耳边震响,战争的残酷光
是想象都令人不寒而栗,即使是这些重臣也难免患得患失。

  军国大事朝臣们未必懂,但要说出一套镇国家,抚百姓,给粮饷,乃至政通
内外,远交近攻,大殿里谁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国家大事的当口儿,犹如悬丝
行步,无论官职尊卑俱各抒己见,唯恐漏了什么叫战事败绩。陛下也问得巨细靡
遗,同样不想遗漏了什么。

  有了陛下的态度,朝臣们也都放下忌惮一展骥足。朝堂上虽常有人争得面红
耳赤,但陛下不会怪罪于谁,朝臣们也不必担忧言语中得罪了谁惹来祸事。

  朝堂时常争吵得面红耳赤之下,至少尚未明着互相生出怨怼之意。三番五次
下来,朝堂上很快就形成股就事论事的风气。一些位卑者也敢当廷指出大员的疏
忽,连费国师,花丞相两位都常常被直斥其非。群臣上下还能独善其身,不与人
争执者,唯有角落里那位安安静静,娴雅出尘的祝雅瞳。

  朝议转入时下最重要之事,大臣们纷纷精神一振。争吵频起,争得声振屋瓦,
各持己见说个不休,往往要等陛下做了裁断才得中止。但下一项又得再争论一通,
如此循环。

  今日的议题大多有了结论,争论声渐止,皇帝却没有下朝的意思。看看日头
渐午,脑力的急速消耗让群臣也颇见倦色。张圣杰凡事都有计较,看他龙眉深锁,
显然盛国战事即使已日以继夜地筹备,进度仍不能令他满意。陛下的心情比之任
何一位大臣还要迫切。

  群臣正议间,一名太监急匆匆地奔至大殿门口,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顾不得
擦去满头汗水整理仪容,便尖声道:「陛下,有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

  宋公公赶忙将加急文书取过就要呈给皇帝。张圣杰挥了挥手道:「念!」

  八百里加急文书直达圣驾面前,皇帝甚至等不得繁文缛节直接要宋公公拆了
密封。宋公公额头见汗,拆火漆密封时甚至手上略见不稳。群臣心中悚然,忙抱
拳俯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廿二日,成都调周边大军十五万,建宁,永昌,巴中等郡兵马齐出。成都
城里斥前太子梁玉宇,共陈十罪,遣骠骑大将军向无极为帅,掌六路大军共二十
五万,兵锋直指江州。兵行极速,旬日之内必达……」

  「唔……」金銮殿里响起低沉的嗡鸣惊呼声。

  大秦一国二主已有好些年头,高高的龙椅上,张圣杰并未怪罪群臣的交头接
耳,他眼角上翻仰望殿顶,露出片刻「果然如此」的笑容,旋即便敛容,闪烁的
目光里又有深深的忧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三国之间纠缠在一起,牵一发
而动全身。即使是皇帝,一样紧张得胸口擂鼓。

  大秦国的皇宫里一定不会像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向无极敢离开中枢之地,也
是大秦国的风暴中心成都城,只有一个缘由——成都城局势已定!皇宫内廷不知
道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加急文书里连圣旨谁下的都语焉不详,无法确认,也不知
道那位做过白日大梦的梁俊贤,现下是身陷囹圄呢,还是干脆已身首异处?

  无论是哪一种,吴征知道了想必都会很开心。让他切齿痛恨的不仅仅是宁家
人,梁家,一样誓不两立。能看见这两家人互相残杀,吴征恨不得大声鼓掌,要
他们加把劲,还要啐口唾沫,咒骂怎地打得轻了,再催促快些。

  但是个人与家族恩怨,终究要置于国与国利益纠葛之下。吴征要报仇,要斩
草除根,就不能操之过急,大局有变,报仇就遥遥无期。宁梁两家在大秦的争夺,
一家覆灭也意味着另一家彻底掌控这片土地,纷乱的大秦无论有多少隐患,接下
来一段时日总是能稳定下来,大秦的变故在这个时节着实有些微妙。张圣杰心底
替吴征高兴的同时,也在着眼全局,做通盘的打算。

  群臣惊异未定,又有太监飞也似地奔至大殿口高声道:「陛下,启奏陛下,
八百里加急文书,两封八百里加急文书!」

  「廿日,江州城皇宫大乱,嘈杂如市井,后冲天火光共七处,至深夜未熄…
…」

  「廿一日,江州城宵禁,菜市口斩二百余人,皆称叛国之贼!江州及左近十
三城侦骑四处,严阵以待,大军约十五万扼守水陆各处要道,擅近者斩立决,有
生死存亡之势。」

  一次奏报,两封不同的加急文书同时送到。可见廿日的大乱变生肘腋,令人
措手不及。潜伏在江州的盛国斥候也没能搞清楚状况,才导致两日的两封奏报一
同送到。大秦国内乱,成都与江州即将刀兵相见,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想要再传出
消息难上加难。

  大事当前,皇帝正在沉思,群臣皆不敢多言。盏茶时分后,张圣杰道:「遣
侦骑远远哨探,半日一报。韩将军。」

  「臣在。」

  「令西路各军严守边界,秦国一兵一卒,一舟一舰都不许放入大盛国土。」

  「遵旨。」

  皇帝镇定如常,但仍不足以安抚群臣。

  燕盛之战迫在眉睫,秦国内乱更增添了数不尽的变数。朝堂上一时又鸦雀无
声,仿佛金碧辉煌的殿堂顶上有一大片乌云盖顶,压抑得人都透不过气来。

  「诸位爱卿可有高论?」张圣杰沉默片刻,仿佛出了会神才又振作起来,挺
直腰板问道。

  皇帝心中有许多疑惑,也是诸臣心中的疑惑。

  花向笛率先出班道:「陛下,秦国内乱迟早之事,选在当前虽出乎意料,也
在情理之中。」他早对当今天下有诸多预测研判,任何一种可能都在心中模拟推
演过无数次,也都备下应对之方。

  「大秦裂土为二,无论成都还是江州都寝食难安。内惧对方坐大,外忧邻国
干涉。成都城里梁霍相争不定,才让梁玉宇安坐江州。江州虽有时机积聚钱粮兵
马,但作为东面屏障以拒他国,不失为双方俱可接受的局面。陛下明鉴,若无大
秦国的这段自顾不暇,寿昌城一战便无发生的可能。」

  花向笛侃侃而谈,张圣杰听他提起寿昌城之战也频频点头。寿昌一战改变盛
国的命运,盛国有机会发动这场战争并保住胜果,前提便是大秦内乱无力往东,
否则燕盛两国打得头破血流,大秦随手捡便宜,羸弱的盛国绝不能大赚特赚,如
今万象更新。

  「但再这么下去必然一分为二,久后不战而亡。梁俊贤想保他的帝位,霍永
宁一心篡位,梁玉宇想坐山观虎斗。三家各打各的算盘,偏偏形势又不允许。燕
贼近来蠢蠢欲动,欲犯我大盛国境,两国无暇他顾,对秦国而言,眼下就是最好
的统一良机。无论——他们做足了准备没有。」

  「花丞相所言有理。」

  得到皇帝的肯定,花向笛继续洪声道:「成都城里情况不明,江州城里的情
况也不明,据臣推断,调兵遣将的混乱只是其中一面,内里更有无数枝节横生。
成都江州就算再怎么掩盖,一月之内也必将露出端倪,倒不必着急。陛下,秦国
因时机选择这一场明刀明枪,欲快刀斩乱麻,毕其功于一役。于我大盛而言也是
好事,燕贼欲南下犯境,当是此时,唯立足本国,强健自身,方能巍然不动,任
他雨打风吹。」

  花向笛要避忌讳,不敢说得太明。譬如成都城里梁俊贤与霍永宁之间一定发
生过剧烈的冲突,无论谁胜谁败,都是一场谋朝篡位之举,花向笛是绝不敢在大
殿里提及此事。但他的意思大体已说得清楚,三国纷乱,命悬一线,不可受到太
多干扰,以免自乱阵脚。

  「正是。」

  皇帝虽赞同,但自这三封加急文书送到之后,他的面色一直没能舒缓下来。
花向笛所言可为盛国一系列应对的总纲,但内里尚有无数细节需得完善。立足自
身,不是闷头捂脑,不管不问。

  「花丞相说得在理,但臣以为有些要事同样刻不容缓。」

  皇帝若有所思,做臣子的此时通常不会打扰,众人看去,见是黄门侍郎安乐
水出班启奏。此人是从前林博士的门生,林博士虽已被摘了官帽贬为庶民,安乐
水仍凭着多才多艺,才能不俗,依旧担任黄门侍郎的要职。

  「爱卿且说。」

  「陛下,臣以为,秦国内乱,江州与我大盛比邻交界,不宜仅仅严守边境。」
安乐水清了清嗓子,跪倒匍匐在地道:「臣斗胆!霍永宁久有不臣之心,此人鹰
视狼顾绝非善类。为秦国重臣时思虑周祥,所图极大,秦国内乱与他休戚相关。
江州虽聚兵马小有气候,不足以与成都相持。成都起大军二十五万,对江州势在
必得。霍永宁取江州之后,大军不会轻还成都,必聚于江州以待时机。燕盛战事
一开,秦军若顺江而下,我大盛两面受敌必陷苦战,不可不防。」

  「依爱卿之言,该当如何?」

  这话说得在理,不仅是诸臣,张圣杰也觉心有戚戚。霍永宁虽被牵绊了数年
进退两难,动弹不得,终究是位了不起的人杰。他敢在此刻发动战事,不仅仅是
天时有利,更因已理顺了成都内外,具备基本的条件。燕盛之争是他一统大秦的
时节,更是开疆扩土的良机。

  霍永宁既然已下决心,手段必然雷厉风行。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既已掌控
了成都,便会一往无前,将敢于阻挡他的一切势力消灭。兵贵神速,江州之战必
然惨烈至极,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霍永宁会不惜一切代价,用尸山血海达
到目的。

  安乐水所言正是盛国的担忧,若燕秦二国联手,盛国便危如累卵。

  「臣以为,霍永宁必然进犯我大盛。外当遣一员能征善战之将,增兵驻守江
州国境一带,北拒燕贼,西防秦国。内当整肃吏治,不可任用别有二心之人。此
危急存亡之秋,若不能上下一心,有人乘势作乱,大盛危矣。」

  朝堂一时又陷入寂静,人人都知安乐水所言有理,此刻又是陛下心情最为敏
感之时。轻易发表见解若万一恶了陛下的心意,只是惹祸上身。

  「陛下,臣不认可安大人之言。」

  清脆温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动听至极。不知何时祝雅瞳已起身行至殿
中跪地启奏,莲步轻移,腰肢款摆,像一朵白莲般摇曳多姿,典雅雍容。

  从未见她主动参与议事,还是眼下敏感的节骨眼。那令人窒息的美态之间,
又让人对她接下来的言论大感兴趣。

  「祝爱卿平身,何出此言?」张圣杰都觉得十分有趣,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分兵之说看似有理,实则自取灭亡之道。」祝雅瞳起身,她武功超群,不
需借力双手,仅凭双腿发力便施施然地站起。那腰肢盈盈,跪地时隆起的臀儿撑
起官袍下摆,圆翘的弧线之美巧夺天工,实在赏心悦目。

  「秦国倾举国之力,目的只在一统东西二川,余者都是附带。江州虽弱,亦
是生死存亡之际,成都就算能胜,损耗必惨重。霍永宁取江州之后,必无余力东
下……」

  「祝大人怎敢确定?」安乐水锁着眉,近乎于厉声斥责,对祝雅瞳的言论大
为不满。面对娇滴滴的绝色美人还没被迷失神智,倒是心志坚定。

  「因为三国国力,没有多少人比我更清楚。有能力分兵二战者,唯燕国而已。
我大盛不能,秦国亦不能。」祝雅瞳也不动怒,微微一笑侃侃而谈:「成都之兵
血战江州,就算顺利拿下,当务之急也是平定内乱。大战过后士兵疲乏,粮草难
济,再征盛国是下下之策,以霍永宁的见识能耐,绝不会这么做。」

  「祝大人!」安乐水疾言厉色,喝道:「国家大事岂是胡言乱语,可知你随
口一言轻描淡写,会有多大的后果?」

  「安大人以为秦国会顺江东下?」祝雅瞳侧身回眸道:「我也是据实而言,
安大人若有异议径可分说,不必吓唬人。」

  「燕盛开战,对秦国是天赐良机,岂有不借势而为的道理?祝大人还敢说是
据实而言?」

  「好。敢问安大人,秦国内乱之后,就算借势顺江东下,能得几座城池?得
了城池,燕国难道会坐视不理,任他摘桃子捡便宜?」

  「这……」

  祝雅瞳摇了摇玉手笑道:「霍永宁现下想的是驱虎吞狼,好坐山观斗,可绝
不会那么笨。」

  「强词夺理。」被祝雅瞳话里话外讽刺了一通,安乐水铁着脸道:「陛下,
祝大人所言多有私心,她不愿分兵是惧怕吴府大权旁落……」

  「安大人!我劝你谨言慎行。」祝雅瞳终于沉下了脸,目射厉芒,看得人心
头一寒。

  平日事不关己,仿佛游离于朝堂之外,只是旁观着一切。这些仅仅因为没有
涉及到吴府,或者说,朝堂之上尚未公开将非议之言扯到吴征头上。祝雅瞳待吴
征的爱,早随着她不再是秘密的故事传遍天下,这位护犊情深的母亲,并未因母
子相认之后而减轻半点爱意。谁敢说吴征半句不是,依然在触她的逆鳞!

  「安爱卿,流言终是流言,朕不许在朝中传扬!这里是皇宫,凡事皆讲真凭
实据,不是市井!」张圣杰并未发怒,可说的话已十分重,又转向祝雅瞳温言道
:「依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臣以为,当——西和大秦,北拒燕贼。」

  没有人会想到祝雅瞳会说出这番话。吴府被逼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家破人亡,
早已和霍永宁誓不两立,恨不得千刀万剐。从祝雅瞳口中出来,吴征也不会反对。
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吴府能暂时放在一旁,已然是了不起的气魄——不论心底
有多少怨气,多么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

  安乐水目瞪口呆。市井中的流言他不认为是空穴来风,吴府在紫陵城里就像
卧榻之旁的猛虎,随时有噬人的可能。可祝雅瞳这一番话实在大气磅礴,先不论
这一战略对错与否,的确是一心为国的表现,叫人难以再辩驳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祝雅瞳,只见美妇端庄秀丽的眉眼之间,恬淡柔和,不似违心
之言。只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嗔怨羞怒不知因何而来,久久未散……

  宽敞的院里只有二人,草木萋萋,环境清幽,却有风声鼓鼓。柔软的芳草被
吹得东倒西斜,苍翠的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吴征施展拳脚,拳路大开大合,却打得极慢。每一拳每一脚都慢得像个老态
龙钟的垂暮老人,但鼓荡的衣襟如灌狂风,每一下都威势惊人!

  这一套拳招法简单,直来直去几无变化,平平无奇,但柔惜雪却看得频频点
头。「飞花逐影」熟知天下诸多武学,可谓眼高于顶,多少精妙的功法都不在她
眼里。现今对吴征的赞赏也不仅是情意可可,而是吴征着实有过人之能。

  只见吴征一遍又是一遍,每一遍都打得快了些。个把时辰下来,吴征的拳腿
几乎已舞成了一团光影,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可鼓荡的劲风却几近消散于
无,足下草叶不动,身边树枝不摇。

  又过了小半时辰,吴征才停了下来。这一停,就见他面色一白,扑腾坐倒在
地,身上的汗水像忽然来了场暴雨,将他泼得通体淋漓。

  「还是不成。」吴征摇头叹气。十二品修为似乎已在眼前,吴征甚至已经闻
到了那股神秘的气息,可偏偏就是抓不住,握不着!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咬紧牙
关坚持着想突破自己,总是差了一点点。这一点点仿佛咫尺天涯,还越发的虚无
缥缈,即使坚强如吴征,也不由有些气馁。

  「不必着急,这种东西玄而又玄,就是急不来的。」柔惜雪早已备好了方巾,
她先以湿润的替吴征拭去额头与脸上的汗水。汗出如浆,女尼不厌其烦地一遍又
一遍,一条吸满了汗液就换一条,直至吴征呼吸渐缓,汗水消止。她才又换了几
面香巾为他擦拭干净。

  「嗨,玄而又玄,究竟是什么东西?」吴征有些心焦,方才他已拼尽全力,
仍是毫无动静。

  「说不清,且每个人都不一样。」柔惜雪宽慰道:「有些是一股心气,有些
是某种心境,有些则是外界刺激,不一而足,就是要一个契机。人力有时而穷,
修为到了你这等境界,几乎已达极限,若没有些机缘,万万难以再进一步。我只
知道,急是急不来的,越急,越是不成。其实,我当年也曾和你一样。」

  「你了不起。」吴征竖了竖大拇指盘膝坐好,想想女尼当年的境况可比自己
还要糟糕,居然能平抑下心境稳扎稳打,终成绝顶高手,自己还有什么不可以?

  这么一想,心情立时就好了许多。想在任何事上登临绝顶,又岂有唾手可得
者?吴征撇了撇嘴,颇为光棍道:「那就慢慢试,总有一天能寻着窍门。」

  「主人聪颖。」柔惜雪顽皮一笑,又敛容双手合十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
心人,神佛护佑,吴先生定能一遂心愿。」

  吴征正待取消她两句,只见一卷书信从墙外掷了进来,倪妙筠的声音飘渺传
道:「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

  即使一墙之隔,两人也再未见过面,倪妙筠与冷月玦甚至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以免打扰了吴征的修行。这一掷简直比八百里加急还要更加火烧眉毛。

  「出大事咯。」吴征接过柔惜雪取来的书信,尚未打开就喃喃自语,露出凌
厉的冷笑。除了他始终注目的秦国内乱,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打扰他的,不会有其
他的事。

  「霍贼八成已拿下了梁俊贤,正发兵攻打江州。」只看了两行,吴征便迫不
及待向柔惜雪道。天下间最痛恨霍永宁的,莫过于吴府,吴府里最痛恨霍永宁的,
又莫过于他们二人。

  书信是祝雅瞳发来,不仅说明秦国内乱,也将朝堂上的激辩,盛国的国策详
述一遍,文末还宽慰吴征不需多想,只需专注自身就好。

  「西和大秦,被拒燕贼。当然是这样了,谁想着去和两国同时开战,谁是天
字第一号的傻瓜!」吴征颠了颠手中的奏报苦着脸叹息道:「你不会怪我吧?」

  「我不高兴,但是这样最好。」柔惜雪嘟着唇瓣,万般委屈道:「我自生气
便了,该怎地还是怎地。」

  吴征哑然失笑,伸指在她鼻尖一刮,一把将女尼搂进怀里。吴府上下谁不为
这个决断生气?但是吴府确然有这样的气魄,着眼全局,不计较一时的得失。

  「哼,霍贼知道了肯定也如坐针毡,难受的又不仅是我们。所图者大,这个
阳谋他接得接,不接也得接。我看霍贼至少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柔惜雪鼓着香
腮,像个小女儿家家一样满心不服,总想着找回点场子。

  「他的确睡不着的。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对手,一样会睡不着觉。」吴征自昆
仑覆灭之后的表现,已全然当得起昆仑掌门之名。秦国内乱至今,全是他一手安
排。这一回霍永宁发大军二十五万,去剿灭本应也属于他的十万大军,想必满嘴
苦涩,心在滴血。

  「他也不会那么安分,一定会做些什么!」

  「我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使征战之后大军难动,他也一定会做些什么!」
吴征双拳一握,道:「我们可以给他迎头痛击,从在凉州开始,我就在为这一天
做准备,就差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主人是说?」

  「不对,为什么不行?」吴征豁然起身,呆立半晌,忽然浑身一震道:「惜
儿,我好像……好像摸到了什么……」

  柔惜雪也是心头大震,又惊又喜道:「契机?」

  「对,契机!」吴征张开双掌,看着这双年轻有力,却因多年苦练而粗糙的
大手,那密布的纹路像一张张纷繁复杂的罗网。但在他的目力里,却渐渐清晰,
根根都有脉络可寻:「我现在要怎么办?」

  柔惜雪也打了个激灵,忙不迭道:「积蓄内力,越多越好。这事关突破桎梏
之后的根基,根基夯得越牢,前途越是远大!」

  良机如空谷足音,一旦错过,下一回就不知是何时。吴征心乱如麻,强自收
敛心绪,道:「好!那你快去。」

  「快去什么?」

  吴征只嘿嘿一笑,反身回屋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快去!」

  柔惜雪怔怔发愣,面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又发红,但她不敢怠慢,咬着牙
跺了跺脚,嘟着红唇推开院门,向倪妙筠怯生生道:「妙筠,去……去唤玦儿一
同进来。」

  第三章、玉体交织。弦曲同听

  正是日头渐西,夏日的阳光即使在傍晚依然明媚,轻易便让人懒洋洋的。黄
昏血红色的阳光照耀下,静谧的小院染上一层金光。

  吴征向着院落坐在回廊上,悬空的双脚一荡一荡。小院像个尘世间的避世之
所,关起门便无人敢来打扰,只有参详武道极途的二人。修行的日子枯燥而艰苦,
长久未得寸进更让人心浮气躁,即使在避世的小院有佳人陪伴,沉稳如他,也不
免焦急起来。

  十二品的修为几达人体之极限,难若登天,放眼世间众生也不到两掌之数。
吴征天资不凡,又有道理诀神功,本可循序渐进,完全不必犯险。可师门大仇未
报,胡浩血债未偿,他等不起,也等不得。

  「你来京城,是要助我对付迭云鹤,文毅这些人的。若只想着过你的太平日
子,还是趁早回山去吧。」

  念及胡浩,当年他戏谑地看着自己边笑边言,想看看自己难受的苦脸,又是
百般期许的模样又浮现眼前。上天并没有亏待自己,祝雅瞳虽被迫离开,让自己
孤儿般地长大,可是身边的师长们待自己犹如至亲。

  若非胡浩惨死,吴征也不会如此急迫想要恢复中原大地的安宁。这片大地若
再分裂,纷争不休下去,会有更多像胡叔叔这样的忠良之辈惨死。想要恢复世间
安宁,他若不能身负十二品修为,总要束手束脚。

  苦寻前路不可得。吴征也想不到霍永宁即将一统大秦的消息,会成为自己打
开十二品修为大门的钥匙。小腹间似有氤氲紫气正化作波浪滚滚,原本混沌的天
地间现出一汪清湖。湖中惊涛拍岸,溅起万点碎玉腾空而起,随着浪潮越涌越高,
渐有化作水龙,破空飞去之势。

  「霍永宁,你可千万千万莫要输了阵仗……等着我……」吴征喃喃自语。

  想要将这个深埋地下的家族连根挖起,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们飞黄腾达。吴
征不清楚宁鹏翼早年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个家族忍气吞声二百年。但只要霍
永宁在两川称帝,宁家再无理由深藏不露,族中那些隐忍了多年的子弟定会群情
奋勇,任你宁鹏翼复生也压制不住。

  「不这样,怎地将你们斩草除根。」

  吴征一振腰,从长廊上跳下。事到临头,他反而越发沉稳。丹田中的内力翻
涌不停,但远未达到吴征的极限。他要做的便是扎扎实实将这片湖泊蓄满,待湖
水出水龙,才能乘风驾云,直达天际。至少在此刻,他心中对力量与修为的期待,
并未胜过接下来的旖旎太多。

  曾与自己相隔路远,远在天边的天阴门,自小只是偶尔听见师门长辈说起这
些江湖女侠。不可否认,吴征心里也曾有过对这个满是女子门派的向往,但从未
想过能有这样一天。犹记得吴征在烟波山上重建天阴门之后,祝雅瞳就曾半玩笑
半认真地私下对他道:「天阴门未曾毁于霍永宁之手,就是要被你一网打尽了。」

  吴征对此嗤之以鼻,他当时可没有打扰柔惜雪清修的半点念头,又哪里想得
到会有今天?每每娇羞得惊慌失措的倪妙筠,好奇得近乎大胆放肆的冰娃娃,现
在又加上个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柔惜雪,吴征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对家中女眷的宠爱之余,也时不时给她们点有趣的小难题。吴征的理由她们
不可也不会拒绝,但是自己使坏不出面,让柔惜雪去开口,过程一定十分曲折…
…从前为师为长,受人敬畏的柔惜雪,忽然要自己的师妹与徒儿与自己一同去玉
体横陈。若不是吴征的身手不足以瞒住三女,实在想去悄悄听一听是怎生出的口。

  吴征懊恼地一踢青草,这一回错过,今后定然不会那么精彩!只能从冰娃娃
嘴里去问明究竟,不能亲眼所见,终究是有些遗憾。

  心有所思,欲念就起,吴征心中发痒,却又重坐回长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
样。

  等候美人是吴征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他也觉得是世上最有趣,最有情调的事
情之一。家中的娇妻无论他等上多久都觉值得,何况这些秀外慧中的女子无一不
是心思通透,在这般重要的时刻,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宽大的浴桶足有一人多高,如云的秀发被温水托起浮散于水面,热气蒸腾,
沐浴的女子仿佛仙境中的神女。

  夏季天热,冒着蒸汽的浴水将倪妙筠一身新荔雪肤烫得白里透红。可热烫烫
的浴水盖过了她修长的脖颈,直没至红唇下沿,佳人仍觉得手脚都在发寒,止不
住地轻轻颤个不停。偏生心里却又热融融的,心跳声仿若擂鼓,微抖的左乳,将
胸前的温水荡出道道涟漪。

  金山寺里吴征遇险,本以为柔惜雪挺身而出是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的我佛大慈悲,大无畏之心,报吴征重修天阴门的大恩。直到吴征暴跳如雷,像
个家中婆娘干了蠢事而大动雷霆的丈夫。柔惜雪低着头不敢说话,嘴角却含着动
人的微笑,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娇羞小媳妇。

  看吴征的样子也是措手不及,从前对这份情感也一无所觉。他在陷阵营里待
柔惜雪也一贯敬重有加,又不是浪荡无行之辈,更不会主动去撩拨个出家女尼。
倪妙筠「新婚燕尔」,近来与吴征几乎寸步不离,这些都看在眼里。现在想来,
这份情意还是自家掌门师姐先动了的才是,吴征也是在金山寺里才偶然有感。

  柔惜雪露出情意后,倪妙筠心中其实惶急得很。她太清楚掌门师姐的性子,
就算动情,柔惜雪也不会还俗,更不会破了清规戒律。出家的僧尼若还俗,本身
就是难以消除的罪业,柔惜雪动情就已不该,以她的性子,更不会将这份罪业要
动情之人来承受。

  如此一来,这份情意大体要无果。掌门师姐继续青灯古佛,甚至还要加倍地
偿还这份罪业,以免连累到吴征身上,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清苦凄凉。

  修行之人,清苦些也能忍得……倪妙筠只能这般安慰自己。掌门师姐性子执
拗,劝是劝不得的,虽是心底有那么丁点若有若无的念头:若是掌门师姐也嫁入
吴府,会不会更好些。这样的念头一闪即逝,倪妙筠不敢亵渎柔惜雪,更不敢恶
了佛祖。

  也不知道从金山寺回来之后,吴郎给掌门师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她服服
帖帖地在小院里,安安心心地过起双宿双飞的闭关日子。守在院门外,女郎无数
次迷茫地看着小院紧闭的门扉。些许酸意,又更多欣慰,每每跳出那个会恶了佛
祖的念头,就赶忙意守丹田驱散杂念,不敢想下去。

  直到今日柔惜雪忽然推开了院门。掌门师姐披着件薄薄的素色锦衣,体态玲
珑若隐若现。大半月不见,柔惜雪脸上虽半是苍白,半是涨红,可雪白的肌肤被
旺盛的气血滋润,当真白里透红,比锡山当季刚熟透的蜜桃之色还要美艳。

  她本就曼妙的身材越显丰腴轻盈。说丰腴,柔惜雪重伤过后伤神过度,食不
甘味,人也随之消瘦下去。再如何天生丽质,不免也比从前要减了几分姿色。今
日这一怯生生地闪身而出,只见两颊弧线柔和,双唇盈亮丰润,脖颈旁裸出的香
肩也不再是形销骨立。——倪妙筠身形苗条,可她从不认为瘦骨嶙峋才是女子之
美。像掌门师姐现下这样两根音叉般的锁骨若隐若现,腴而不胖,才显女子身段
之婀娜娇柔。

  至于掌门师姐原本傲人的美乳丰臀,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这些日子来似乎
又更加饱满丰沉了些。

  倪妙筠无力地抿了抿唇,抹了把额头的汗珠。不知是浴水太热了些,还是接
下来的事情让她紧张难当,已洗净的秀发丛中又是颗颗密布的香汗。

  「妙筠……去……去唤玦儿一同进来……」

  天知道掌门师姐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倪妙筠其实不知缘由,但
从她说话的口气,忽红忽白的面色,忸怩不安的神情,抓着衣角的葱指,她也知
道即将发生什么……

  从决心嫁入吴府起,女郎就知道终有一天要被人剥得赤条条地,与府中的其
他几位夫人一同被摆上床榻。她天性对欢好颇为羞怯,每每念及此事总觉难安。
若是旁人还罢了,府上偏有一位自家师侄,那羞人的样子被看得纤毫毕现,简直
要叫人找条地缝钻进去。

  倪妙筠又哪里想得到柔惜雪也会「落入魔掌」!

  掌门师姐好容易吩咐出声,两双惊慌失措的美眸互相对视,一同发愣,两人
又同时抬手抹了把香汗,相对无言。还是柔惜雪更加镇定些,她尽力平抑着嗓音,
艰难道:「吴公子已有所感,你快去……」

  那一声快去,几乎已是哀求。倪妙筠打了个激灵拔起长腿就跑,柔惜雪这才
大大松了口气,一时脱力软倒在门扉边。倪妙筠自听得背后的动静,可她哪敢停
步回头再与掌门师姐对视?这一跑几如逃命,掩面而走。

  绕了大半个院子,以她的轻功不过转瞬即至。临到前院又不由自主放慢了脚
步,该如何与冷月玦说?女郎脑中一团混沌不知如何是好。冷月玦早闻其声,瞪
着大眼睛,疑惑地凝望着她,也不知什么事把师叔弄得又急又怕。但若要说吴征
出了麻烦那又不像,否则倪妙筠早就大声报信,不会是这种畏首畏尾的样子。

  「师叔,怎地了?」

  「啊……没……」倪妙筠神思不属,被唤声吓了一跳,片刻间居然福至心灵,
忙不迭道:「掌门师姐唤你去。」

  「师尊?」

  冷月玦颇感意外,狐疑地前行,没能见落在她身后的倪妙筠松了一大口气。
女郎是好不容易松快了些,心中却叫苦不迭:「掌门师姐,不是小妹有负所托…
…实在是……是……还是您自己来说的好……」

  上一回与冷月玦二女共侍一夫,事后每每想起来都羞不可抑直到现今,这话
又如何说得出口?倪妙筠心中一边告罪,一边也是无可奈何。

  「师尊有说什么事儿么?」

  「……没……没,只说唤你过去。」我可没说谎,倪妙筠心中自顾自地安慰,
本能地将一同二字给隐了去。这个同字不知何时,已成洪水猛兽,随时能将她吓
得花容失色。

  「那快走吧。」冷月玦携起倪妙筠的手,触之冰凉。也不知师叔今日哪里不
妥,步伐沉重,拖拖拉拉,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被冷月玦半拉半拽,倪妙筠无奈地亦步亦趋。那脚步不情不愿,活像被家人
赶着上花轿的小媳妇,就差向冷月玦埋怨慢着些,又不着急。

  责怪不得冰娃娃。她们虽也不敢轻易进入小院,唯恐打扰了吴征的修行,在
院外可无时无刻不担心。不知道他的修为如何了,进展可顺心么,那难如登天又
至关重要的一步跨不跨的过去,有没有遇到危险。武学修炼步步危机,一个不慎
就有道尽人亡的可能,何况是最艰难的一步。柔惜雪在关键时刻开了院门,吴征
却未现身,虽看情形不像有什么危险,可着实叫人七上八下,芳心难安。

  前院门前,柔惜雪整好了衣冠,镇定了仪容。她竭力想摆出一如平常的样子,
可惜全然做不到。苦修佛法的养气功夫,不知道是随着武功全失离己而去,还是
凡心大动之后,再无所存。就连智慧与机变都是已瓦解冰消,要说的简单几句话,
她思来想去,连如何开口都不可得。

  耳中传来轻巧又清晰的脚步声,近来的修行让内力渐复,耳力目力也随之大
进。本该欣喜,偏生满心忧愁。爱徒拉着师妹,紧赶慢赶,女尼心中哀鸣,这该
当如何是好?

  「师尊。」

  「玦儿……」爱徒清脆的嗓音像黄莺出谷,悦耳动听。飘进柔惜雪的耳里,
却像催命的魔咒,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心中彷徨无助,自然而然地反应在俏
脸上。

  在倪妙筠与冷月玦看来,往日颇具威严的女尼这一刻楚楚可怜,六神无主,
面上的焦急之色跃然于表。仿佛一个小媳妇彷徨无依,正寻找一条救命稻草。她
本就生得极美,此刻更是娇柔无俦,我见犹怜,叫人无比疼惜。

  「师尊唤徒儿来,可有要事?」师傅进退失据,师叔神思不属,冷月玦强自
镇定,冷冰冰的样子与她往日在天阴门不易接近时几乎相同。

  「嗯……哦……是吴公子……」柔惜雪牙关打颤,装作轻描淡写道:「吴公
子触动玄关,已到至为关键之时。」

  「咿……」二女一同低声惊呼。倪妙筠虽有几分猜测,听得柔惜雪亲口所言,
心潮跌宕,心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师尊曾言,此刻事关一人成就,需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体力,内力,心
境,甚至情绪都要调整至最佳,是这样么?」冷月玦面上益发凝重,她不敢妄言,
只把往日柔惜雪的教诲复述一遍,以期确定之后好做应对。

  「正是。」徒儿的严肃让柔惜雪从胡思乱想中宁定了些,不敢有丝毫大意,
点头道:「吴公子天时已至,正当做足万全的准备,竭力冲关。准备的越足,前
程越是远大!此刻的准备,与冲关之时一样重要!」

  「吴郎正当盛年精力充沛,体力是不成问题的。他一身内力全由「道理诀」
为根基,内功似乎也不成问题?」冷月玦心无旁骛,字字都点在窍门处,剖析得
丝丝入扣。

  「吴公子心胸开阔,心境与情绪都不在话下。体力也……好……唯独冲关之
前,若内力积得越厚,冲关的把握越大……」柔惜雪心中有鬼,实在不知如何措
辞,直说得一身冷汗又冒了出来。

  「师尊也修了「道理诀」?」

  冷月玦与倪妙筠也修过,深明这门神功的奇妙。柔惜雪的武功又回,明眼人
一猜便知。

  「全凭「道理诀」,才能恢复武功。」柔惜雪心娇意怯,美眸一低不敢再与
冷月玦对视,但口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来也怪,爱徒商议探讨之事与自己想
说的大体相同,但她一丝不苟地剖析缘由,竟让自己羞意去了不少。

  偷眼一瞄倪妙筠,女郎媚眼圆睁,时不时还频频点头。面上羞意未退,可紧
张担心于吴征显然更多。这位师妹论「道理诀」修行不如冷月玦,论武学体悟不
如自己,当真听得专心致志,唯恐漏了一分细节。

  「那以师尊看,吴郎此刻专修「道理诀」,是否最佳途径?」

  「必然如此。「道理诀」是根基,根壮则枝叶俱茂,不可分心其他。」两位
长辈六神无主之际,还是这位爱徒分寸得当,冷冰冰地只指事情本身,居然镇住
了全场。柔惜雪只觉心意平和了许多,自己不知如何开口的话语,就此已波澜不
惊地开了头,正铺陈得顺顺当当。

  「师叔该当知道。」冷月玦回身携着倪妙筠道:「「道理诀」也算道家心法,
讲究日积月累。吴郎一向刻苦,修行从未落下……」

  只一句该当知道,倪妙筠便汗毛倒竖,完全从先前沉浸于武学探讨之中被惊
醒过来。她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只见冷冰冰的冷月玦目中媚意像刚打到谁的新井,
甘美清澈的泉水正点点滴滴,又势不可挡地渗出,汇成一汪清池:「「道理诀」
里也有双修之法,最适合境界突破,当下没有更适合的法子。弟子斗胆,我们三
人既然在此,自当助吴郎至天人交泰之境,以策万全。师叔以为如何?」

  「啊……我我……你你……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倪妙筠险些落荒
而逃,四肢却像僵住了,半点都动弹不得。

  「那师叔还不快去,要是误了你家爱郎修行,师叔舍得么?」冷月玦憋着笑,
全无先前的一本正经,越说越是暧昧。

  柔惜雪牙关打颤,倪妙筠神不守舍,像只提线木偶般痴痴应道:「哦……哦
……」那螓首几乎低得埋进美乳里,提步便行。

  「且慢着呀……咯咯……」冷月玦轻笑一声,咬着樱唇吃吃笑道:「双修本
就是美事一桩,不仅积蓄内力,更可让吴郎陶情适性,神采飞扬,于他的心境,
情绪大有好处。吴郎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总之我要去先洗得香香白白,梳妆打
扮,美美地陪他渡入武道极途。师尊,师叔,你们自便……」

  冰娃娃像只蝴蝶般翩然飞去,留下柔惜雪与倪妙筠呆立院前。爱徒再不像从
前孤僻寡言,不仅帮着化解眼前的尴尬,末了又不忘使坏调笑了一把。这半块玉
玦好似找到了从前残缺另一半,两厢和一,终成绝世美玉,着实给有些沉闷的天
阴门焕发新的风采。就是她装着从前的清冷,陡然又跳脱起来,再一溜烟跑没了
影子,着实叫人有些头疼。

  「师……师姐……」

  「莫耽误了事……」柔惜雪没有发丝遮挡,一头香汗闪闪发光,她眼珠子一
转闪身离去。裙摆之下的莲步频频交叉,急得像落荒而逃。

  于是倪妙筠也浑浑噩噩地浸入了浴桶,泡了大半天,脑中唯一清明的只有一
件事——洗得香香白白的。

  呻吟似地叹息一声,倪妙筠方回过神来。浴水略凉了些,女郎心中微道不好。
也不知道在此拖延了多少时刻,真的莫要误了大事。

  女郎起身出浴,拔开莲蓬头的木塞子。冲浴的温水已凉,冰冰地让人肌肤一
缩,在夏季里沁凉入微。玲珑的娇躯性感迷人,足以自傲。事到临头已躲不过去,
倪妙筠心境渐定。若不是天生丽质,恐怕也没机会陪伴吴征。

  想到这里又有一分傲然,能亲眼见证自己的情郎登临绝顶,世间又有几人?
倪妙筠一咬牙,哼,玦儿都不怕,我怕什么,谁怕谁了!洗净了娇躯,披上精挑
细选的衣衫,女郎抿着唇,掩着面,低着头向吴征闭关的小院行去。脚步彷徨犹
豫,但始终向前。至于描眉画目,粉黛着妆就不必了。一会儿天雷勾动地火,脂
粉没两下就叫他都吃了去……

  柔惜雪慢腾腾地爬出浴桶,从冷月玦离去之后,一身香汗就没有停过。

  近来与吴征夜夜翻云覆雨,也不知试过了多少姿势。两人独处不需避忌太多,
有些姿势吴征喜欢,她乐意奉迎,有些自己喜欢,尽享个中美妙,更有些两人皆
喜,总在情投意合间共赴极乐。但一想今日要在师妹与弟子面前被吴征搬来翻去,
大展身段之妖娆。再被挑逗插弄,媚吟浪态不可抑止,女尼便生起一股又羞又怕,
又觉不真实之感。

  说起来早过了妙龄少女会娇羞矜持的年纪,可清静修行的天阴门赋予门人相
近的气质。倪妙筠是如此,自己比师妹年岁还大了许多,更经历过一段难堪的往
事,仍是情窦初开。那心中小鹿乱撞,神思不属,相较之下,还不如爱徒表现得
镇定得体。吴征是拿捏准了她们无法拒绝,不得不半推半就。坏笑着吩咐自己的
样子,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玦儿多跟随吴公子几年,情事上可远胜于我了。若不是她伶俐,我会不会
误了吴公子的大事。」柔惜雪刚刚出浴,就觉身上不对劲。好像这里还有汗珠没
洗净,那里又不够香。

  其实冷静下来,吴征心有所感是件绝大的喜事,更是顶天的大事,什么要求
都不过分。说来说去,妙筠和自己诸多「忸怩矫情」,究其原因还是吴征太会疼
人,吴府的规矩也太过松弛。换了别家的府院,哪有夫人妾室敢对老爷的要求推
三阻四。若是争宠的地方,早就自个儿剥光了爬上床去。

  柔惜雪暗叹一声,修佛多年,道行到此算是毁了个一干二净。这些都不妨碍
自己今后以佛心待人,只消做个好人,多做善事,同样也对得起自己一颗善心。

  心潮渐平,像月夜里静谧的湖面,波澜不惊。待再冲洗了一遍身体,日已渐
西即将跌落山头,余晖下这一身月白的长衫,洁净纯美。女尼将双臂拢在袖中,
低眉垂目,缓缓向小院行去。目光中素鞋稳稳踏着地面,再无重伤后的虚浮。还
有两团胸乳挺起白衣,行步间乳浪轻摇,贴身的锦缎虽无绣,却流淌似雾薄云轻,
自有股玉器瑶光之美。

  柔惜雪面色微红,分明是修行中人,偏有风流身段。吴征既疼她的人,也爱
她的色,可恼二人结合之后,自家心中常常暗喜姿色过人……

  小院前一人等候,身形娇小玲珑,着一身淡粉,娇俏可人,正是爱徒冷月玦
. 冰娃娃目光一亮,嫣然笑道:「师尊。」

  柔惜雪顿了顿步,不知如何应答,暗思今日师徒联席,不知道院中使了坏的
「大恶人」要如何得意。他心中定然早存此念,今日叫他遂了心意,又是叫人着
恼,又是欢喜他能乐以忘忧,于心境有极大的裨益。

  「玦儿。」事到临头,再也躲不过去,柔惜雪尽装作无事着趋近,侧头凝望
小院,百感交集。

  「师尊真美。」

  爱徒由衷而叹,柔惜雪双目一合一张,细长如梳齿的浓睫帘子似地垂落又卷
起,抚着爱徒额前秀发怜爱道:「为师老了,哪及得上玦儿青春俏丽。」

  师徒之间从未这样说过话。两人虽互敬互爱,也有许多相互不解与暗责。此
刻相视一笑,一切烟消云散。柔惜雪内心暗叹:「亏得玦儿执拗不肯嫁入燕国皇
宫,否则哪有她的今日?我就是害了她一生一世,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过了片刻,倪妙筠忸怩着一步三停足到来,见二女欣然相视而笑。不知她们
先到时说了些什么,又唯恐被她们笑话,走得更加慢了。心中却道:「玦儿还说
要梳妆打扮,哪里打扮了?哪里需得打扮了?幸好没上她的当,否则要被笑死了。」

  知道这位害羞的师叔不会多说什么,冷月玦一手携着恩师,一手拉着倪妙筠,
轻轻踢开院门,三女携手而入。

  吴征依然坐在回廊边,见状眼前一亮,腹中却是笑开了花。师徒两人柔荑相
握,明显柔惜雪的握得更紧些,仿佛是徒儿给了她勇气才能强作镇定,随步而入。
至于倪妙筠那边,则是冷月玦暗中发力,几乎将她半拉半扯地拖了进来。

  时有幽花一树明,三位佳人一现身,登时满园皆春,吴征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居中的冷月玦如二月新桃,俏丽绝伦,居左的倪妙筠一身玄紫,神秘无端,居右
的柔惜雪如一方美玉,纯净无暇。吴征轻舒猿臂,将三女一同搂进怀里。

  柔软的女儿身温玉生香,吴征闭目,动情道:「任我想破了头,也绝想不到
陪我渡劫的会是你们。」

  从他修炼武功的第一天起,就梦想有一天成为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行来
艰难,曾想过会是韩归雁,陆菲嫣,祝雅瞳,或是瞿羽湘,玉茏烟。事到临头因
缘际会,哪里想得到会是天阴门三女?缘分,妙不可言。

  吴征说得动情,亦撩动三女心弦。冷月玦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难道没有
想过是我?」

  「当然有,从成都开始就注定我们相伴一生,当然有你!」

  「嘻嘻,只是没想到除我之外,还有两位对吧?」

  「妙妙在成都,我们说过什么话来还记得么?」

  「从前忘了,后来都想了起来。就是倪仙子,用膳时辰到了。倪仙子,口味
还得宜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哼,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倪妙筠埋首在
爱郎臂弯娇嗔道:「前后加起来,绝没超过二十句。」

  「哈哈哈,你是前辈,又深居简出。我当时可没半分心思,唯恐亵渎了倪仙
子,哪里还敢多说。」往事一幕幕,吴征悠然道:「就是那一夜妙妙刺杀「雪夜
魔君」项自明,好生让人难忘……」

  倪妙筠心中暗喜,她不敢多言,只偷偷在吴征臂弯咬了一口,微痛带甜。小
小动作,先前话语酸意翻飞又浓情蜜意,一时不查间顺口而出,全被人听了去,
一时又急得羞不可抑。

  「惜儿……」

  「吴公子善人自得天眷,吉人自有天相,都是我们的福分。」惜儿这个爱称
让女尼面上发烧,更怕吴征当众说出两人间的情事,情急智生,柔惜雪又使出从
前说佛偈的本事,头头是道。

  「嘿嘿。」吴征凑在她耳边,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敢问惜儿,本公子
得你们三位佳人相助,已得人和!这座小院如世外桃源,正是地利。就不知当下
是否天时已到,请惜儿指点。」

  话里暧昧旖旎之色无尽,偏生又是正事,不可不答。柔惜雪深感个中情趣,
芳心可可,又佩服情郎临机应变,被他这么调戏又微微着恼,垂下眼帘无奈道:
「事不宜迟……」心下发窘,就不知好端端的几句话,怎地被他搅来拌去,每一
个字都透着古怪。

  「好一句事不宜迟!」吴征长笑声中,分开倪妙筠与冷月玦相携的手,拉起
两只柔荑,向居舍走去。

  倪妙筠最是害羞,吴征正是她寻找的依靠,握着爱郎的结实温暖的大手,心
绪也安宁许多。借握着冷月玦之机,在她手心划道:「都是你出的力?」

  「当然!」冷月玦回眸一笑,两人忆起在迭府别院潜藏时虚空写画交谈的旧
事,心中一片温情。

  柔惜雪近来与吴征亲近大半月,也不觉被冷落。四人鱼贯而入,相携来到床
边。正是事不宜迟,谁也不敢耽误这等大事。倪妙筠乖乖巧巧,任由吴征揽着纤
腰,陪他坐在床沿。

  吴征右搂倪妙筠,左抱冰娃娃,又以眼神示意柔惜雪。女尼不敢违抗,怯生
生又乖巧地坐在他腿间。四人贴身温存,床帏渐拢,朦胧间一同倒了下去……

  薄薄的蚕丝被摊开,吴征左拥右抱,胸前又有柔惜雪从丝被里探出头来。三
股环绕的女儿香馨甜宜人,吴征深吸了一口,五脏六腑都似被荡涤一遍,神清气
爽。四人默默无言,似都沉浸在这股难能的温馨之中。

  吴征一手抚弄冰娃娃的三千青丝,一手轻拍倪妙筠峭立的背脊。

  左怀里冰娃娃娇小的身躯滚热发烫,细滑的指尖掠过情郎的耳廓与脸颊,乌
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他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呵气如兰,微微
的鼻息,轻轻的娇喘,不是她修为最浅,而是情根深种,此刻肌肤交贴,正兴动
难止。那呼吸深深,抵在吴征肋边的两团秀美娇乳一下一下挺动,峰顶的两枚粉
嫩石子一般硬了起来。

  右臂里倪妙筠娇软的身子阵阵凉意,四肢蜷缩,埋首在大臂上,一动不敢动。
若不是鼻有温香,又轻拍她的背脊,吴征几乎以为她正运起全身功力,施展藏匿
功夫消失无踪。娇躯虽凉,难掩优美的曲线。女郎穿着玄紫色的外衫透不出内里
的春光,此刻吴征才觉她连亵衣都未穿,只消一勾细如指尖的束腰丝带就能让她
玉体裸呈。最害羞的女郎却有最大的着装,也不知她为了「不误事」鼓了多大的
勇气。一想起女郎诱惑到极点的乳晕,吴征就满心期待……

  伏在胸口的柔惜雪弱不胜衣,分外乖巧。她同样只是微微地呼吸不敢乱动,
可躺下时已顺势展开藕臂,环住情郎背脊紧紧搂抱。即使隔着丰满的豪乳,仍能
觉鹿撞般的心颤。三女性子有相似之处,又各有不同。柔惜雪常年执掌门派,最
讲顾全大局。当下以脸颊在吴征胸膛上摩挲了几回,似以此汲取了勇气抬头悄声
道:「事不宜迟……」

  恰巧吴征左手下滑,在冷月玦的翘臀上打了个旋儿。冰娃娃轻吟一声,抬头
微撅红唇正欲索吻。吴征咧嘴一笑,朝柔惜雪递去个玩味的眼神,回头就着冰娃
娃火烫的唇瓣一吸。

  冷月玦的樱桃小口光滑香润,极具弹性,吸在嘴里口感绝佳。冰娃娃满足地
呻吟一声,香舌回环成钩,樱口聚拢也是一吸。她向来吸力强劲,吴征猝不及防,
被条嫩舌一卷又是一吸,竟被冰娃娃反客为主,把舌头吸了过去。

  「叽啾」一声自有动人心魄的浪荡,冷月玦双目放着光,她并未像吴征一样
侵夺含吮,而是一同吐出香舌,绕着吴征的打转。那香舌色泽润红,忽勾忽挑,
分外妖娆。尤其是舌尖轻颤,竟似将吴征的舌头当做肉棒一样地挑逗,更有汁液
粘缠搅拌,仿佛琴弦奏出的靡靡之音。

  痴缠良久,方能分开。两人相视一笑,心灵已通。柔惜雪双手搭在吴征的腰
带上,视线全无遮挡又相隔不远,正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刻的冷月玦双眸艳光四
射,即使十余年的师徒也从未见过。两人全情投入,对视的目光里恩爱万般,又
从中透出欲焰,正是互为欣赏,互相喜爱,才萌发占有与索取之心。男俊女俏,
虽万般淫靡,挑逗欲情甚浓,毫不见只为泄欲或是强辱女子时的恶心。落在柔惜
雪眼中,只觉眼前之象至真至美,一时竟看得痴了。

  忆及两人在房中也诸多情趣,只是眼前都是吴征,难见全貌。不知自己与吴
征倾力交欢时,是否也这样如诗如画。她有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两相比较,庆
幸与珍惜之情更浓,忙伸手解开吴征的衣带。——两人闺房之乐,吴征常以「主
人」的身份命她做些极有情趣之事,譬如让她慢慢地自解衣带,将诱人娇躯一点
点裸露出来。方才那个玩味的眼神,就是命她「伺候」吴征宽衣之意。

  解去腰带,掀开前襟,露出吴征结实的胸膛。这名男子用自己的宽容与智慧
给了自己无限的希望,也用他的温柔与力量带来无限的快乐。爱之深时,欢欲亦
美,柔惜雪只觉心情紧张而导致的肩头绷紧一时松快了些,女尼嘴角勾起一抹微
笑,小腹里渐渐升起一缕火焰,忙俯下身躯。

  原本趴伏于吴征身上,她不敢再如此,娇躯向下一滑落在吴征小腹间,双腿
屈起归于床面,小口小口地吻着吴征的两肋。——只看冷月玦与吴征吻得火热,
再念及两人这十余日来的恩情,胯下已觉潮湿。女尼虽有心相就情郎的喜好,尚
未大胆到一下就被人发现已动情。

  衣襟既解,冰娃娃顺势吻着吴征的脖颈,香舌轻吐,向胸膛轻点过去。吴征
只觉一阵冰凉,灵巧的舌尖让胸膛十分舒适。胯间又是一阵火热,柔惜雪虽只是
轻吻,两团隆乳却是悬落在胯间,隔着薄薄的锦衣恰将肉棒嵌在双峰沟壑里。

  吴征一个扭头,右臂一举,将倪妙筠的樱唇吻个严严实实。

  女郎闷着螓首一心躲藏,眼角的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瞧见吴征与冷月玦好一番
亲昵。和她差不太多,颇觉羞涩不适的掌门师姐,不知为何忽然大胆了起来,主
动解落吴征的衣物。两襟分开,胯下那根大棒仿佛骤然探出云端的乌龙,顷刻间
又被柔惜雪的双峰掩去。——掌门师姐分明在内穿了件里衣,自己心慌意乱,竟
未发现她何时已褪了去。那双奶儿份量之沉,坠将下来把贴身的锦衣生生压得像
宽松的长衫。被「拉开」的领口里,露出大半的奶儿又大又圆,雪嫩嫩的肤光犹
如莲瓣。

  在天阴门修行二十年,师姐妹之间偶有穿着轻薄衣衫相见的时候,对柔惜雪
的身材也略有所知,但从未像现下这般裸露大半。更不用说肉棒的轮廓顶着锦衣
被夹在双峰沟壑里,轻易便能撩人心弦的模样从未想象过,着实让女郎有些回不
过神来。

  倪妙筠也不是时时娇羞不已。若和吴征两人相处她便没这些担忧,口乳齐就
更是时常而为。可看见掌门师姐也行如此淫靡之事,又以樱口轻吻吴征的身躯,
耐心得仿佛在品评滋味,心中越发觉得大事不妙,今日恐怕羞态出尽。正自心惊
胆跳,吴征突然动手让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他得了手。

  双唇被情郎吻住,柔软鲜嫩让他爱不释口。女郎四肢俱僵推脱不得,香舌又
被吸了去恣意品尝。手推推不动,想要言语制止又含混不清发不出声来,只能从
鼻腔里哼出些的不依声。她本就鼻音甚浓,眼下全身俱软娇弱不堪,不依之声甜
若花蜜,越发腻人。

  吴征都从她的哼声中听出不依与不安,可是哼声娇腻媚人,哪里肯放开女郎?
男儿不仅加大口中吸力,将嫩软香舌牢牢吸住,手臂一弯,隔着衣衫又将奶儿抓
在大手里。

  紫色的锦衣十分神秘,上好的丝绸光滑轻薄,轻若无物,不论穿着还是摸着
都十分舒适。且吴征一把抓下,半点都不影响揉捏奶儿的手感。但从缎子里透出
的乳肤与嫩肉,摸起来比丝绸还要舒服!

  那高高耸起的笋乳绵柔硕大,滑嫩无比。但峰顶处却又有一大片粗而不糙的
微微浮凸,就像蒸好刚出锅的蛋花表层。吴征爱怜地抚摸,又时不时加大力道狠
狠地揉掐几把,逗得倪妙筠去推他的胸膛不是,想隔开他的手更因虚弱无力而不
可得。

  情郎的吻霸道中又有许多柔情,既将你强横地占有,又不失温柔绝不让你难
受。倪妙筠忸怩着想躲开,偏偏力道虚弱,聊胜于无,不一时便没了动静,任由
吴征予取予求。

  爱郎吻得用力,魔手趁势从开襟处一探,滑入胸脯将香嫩豪乳抓在掌中恣意
把玩。粗糙的大手,火热的掌心,摩挲着奶儿麻酥酥的。大片的乳晕更是极其敏
感之所,被密布的掌纹来回刮擦,股股酥麻震得娇躯直颤。倪妙筠满身恐慌,又
一心甜蜜。终究是熟悉又刺激的亲昵,每一回都享用到舍不得停下,似乎……似
乎现下柔惜雪与冷月玦也各有「要事」,一时还顾及不到这里。

  女郎像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胡思乱想着开脱,吴征的大手却把玩得越
发放肆,挑拨得女郎呼吸渐浓,混沌的脑中忽而想起吴征的这双大手。

  相比起他的年纪和出身,这双手着实有些粗糙。富贵家庭的公子哥儿像他这
般年纪,一双手只怕比少女的还要娇嫩。爱郎今日的表现有些焦急,有些粗鲁,
不像他平日的温柔。也不像从前忽快忽慢,忽轻忽重,总用富有节奏感的动作让
自己情欲渐升,直到满心烟云弥漫。

  有些惶急,有些略失方寸,正像他不符合年纪的大手一样。突破玄关,从此
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吴征虽未说过,但隐隐间也可感觉为了复仇,为了葬送宁家
余孽,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值此神圣的一刻,久经风浪如吴征也无法淡定如常。
这个平日里总是乐观开朗,像阳光一样照耀着身边人的男子,其实背负了太多。
身边人每一个都知道他的艰难与心里的苦,但他从不愿表现出来,更不会因此去
影响吴府的和睦。

  他默默地承受,大家都知道。于是吴府里的每一位女主人都用自己的努力去
帮助他分担,用自己的温柔去宽慰他的重压。他在外历经风雨,女主人们陪着他
劈波斩浪。等回了家,吴府就是他温暖的港湾。相比之下,自己做的好像太少了
些……

  柔情渐起,倪妙筠芳心一软,僵直发凉的娇躯便烫了起来。筋骨不再紧绷,
女儿身的柔美迅疾四散。吴征只觉那樱唇越发香甜,大手中滚圆的豪乳也散出一
股热力,竟与手掌的高温不相上下。偷眼看去,雪白的乳肤覆上一层粉腻,那热
力似有生命一般,震得乳肉颤个不停。

  「妙妙……」吴征心中微动。

  女郎的羞涩堪称吴府之冠,且别具一格。与自己独处时虽也常羞得满面绯红,
悄悄摸摸地也不乏大胆出格的举动。一旦身边再有一人,倪妙筠与生俱来的害羞
便让她难以放开,想要亲亲摸摸就让她放松下来绝不可能。何况她眼下的模样显
然已动了情,吴征洞察入微,已察觉女郎不自觉地撅了撅臀儿,将胯间幽谧之地
离他远了些,似是害怕那股潮意叫人察觉。

  若论相伴的时日,倪妙筠随他并不算久。但两人曾同生共死,一样心心相印。
吴征深明女郎突然间的变化,是心中先有几分肯了。

  两人一对视,心意相通。倪妙筠撅了撅唇妙目一翻,大有「又便宜你了」之
意。她也深知再怎么害羞与几分不情不愿,终究躲避不得,哪怕没有吴征即将进
阶十二品之事,最终还是逃不了。不由心下一叹,暗自道:「总是拒绝不了你。」

  吴征心中欢喜,让倪妙筠「乖乖就范」可不容易,也颇为感动。一搂女郎香
肩,又在她唇上深深印了下去。这一回女郎娇娇软软,还不敢大胆到热情回应,
但一身放松,任由吴征品尝轻薄。倒是吴征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有力的臂膀不
时绷起,连连抽着冷气。

  长长的吻良久才分,倪妙筠固然美目如丝,呵气如兰,吴征额头上也沁出几
颗汗珠。女郎伸手替他擦去,目中之意正是责备他为何这般着急。

  吴征莞尔一笑,手指在她腰臀相连的敏感处画着圈圈,低声道:「妙妙真乖,
和你师姐一样乖。」

  倪妙筠猛省,并非吴征猴急,而是另有玄机。她不自觉地抬眼向下之间,蓦
然双目猛地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见掌门师姐一脸乖顺,正吐着半截粉舌在昂扬的肉龙间小口小口地舔舐。
柔惜雪动作缓慢,粗看之下略觉笨拙,但定睛观瞧,那粉舌弯弯绕绕,缠缠绵绵,
将肉龙的每一分都照料得妥妥帖帖,点滴不漏。粗黑的肉龙由此被香唾染得荧光
发亮,宛如一根上好的黑玉。

  倪妙筠妙目连眨,确认自己并没看错。性情温和的掌门师姐自有其刚烈的一
面,否则怎生执掌门派?可她现下低眉垂目,像个信徒对待佛祖一样虔诚。吴征
恰在此时伸下手,在柔惜雪圆润厚实的耳垂上轻轻弹了弹。女尼抬头,银牙咬着
唇瓣,俏面绯红,目中略有惶恐,但还是羞涩着道:「惜儿的奶儿是主人的……」

  双手捧起浑圆硕大的豪乳,将肉龙小心夹入,如奉珍宝般以饱沉绵软的乳肉
抚摸。倪妙筠心如雷震,哪里想得到掌门师姐对吴征全没半分抗拒,简直百依百
顺。她口称主人,加上她的顺从配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柔惜雪被吴征调教成了
任由发泄的奴婢。

  倪妙筠不自觉地回眸,不知何时冷月玦也伏在吴征肩旁,两人目光相碰,俱
有惊奇之意。只见冰娃娃虽吃惊,倒是喜色更多些。女郎恍然大悟!

  柔惜雪曾落入暗香零落之手,贼党可不会与她讲什么礼仪道德,为了控制天
阴门掌门,必然手段使尽,百般折辱。若不是柔惜雪心志坚定保有清明,早已堕
落为贼党之奴。桃花山上柔惜雪曾自称雪奴,称霍永宁为主人,这终究是抹不去
的回忆。要破处这层心障,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一位「新的主人」。

  这位新主人爱她怜她,从不会折辱于她。就算是出身不好的奴婢,在旧主人
家受尽虐待,换了位宽厚的新主人也会如获新生,何况柔惜雪?以吴征的性子,
最不喜的就是勉强于人,哪会真的将柔惜雪当奴仆使唤?两人之间的称谓既帮柔
惜雪破除心魔,还成了床笫之间的情调。至于柔惜雪唯命是听,那是发自内心地
喜爱吴征。

  看她羞红着脸夹奉肉棒,娇躯一上一下地耸动,令粗黑的肉龙在雪嫩的豪乳
中穿梭。女尼甚至长长地吐出粉嫩舌尖并不缩回,每当肉龙送至嘴边时,便以粉
舌绕着龟菇打转一圈。红、黑、白三色交相辉映,看在眼里冲击之大难以想象。
若非亲眼所见,倪冷二女难以想象抛去了一头青丝,端正祥和的掌门师姐也有这
样一副柔媚的模样。

  吴征畅然长舒了口气,拍了拍冷月玦翘翘的小屁股道:「你师尊忙碌得很,
还不快去帮一把?」

  「哼!」冰娃娃皱了皱瑶鼻,在吴征腰间拧了一记。

  这一刻冷月玦也没了平日床笫间的「嚣张」,柔惜雪毕竟是她的恩师,有时
待她还颇为严厉,向来让她是又敬又怕。要她们师徒二人一同侍奉肉棒的放肆,
着实叫人有些犹豫。

  吴征的手指作怪似地在她股间游弋,隔着轻薄丝衣挑拨着幽谷的两片嫩脂,
胯间衣料的一抹湿痕被他揉出轻轻的水声。倒不是吴征的手法已高明到这等地步,
而是三女联袂,又目睹师尊之媚,光是看的都觉动情不已。

  犹豫片刻,冰娃娃还是大着胆子伏到胯间,与柔惜雪对视一眼。

  女尼嘟了嘟唇,露出丝无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冰娃娃嫣然一笑,心中
却是扑腾腾地直跳,犹如擂鼓。先前在院外说起时不觉有异,还觉今日与师门长
辈同欢分外刺激。如今才觉刺激是刺激了,羞人也是够羞人的。从前与吴征一同
偷看春宫戏旁若无人,就算破瓜之夜都没觉得这般羞人。

  冷月玦凑近螓首,柔惜雪原本就耸动得不快,冰娃娃轻吐舌尖,在龟菇沟壑
上一点,又是缓缓打转,仿佛大戏开启前的暖场。师徒二人的香舌色泽相近,都
显得异常粉嫩。相比柔惜雪的略显笨拙,冷月玦的灵巧非常,左挑右扫极富韵律,
犹如翩然起舞。

  龟菇不需片刻就被水津津地浸得透了,油光水滑,顶端的马眼又像只狰狞的
独目鬼。吴征大口大口地喘气,若不是肉棒传来剧烈的快意,几乎要迷失在这片
无边丽色里。怀中仅存的娇躯也是缩了缩,又缩了缩,倪妙筠心下羞意难绝,可
不敢像什么都想试一试的冷月玦那样「好奇」,也不像柔惜雪一样乖顺,事事由
他。

  可女子相貌柔和妩媚,彼此亲昵本就是天下间最赏心悦目的画面,何况是师
徒俩这样的人间绝色?且情欲之事虽淫靡,外人看来不免嫌弃,对两情相悦的男
女而言,身体的每一分都有不可阻挡的魅力。师徒俩颜面几乎交贴,两截粉舌吞
吐不定。龟菇虽已膨大到了极限,舔舐间香津互尝,时不时连香舌也会卷在一处。
情与欲交融的画面吸引力之大,即使倪妙筠一样国色天香,同样看得移不开眼。

  「妙妙不一起去?」吴征抬了抬臂唤醒倪妙筠,戏谑道:「挤一挤还凑得下。」

  「不……」女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其时心中欲念已动,但一想这羞人的模
样,无论如何也大不起胆子。

  「好哇,不乖,当罚!」吴征轻笑一声,将倪妙筠举起翻在身上,双掌一合,
将迷人的笋乳并在一处,张嘴对着两大片粉晕大吃起来。

  嫩乳被吸得叽啾连声,一下子就盖过了二女舔舐龟菇的水声。倪妙筠大急,
可美乳被爱郎抓得微疼,乳尖的快意更急速传向周身,让她娇躯酥软生不起半分
抵抗之力,又哪里能挣脱?

  还好这姿势不错,被爱郎轻薄的样子全被娇躯挡住,不至于叫掌门师姐看在
眼里。女郎心中稍定,腻着声哼道:「你可坏死了……」忽然间又想起腰胯在下,
岂不是幽谷间的春光全要暴露在二女眼前?只怕连气味都被闻见了。

  这一吓激出了阵冷汗,也不知道二女察觉了没有,忙扭动腰肢合拢双腿,跪
在吴征身旁将幽谷闭起。可这般姿势却让丰臀高高翘起,双臂环抱吴征的头,仿
佛将奶儿喂在他嘴边一样。当下也顾不得这些,「两害相权取其轻」,总好过方
才的羞人。

  「你可太香了。」吴征大吃了一顿,松开嘴来赞叹道。

  倪妙筠这才发觉身上沁出一片香汗,连双乳上都是汗津津的一片。也不知吴
征是赞自己奶儿香软,还是汗香宜人。她心中又急,再让他说下去,掌门师姐说
不准,「经验丰富」的冷月玦一定猜到发生了什么。焦急间别无他法,女郎藕臂
一紧,将软乎乎,热烘烘,沉甸甸的奶儿落在吴征脸上,硕乳丰沉,恰巧堵住他
的嘴。

  「唔……」果然吴征发出阵透不过气来的闷声。随即倪妙筠乳尖一麻,爱郎
的舌头对着大片的乳晕狂扫,让她娇喘连连,几乎也透不过气来。

  娇喘声不仅是她,冷月玦宛如天籁般的同样哼起。原来吴征右手掌着倪妙筠
的丰臀,左手则在冷月玦的臀沟间游移。无论是轻抚小菊,还是划过会阴,亦或
是挑拨着花穴嫩脂,每样都让女子禁不住发出又羞又浪的媚吟。

  爱郎总是这样不紧不慢,从不会一时兴起或是自己爽了,就破坏情调地强来。
所以欢好的次数再多也不腻味,反而对每一次都备感期待。

  冷月玦扭了扭臀躲不开作怪的魔手,终于忍不住胯间的麻痒难搔,回首嗔道
:「你别捣蛋。」

  吴征被一对儿香喷喷的硕乳闷住,哪里回得了话?手上却极快地做出回应,
指尖剖开两片紧闭的嫩脂,寻着顶端一点蕊珠,指腹一按,加力极快地揉搓起来。

  冰娃娃又气又有些好笑,这一处可是身上至为敏感之一,酥麻的快意让人难
以抵受。她咬了咬银牙,知道阻止不了吴征恶作剧似地调戏,心道:「你戏弄人
家,哼,偏不让你也好过!」

  柔惜雪旁若无人,依旧温柔地舔舐着肉龙。由于爱徒的加入,侍奉肉棒的双
乳不再揉搓夹弄,只是垂在吴征身上,肉棒倒有小半露了出来指天昂扬。女尼心
无外物,只专心将小半根肉棒由下至上地舔舐。舔至龟菇贲张的沟壑处时,又合
拢樱唇,含着菇伞边缘轻轻吸嘬。

  冷月玦觑准了时机,檀口大张着凑了上去,将半颗龟菇纳入口中重重一吸。
冰娃娃极善口舌之道,全仗着她小嘴吸力之强。这一吸不仅将龟菇嫩肉吸得啧啧
作响,连恰巧在吸含菇伞沟壑的柔惜雪也一同吸了过去。

  师徒二人唇瓣骤然相合,像一只收口的荷包,将来不及脱出的肉棒头儿含得
严丝合缝。

  「呃……」吴征响起闷声的同时,倪妙筠胸前也传来一阵剧痛,幽谷更是被
那根破关而入,蘸着花汁仿佛一只泥鳅般钻了进去。

  又是疼痛,又是快意,加上身后传来含吮水声大作,倪妙筠经验虽浅也大致
猜到发生了什么。吴征对这事儿极为喜欢,轻易就能让他获得极大的快意。且他
不仅身体受用,还爱看,非要看得细致入微不可。

  果然心念刚动,吴征便将倪妙筠又抱在身侧,弯起上身。倪妙筠松了口气,
爱郎挑逗的功夫着实厉害,再被他逗弄下去,不需片刻只怕自己也要把持不定,
羞声大作,可叫人听了去。她偷眼一看,只见吴征目如铜铃看得一眨不眨。也亏
他到了此时,仍没忘了顺手把玩自家的硕乳。

  倪妙筠咽了口香唾,终于也忍不住向下看去。一来羞归羞,终不忍错过这等
香艳至极的绝美之色。二来掌门师姐今日已带来太多震撼,她也实在好奇现下柔
惜雪的样子。——在院外时掌门师姐和自己一样羞涩无助,此刻为何又能甘之如
饴,仿佛对此道浸淫已久。

  只见师徒二人各自向左偏着头,恰好打了个交叉,不至鼻尖相碰。张圆了的
香口像镶在龟菇上,嵌合得丝发难容。

  冷月玦两颊忽而深深下陷,吸出啵啵作响的靡靡之音。忽而又震颤着鼓起,
显然灵巧的香舌正舔洗着龟菇。最厉害的是,她时不时地一边重吸,脸颊下陷,
以香唇与檀口里的嫩肉裹紧了半颗龟菇。灵舌依旧舔洗不已,微微顶起下陷香腮。
这般技巧不仅让吴征龇牙咧嘴地直抽冷气,连倪妙筠看了都咋舌不已。

  倪妙筠与吴征说悄悄话儿时,曾说起吴府里的女主人单以口舌之技论,冷月
玦足以玉茏烟并驾齐驱。玉茏烟曾于青楼委身,学的都是娱人之技自不必说。看
起来冷月玦就纯是喜好此道,又有吸力强劲的天赋,后天「修行」而得。

  再看柔惜雪时,倪妙筠面上就现出古怪之色来,想笑不敢笑,万般无奈。她
始终想不通为何掌门师姐在院外扭扭怩怩,被抱上了床便能既来之则安之,再不
推拒一心讨好。只见女尼垂眉顺目一脸虔诚,吐息时呵气如兰,吸气时包裹着龟
菇含吮。吸嘬不停之余,时而香舌轻吐将龟菇推出口外,缓慢而细致地黏着龟菇
蠕动蜗行。

  与爱徒不住唇儿想凑,舌儿相弄,时不时还被强劲的吸力合着龟菇一同被吸
去,都未让女尼改变一分虔诚之色。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与情郎的肉龙,天地之
间,只剩下她服侍肉龙这一件事,绝没有另一件事能打扰她,也绝没有另一件事
能让她分神。

  正是佛门正宗有道高僧的禅定功夫。柔惜雪身为佛宗领袖人物,佛法高深,
禅定功夫更是拿手好戏。高僧在诵经时满心虔诚,更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管
他外界雨打风吹天崩地裂也休想令高僧分神。

  倪妙筠万万料不到掌门师姐居然使出这门本事。以佛门清心寡欲的法门行欢
愉之事,佛祖若是知道了怕也要大哭三声。但柔惜雪待吴征不仅喜爱,更似对佛
祖般敬重,才会如此虔诚行事,苦命人心有寄托如获新生,又叫人替她开怀。

  哭笑不得。

  两人偎依着贪看片刻,恍惚间都觉呼吸越发急促粗重。吴征的肉棒已胀得微
疼,倪妙筠的胯间也是温润泛潮,双乳上大片的粉晕如遇热气蒸腾,鲜艳欲滴。

  被师徒俩齐齐含吮的肉龙猛地又涨了一圈,柔惜雪双目陡睁,似从入定中惊
醒。只因察觉到吴征身体的变化,知道他将耐不住了。倒不是不愿让他的阳精射
得满口,再细细地以香舌清理干净。今日情况不同,欢好是其一,助吴征突破玄
关是其二。欲满全身,该当是双修之时。——果然是佛法修行有成的高人,无论
何时都不忘初心。

  师尊松了口,冷月玦也醒悟过来,急忙也停下贪嘴之欲回头望向吴征,舌尖
不甘不愿地舔了舔唇瓣,意犹未尽。

  冷月玦倚回吴征肩头,柔惜雪贴在情郎的胸膛,倒像刚上床帏的姿势差不多。
只是吴征由平躺变为半坐,四人也俱赤裸相呈。正是和风细雨转为阴云密布,蓄
势待发。

  「最乖的还是惜儿。」

  「谢主人夸赞。」柔惜雪轻声道。两人之间极具情调的称谓与对答方式,也
不会因身边有人,心中有羞而改变。

  「乖乖的有赏!」

  一句话说得倪妙筠心如擂鼓砰砰直跳,想缩进他怀里却一动不敢动,唯恐被
发现这里还有一人。转念一想,自己是最不乖的,要「赏」也在后头,能躲一时
是一时。这一下让女郎暗自窃喜,想不到不乖还有这等「好处」。

  「那人家是第二乖的咯?」冷月玦咬着吴征的耳垂问道。

  「差不多,和你师傅也差相仿佛。」

  「那要赏人家什么?」

  「都没想好,玦儿可以良策?」

  「嘿,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东西,原来束手无策。」

  「天阴门掌门与高足,哪有那么多能看上眼的东西?」吴征一手一个奶儿,
左手的一掌而握,坚挺弹滑。右手的绵软硕大,直令五指深陷乳肉。正把玩得不
亦乐乎,爱不释手。

  「那……先算了,容你再想一想。」冷月玦目中忽现促狭之意,吃吃笑道:
「赏的没想清,罚的总该已有数了吧?」

  冷月玦与吴征相伴更久,对他的鬼点子与卖关子更为了解。两人一唱一和,
答案呼之欲出。

  倪妙筠刚为「躲过一劫」安下了心,忽然才知落入圈套。女郎啊哟一声吓得
如受惊的小鹿,腰肢一振落荒而逃。吴征早有准备,抓着豪乳的大手一捏粉晕,
屈起食指在乳珠上一弹。女郎当即半身酸软,被情郎翻身牢牢压住。

  呵呵热气喷在耳廓,冰凉坚硬的牙齿轻轻咬在耳垂,魔音般的话语在耳边响
起:「好妙妙,你可逃不掉啦。」

  倪妙筠连连扭身,挣脱是半分没有,只让一双豪乳厮磨着吴征紧压而下的胸
膛,叫他又吃了回好。她情知大势已去,又羞又急。什么束手无策?这两人串通
一气,说的都是自己!情急之下,只能朝柔惜雪投去求助的目光,指望掌门师姐
救自己一救。

  「惜儿,快快将你不听话的师妹按牢了,若是逃了唯你是问!」

  完了,这求助的对象没半点靠谱。平常是主见多多不容违抗,上了床帏就是
个听话乖宝宝,吴征想要啥很么她就做什么,分明是个帮凶,哪里是救星?

  果然柔惜雪露出强忍不得的笑意,不知是在笑师妹面皮实在太薄,还是觉得
这份情调着实有趣。女尼朝倪妙筠报以歉意地摇摇头,伸出手去。

  对吴征而言,这是如虎添翼,对倪妙筠而言,这就是为虎作伥了。吴征抓着
女郎的脚踝,手掌扣在那只栩栩如生的翠鸟纹身上,将她纤美修长的美腿抬起斜
而上折,递在柔惜雪手里。

  「玦儿不来帮你师傅的忙?」

  「来了来了,嘻嘻。」冷月玦乐不可支。这出戏码着实好笑,奇的是心中情
欲竟没半分减弱。倪妙筠即将摆出的姿势想来就令人眼饧耳热,心儿砰砰直跳。

  「玦儿你敢……」

  「师命难违,师叔见谅。」冷月玦一副无能为力的惋惜之色歉然道,手脚却
麻利得很,半卧在倪妙筠肩旁,接过吴征递来的美腿斜斜一扳。

  兵临城下,千钧一发,倪妙筠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腿发力就要剧挣。她武功
高强,冷月玦差着火候,刚恢复些许武功的柔惜雪更加难以抵挡,就算合二人之
力也不是她的对手。形势危如累卵,这一下是动了真本事,再不是同门间嘻嘻哈
哈的胡闹。

  双腿刚刚一挺,女郎就像忽然被点中了要穴,顷刻间失去了浑身气力。此时
她的双腿被师徒俩大大地分开,反向近乎按在床面,按得她连臀儿都抬离了床面。
常年修炼武艺让女郎的身体异常柔韧,师徒俩按的是足踝,即使反压过来双腿依
然保持着笔直之姿。倪妙筠身量在吴府也仅次于韩归雁与陆菲嫣,双腿此刻便显
得格外地修长高挑。

  近乎于极致的拉伸,让女郎纤腰之下也舒展到了极致,每一根肌肉都绷得紧
紧的。女儿家独有的柔滑细腻肌肤之下,又有肌束若隐若现。

  抬离悬空着的玉臀,仿佛白玉铸就的底座。胯间一片漆黑芳草,仿佛一朵乌
黑莲台,正托起隐藏其间色泽浓艳的血色肉莲。

  这朵肉莲外瓣丰满厚实,内瓣细薄微凸。被大大张开的大腿内侧肌肉所牵引,
犹如轻启的檀口,露出内里玫红色,血艳艳的花肉来。

  花径里的肌肉似也被牵引到了极限,正自敏感万分,容不得半点刺激。女郎
刚想发力挣脱之时,吴征伸了根手指,对着蜜裂轻轻一挑。女郎如遭电击,手足
酸软,剧震间忽然瘫了下来。

  柔惜雪乍见淫靡奇景,心中大跳,又觉好笑。——倪妙筠最善刺杀之术,天
阴门弟子行走江湖不乏遇上强手之时,倪妙筠隐在暗中,或以暗器,或以剑刺,
每每在关键时刻一击即中。那些强敌常有蓄势到了极限,正施极招气势磅礴,被
倪妙筠击中后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气势戛然而止。

  现下的女郎也像那些强敌一样,反抗之势顿止!娇躯每一分隐秘都暴露得干
干净净的姿势羞人到极点,偏偏又让身体如此敏感。这一下脱力让倪妙筠清醒了
几分,掌门师姐与师侄成了帮凶,不仅是吴征的「命令」,也因「事不宜迟」,
「吉时已到」……女郎吚吚呜呜,娇羞不已,又有几分不甘不愿,眼看躲不过去,
还要被人全数看光,今后时不时提起来羞一羞自己,只能捂着脸庞又嗔又娇道:
「你们就会欺负我,就会欺负我……」

  「没有啊,这「临坛翠竹」不是妙妙最喜爱的姿势么?」

  臀儿悬空,穴儿朝天,黑乎乎的狰狞肉棒孤悬于外,深紫色的龟菇已埋入芳
草堆里作势欲突,异常敏感的穴儿已能感受灼烫的热力。

  倪妙筠妙目圆睁,咬牙切齿,若不绷紧的牙关,打颤声便会止不住地发出。
她双手捂住满面绯红,心儿跳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身上的感觉更是特异,毛孔
倒竖,仿佛正面临性命交关的危险,至羞的花瓣却似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味,花
径的每一分都在欢腾。

  「呃……」随着肉棒毫不留情地侵入,穴儿被牢牢地塞住,胸口被一团气堵
死,只能发出些许濒死挣扎一样的微弱吭声。倪妙筠大口地喘气,胸膛微微鼓起,
再深深地陷落。两团笋乳即使躺着也依然不减挺拔,略微陷落之下让乳根更加丰
满,乳峰颤颤巍巍的异常肥嫩。

  那棒儿一路直探到底,像只宝杵一样直杵凤宫,将花芯软肉狠狠碾落。

  剧烈的快意像要把身体炸裂,倪妙筠一时忘了身在何方。柔软的棉褥像一朵
白云将自己轻飘飘地托起,可是花径里的快意又像洪水一样涌出,将自己置身于
怒涛中被卷落。

  吴征没有给她喘息之机,狠狠地一棒到底后缓缓拔出。倪妙筠只觉酸胀难耐
的花径蓦地露出些空隙,难能地松了口气。可膨胀如伞的龟菇卡着梳齿般的肉芽,
抽离得虽缓,力道却大的出奇,仿佛一柄刨刀,一腔媚肉都要被生生抽出去。美
妙的梳云之躯不仅给吴征巨大的快意,也让女郎窜来窜去的电流激得一身酥麻。

  「嗯哼……」即使掩住了颜面,媚吟声依然不可抑制地哼起。花肉缠绵在肉
棒上,随着爱郎缓慢的动作,每一分感觉都如此清晰真实。花径一阵松快,随之
而来的是更加难受的空落之感,逼得人几乎发疯。

  「妙妙还害怕么?」

  「你明知人家怕羞……」倪妙筠愠怒地一甩双手瞪视吴征,恼怒中又有无限
的委屈。

  「习武之人勇猛精进,越是害怕越要克服。」

  「你就是多歪理……啊……你……不要……」捂住脸庞,视线片刻后才恢复
清明。女郎这才发现爱郎的姿势简直「恐怖之极」!他双腿踏于床面,扎了个极
深的马步,两人胯间相对,肉棒几乎垂直向下。那绷起的大腿肌肉极具力量感,
一旦摆动窄臀起落,力道之大,扎入之深,女郎深知自己将要如何不堪。

  「不要?咦,这不是妙妙最喜欢的姿势么?」吴征故作疑惑,茫然不知地起
落两回,似乎想验证一下是否记错了?

  果然这两下抽插又深又重,粗长的肉龙一插末柄,强烈地充塞着敏感的花径。
男儿坚韧的胯骨与女郎丰翘柔嫩的臀儿相撞,啪啪之声又脆又响。

  倪妙筠凄然酥啼,全无抵抗之能。上身一瘫,悬空的臀儿却剧烈地打起了摆
子迎合肉龙的抽送。一片泥泞早让芳草贴合于身,酒红的花肉从裂开的蜜缝里粘
合与肉棒上,紧紧胶合着难舍难分。小沽的花汁像刚被凿开的泉眼,正汩汩地自
幽谷里冒出……

  羞人的姿势,羞人的啼声,倪妙筠已有哭音。可是吴征今日十分霸道,奋然
起落,一下就是近百回的抽送才将肉棒插至最深后停歇下来。

  女郎哀啼之声不断,她几回想咬牙止住又哪里能够办到?「临坛翠竹」的确
是她最喜欢的姿势,每一回都欲仙欲死。且从前与爱郎欢好,虽也是被摆成臀儿
悬空,穴儿朝天,腴润的大腿被向上扳起,一双修长小腿却是屈着的。这一回两
个同门齐齐「叛变」,双腿被笔直地拉伸,穴儿里更加地敏感。吴征只是用手指
一挑穴口就让她如遭雷击,被棒儿深插浅抽,伴着密如雨点一样的「啪啪」脆响,
女郎简直魂飞天外。

  「果然是嘛,为夫并没记错!」吴征志得意满地扭着雄腰,肉棒暂止抽送,
可不住翻搅着幽谷同样让女郎连连发颤。那密如梳齿的媚肉死死咬着棒身,不时
剧颤着的臀儿犹如女郎自行小幅度地抽送,让他心神俱爽。

  「坏死了……坏死了……」羞人的模样被人看了个遍,女郎如泣如诉委屈万
分。花肉先被插弄得一塌糊涂,再被大大地搅动,那股粘稠的花露被翻搅之声,
带着无比的粘腻响亮得连自己都从未想过。不开口还罢了,一开口,本就带着腻
人鼻音的话语更是浓得化不开。怎么听都是婉转低吟,承欢不足。

  「啊?这就坏死了,还有呢……」吴征嘿嘿一笑,空着的双手掌心相对,分
别从两侧抓住晃动的美乳狠狠一握。

  笋乳挺拔而柔软,狼爪抓下,乳肉在指缝间满溢而出。尤其是虎口处的缝隙
处露出的,恰是那大片粉红乳晕,被吴征发力一捏,乳峰贲起,像两颗粉红诱人
的肉丸。

  吴征虽在笑,状若轻松,一见这凄靡丽色双目中渗出血丝来,仿佛急不可耐
择人而噬的猛兽。深厚的内力,结实有力的身体,都没能阻止深扎的马步一阵晃
荡不稳。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稳定身形心境,朝旁观的师徒俩递了个眼色道:「
妙妙还差一点点,你们舍得看她憋得难受么?」

  师徒俩分别躺在倪妙筠身侧,抱着的长腿细滑结实,触感极佳。肉棒抽插之
声有摧魂之力,倪妙筠的媚吟更有夺魄之能,只是旁观也听得二女娇颜飞霞。冷
月玦媚眼如丝,时不时伸舌尖天天干涩的香唇,却怎么也难以缓解那股渴意。柔
惜雪气息急促,她内力重修不久,更加难以自持,只能死死闭合腴润的双腿,以
免腿心里的浪水儿漏将出来。

  女尼最善紧守本心,此刻仍灵光一闪——吴征也到了紧要关头。吴征这套「
道理诀」双修之法与暗香零落,栾家的系出同源,又大有不同。贼党的尽是采补
女子阴元之功,猜测栾家的也差不太多。吴征的则是在交合时情投意合,双双畅
快到极点,阴阳交融时功效最佳。不知道是「道理诀」原本如此,还是吴征性子
影响修行的走向。

  天下武学,殊途同归,适合自己就是最好的。倪妙筠先前泄了好几回,现下
正是又一次将泄未泄之时。且看她娇躯泛红,气息散乱而沉重,大颗大颗的汗珠
正从腻滑的肌肤里透将出来,这一回必将是绝顶之潮,也是阴元最盛,最纯之时。
于吴征是大补,若吴征也能一同射精,两人运转双修功法,对倪妙筠也是绝佳的
反哺。

  玉臂皓腕,长腿美乳,三女几乎交织在一起。不仅是倪妙筠娇躯触感美妙,
光是看都看得人五色迷离,吴征身在其间,忍耐力也比平常大为跌落。正是「事
不宜迟」!

  柔惜雪也心疼自家师妹,今日受的「欺负」着实有些多,到现在都缓不过方
寸来。但事在临头,暂时也顾不上许多,反正吴征哄人的本事大,自有办法哄得
师妹回心消气。再看倪妙筠的样子,心中羞涩不愿,娇躯却是快美非常难分难舍,
真要在现下戛然而止,恐怕火气还要更大的多。

  她幽幽叹了口气。道理都说得通,吴征的心思也着实是「坏」。被揪揉着的
奶儿变了形,虎口间凸起的乳肉像颗粉肉丸子。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倪妙筠的奶儿
如此特别,这大片的粉晕着实是诱人已极。奶儿上的粉晕本就敏感,再被吴征一
捏充血胀起之后,就算是绵软的舌尖舔上去都会像针扎一样易感。

  穴儿里塞了只大棒儿,奶儿还要一同「遭难」,那快美之感光是想想都觉吃
不消。柔惜雪打了个寒噤,哆嗦间湿透了的胯下再熬不得,漏了一大注花浆出来,
顺着玉腿滴落。

  身旁的冷月玦颇有跃跃欲试之状,柔惜雪在床上可没有爱徒这样「见多识广」,
热情大方。女尼还是合上了眼,使出那一套入定功夫,撅着圆唇将米粒大小的乳
珠轻轻叼住。

  酥声大起,又泣又爽,正是女儿家畅美到了极点由心而发的媚音。柔惜雪不
敢作怪,心中又有羞意,只是小口小口地一吸一含。可吴征并不放过她,又下令
道:「快念「波若波罗密多心经」!」

  柔惜雪百般不依地娇吟,这本是两人之间偷偷摸摸的小秘密。女尼口含肉棒,
吟诵这篇节奏极快的经文,虽不发生,香舌伸缩抖动不停,以吴征的耐受力都抵
敌不住,射得一塌糊涂。就这一项技巧,就足与花样百出的玉茏烟,天赋异禀的
冷月玦相提并论。倪妙筠正在天堂与地狱间反复轮回,被这经文在充血敏感的奶
儿上念上一念,八成要抵死过去。

  「我的好师妹,真真苦了你了。」柔惜雪暗叹一声,将奶肉团儿含进嘴里,
默念起经文来……

  「嗯啊……」倪妙筠右臂弹起,砰地砸在床面,死死抓着床锦的柔荑纤指全
然褪去了血色,捏得发白!

  比起没见过「大世面」的柔惜雪,习惯了这等阵仗的冷月玦不仅不需吴征吩
咐,花样也繁复得多。她一臂环着倪妙筠的玉腿攀得牢牢的,女儿家的心思她当
然也明白,被情郎宠爱得魂飞天外哪个不喜?害羞虽是倪妙筠的弱点,眼下总不
及彻彻底底地释放一回来得重要。那充血红肿的蜜穴每一回肉棒抽出时,都带着
花汁涟涟,再直下杵入便化作珠碎般飞溅,实在美到了极点。

  另一臂则伸了出去,两指拈着另一只美乳峰顶米珠旋转,每一旋都要转上半
圈方才罢手。另外三指则如拨琴弦,若有若无地点弄着大片的乳晕。空着的小嘴
也没闲着,倪妙筠的莲足纤长幼嫩,足趾嫩若春葱。冰娃娃口欲本就甚强,情动
之时正嫌空虚难耐,索性张口相就,将倪妙筠的两根足趾含进口中。

  倪妙筠的确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每回与吴征欢好,两情相悦之间倾力迎
合奉送,总是欲仙欲死。今日牙床之上的仍是爱郎,他和平常一样温柔而凶猛,
轻易地拿捏着自己的痒处。

  可她想不到两位「帮凶」也这般厉害,更从未试过这样全身敏感点同时被逗
弄。吴征一人无力分心二用,哪像今日这样,胸前两片敏感与胯间幽谷或粗暴,
或温柔,或快或慢,或轻或重,绝不重复,也绝不会相同。

  蜜穴里粗大的肉龙仿佛在翻江倒海,每一轮抽插都让细密的肉芽齐齐欢腾。
右乳处一张温热绵软的香口含着胀起的乳首,一条巧舌如簧,以绝难猜测的方位,
不停变换的力道大幅度地反复点扫勾挑。单以快意而论,竟比爱郎含胸抚乳还要
强烈。左乳处五指冰凉,被拈弄的米珠传来刺痛,可情到深处,似乎疼痛都化为
了快感。更不用说轻抚乳晕的三指如像三片迎风摇摆的兰花草,刮起来叫人麻痒
难当。

  身体的敏感带不一而足,看似寻常的指尖同样有感。吴征将她的手指含在口
中吸吮时,感觉说不上强烈,却温柔旖旎,别有一番风味,足趾也是一样。朦胧
的视线,迷离的春目里,冷月玦含吮着足趾,香舌缠绕着打着转,形似她以口舌
侍奉肉龙的模样。

  倪妙筠几被这从数处袭来的快美给逼疯!每一回欢好都是欲仙欲死,唯独这
一回,她自觉恐怕要过不去了……

  「你们……饶了我……我不成了……」

  楚楚可怜的讨饶之声微弱得几不可闻,女郎已至脱力的边缘。吴征生怕初经
此道的倪妙筠真的昏厥过去,发力冲刺间稍稍放缓,一把抱起柔惜雪放在女郎身
上道:「妙筠快透不过气啦,惜儿渡些给她。」

  柔惜雪窘迫羞涩,但到了此刻顺从之心更甚,也着实心疼师妹,加之旁观良
久,挑逗多时,心中春情泛滥。与师妹胸乳交贴,四团硕乳生生挤成四只奶饼。
自家硬若石子的乳尖陷落一片无边绵软里,倪妙筠大喘着,又被吴征大力抽送着,
胸脯不住地震颤,震得自家乳尖传来酥麻之意荡漾开来。

  女尼心中一软,双眸一合,向着师妹的润口吻了下去。

  女子唇瓣特有的绵软,与男子的截然不同。倪妙筠香唇丰满,触感绝佳,她
气息奄奄之际,陡然一股香甜清气送入口中,助自己呼吸。女郎像迎来了救星,
不及细想樱口一张,就与柔惜雪吻在了一处。

  脑中片刻的清明,转瞬间被幽谷里强劲的冲击打散。倪妙筠只觉自己像个四
处飘荡的游魂,胯间的冲击像一波强似一波的巨浪,冲得自己随波逐流。身上一
副丰满绵软的娇躯像是洪涛中的浮木,唯有死死抱住了才能逃得一命。

  「哼嗯……」一样地娇软,一样的美妙,拥吻在一处的女子更显柔美,何况
是两位绝色。缠绵间香舌轻吐地在唇外勾挑,四片唇瓣再含吮嵌在一处,女儿家
的浅唱低吟喘息声更让绝美的画卷活色生香。

  吴征看得睚眦欲裂,肉棒更传来欲炸的裂痛,再也顾不得许多,闷吼一声,
倾尽全力抽插起来。一轮几近全速的狠抽猛杵,女郎原本微凸出的小花唇几乎全
然外翻,可见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倪妙筠的声息却微弱难闻。不知是今日太过
癫狂已然脱力,还是香唇被吻得紧实,仅能从瑶鼻里哼出奄奄鼻音。

  吴征并未因此而稍觉遗憾,柔惜雪肥美的丰臀,陡峭的背脊尽收眼底。从女
尼的肋部满溢而出的四团奶饼诱人万分,吴征不由伸手去抓这四团嫩肉。入手是
熟悉的柔滑之外,被挤压之后的乳肉更具弹性,美妙无比。更精彩的是,倪妙筠
双臂像平日抱住自己一样,从师姐腋下肋部穿过。时而回环锁紧,时而又五指齐
抓入肉,似乎全未察觉压在身上的不是情郎,而是掌门师姐。

  从侧面看去,两条香舌一条粉嫩,任其温柔若水,也浇不灭另一条红润,像
燃烧火焰的香舌,纠缠在一处的样子几令吴征窒息。小腹间也像有烈火熊熊燃烧,
肉棒深没其间的花径再怎么湿滑也浇不去。

  「可把你美的……」师姐妹互相纠缠,冷月玦便空了下来。冰娃娃从身后缠
上吴征的背脊,小舌钻在耳蜗里打着旋儿呻吟道:「再不让师叔泄出来,她回过
神非和你发脾气不可……」

  吴征打着颤音道:「莫非你以为我还忍得住?」

  「嘻嘻……」冰娃娃吃吃笑着,拉过吴征的手探在自己胯间道:「莫非你以
为我能忍得住?」

  玉胯泥泞,花唇香唇,冰娃娃竟已湿的透了,也不知苦忍了多久。吴征挺直
了身体,二指一并蘸着春水直探兰心幽谷,另一手依样画葫芦,从翘着臀儿的柔
惜雪胯间蜜裂钻入。深深吸了口长气,屏息怒目,剧烈耸起腰杆来。

  三股媚吟齐齐吟唱,婉转低回,莺声燕语不足以争辉。吴征听得血脉贲张,
两手四指浆滑无比,耳蜗的麻痒更是难当。肉龙深没的洞穴齿芽密布,剧烈蠕动
着啃咬每一分麻筋。蠕动间更是越收越紧,像一张含羞带嗔的小嘴狠命啃咬,偏
生肉齿软烂如泥,咬上去除了倍加爽快,全无痛感。

  男儿闷吼连连,仿佛低咆的猛兽,雄腰怒挺,一下下扎扎实实地直达洞底,
又狠命地抽出,一连就是百来抽。终于又是一杆到底,堆积的干柴终于碰着一点
火星,哄地燃起大火!

  「嗯啊……」倪妙筠螓首一仰,松开柔惜雪的香唇纵声娇吟:「来了……来
了……要死了……要死了……」

  女郎一身绷到了极限,贝齿死死咬着唇瓣,柔荑更抓紧柔惜雪的背脊,抓得
一片血红。女尼被作怪的手指钻得丝毫不能动弹,只能伏在师妹肩头,小口小口
地啃吻。

  吴征脑中轰雷一样炸响,腰椎一麻,浓精终于冲破重重玄关,昂扬喷射,一
下子就与梳云妙穴里倾泻的花汁融于一处。与此同时,趴在背后的娇小身躯也是
一震,又一软,垂垂脱力似地缓缓滑落……

  倪妙筠从半晕中醒转过来时,正被搂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一只粗糙大
手将她汗湿的长发拨至耳后。她悠悠睁开妙目,只见吴征万分怜爱,略有歉疚地
凝视着她。

  「嘤咛……」女郎娇羞一嗔,躲在臂弯不敢再抬头。方才虽失神,不是全无
所觉。片刻就忆起不仅羞人的模样终究没能躲过去,被看了个精光,还和师姐好
一顿亲昵。叫这坏人遂了心愿!

  「妙妙辛苦啦……」

  「哼!才不来睬你。」倪妙筠的不依声娇弱非常,娇嗔无比,却长舒了口气。
方才的快美还在脑中回荡不休,回味无穷,久久不能忘怀。她腻在情郎怀中,又
听唧唧啾啾之声响起,实在忍不住偷眼瞧瞄,只见柔惜雪与冷月玦正伏在吴征胯
间,师徒俩一同伸着舌儿舔舐肉龙。

  肉龙半软将硬,棒身上还残留着白浆清露,正是二人交合之后留下的痕迹。
师徒俩以口舌「清理」,冷月玦甘之如饴,吃得分外香甜,柔惜雪乖顺讨好,舔
得异常仔细。

  「给妙妙陪个不是。」吴征搂了搂女郎,责怪道:「都怪惜儿!」

  「啊?人家没有……」柔惜雪委屈万分地辩解间,口舌不停,不仅把白精清
露舔得干干净净,肉龙又有蠢蠢欲动,张牙舞爪之势。

  「还敢顶嘴。开始妙妙分明还撑得住,你一舔妙妙的奶儿,妙妙就失了神!
难道主人说错了?」

  「没……没有……」巧辩之言,小半倒是事实。倪妙筠三处敏感点被占之后
才彻底进退失据,女尼正是「帮凶」:「主人没说错……」

  「嘿嘿,承认了就好,承认了也该罚,重重地罚了给妙妙出气。」吴征腆脸
哄着倪妙筠,女郎哪里敢应,早躲在臂弯里装聋作哑,羞得连呼吸都几已停止。

  「惜儿请主人责罚……」柔惜雪低眉顺眼,脸颊如火烧。这些情趣话虽已说
得熟极而流,激情暂退之时在爱徒面前说起,还是不太适应。但随口而答,又隐
隐觉得心弦大颤,极为刺激。

  女尼俏生生地平躺在吴征身边,心中砰砰直跳。方才情郎的手段已施展过,
直把倪妙筠弄得半晕过去,若是施展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嗯?」吴征玩味笑着摇了摇头,在女尼丰美的臀胯上拍了拍。

  「呼……」柔惜雪大喘了一口气,连耳根子都红了。倪妙筠的姿势已足够羞
人,自己更要被变本加厉。两人相处已久,女尼早已知情知趣,忸怩了片刻,还
是乖顺地翻身,双腿一屈跪起,将臀儿高高撅好。

  「妙妙歇一歇,为夫给你出气!」

  「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你!」倪妙筠气鼓鼓地,这坏人今日变着法儿折腾人,
分明是要同门都用羞人的姿势被他一一摆弄。这一下竟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颇想吴征丢个丑。但想归想,害臊的女郎哪敢在此事发出半点声响?恨不得使出
隐匿功夫从此在世间消失,谁也找不着她,再也不能笑话她……

  纤美的腰肢,丰翘的肥臀,腴润的腿股,女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柔,无一处
不叫人怜惜。茂盛的芳草地被花汁打湿之后渐干,一缕缕地纠结黏在一处,散发
着诱人的情欲滋味,与她撩人的姿势合为一体。

  吴征膝跪在后,探出昂扬又起的棒儿抵着嫩脂磨了磨,怪声道:「啧,姿势
不对,不能全然契合!」

  柔惜雪正娇羞无比,颜面伏在床间不敢抬头,闻言也觉奇怪。

  两人之间欢好,以跪姿被情郎从后侵入身体的次数的确不算多。吴征更爱女
尼骑在自己身上,由她自行扭动腰肢翻搅花肉,情到浓时欲难填,女尼半蹲立定
自行起落。尽得柔惜雪的美妙身子之外,还畅享她的服侍之乐。

  但这大半月朝夕相处,什么姿势也没落下,撅臀迎合也没少做,本该熟极而
流。吴征却忽然嫌弃姿势不对,定然又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果然吴征续道:「惜儿不会,玦儿快去教教她。」

  柔惜雪鼻尖急促哼了一声,果然是没安好心!刚刚享用了姐妹花,这一回又
要师徒联袂才遂他心愿。

  女尼乖乖趴伏,不敢反抗,冷月玦却是眯着眼朝吴征一瞪,露出一口小尖牙
虚空咬了一口略为出气。冰娃娃对刺激之事抵抗不能,一想起与柔惜雪的师徒关
系也是心中直跳,一边朝吴征发着狠,一边从二人胯下钻了过去。

  二女的肌肤皆如游鱼之滑,冷月玦一蹬腿,毫不费力地钻在师尊身下,将她
举了起来。四目相对,鼻息相闻,肌肤相贴,眼色迷离。

  吴征哈着粗气,大眼贼溜溜地一顿打量,扣着柔惜雪腰肢的大手将她向后拉
了寸许。四颗勃胀的乳尖互相剐蹭着乳肉一碰,先是各自两面而倒,再尖对尖地
一顶,齐齐被反压向各自的乳肉里。冰娃娃生得娇小,以她的身量而论,一对秀
乳已算得甚大。但师尊这一对儿豪乳便不是她能比得上的,两人贴在一处,豪乳
几将她的奶儿裹了起来。

  「玦儿……」柔惜雪羞不可抑,师徒俩鼻尖相抵,唇瓣间只有一丝缝隙,这
般姿势又让她逃无可逃,连把颜面埋进床面都不可得。且这一回连入定装作旁若
无人都不能,她心乱如麻,只得低低唤一声爱徒。

  「啪啪……」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击着臀儿,主人的魔音嘿嘿道:「玦儿入门
可比你早,在家里要叫姐姐……」

  「呸……胡说八道……师尊别理他……这人越顺着他就越嚣张!」冷月玦的
性子几乎不知害臊,却被此言切中羞处,脸儿也红了。师徒相对总有几分不自在
的别扭,两人尽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妄图分神化解些尴尬。

  「没……没有……冷姐姐……」

  女尼的乖巧让吴征心中大乐,一时间胸臆大畅,心中块垒正缓缓散去。柔惜
雪再乖巧,也不至于到言听计从,今日的百依百顺,正有助吴征调整心境之意。

  「好玦儿,好好指点你的柔妹妹。」

  「嗯哼……」柔惜雪轻吟出声,香甜的鼻息喷洒在爱徒面上。秀眉微蹙,咬
唇间仿佛含着什么极酸之物一样难受。她娇躯前后挪动,显然吴征正在她胯间使
坏,逼得她闪躲想逃。可纤腰被吴征牢牢扣住,刚刚逃开些许便被抓了回来。

  玉珠互揉,乳肉摩挲,又有一滴滴的冰凉花汁滴在胯间,动了情的师尊正散
发着情欲的液体与味道。冷月玦的娇躯渐渐升温,她双腿一分缠上师尊的腰肢,
小腿肚子一发力将女尼的纤腰向下一按。

  张若玉弓的双腿未变,撅起的臀儿也没动作,只这一下腰,臀儿好似撅得更
高,更翘。两片丰美的臀瓣奇异地裂了开来,将神秘的臀沟,酥润的幽谷全都露
了出来。

  「要这样,臀儿才能翘得更高。吴郎插进来每一下都能插到最深,也更能吃
得住力。」冰娃娃魔怔了一般助柔惜雪摆出了个完美的姿势,还言传身教,说完
不由咬了咬唇瓣。隔着厚厚的乳肉,两颗心擂鼓般砰砰直响全然不能阻拦。

  「嗯……嗯……」柔惜雪呼吸渐急,牙关也轻轻打着颤。那话语震慑神魂,
又是浪荡,又有股别样的温馨旖旎,光想想都骨酥力麻。吴征还在她身后使着坏,
借着臀瓣舒张,将肉棒嵌在臀沟里轻轻抽送。臀沟异常敏感,被棒儿一磨麻痒非
常,后庭小菊更是感觉奇异,只能不住地收缩,来抵挡那股难当的热力。

  「他又欺负你了?」

  「没有……吴郎待我很好……」

  「他能不欺负你?哼,以后……以后妹……妹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一
声妹妹出口,冷月玦心儿都像化了一样。小腹间翻腾着股股热力,逼得小巧的鼻
翼翕合。冰娃娃心中激荡,暗想师尊悲苦半生,终有心仪郎君爱她怜她,腹有万
语,无一言可发。师尊柔和甜美的容颜近在眼前,那星目半垂,婉转承受,我见
犹怜。冰娃娃下颌一扬,满腔心事化作深深一吻。

  柔惜雪美眸猛涨,瞳孔一缩。这一吻不比先前一同服侍吴征,有心无心之间
的亲吻。这一吻含情带欲,吻得又深又重。女尼心中慌乱,她本以为女子之间的
亲吻俱因郎君有此喜好,迎合而来。可爱徒这一吻,明显是动了情。只是这份情
愫极为复杂,绝不是单纯的爱欲,与吴征拥吻时并无这般感受。

  冰娃娃星眸闭合,吻得情深意重,却无恣意品尝与轻薄之意。她螓首缓缓地
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地转动,含着师尊的香唇吸吮,也一样香舌轻吐,缠着师
尊的幼嫩丁香。可她每一个动作都极慢,极温柔。

  柔惜雪看着爱徒眼角缓缓沁出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心中忽明。这一吻
非只欲念与迎合吴征的喜好,更有爱徒怜惜自己,更为自己欢喜之意。满腔话语
无从诉说,唯一吻可表。

  一般师徒之间,怜惜之时,师傅也会亲吻徒儿的额头,感恩之际,徒儿也会
亲吻师傅的面颊,欣喜之间,互为拥抱也是常事。冷月玦幼年也不知被柔惜雪亲
过了多少回,抱过了多少次。今日心中的感念远胜从前,这一吻也远比从前更加
炽烈。

  柔惜雪体会到爱徒的情意,凝聚的瞳孔渐渐舒缓,眼波也泛起温柔。她小心
地吸了吸唇,回应爱徒的心思。水红的丁香也与爱徒的勾在一起,甘津相拌分外
香甜。女尼珠泪也起,滴落在爱徒长长的浓睫上,与她的泪珠一同滚落。

  「唔……」拥吻情动间,柔惜雪忽而香唇一闭,将冷月玦的丁香一夹。

  冰娃娃微微吃痛,从恩义之情中醒来,眼见柔惜雪秀眉蹙起十分难过,她轻
吻师尊的唇瓣道:「他……进去了?」

  「嗯,忽然就……进来了……」

  「可深么?」

  「好深……有些挨不住……啊……」柔惜雪尖叫一声,那是吴征悍然拔出肉
棒,搅得花肉痉挛,欲仙欲死:「唔……」

  这一声长叹,让冷月玦夹着纤腰的双腿一紧,将柔惜雪的腰肢死死压在自己
小腹上,臀儿又撅得高了些:「又刺进来了?他就是这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弄的人难熬得很。」

  「是……总是……总是这样折腾人。他待……待冷姐姐……也是这样坏么?」

  「待谁都这样使坏……不过……柔妹妹……他有没有要了……你的后面?」
唇舌纠缠间,冷月玦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地窃笑着问道。

  「啊?啊哟……好酸……」吴征猛然顶耸了十来回,让柔惜雪气喘吁吁。好
在肉棒再度温柔进出,让她舒了口气,心惊肉跳答道:「没……没有……那里也
行么……」

  「哈?这坏人居然忍得住?」冷月玦十分意外,又瞄了眼倪妙筠。吴府里就
属这俩人最是害羞,吴征倒是疼爱她们得紧,没有半哄半骗地要了她们后庭:「
他颇喜此道,不知道为什么放过了妹妹,嘻嘻,不急,总之,依姐姐看终是逃不
掉……」

  「不成……这……」刚有瑟缩之意,身后的情郎立时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
抽插。肉棒从洞口处挺进,在一片泥泞中劈波斩浪,开拓出一条肉柱形的甬道直
达穴心,龟菇撞上花心,发出沉闷的噗声。胸臆郁气横生,沉闷得难受无比,肉
棒便极快地抽离出去。龟菇刨刮着花肉,剧烈摩擦让肉棒更热,花肉更媚,且狠
得全然不顾花肉的难舍难分,直接抽出洞口离体而去。花肉纠缠着龟菇,被生生
拔走时洞口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简直能让人羞得无地自容。

  吴征惩戒一样大力抽送,女尼嘤嘤咛咛,娇吟不断,不多时浑身发颤腰肢猛
抖,娇嫩的臀儿更是荡个不停漏出一大注花浆来,吴征方才作罢,轻抽缓送,抚
慰着好生受了顿蹂躏的花肉。那棒儿在花径内跳动不已,似乎十分得意:这乖尼
子有了个姐姐做帮手,胆子就大了起来,居然敢说「不成」!必须惩治一番。

  「那他待妹妹算好的啦。府里的姐妹,哪回不是前后都被他采了才肯罢休。
啊……倪妹妹也还没……」冷月玦揶揄一笑,好容易躲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倪妙筠
心里咯噔一跳,花容失色……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唔……」肉棒还是温柔得很,一点都不鲁莽,
只是插至末柄之后,以幽谷洞口作为轴心大幅度地转动,翻搅着每一寸媚肉。柔
惜雪骑在吴征身上时,也最喜欢这样画着圈,温馨中又有激情四溢,吴征依样画
葫芦,让她难以抵挡快美。

  「腿根子用力,臀儿莫塌下来了……」女尼脱力,冷月玦察觉她腰肢松动有
平缓之势,立时提醒道:「若不挺好了,一会儿难以满足才是难受……」

  「嗯……」冷月玦「指导」的姿势虽羞人,倒着实美妙。吴征抽送时全无阻
碍,花径却缩得奇窄,肉棒穿梭起来快意像浪潮一样一波又是一波。且臀儿翘得
够高,肉棒不需调整姿势回回到底,胀满的滋味满足无比。丰臀再被他的胯骨撞
得啪啪脆响,连臀肉都觉麻酥酥的,正是情欲交融,万般美妙。柔惜雪勉力收腰
挺臀,大腿根子绷得紧紧的,承受着爱郎在身后的搅动。

  「就是这样……」这番奇异的「教导」,师徒间掉了个个儿,感觉颇为奇异。
冷月玦咽喉滚了滚,不由有些难耐。奶儿相挤不是没有过,但与师尊的压在一处
滋味分外不同。两人不住拥吻,柔惜雪的媚吟声格外催情,冰娃娃面色酡红如饮
醇酒,胯间两片花瓣不自觉地收缩,十分饥渴。

  吴征频频搅动,翻得花径里粘腻的咕唧声大响,师徒俩又是甜蜜蜜地吻在一
处。这一回吻得更加深情,且各自欲念都起,花颜迷人,吻起来的滋味又有不同。
香唾缠绵,吸吮之声的诱人不逊幽谷的花汁声响,两头响起,各擅胜场。

  「呜呜……好深……」柔惜雪又如泣如诉。二女窃窃私语,没半点淫词浪语,
却远比粗俗之言更加催情。吴征又哪里忍得住?兴之所至,又在玉骨蜜穴里大力
抽送。

  透骨酥麻,柔惜雪脱力一软,娇躯几乎全瘫在爱徒身上。娇躯被撞得一推一
送,奶儿互相揉在一起。峰顶的嫰珠一会儿陷入乳肉里,舒畅温软,一会儿又与
另一对坚挺互抵,麻酥酥的电流在身上乱窜。力道如此之大的抽插,若没有身下
的爱徒,两团奶儿必然波涛一样的乱晃。犹记得有一回吴征抽插得狠了,这对豪
乳互相撞击,直拍得奶儿生疼。

  吴征今日的确凶悍,一轮抽送下来,柔惜雪气息奄奄,花径里汁液满注,好
生泄了一回。吴征将肉棒一抽,登时带出一大片花浆,淅沥沥地洒在冷月玦胯间。

  冷月玦娇躯燥热,冰凉的花汁洒下非但没有丁点降温之用,反激的花肉一阵
收缩,更加难耐。幸好吴征灼热的肉棒适时贴了上来,小半只嵌在肉缝里,熨帖
妥当,十分受用。

  冰娃娃长哼一声,她还能忍耐,毕竟吴征尚未与柔惜雪阴阳双修,也知要等
到吴征二度射出阳精之后,才轮到自己彻底释放一回。这熨烫着实缓了一缓心中
的焦渴,竟让她晕乎乎地沉迷起来。

  肉棒并不安分,不一时就便半嵌在蜜缝里前后挺耸。冰娃娃哼声渐起,带着
些满足的笑声与麻痒不依声。乍听得瘫软的柔惜雪也发出奇怪的哼声,一时明悟。
原来吴征压低了女尼的臀儿,两只花穴一上一下,各含着半根肉棒嵌夹着厮磨。

  「好懂得享受!」冰娃娃娇憨地嬉笑,胯间越发麻痒,幽谷里更是空虚难过。
她玉腿一抬点在吴征胸膛上,权作反击。

  「有福岂能不享?」吴征忽然抽出肉棒,弓腰猛挺。龟菇破开嫩脂,生生挤
入一只紧窄肉圈,一路长驱直入撞开一扇肉感的小门,挤入一片幽兰密室里!

  「啊……你……这样硬来……」冷月玦骤然遭袭,蜜穴里的酸胀让汗毛倒竖,
腰肢猛地一挺,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没有啊,玦儿都湿成这样了,哪有硬来?」

  「你……也不说一声……怎地忽然就来了……柔妹妹那里还没……」

  话音未完,就被吴征一顿抽插生生堵了回去:「不急不急,惜儿还要挨罚,
玦儿也一样少不得。」蜜穴幽深,兰心软嫩,三女的滋味各有妙处。吴征一挺一
挺,每一下深入都让兰心花肉剧颤,仿佛一条灵巧的小舌迅速点扫着龟菇。

  吴征大爱这只兰心妙穴,那只兰心嫩肉异常绵软,颤起来舔吻龟菇的美妙滋
味透体酸麻。唯有用肉棒将花径彻底塞紧压实了,才能让兰心无处腾挪。粗壮的
阳物撑开崎岖花径的每一个角落,膨勃的龟菇就是制服兰心的「定心丸」。

  一室皆春,饥渴许久的冰娃娃热情逼人,带着幽兰异香的花蜜刚被龟菇挂出
体外,另一波又瞬间填满了花径。清冽的花汁被激烈地搅拌厮磨,不一时便化作
白浆。穿梭的肉棒越来越硬,越来越大,被蹂躏的花肉却越来越软,越来越窄。

  冰娃娃紧咬牙关,连续的强力顶送一回回将她送上云端。她死死搂住柔惜雪,
抬起的玉腿也脱力落下,紧缠女尼的纤腰。猛贯入体的力道从幽谷里直透胸臆,
又海啸般朝四肢百骸肆虐而出,一波又一波地将她淹没。她勉力支撑,却觉肉棒
猛地大了一圈!更妙的是,死死抵着兰心的龟菇忽然震抖,与剧颤的兰心齐齐呼
应,触感之强宛如火上浇油!

  「要来了……泄了……啊……顶死人家了……」冷月玦酥然娇呼,一身颤抖
着迎接绝顶巅峰的一刻。龟菇剧烈抖动着碾磨花心,让她仿佛坠落深渊,总也坠
不到底。

  冰娃娃几乎背过气去,一张熟悉的香口及时又渡来香甜的呼吸。冷月玦顺势
含住,发自本能地大力吸吮起来。冰娃娃吸力之强,至此才彻底展露出来。柔惜
雪只觉「啵儿」一声,香舌不受控制地被卷了去。爱徒贪婪的含吮,勾挑,舔吸,
仿佛在服侍情郎的肉棒一样热情。

  「玦儿……咬得好紧……」吴征闷吼一声,终于也坚持不住,龟菇一阵大抖,
棒身一鼓一鼓地胀起,喷薄的阳精爆洒在兰心上。

  冷月玦娇啼一声,腰肢猛然弓起,埋首在师尊的胸怀里,双手乱抓,小嘴更
是不管不顾,在堆雪塌落般的豪乳上啃吻。那小嘴一吸便是吸入一团嫩肉,待她
瘫倒在床时,柔惜雪的豪乳上已遍布吻痕……

  吴征也射得一身酸软,趴在柔惜雪背脊上稍歇片刻。女尼被夹在中间,一双
玉臂前环后回,忽觉这样的联袂之戏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堪。府中女子人人品貌俱
佳,像冷月玦更是熟识得不能再熟。既然情郎喜欢,又不会让人生起半分反感,
陪陪他有何不可?

  一念至此,心中哑然失笑。妙筠是天性如此,害臊如影相随。自己早就过了
扭扭捏捏的年纪,身为一派掌门历来做事都显大气,这点阵仗说起来真的算不上
什么。是了,本来该当也好好的,就是被妙筠的惊慌失措给弄得方寸大乱,就是
她!

  暗自将责任全部推托给师妹,借此抛除杂念想了个明白透彻,再抬眼时正对
上吴征目光灼灼。

  今日的欢好是纵情之举,但其中也不乏讲究。吴征若是不管不顾地纵情,师
徒俩一同口舌侍奉时就不会刻意忍耐。先要了倪妙筠,次又是冷月玦,把柔惜雪
放在最后,也是眼前她的玉骨之躯对自己最有好处。——和她双修的时日最短,
玉骨之躯还最是「新鲜」。

  这一轮过后,吴征就要坐定用功,吸收消化积蓄的内力,去芜存菁,多次反
复才能蓄满。由此真气鼓荡全身,一举冲破玄关。柔惜雪的千依百顺用在此刻也
最为合适——吴征虽年轻,已饱经风雨多历沧桑,心中不免有怨气怒火,女尼的
无限温柔正是化解良方。

  柔惜雪朝吴征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垂眉顺目轻声道:「惜儿得冷姐姐指点,
学了些新东西,请……请主人刺……刺教……」

  女尼伏低了上身,背脊平顺地趴在床面,至纤腰之下奇峰突起,臀儿拱得像
一座陡峭的山峰,正是冷月玦教她摆弄的姿势。且身下没了冷月玦,这一拱臀儿
翘得更高,更凸。吴征坐在她身后,只见臀瓣间肥美的花瓣微微贲起,艳丽的花
肉从蜜缝间裂现,鲜艳欲滴,清冽已滴。男儿的欲焰就像火星上泼了瓢热油,腾
地熊熊燃烧。

  一个刺字简直妙想天开,由清修女尼说出此话,又浪到了极点。肥美的花唇,
娇嫩的花肉,正待情郎寻幽探密。

  在场四人,也唯有她登临武学绝顶之境,不知不觉间,夜戏春闺的主导权就
被女尼拿到了手里。那千依百顺之态,摇尾乞怜之色,仿佛无形细丝牵引着吴征,
让他直勾勾着双目跪到身后。肉棒悬空跳动,像怒发冲冠的恶龙,独目怒瞪蜜裂
里细小难见的缝隙,龙头跃跃欲试要一刺而入,直探洞底。

  别样的修行方式,吴征心知柔惜雪用别样的教导方式指引自己攀登险峰,遂
摈弃脑中纷繁的念头,拍拍丰臀道:「刺得再重也不许躲……」

  「那一回之后,惜儿再也不敢躲了……也没再躲过……」柔惜雪扭颈回头,
目视吴征,香唇艳若涂丹,几乎滴出水来。

  「说得甚好,看看做得如何。」吴征咧嘴一笑。在府中他还从来没有真正胡
作非为过,体惜女伴也是他的天性。今日柔惜雪明显是要他彻底随心所欲,胡作
非为一回。女尼逆来顺受之能比吴府里任何一人都要高,吴征并不担心,倒是怕
她的身子骨未必支持得住。

  「惜儿的命都是主人的,一定做得到。」柔惜雪双膝叉若玉扇牢牢钉在床面,
香肩与屈起的肘尖一同支好,让上身稳稳趴伏不动支撑着身体。一代宗师虽功力
尽失,摆出的姿势仍有渊渟岳峙的稳固。唯独蛇腰扭拧,抖着高撅的丰翘臀儿朝
吴征画着难耐的圈圈。

  一言一语间已将心意说定,吴征看着扭摆的蛇腰与摇尾的臀儿,所谓婉转求
欢不正是如此?目光一聚,窥准了良机一挺腰,肉棒噗地一声闷响,准确地刺开
穴口!紧密的花肉被钻行的龟菇一往无前地挤开,拓宽,寸寸布防,又寸寸失守。
肉棒马踏连营一往无前,直撞在一片软肉上。

  节节败退的花肉转瞬卷土重来,从四面八方涌至将肉棒死死钳住,密密麻麻
地啃咬,仿佛要把入侵者彻底消磨在穴儿里。

  吴征强忍着无边肉海滚滚而来的爽快,想抽出时才发现花径咬合实在太紧,
竟然艰涩难行。他啪地一掌打在丰臀上,这一掌力道不轻,白嫩的臀肤上立时现
出红色的掌印。

  柔惜雪骤然吃痛,娇啼一声,臀儿一缩,花径一松,吴征借机轻舒雄腰将肉
棒拔了出来。几无停顿,又是一记猛刺到底。

  「主人……惜儿学得……好不好……」

  「才刚开始就要得意?」啪地一声,吴征又是一掌拍在丰臀上。从未有这样
肆无忌惮地拍打臀儿,今日放肆打起来,心中格外爽快。他用力不轻,也算不上
太重,以柔惜雪的性子与忍耐力毫无问题。那一掌打得臀肉像湖面微澜款送,比
被撞击压扁之后再放开的臀浪还要销魂。

  「没有得意……惜儿只是怕做得不对……早些知道,也好早些改好……求主
人多多刺教……」柔惜雪四肢拄定,竟让娇躯犹如泰山之稳,在吴征频频大力冲
击之下,臀儿几乎屹立不动,将每一轮抽送的力道生生吃了下来。不愧是世间顶
尖儿聪明厉害的女子,一下子就领悟冷月玦所授插得深,吃得住力的真谛。

  「偏不多教,惜儿自行体悟。」女尼的姿势大有讲究,牢牢定住了身体之后。
重插的力道深入花径,弹性绝佳的花肉又传回反震之力,滋味美妙无比。吴征爱
不释手地拍打着臀肉,难以止歇地抽送肉龙,邪邪笑道:「这时候,惜儿该求主
人干什么?」

  「求……求主人把惜儿奸弄得尿将出来……再把惜儿射得满满的……」柔惜
雪强撑着一口气娇吟道。本是两人间的私房话,「大庭广众」间被吴征问了出来,
着实让人娇羞。吴征冲撞的力度一阵比一阵强,深入浅出,花径已是酸麻无比。
快意奔腾向四肢百骸,将渊渟岳峙之势冲得根基不稳。浪荡话儿出口,更是让自
家先软了一半,眼看摇摇欲坠。

  「今日……再教你一个好……」吴征闷声道,仿佛胸膛堵着块大石,又似是
心无旁骛地抽插,连喘息都顾不过来。他朝歇了一会的冷月玦与偷偷观看的倪妙
筠招了招手。

  冷月玦俏皮一笑挨在吴征身边,倪妙筠颇见犹豫,但见掌门师姐着实捱不了
太久,只得红着脸低头爬了过来。

  吴征刮了刮冷月玦的瑶鼻道:「小馋猫,想吃就赶紧吃个饱。」

  「嘻嘻,正要尝一尝!」

  倪妙筠隐约觉得不妙,已被吴征一把搂住,她忸怩了几下,低声道:「莫要
太狠心,师姐快受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既心疼她,怎地又不帮忙?」

  倪妙筠俏面绯红,想「救」柔惜雪,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吴征快些射出来,叫
他左右为难。恍惚间吴征张怀一抱将她搂住,凑上樱唇一阵亲吻。女郎刚稍稍安
心,若仅是如此,勉强还能受得住。

  转瞬间娇躯一轻又被吴征凌空抱起,摆在身前一放,竟将她放在柔惜雪身上。
二女臀瓣交贴,绵软的臀肉几乎融在了一起。女郎吃惊喘息之间,吴征肉棒冲入
柔惜雪的凤宫,女尼臀儿自然而然地绷紧微抬,二女臀瓣互相挤压,又传来一股
丰弹的相斥之力。

  吴征紧紧吸着倪妙筠的香舌,雄腰挺耸快到了极致,胯骨相撞的啪啪之声不
绝于耳。柔惜雪泄了一注又一注,残存的神识情知爱郎也到了关键之时。她紧咬
牙关,强撑酸软的娇躯承受着,等待激情迸发的一刻。

  女尼虽不堪征伐,心中一样期待被喷发时的热滚浇淋快美。粘稠湿滑的花径
再一次被肉龙塞满,花肉的律动已到了抽搐的境地。她纵声一呼,又戛然而止!

  阳精的浇灌久候未至,被巨物分开的穴口却传来一阵奇异的冰凉。肉棒之外,
另一条冰凉湿滑的软嫩之物正点在两人交合之处。滚烫的肉棒,冰凉的软滑,仿
佛万蚁噬身一样难熬……

  冷月玦钻在两人身下,只见师尊的穴口饱受蹂躏之后已彻底张开,自蕊珠肉
蒂起裂出一片粉肉来。次次深入的棒儿不见龟菇,只见青筋缠绕的棒身。冰娃娃
照着二人结合处一舔,只觉花汁香气袭人,甜美可口。嫣红充血的花肉比凉糕还
要软糯,比吴征亲手烹调的皮冻还要爽滑,比最好的冰粉还要弹口。

  嫩舌的舔舐比之肉棒抽插的粗暴温柔无端,仿佛一股带着温热的无形之力,
让紧绷的花肉酥透美绝。抵抗肉棒都已无力的幽谷在转眼间就丢盔弃甲,一溃千
里……

  心花怒放,饱蕴的汁液以倾泻之态从花径里滚落出来。柔惜雪大声的娇吟,
摇摇晃晃再也支持不住,金山倾倒,玉柱崩塌,颤抖着就要摔倒。可情郎并没打
算让她稍歇片刻,大手扳住纤腰助她保持身形,依旧是狂猛地左冲右突。连爱徒
也没就此罢手,打铁趁热,贪嘴的冰娃娃火辣辣地吸吮,大口大口地将泄出的花
汁与酥嫩花肉一同吸进嘴里。

  快意几已没顶,柔惜雪似被层叠的浪潮连连抛向高空。高潮一波更甚一波,
旧的还未断,新的又来,柔惜雪泣不成声:「惜儿真的……受不住了……冷姐姐
别……别再舔了……主人奸得惜儿好快活……呜……惜儿又要……又要泄出来…
…」

  她软绵绵地娇喘着,忽感花径里的肉龙粗了一围,愈发火烫。柔惜雪一僵,
情知爱郎也达关键之时,她赶忙运起浑身气力,勉强支撑着娇躯顺着吴征抽送的
节奏,前后摇摆起娇躯来。所幸那条要人命的灵蛇一转就消失无踪不再使坏,否
则决然无法抵受。

  倪妙筠轻轻地坐在师姐身上,猛觉吴征呼吸大急,整根嫩舌都几乎被他吸了
去重吮。臀下的柔惜雪也第一回主动拧身,她美眸圆睁,用力地将舌儿吐得长长
的,双臂回环抱紧了吴征,将一双奶儿在情郎胸前画着圆。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又是羞涩,又想情郎酣畅淋漓一回,还担心师姐未必捱得住……她心乱如麻方寸
尽失,只想着要吴征快些射出来……

  大逞口舌之欲的冷月玦与师尊同一时刻察觉异状,灵舌在结合处一转,又一
挑移向春丸打着旋儿,樱唇一张一吸含入一颗,轻轻叼着,重重吸吮!

  男子的命门之地,原经不得太重的折腾拉扯。可四人在这一刻竟有绝佳的默
契,柔惜雪挺腰款摆,迎送肉龙,让吴征只需极小幅度的抽插,便能深入浅出。
怀抱里又是倪妙筠动人的娇躯,胸前是她触感绝佳的高耸笋乳。吴征若暴怒的猛
兽般低吼,全身上下猛然抽紧!

  铁箍样的手臂几乎将倪妙筠环得难以呼吸;大口而短促的呼吸带着焦急的节
奏大力吸吮着香舌;急陷急挺的胸膛毫不怜惜地蹂躏挤压着笋乳;垂落的春丸一
缩,腿根一紧,棒身急速猛颤起来。

  大股的阳精穿过棒身,将肉棒涨得一鼓一鼓地律动,灼热的阳精以喷发之势
浇淋在花径里。

  柔惜雪紧紧牙关,幽谷也像只小嘴一样紧紧咬合,温润如玉的花肉逼仄到了
极点,仿佛要把每一滴汁液都挤将出来——不管是深入体内的肉棒,还是花径里
的含露媚肉:「主人……惜儿……惜儿又被奸弄得尿将出来了……

TOP

  第四章、守望相助。石破天惊

  普通的雕饰,普通的款式,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纹路清晰的木质,用上好的
棕漆细细刷过,质地显得古朴典雅,也毫不遮挡线条清晰的木纹,十足展露出富
贵之气来。这样的木料用在房门和窗棱上极显格调,若是熟悉世间豪族,一定知
道祝家主人最是喜欢这样的风格。

  小院周边全被清空,如临大敌,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即使堂屋发出再
大的声响,外人也休想听见半点。院子草木葱茏,已不见人影多日。堂屋里的陈
设更是清净如洗,似乎从未被人动过。唯独那张结实宽大的楠木牙床上,床帏遮
掩着昏暗的灯火,更有一派氤氲之气,颇见几分神秘。

  吴征双膝盘坐,闭目捏着法诀,头顶云蒸霞蔚。赤裸的肌肤一时红,一时白,
更有大颗大颗的汗水不停沁出。他运功良久,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后又转缓和,
白气渐收,缓缓睁开眼来。

  垫在身下的方巾被柔惜雪取走,吴征接过冷月玦递来的干净方巾聊为擦拭,
以免一身酸汗,有些迷茫地挠着头道:「奇怪,怎地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闭关一月,无论是内力还是心境都已十足十地完备。可到了那一处玄关总是
咫尺天涯,功力始终无法融会贯通全身。他修行以来一马平川,寻常人难以突破
的关口郁结,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晋升绝顶
的这轮闭关之难还是远超他的想象。已记不清有多少回信心满满,又在愕然间发
现自己办不到。

  从错愕,焦躁,不信,再到莫名其妙,吴征也多少有些气馁。现下每回失败
后看着平静如常,不骄不躁,其实也有些麻木之因。三两天一个循环,别说吴征
郁闷,连一直觉得有幸亲眼见证观摩高手破关的倪妙筠与冷月玦都有些急了。

  「主人莫着急,不成的话就是有哪里不对。惜儿当年比起主人可差得太多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都是祝夫人那样的天眷奇才……」

  祝雅瞳自窥绝顶之门,筹备齐整后一鼓而破,放眼世间难寻第二人。吴征作
为祝雅瞳之子,珠玉在前,眼高于顶习惯了,柔惜雪拿祝雅瞳做例子来劝解入理
切情。就是说到祝雅瞳时心中发窘,她和倪妙筠一样,成了吴府的人,难免要面
对与祝雅瞳之间同门与媳妇儿这一巨大难题……

  「比你强?不会吧?」吴征意外道。

  他选择让柔惜雪陪同自己当然也有原因在。祝雅瞳一蹴而就,吴征并不觉得
自己能做到,若遇见瓶颈祝雅瞳就未必有经验。陆菲嫣的挫折艰难则全是前期受
累于身体痼疾,待解决之后凭借深厚的感悟与积累,一飞冲天。

  唯独柔惜雪,修行之坎坷难以想象,旁人遇见的问题,她都经历了,旁人未
有的麻烦,她一样经历了。她天赋未必及得上祝雅瞳与陆菲嫣,但心智之坚则绝
不在两人之下,否则不会有后来的成就。——就像指导陷阵营武功一样,到了自
己身上,迈出关键一步吴征同样选择了柔惜雪。

  「惜儿不如主人聪明,也不如主人豁达,似主人眼下的困难惜儿遇到时每一
回都险些走火入魔。总有数十回之后才豁然开朗,再不为心魔所困,反复尝试,
逐解难题,足有百余回才得功成。」

  亲近之人里,唯独她是一路走得艰难,破关也破得艰难。女尼说得云淡风轻,
还甜甜地笑,往事如过眼云烟,听者却有股阴云压抑在心,弥久不散。或许她的
坚强与虔诚真的感动了佛祖,才能每每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伽蓝护体,逢凶化吉,
保全一条性命至今。

  吴征展臂将柔惜雪抱了起来放在盘起的膝间,耳鬓厮磨好生亲昵了一番,才
沉吟道:「依惜儿看,我是哪里不对头?」

  方圆半里内无人,吃穿用度每日都有专人送到小院门口,沐浴等事都由四人
抽空自己动手。大半的时光四人都在床帏上,床品脏了就丢,隔日都有全新的再
送来。每日既欢好,也修行,适逢炎夏,连穿戴都不必整齐,四人都是随意地披
搭一件权作遮羞而已。

  柔惜雪披着月白锦衣,腰间随意系了根丝带,宽松敞开的前襟里露出大半只
雪嫩滚圆的豪乳。上好的锦绣更似为肌肤的光洁柔滑锦上添花,热烫丰熟的娇躯
往怀里一抱,又舒服又香甜,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若论内力积蓄,足足是够了。往返几回不能成功,一定是心境有什么地方
不畅通。」柔惜雪扭了扭身不敢太过亲昵,正事当前唯恐误了大事。吴征这一次
冲关的过程她了然于胸,往往吴征还未提,她已看在眼里,甚至连解决之道都已
拟好,无时无刻殚精竭虑为他排忧解难。比起吴征的艰难,她也没轻松多少。

  「不会吧?」吴征愣神片刻,自言自语道:「我的心境会有哪里出了问题?」

  「主人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那就多了。」吴征闻言一怔,疑惑着道:「把宁家斩草除根,为昆仑继往
开来,结束战事还我中原百姓一方安居乐业之土,把你们都明媒正娶回家做我的
乖乖娘子,还有盼儿,她跟我青梅竹马,现下她快成年啦,怎么的我也要把她娶
回家,除了我,她嫁给谁我都不放心……」

  大大小小的心愿,多了去了,要是连点心愿和挂念都不能有才算心境没问题,
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柔惜雪脸一红,越说越没个正经事。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心怀
天下者一样有自己的儿女私心。她奇道:「这些事主人很心急么?」

  「不急,都不着急。」吴征摇了摇头,仍是出神道:「这些事反正我一件都
不会忘,但要说时时刻刻心心念念,那也没有,很多时候三两天我都想不起来。
都是急不来的事情,目标定下了按部就班即可。」

  「那就不是这些!」四人一同松了口气。如果这些心愿成了桎梏,吴征的修
行之路就遇上了天大的麻烦。柔惜雪展颜一笑道:「主人有什么近的心愿未了?」

  「心愿时时刻刻都有,和远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吴征越发想不明白,道
:「难道有心愿都不成?照这么说,方才说的那些也不能有了。」

  「不同,大有不同。」柔惜雪正色道:「主人所思所想,在运功冲关时通通
都是杂念!无分远近,无分好坏!但又截然不同。」

  女尼说法新鲜,吴征来了精神道,只听她续道:「人生于世,都有顺遂与坎
坷。人与鸟畜鱼虫的不同,就在人会苟且,会见机行事。依惜儿的经验,叫习惯
……习惯有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会让你麻木不仁,有时又是好事,能让你暂离
悲苦,保全一条性命。」

  「有道理。」吴征连连点头,似有明悟。

  「一旦有了心愿,特别是大心愿就难以忘怀,就算没有刻意想起,其实这些
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心头萦绕,逃不开也散不去。所不同者,长久的心愿慢慢就成
了习惯,以主人的心境,就算冲关时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也不受影响,惜儿觉得,
这也是一种麻木。」柔惜雪精通佛学,融武学修行于佛理之中,独辟蹊径,越说
越有豁然开朗之势:「但新近的心愿就不同了。主人尚未麻木,在此时就算得上
是一种执念。它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下,主人在关键时刻杂念丛生,自然屡屡功亏
一篑。」

  吴征恍然大悟!他现下面临的境地与柔惜雪当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都是满
腹心事,进退彷徨,且华山一条路,绝无回头的余地。柔惜雪历尽艰辛终得大道,
比吴征难得多,她的种种感悟,对吴征而言就是指路明灯!

  在脑海中将近一年来历经种种过了一遍,吴征忽而露出古怪神色来。

  「主人(你)想到了?」三女一同开口。吴征若有所悟,说不定这一回就是
冲关的关键。

  「不知道对不对。」吴征嘿嘿笑道:「我想来想去,也没甚么旁的事情,唯
独就一件事,也就在近日才特别渴望。」

  「那就对了!」柔惜雪振奋道,激动的心情比之自己当年摸索出破关之路也
不妨多让。女尼一句话说满,陡然觉得不妥,忙又道:「就算还不是,一件一件
地来解决也就是了。」

  吴征在她鼻尖一点,示意我没那么脆弱,道:「这事跟妙筠有关。」

  情郎目光闪烁,倪妙筠暗觉不妙,振奋中又大为紧张。暗道吴征近期与自己
也没甚要事,莫不是情郎急着要把自己娶进门去?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未
来岳丈已见过,还得了夸赞,自己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听父亲的安排从
事,这事儿板上钉钉,吴征难道比自己还急……

  女郎惴惴不安,更不敢误事,怯生生道:「怎么干系到我身上了,我能做些
什么?」

  吴征勾了勾手指,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只见倪妙筠面上神情异常精彩,错
愕,羞涩,暗恼,不依。雪嫩雪嫩的脖颈更是从胸乳上方开始红起,肉眼可见地
弥漫向脸颊。那双惊恐睁大的眼睛,让这抹绯红里的春色大减,可其中的娇羞之
意更加诱人。

  四人呆在一起又有小半月时光,害臊的倪妙筠半推半就,或是无从不依,从
前想都不敢想的羞羞事都做了不少。吴征每每把她弄得骨酥魂飞,晕晕乎乎时女
子之间的胸乳交贴,互相拥吻也不知有了多少回。小半月里,冷月玦本就天性好
奇又大胆,最为放得开。柔惜雪性格温顺又极迎合吴征的意,对他的喜好从不拒
绝。二女时常在吴征发力冲击之时,一左一右以口叼起她高耸的笋乳,总让吴征
冲击得更狠更重,也让她更加快美得有霞举飞腾之感。

  舒服归舒服,可不管再怎么羞人的事情倪妙筠都是被动承受,要她神智清明
时主动献媚一回,那是一次也没有。

  女郎万万想不到这居然是吴征近来最大的心愿。平常没甚么,吴征不会强迫,
也会让她慢慢适应。到了眼前,居然成了冲击玄关的心结。大事当头,时不我待,
事不宜迟,难怪吴征笑得那么古怪,轻声耳语里还提了个最羞人的想法。倪妙筠
乍听之下,心中其实没有抗拒,吴征的事情眼下比什么都重要。但真要让她依言
而为,那是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来。

  吴征搂着倪妙筠的腰柔声安慰,他也不愿逼迫,但心愿既有,实在没有旁的
办法。他心里也着实期盼,依倪妙筠的性格,不是被推着怕是一辈子也难以主动,
当下正是良机。

  「你就是这样欺负我,明知道……明知道人家拒绝不了你……」倪妙筠嘟唇
万般委屈,尽力板着脸以掩饰慌张与羞涩。女郎满心想的都是今日决不能再惯着
他,每回都着他予取予求,怎么也得拒绝一回。话到了嘴边终究心里一软,撒着
娇扭着腰,似在无力地求饶。

  「我也不想迫着你,这不是没办法嘛。」吴征看女郎硬撑着的模样心中乐开
了花。笑是决不能笑出来,否则真把她羞得急了,说不准一时激动掩面逃去。他
只能尽力苦着脸,似在无奈的哀求。

  「你还不想迫着我,这些日子哪回不是了?哼。」女郎一抖衣袖,一扭香肩,
甩开吴征拉着她的手,显是说起来羞恼交加,有些急了。只听嘶啦一声,发力略
大,薄薄的丝袖发出裂帛声,大半截藕臂即刻露了出来。

  春光乍现,倪妙筠更羞,满面绯红不依着捶打吴征胸口。心中娇羞无限,本
该骂上几句以抒胸臆,可又怕说出来的话必然不堪之极,叫同门听了更要笑话自
己。

  「主人不必心急,倪姐姐怕羞,待惜儿先来服侍主人。」

  对付倪妙筠,哄是行不通的,骗也不得行,强迫更不成,唯能半哄半骗半强
迫。其实也是让她慢慢适应,卸下心防的过程。倪仙子可不是陆菲嫣一点就着,
也不是冷月玦什么都想试一试。

  既然人多,光靠吴征一张嘴皮子同样不济事。

  冷月玦平日在吴府内宅里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但在这里就不敢
太过造次,有所收敛——说到底仍是她的师门长辈。

  柔惜雪就没这些顾忌。师姐妹之间感情甚好,真有些冒犯倪妙筠也不会怪罪
她。再说了,以她老于世故,直透人心的眼光看来,倪妙筠其实受用得很。所表
现出来的抗拒只是天性里的害臊与面子薄,不反对两声,总怕人说她浪荡。

  「你看看,还是肉娃娃懂事,怪不得能当你们的掌门!」来了帮凶,吴征精
神大振。顺势把娇羞的女郎搂在怀中,让她逃脱不得,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柔惜
雪。

  女尼先前一言不发,以她的聪慧与八面玲珑断不能是脑子放空发呆。正待吴
征与倪妙筠闹起别扭,险些发僵的时刻出言,一定有些不一样的门道。

  倪妙筠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吴征总能轻易找着她的敏感之处,各种轻抽款送
让她羞态百出。两人私下相处不是大事,她最怕就是第一个被按在床上,一旁的
柔惜雪与冷月玦看得津津有味……只消不是第一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莫名的念头让倪妙筠吓出了身白毛汗,近来的淫靡生活竟已刻入神魂,不知
不觉间已有了在吴府里随俗浮沉的倾向。

  肌肤微湿,这才发觉吴征同一时刻也出起了冷汗。女郎微觉讶异,顺着情郎
的目光看去,柔惜雪膝跪着直起上身,解落罗带,两片对襟敞着向两肋侧一滑,
露出那对圆隆丰熟,散发着诱人果香的奶儿来。

  女尼舒展藕臂反折向后背,丝衣就此顺着比绸缎还要光滑的肌肤滑落。她身
材本就丰满,这般姿势更让腰肢弯作拱桥,硕乳隆臀前凸后翘,分外妖娆。

  柔惜雪的动作生疏,扭转娇躯的姿势也有些僵硬,目光不时闪过不安与羞涩。
——她同样不是陆菲嫣,没有那幅举手投足自自然然就媚骨天成的妩媚。可是对
吴征而言,这样的柔惜雪一样诱人。尤其是目光不敢与吴征对视,闪烁着垂落,
这份乖顺分外惹人怜爱。

  女尼稳了稳身形,又帮吴征褪去裤管,将高高昂扬的肉龙捉在手中。娇躯微
颤,似是被手心里传来热乎乎的温度烫得发抖。她左腿折起足尖定于床面,右膝
跪稳,扎了半个弓步,显露的玉胯间乌黑一片。虽是清心修行数十年的尼姑,一
旦晓得风月之事且投入其中,女子天生的媚意与搔首弄姿一样不缺。姿态虽有些
生硬,但那副顺从,倾力而为着讨好的模样,实在让吴征欲罢不能。

  柔惜雪捉着肉龙,将敏感的龟菇从胯间刷过。龟菇无缘一亲膏腴柔嫩之地,
只在丛生的乌绒间拨草前行。可幽谷里的潮意已透了出来,仿佛春日清晨的雨雾
吻过你的身体。绒毛粗黑,敏感的龟菇没入其中像被无数触须抓挠,又轻飘飘地
浑不受力,叫人又是享用又是难熬。

  吴征开始喘气,倪妙筠开始发颤,原本饶有兴致看着一切的冷月玦猛然揪紧
吴征的胳膊。只见柔惜雪侧身一转,将背脊对着吴征,反手从背后捉住肉龙,臀
儿一拱,腰肢一伏低,肉龙一下子没入丰盈的臀沟里。

  女尼抿了抿唇,娇躯波浪般起伏道:「主人想不想要这里……」

  她的前腹后腰各有一枚印记。与倪妙筠脚踝处的纹身不同,两枚印记都是柔
惜雪难以启齿的不堪过去。

  天阴门门规森严,但师姐妹们难免有共浴,或是换穿衣衫之时。倪妙筠与冷
月玦也偶有与同门赤裸相见。唯独柔惜雪,在门派变故之前从未在同门面前裸露
过身体。究其根源,就是这两枚淫靡到极点的纹身。

  这些日子来,二女也尽力避免直视柔惜雪的这两处地方,以免勾起她的伤心
事。可现下,柔惜雪浅笑吟吟,主动将龟菇头儿抵在腰后纹身上。那纹得惟妙惟
肖,仅是将她的臀儿缩小了两倍的印记,仿佛女尼正浪荡地高高抬起臀儿,将中
央一点点玲珑菊蕾迎向肉龙。这春色足以令所有人心惊胆寒地发颤。

  「想,不过不急于一时。现下不忙!」吴征龇牙咧嘴地擦了把冷汗,恨恨地
在女尼的丰臀上打了一记。这一掌可不轻,雪白的臀肉顷刻间便泛起红印。吴征
又柔声心疼道:「第一回会疼的。」

  「主人暂时不想,惜儿就给主人留着。什么时候想了,惜儿随时都给主人。」
柔惜雪妩媚中带着羞涩一笑,似是觉得实在发浪得有些过。

  她举着肉棒,在纹身上的菊蕾反复摩挲,仿佛真的是在开采这一处至嫩至羞
的禁地。那肉龙张牙舞爪,肉眼可见地一鼓一鼓,凶相毕露。

  「你别把我的火给勾起来,又多一桩心愿!」吴征忍着心头悸动与冲动无奈
道。这一声形似讨扰,这春色无边极为撩人,肉棒又是隔靴搔痒,实在难受。

  「嘻嘻,主人想要什么,惜儿就给什么。」柔惜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尖,以她
的年岁居然生出少女的娇俏来。她又向倪妙筠无奈道:「倪姐姐,妹妹舍身伺虎,
还是不成,只得委屈姐姐啦…」

  女尼放开肉龙,俯身而下,捧着双乳将肉棒夹在深丘里,娇怯怯道:「倪姐
姐快来帮忙……」

  吴征眼前的心愿,正是要二女一同夹上一回。倪妙筠害羞,此前怎么也不敢
做这等羞人事,让吴征十分遗憾。眼下成了「病根」,柔惜雪嘴上称的姐姐,实
则还是掌门师姐的身份,实在是躲不过去。

  「还不快去帮你师姐的忙?」

  吴征一声催促,倪妙筠咬着唇瓣,嘟哝道:「成天身上都是汗湿黏糊糊的,
有什么好……」

  仿佛由此找回了几分颜面,也不能让掌门师姐一人辛劳,更不敢真就误了大
事。倪妙筠艰难挨到柔惜雪对面,闭了双目不敢看,捧着一对笋乳向肉棒挨去。

  「啊……」

  吴征满足叹息中又带惊异。原来女郎闭目心慌,捧乳胡乱挨近,并未如吴征
想要的四乳胶贴同与肉棒厮磨。柔惜雪的丰满滚圆,倪妙筠的高耸挺拔,乳肤之
嫩更比丝绸还滑。倪妙筠的未能对准,就此顺着柔惜雪的奶儿一滑而过,四只奶
儿一上一下交叉在了一起。

  挤在一处的奶儿丽色难言,交叉着的更是新奇。四只粉面团儿两上两下地将
肉棒包围,又恰巧露出顶端的半颗龟菇。玉白,嫣粉与紫红交织在一处,不说肉
棒享受着奶儿的饱满与柔软,光是看的都让吴征胸臆大畅。

  「姐姐好狡猾,明明人家先来的,姐姐又要抢。」

  柔惜雪的揶揄调笑吓得倪妙筠亡魂直冒,她双目猛睁惊恐无限。可依着眼下
来看,自家的左乳正盘卧在师姐的右乳上,右乳又垫在师姐的左乳下。正不知是
要争抢要何等地步,才会淫靡如此。

  倪妙筠本能地想要逃,可视线里柔惜雪笑意妍妍,竟是千依百顺的模样,似
乎取悦吴征对她而言再也开心不过。女郎芳心一软,一边是她生死相许的情郎,
一边又是尊之重之的师姐,现下的样子并非不能接受。尤其是柔惜雪一口一个「
姐姐」,除了个中情趣之外,也见得她是多么乐在其中。

  隐藏在慈眉善目之后愁苦无限的掌门师姐,多难能才有这样开怀之时?倪妙
筠嘟着樱唇嗔道:「师姐这样,太惯着他了……」

  不仅倪妙筠如此想,连陪伴吴征许久的冷月玦也是一般想法。柔惜雪嫣然一
笑,伸舌舔了舔凸露出来的龟菇道:「郎君想要的是你,还不快来帮忙,真想累
死人家?」

  曲意逢迎得几乎卑微,但倪妙筠丝毫不会为了掌门师姐难受。她狠狠白了吴
征一眼,终于伸出丁香小舌,亦在龟菇上一舔。

  二女同时挺胸捧乳,四只柔荑按着奶儿挤压肉棒。两根香舌软嫩灵动,柔惜
雪的色泽特异,水红色的粉舌极具黏力,仿佛粘在龟菇上一刻不离,顺着沟壑来
回按揉。点点香津顺着舌儿滚落,不一时就把龟菇润得水光发亮,连挤压得密不
透风的奶儿上都聚起了小水洼。倪妙筠的鲜艳润泽,她还是有些刻意地避让,香
舌吞吐不定,只一下下地点在龟菇上。

  虽有缺憾,但也有互相补足的意外之喜。

  「呵……」吴征长舒了口气,几乎喜笑颜开,大有万事皆足之感。四只奶儿
交叠着蠕动,两根舌儿形似追逐嬉戏,每一样都让他爱不释手。

  冷月玦讲他上身扶起,冰娃娃顶在他身后,以便将丽色看得更加清晰,她也
能看得点滴不漏。冷月玦看了片刻,咬着耳朵轻声问道:「你怎能忍得住不取了
师尊的……的后面?」

  相伴吴征良久,对他的喜好心知肚明,冰娃娃越想越是好奇,实在忍不得问
了出来。

  「山人自有计较。」吴征心猿意马,不及去解释旁的,连连推着冷月玦道:
「玦儿快一道儿去……」

  难得倪妙筠肯主动配合,此情此景怎能缺得了贪嘴的冰娃娃?冷月玦扁了扁
嘴,有些幽怨地叹息道:「一个个的都是大奶儿怪物,就人家的小……」

  一句话逗得三人一齐笑出声来。冷月玦的奶儿其实一点不算小,按吴征后世
的眼光D 杯的奶儿足以傲人。怪只怪吴府的女主人们一个个都太大了……

  冰娃娃的自怨自艾极具打趣效果,倪妙筠都松弛了许多。看冷月玦来到二女
身边横跨在吴征双腿上,居高临下一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似是目测了一
番尺寸,终究还是作怪似地叹了口气。

  「看什么看……」倪妙筠面色又红嗔道。

  「要是再三心二意不肯花力气,你的柔妹妹可要累死啦……」冷月玦一本正
经道:「全府上下,你就这么一个妹妹……」

  「去去去……」倪妙筠大窘,今日全然乱了套,一个个的半点顾忌没有,女
郎毫无办法:「你们就知道顺着他,全赖折腾我一人。」

  「才没有,只靠着你一人呀,今日这心愿可就没完没了咯。」冷月玦调皮地
伸舌一笑,那舌尖并不缩回,而是顺着唇瓣舔了半圈,忽然凑近点在倪妙筠的右
乳尖。

  心中虽羞,然而滋味着实不坏。肉棒热得发烫,贴着一层薄皮熨在胸口,连
肋骨都觉酥了。两只奶儿中央包裹着肉棒,感受着它的脉动与热力,又与另两只
奶儿叠在一起。绵软与粗硬,火热与冰凉,截然不同的感受交加在一起,情火随
着心跳一下下被撩拨。且奶儿曼妙的温柔弧线与肉棒的猛恶狰狞,充满了原始的
欲望,倪妙筠本就有几分动情。

  冷月玦这一舔极巧,只是轻轻地点在乳尖并不挑动。可并非一舔即走,而是
向前顶去,香舌将奶儿顶落一个弯弧,送来轻巧又实在的触感。倪妙筠被这一舔
得仿佛电了一下,娇躯一颤。她的双乳本就极绵,就此荡漾起来,鲜嫩的乳肉溢
出一阵波涛,惹得吴征也一声长叹。

  冰娃娃双手齐出,抓过二女的两只奶儿上下一滑,弹性绝佳的乳肉滑不留手
地一错,尖端对尖端地抵在一处。高耸的乳峰并未被压成两座半圆,它们在冷月
玦的巧劲之下均斜而上翘,将尖端两点嫰珠凸露着点在一起。

  女子的身体,最诱人便是双乳与臀儿的曼妙弧线。双乳形状虽各有不同,又
各具其美。吴征也偶有大力抓揉伴侣的奶儿之举,原本完美的形状被破坏,被改
变,个中有种难言的兴奋。

  现下倪妙筠与柔惜雪的奶儿就似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拴住尖端,再像糖糍糯糕
一样轻轻提起。冷月玦的小手抓在二乳中央轻轻一掐,峰顶便鼓了起来。冰娃娃
呵了口热热的香气,舌尖一顶,两枚嫰珠紧挨向龟菇,她顺势大吃起来!

  吴征猛然瞳孔一缩,眼中所见与身体的快感令身心俱达愉悦的巅峰。眼下最
懂他心思的还是冷月玦,吴征牙关发颤道:「玦儿……快……」

  吴征的异样在肉棒上有了清晰的反应,棒身一阵脉动,龟菇也大了一圈,热
力更甚。柔惜雪与倪妙筠也知到了关键时刻,忙摈弃杂念不敢怠慢,就着吴征的
喜好,学着冷月玦的样子,一同香舌轻吐,向着龟菇与乳尖舔去。

  倪妙筠面颊羞红。她并没有舔吃棒儿的特殊喜好,但能让情郎快活向来也乐
意为之。可眼下与龟菇在一处的,不仅还有两根香舌,更有两颗敏感的嫩珠。纠
缠不清,难分你我。她卖力舔扫,香舌无时不刻与同为女儿家的柔惜雪与冷月玦
卷在一处,更不经意间逗弄着柔惜雪挺巧的嫩珠。至于自家的也难以避免,舔吃
自家奶儿的淫荡样子,总在心湖间激起一道道的涟漪。

  柔惜雪垂眉顺目,舌尖飞舞,又在吟诵着「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单论口舌
侍奉,她其实不太明了个中奥妙,只知道吴征对她的这一招儿大为喜爱。可惜今
日吟诵颇为不畅,不仅乳尖的快意时时传来,令她酥麻阵阵难以集中心力,爱徒
更是不停地使坏。

  冷月玦贪嘴一如平常,吃得也最是起劲。一张吸力强劲的无双妙口大肆舔吸,
全然不顾啵啵唧唧的声响羞人。更过分的是,冰娃娃还将两颗乳珠含在一起,香
舌一卷一勾,便将柔惜雪的舌尖也勾了过来一同舔吸。

  柔惜雪顺从地与爱徒纠缠在一起,乳尖的快意令她呼吸凌乱,爱徒的香甜气
息让人爱不释口,龟菇散发的强烈男子味道,又让她情潮大动。万料不到吴征没
有丁点动作,胯间一样湿意淋漓。女尼全然投入其间,倾力伸长压低了脖颈凑在
龟菇边,唇瓣开合,吮龟吸乳,舔唇含舌,极尽所能。

  「呃……快……快……」

  吴征难耐的声声催促让倪妙筠豁了出去,再顾不得心中羞涩。女郎紧紧压实
了双乳夹紧肉棒,檀口半张含住半颗龟菇,舌尖一吐绕着马眼来回舔扫。柔惜雪
与冷月玦也是一样心思,拼力地凑近。

  三条香舌,四只奶儿,六片唇瓣将肉棒包裹得风雨不透。只顾得取悦至巅峰,
难分你我。

  吴征双掌捏着床单,掌背上青筋暴起,劲力到处,裂帛之声不断。视线虽被
遮挡,但香舌的每一次舞动,唇瓣的每一次吮吸,奶儿的每一次摩挲挤压,触感
均清晰得纤毫毕现。他的脑海里全然无误地构想出三女倾力侍奉的画面。

  三张清丽脱俗的容颜亲吻,含舌,舔乳。令吴征浑身的热血仿佛沸腾,他腰
脊一凉,沉声闷喝,肉棒猛然一涨,大股阳精喷薄而出。

  这一射如此持久,三张小嘴都未避让,反而争先恐后地纠缠在一起,刺激着
肉棒的每一分敏感点,以期射得更多,更加彻底。快感连绵不绝,巅峰持续难停。

  这一射如此猛烈,三张小嘴凑在一处都无法接实,白白的液体喷溅在三女如
花容颜,鬓角发丝上。至于主动接纳的檀口香舌更是津津白浆,一塌糊涂……

  待得狂潮终于褪去,吴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目放空着失了神。三具温软
的娇躯挨在身边,温馨至极。

  吴征缓缓回神,长吁着喘了口气道:「想不到这般快活……」

  「吴郎,心愿已了,事不宜迟。」柔惜雪板着脸紧张地道。这一刻甚至不敢
口称主人,只怕乱了吴征的心境。

  大愿得偿,心情舒畅,身体放松,念头通达,再没有比眼下更好的状态!吴
征翻身而起盘膝坐稳,手捏法诀缓缓闭目。

  周身的细胞与神经印在脑海,内力从体表的每一个细胞如涓涓细流流向三焦
六脉,汇聚成九条长江大河朝丹田气海奔涌而去,如大江入海!空荡荡的丹田里
渐生一片片氤氲紫气,雾锁重重。吴征自幼苦修的内力在这一刻全数发挥出来,
每一个微小的细胞与神经末梢里源源不断。犹如春日的雨丝,虽细微,但足以落
上三天三夜连绵不绝!

  汗津津的身体里忽然涌出五色斑斓的暗沉液体,柔惜雪眼睛一亮,颤巍巍地
低声道:「你们……好好看清楚,一点都不要错过。吴郎的内力到了激浊扬清,
去芜存菁之时。他……他……」

  脑中电闪雷鸣,柔惜雪硬生生地忍住喜悦,将「大事可成」四个字吞回肚子
里,唯恐打扰了吴征。但吴征在此时心无旁骛,神归紫府,全然醉心于奇妙的境
界里。

  丹田中绵绵然,泊泊然,氤氲紫气化作颗颗晶露,一滴滴地汇成小小水洼,
再汇成一片湖泊。待内力全数汇聚于丹田,周身再无一丝一毫之时,湖泊翻涌出
浪花,紫气再度蒸腾,由丹田流入经脉,向生死玄关冲去。一切随心所欲,如臂
使指。

  精微凝炼到极点的内力,势如破竹地冲破各处玄关,从前的生涩不复存在,
畅通无阻。玄关通透,内力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周天,凝结,散开。杂质一点一
点地去除,往返不断……

  吴征仿佛一座泥木雕塑,除了绵长悠远的呼吸,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
运转周天时感应明显的内力消散于无。

  「成了,成了……终于……要成了……」柔惜雪喃喃念道。

  倪妙筠与冷月玦一呆,依她们的想象,内功大成后或许有惊天动地的气象。
可吴征身上发生的一切如此平实,仿佛天地之初一样安静。二女均是冰雪聪明,
一想即透!这才是内力大成的征兆,一切随心而发,随心所欲。

  吴征缓缓睁开眼来,见二女正在沉思,她们亲眼所见一位绝世高手的诞生,
对她们日后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吴征微微一笑,朝柔惜雪点了点头。

  「吴郎……」柔惜雪止不住声音的颤抖,还是确认般问道:「可……成了么?」

  「嗯……」吴征咬了咬牙,指着门外道:「那里有两只虫豸,一只轻声细语,
另一只绕着它打转。屋顶刚刚有六片树叶飘落。啊……那里还有三滴露珠从草叶
上滴入土里……」

  从前需要凝聚内力,聚精会神才能感应到的东西,现下自然而然地映入脑海,
如此神奇,又如此清晰。被他的话语惊醒过来的倪妙筠与冷月玦一时心中激动,
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成了,是成了……」吴征喃喃自语,摊开手掌看着密布的掌纹,欣喜间带
着忧伤道:「可惜晚了几年,若能再早些该有多好……」

  「不晚,一点都不晚!」倪妙筠知他心中之苦与遗憾,柔声宽慰道。

  「也对,总比没有的强。」吴征双眉一挑,怒目向西,目光仿佛两道火焰射
出道:「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我先去安排回府,你……再稳固稳固?」

  看着倪妙筠急匆匆地起身穿衣,吴征哈哈一笑道:「好!不过……莫忙啊,
妙妙不去洗一洗么?」

  冲关的两天,三女无时不刻陪伴在他身旁,鬓角与面颊上甚至还挂着白浊的
污渍都忘了清洗。倪妙筠幡然醒悟,啊哟娇嗔一声,掩面逃去……

  第五章、锦衣夜归。漫舞长缨

  江州城下舟船如梭,旌旗如林,刀枪如将雨的密云。

  城头的守军拼了命地厮杀,借助三江汇聚的地形还能堪堪坚持。但若目力不
差,便能看出守军已疲态尽显。不仅比起如蚁攀爬的攻城军少了许多,连军械都
已不足,城头上甚至可见扁担锄头充做军器之用。

  终于梁氏大秦的势力,早早齐聚江州,如今退无可退。而孤立无援的江州城,
已摇摇欲坠。

  「御驾亲征」的霍永宁稳坐中军帐,此时帐内只有大将军向无极陪同。江州
至多不过再支撑旬日,此地一定,整个大秦都落入宁家手里,霍永宁也才能真正
当一个裂土天下的皇帝。

  喜事当前,霍永宁的手却止不住发颤。皇冠龙袍加身,宁家历代祖先为之努
力的梦想即将实现,他却没有丁点的喜色。比起从前的丰神俊朗,此时已登基称
朕的霍永宁,两年多来却已白了半边头发,满面憔悴。

  大秦国将士五十余万,大半在江州地界输死博士,每阵亡一人,损失的都是
大秦的国力。效忠于梁氏的十余万军,看来是要是江州共存亡。攻下江州城的代
价又要多少?大秦国还会剩下多少军士?霍永宁估算后的数字,甚至不敢去多想。

  「皇兄,天色将晚了……是否夜战?」向无极面无表情木讷着问道。

  「休战吧……」霍永宁长吁一口气,颓然坐倒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看着甚是
疲倦,片刻后又豁然睁眼,咬牙切齿道:「休战三日。传旨:江州城但有降者,
一概既往不咎,钱财土地归其所有。有官者依归原位,有功者……有大功者官升
三级!」

  「皇兄,三思。」向无极木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吃惊之色。大秦国这两年多
来内乱频频,府库大为吃紧。若不能取江州资材以充仓廪,又拿什么来犒赏大军?
江州的「反叛」官员若复归其职,又会引来多大的动荡……

  「朕何止三思……皇弟,咱们耗不起,再也耗不起了……一个打烂的大秦,
迟早要被人生吞活剥。再耗下去,除非先祖复生,谁也救不了。」霍永宁疲惫地
揉着额头,目中泛起血丝恨声道:「谁能想得到小畜生会留下这么一手。这根钉
子不仅扎在朕的国土,更扎在朕的心上!」

  向无极闭了嘴,脸色也有些发青。

  霍永宁絮絮叨叨地继续沉声低喝道:「凉州留了,江州也留了,偏偏他都不
要,连帝位都不要!这世上怎地会有这样的人!」

  「是啊。小畜生没心没肺,硬是禁得住!」

  「哼!朕看他不过是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歪打正着而已。」霍永宁说完默然
片刻,这种话实在连自己也骗不过。他拿起玉玺盖个张空白的圣旨递给向无极道
:「皇弟传旨去吧。」

  「遵旨。皇兄……」

  「不必多说了!」霍永宁忽现狠厉之色道:「小畜生不死,朕不得安!放心,
不管他在屠冲手上是死是活,朕自有妙计取他狗命!」

  向无极拱手接过转身出帐,两人似乎都不愿再提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小畜生。
在极其压抑的气氛里,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丧气话。向无极心中其实还有疑问,就
算霍永宁下了血本,以梁玉宇对江州耕耘经营的程度,以及梁家身为大秦正统的
天然地位,江州会不会有内乱还未可知。吴征数次险死还生,现下身边还有祝雅
瞳陆菲嫣两大高手庇护,羽翼已成,正面想取他性命难如登天。这人又诡计多端,
想暗中偷袭,有了屠冲现身金山寺一事,今后怕也再难得手……

  紫陵城里的吴府在夜幕里静悄悄的,天光将亮前的至暗时刻,府中只亮着零
星的几盏灯火。

  前府的仆从们睡得正香,吴府的规矩,不需他们早早起身。后院里的女主人
们却无人安歇!至傍晚归了府,就先后自发聚在主院里,两点红烛陪伴之下,悄
然守候了整整一晚。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熬,但院里一夜无眠,且人人精神抖擞,相顾间目中尽是
兴奋之意。

  「陆姐姐,咱们吴郎现下能有多厉害?」玉茏烟忍不住满腹疑问:「姐姐曾
说过,吴郎从来就比旁人厉害许多,他的修为在哪一品,同品级里从来都没有对
手。还常常比高一品的武人都厉害些。现下他到了十二品,会不会……会不会天
下无敌?」

  「应该不成!」陆菲嫣笑意妍妍,连说起吴征的不足都是一脸喜色:「十二
品比起其他又不同。到了这个境界,想再有寸进都格外艰难。但经年累月的修行,
每进步一点点,差距都大得很。我和丘元焕交手不过五十来招就落在下风,当时
若打下去,我会重伤,他连轻伤都不一定有。吴郎虽是天纵之资,想一下子就天
下无敌不太可能。嗯……其实能站在这个境界的高手,天分都是没的说,修行路
上本就比旁人要厉害许多。」

  「有道理。」韩归雁听得大点其头道:「陆姐姐十一品的时候,祝夫人也赞
她十二品之下绝无敌手。当年在凉州,长枝派的陶精武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在
陆姐姐手下连三十招都过不去。十二品修为的这几位,谁也不比谁差什么。吴郎
回来了,要提醒他不可自满才是。」

  「自有祝夫人看着,要咱们操什么心。」

  「就是,祝夫人平日待吴郎疼到骨子里,但一到修行,简直比最严的师傅还
严格,就算吴郎到了十二品,多半也不会让他偷懒。」

  不时的交头接耳间,更是忍不住的娇声轻笑。若不是祝雅瞳有了严令,诸女
也知事关重大万万不可为外人道,吴府早已张灯结彩,办一场比最喜庆的节日还
要盛大的欢宴。

  「倒也未必完全不可能。」陆菲嫣莞尔一笑,神神秘秘道:「柔掌门的授徒
之能据说天下无双,有她指点,说不准吴郎一举当世无敌,也未可知。」

  诸女一同轻声笑了起来。柔惜雪这么一个清心修行的出家人,也不知怎么的
就动了凡心。吴府后院多了这么个人物,实是妙事一桩。诸女早有想知道内情,
被陆菲嫣一提,纷纷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等他们回来一定好好问一问。哎呀,不成,祝夫人在馥思居等吴郎,多半
要考教他的修为。我看祝夫人这些日子一说起吴郎就忍不住气呼呼的,咱们可不
敢把他长留在这里。」

  「吴郎来不及问明,直接问新入府的妹妹不就得了?都是自家姐妹,还怕什
么?」韩归雁一本正经道:「她若是不肯从实招来,别怪本夫人家法伺候,给她
个下马威……嘻嘻……」

  「咯咯……」

  天光放亮之前,伸手不见五指。吴府后院忽然闪出四条人影,他们不入正门,
各自翻过院墙落在府内。领头的高大男子忍不住心中激动之意,当先向后院行去。

  男子正是吴征,可想而知家中女眷们必定都在等他。这一趟回府,心中激动
颇有恍若隔世之感。

  步入院子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见状还是一愣。屋内的女子们一齐站起
身来,见了吴征,满腹千言万语,竟也一句都说不出来。

  吴征三步并作两步,先行跪倒叩首在林锦儿面前施礼道:「师娘。」

  「征儿,快起来,快起来。」林锦儿仍着素衣,泪水吧嗒嗒地滴落,难能一
脸喜色扶着吴征注视他的面庞,确认般问道:「成了?」

  「幸不辱命。」吴征郑重点了点头道:「弟子终能不负师尊的期望,配得上
昆仑掌门之位!」

  「没有,没有,征儿早就是当之无愧的昆仑掌门!」林锦儿抹去眼泪,又是
欣喜,又是心疼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征儿身具不
凡的天命,终究要做一代大侠,也是苦了你终日奔波操劳。」

  「昆仑养我成人,教我为人,弟子自当肝脑涂地。那些恶人,弟子一个都不
会放过,必叫他们血债血偿!」

  「好,好。征儿莫要太过焦急,当心身体。」林锦儿从小带着吴征长大,一
贯视同己出。欣喜吴征今日的成就,同样心疼他背负了太多:「师娘在这里就是
要看着你重振昆仑,报仇雪恨。征儿这般争气,师娘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不
要担心师娘,师娘会一直看着你。」

  「是。」

  扶林锦儿坐好,吴征回首侧身,顾盼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吴征又升起恍若隔世之感。那一年在昆仑山,蛰伏多年后于门派之比上初鸣
啼声,激动的顾盼也是这样毫不忌讳,于众目睽睽之下扑在他怀里。

  青梅竹马的一同长大,还有从前给她的许诺。吴征武功大成的那一刻,第一
个想起的不是祝雅瞳,不是陆菲嫣,不是奚半楼林锦儿,而是顾盼。

  「盼儿莫要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
心,无人能伤你……」

  再一次说出从前的庄严承诺。紧赶慢赶,在顾盼成年之前,吴征终于可以顶
天立地,终于可以言出法随地做到我在身边,无人能伤你。

  「嘻嘻,人家还记得清清楚楚。大师兄,就算最艰难的时候,盼儿也信你一
定能做到。」

  比起幼时昆仑派遇见的困境,之后面临的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就连吴征自己
也有过怀疑,有过动摇,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每一道险关。

  吴征捏了捏顾盼秀气的鼻尖,笑问道:「自己偷偷跑去陷阵营的时候,也信
么?」

  「哎呀……」顾盼娇嗔地扭着身子道:「一样信。闹归闹,心里一样是信的。」

  「嘿,那就好。今后师兄亲自来保护你!」

  放下顾盼,吴征回身招了招手让柔惜雪上前。顾盼正满心好奇地想看一看这
位传说中的天阴门掌门现下是怎么一副模样,耳边传来一道嬉笑的声音道:「皮
薄馅儿大。」

  小丫头缩了缩肩,方才一时激动顾不得许多,饱满的胸脯全挤在吴征身上。
春游时祝雅瞳调笑自己的话,被吴征暧昧地传了过来,惊得她小心肝扑通直跳。
又见旁人一无所觉,略微安心。这一手传音入密,不入他人之耳,正是修为大成
的能为。

  「惜儿你们都认识了。」吴征讷讷挠着头,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该从何说起。
家中诸女的情感一贯都清清楚楚,早早就互相知晓。柔惜雪就来得十分突然,要
他说清楚来龙去脉一时也有些犯难。

  「姐姐快请坐。你也真是,路途奔波,回来了也不赶紧让人坐下。」陆菲嫣
忙招呼柔惜雪坐下,有责备吴征不知疼惜女尼重伤刚愈修为尚浅,经不得疲累之
意。

  回想在长安城驿馆,大秦燕国武人齐聚一堂比武教技。彼时陆菲嫣疾患缠身,
被正当巅峰的柔惜雪轻易一招打倒,二女四目对视,不由心中又是一番唏嘘。

  「金山寺的一切,我们都知道啦。」韩归雁在身后搂着发窘的柔惜雪,甚是
亲昵,先让柔惜雪定下了心:「从前的事我知之不详,也分辨不清那么多对错是
非。我就知道既然一颗心都待郎君好,都为吴府着想,郎君又喜欢,咱们就张开
怀抱欢迎。姐姐不必担忧,这人虽然喜欢的女子不少,但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
绝不会仅凭美色,也绝不会亏待了谁。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安心住下,莫要拘谨。」

  「我……我……」柔惜雪百感交集,担忧虽散去大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
如何是好。以她的精明与老于世故,这些阵仗却又从未经历,竟然说不出话来。

  韩归雁与陆菲嫣相视一笑,知道女尼自幼孤苦又常年修行,这种家庭融融之
乐让她一时适应不了。眼下最能让她放松下来的方法,就是不要把目光都聚在她
一人身上。

  「其他的事情先不忙于一时,眼下还是顾好你自己最是重要。」陆菲嫣先吴
征温柔间也白了他一眼,吴征方才传音入密,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她:「祝夫人
在馥思居等着你回来,还是快些去吧莫让她久候。这段时日安安心心修行就好。
柔姐姐这里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依你的意思,明日雁儿就发军令将陷阵营迁来紫
陵城外十五里处驻扎。柔姐姐还是能每日教导将士们武学,玉姐姐也把二十四桥
院总舵搬去营里,彼此有个照应。就是要劳烦柔姐姐,每日事儿着实不少,莫要
忙坏了身体。」

  「不会不会。」柔惜雪忙摇头道:「将士们的武功已都教过,接下来以他们
自行修行参悟为主,偶有指点即可。我有的是工夫帮玉姐姐打点二十四桥院,不
忙的。」

  「噗嗤……」韩归雁笑出声来,点了点吴征额头道:「你跟人胡说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的?好端端的欺负人。」

  论年纪,柔惜雪略长于玉茏烟,女尼嘴里一口一个姐姐,定然是吴征使坏。

  吴征摊了摊手,指了指冷月玦与倪妙筠,意即都是她们俩干的坏事。冷月玦
窃窃而笑,倪妙筠涨红了脸,哪敢把四人颠鸾倒凤胡天胡地的事情说出来。

  「好啦好啦,别磨磨蹭蹭,赶紧去,这里一切有我们。你也知道燕国调兵遣
将意欲南侵,时日紧迫!待到了出发之日,自会提前去馥思居知会你。」

  吴征略有遗憾,其实还想和女眷们多聚一聚,互诉衷肠,更想看一看柔惜雪
要怎样融入这个大家庭,从窘迫与紧张不安变得习以为常。但正如陆菲嫣所说,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跨入十二品不是结束,一山还有一山高,要杀了霍永宁与
向无极,眼下的自己还远远不够。

  「我去了。」临走前吴征点了点瞿羽湘的鼻尖。这拉拉姑娘自打柔惜雪回来
就一直在窃笑,双眸越来越亮,那点鬼主意吴征一看便知。

  「去吧。」

  「安心修行,莫要自满。」

  离了院子向馥思居行去,吴征越发惴惴不安。方才女眷们算是放了他一马,
没有奚落他「喜新厌旧」等等。就家中两位十二品高手坐镇,吴征却选择了柔惜
雪助他冲关,纵然有种种合理的缘由,也难免有说不过去的地方。何况祝雅瞳待
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光是如此重要的时刻爱子选择旁人而不是她,就够祝雅瞳遗
憾的了。这种遗憾随便一时想不通,都够气上好一阵子。

  也不知道祝雅瞳独自呆在馥思居里,是筹备接下来时日的修行,还是气愤难
消,怕控制不住发作起来在人前不好看。

  吴征独自行走在暗夜,仿佛天地之间他就是黑影,无处不在,又虚无缥缈无
迹可寻。在馥思居前抬头一看牌匾,心中自有一股暖意。

  祝雅瞳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自己也得接下来,她付出的东西实在已太多。
气儿憋得太久,莫要气坏了身体,要打要骂朝自己撒了气也就是了,怎舍得让她
窝在心底伤身?

  还是翻墙而入。

  有两位绝顶高手坐镇,吴府周围再没有不开眼的人前来窥探。吴征还是不想
开门的吱呀声打扰夜晚的静谧,更不想不算好听的声音惊了祝雅瞳。

  运足了目力,微光下也只有草木影影绰绰,祝雅瞳不见影踪。要是往日,在
这座院子里可绝不会躲着自己。

  看来真是气坏了。

  吴征现下不是从前需要祝雅瞳随时提心吊胆,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胸口护
着,只消离开一时半刻就要担忧的孩子。祝雅瞳既然不露面,只好想办法把她找
出来。要是这就回了头,才会彻底把她气炸了。

  然而若是找不出来,祝雅瞳的火气一样会更旺。吴征摸了摸鼻子,抽了口气,
心中还觉压了块大石头。

  吴征忽然警醒!在桃花山上祝雅瞳大杀四方,她可不仅仅是空口自称天下第
一杀手,那里的满地尸骨都是佐证。现下祝雅瞳不露面,可能随时躲在暗中,发
动难以抵挡的一击。吴征已不是从前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他也是十二品绝顶高
手。祝雅瞳藏匿不见,也在提醒他,现下她已把自己当做堪与匹敌的高手,要全
力对付。

  天下第一杀手名不虚传,仅仅是藏身就给吴征巨大的压力。吴征抹去额头不
由自主沁出的汗珠,低头想了想,放步行去。

  馥思居里有一处与众不同,在堂屋的左侧砌有两座灶台。祝雅瞳怀念在长安
城时第一回亲手下厨,为爱子调制羹汤,是以特地在吴府里依样画葫芦。

  吴征料定祝雅瞳不会藏身堂屋。今夜她分明存了考教之意,堂屋里多有不便。
整座院落最好藏身的,就只有这处容易忽视,外人看来毫不起眼,对祝雅瞳却有
刻骨铭心回忆的灶台。

  转过屋角,果见一个优雅多姿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灶台旁。

  吴征笑了笑,道:「娘躲在这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装傻充愣看能否
唤起祝雅瞳的宠溺之心,让她消些气。

  「不在这,你找得着吗?」祝雅瞳冷冰冰道,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光下,也能
让人察觉她面寒如冰。

  计策失效,吴征暗道一声惭愧。能找着人,凭的是他对祝雅瞳的了解,绝非
有所察觉,修为可谓高下立判。吴征刚要张口承认,猛见娇俏人影膝不动,足不
抬,已凭空飞起电射而至。

  这一下来得好快,眼前虚影晃动,难觅真身时,两枚纤纤玉指仿佛两柄锋刃,
直插吴征眼珠。

  吴征亡魂大冒,一股死意顷刻间笼罩了自己。若是躲不过去,祝雅瞳的手指
会生生剜了双目。

  在吴府里修行的日子,吴征几乎每日都要与祝雅瞳对练。他敢鼓起勇气面对
丘元焕,能在屠冲手下支撑近百招而虽败不乱,全因有与祝雅瞳练手的经验。

  但祝雅瞳从未这样对他下过杀手!这一招,仿佛要取了吴征性命,将他立毙
于此。

  吴征也今非昔比,念头刚起,身随意转,双掌左封右推。左掌横切在祝雅瞳
二指中央将这一招完全封死。右掌平推,正接住祝雅瞳的后招。举手一送,祝雅
瞳一个翻身,轻飘飘地跃过吴征头顶刚才落下。

  「哼!还算没有偷懒。」

  吴征心头刚一松,以为祝雅瞳看自己武功大进略消了点气。就见美妇双足一
错,立了个「新月出海」的式子。

  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

  这可是祝雅瞳拿手武功「美人如玉掌」的起手式,威力绝伦。看她刚才的出
手不容情,接下来一样不会留手。十二品高手之争,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不出全
力,不足以分胜负。可往往又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吴征不敢丝毫大意,抖擞精神,立了个「布鼓雷门」的式子,准备以「天雷
九段」接招:「从来不敢偷懒。」

  「呵,才一招而已。你能活得下来再说。」

  吴征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确信祝雅瞳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桃腮杏面」,「春半桃花」,「眉目如画」,一连三招。每一招都似在说
一位绝代佳人,但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杀招。「桃腮杏面」若是打得实了,不免血
溅满面。「春半桃花」足以削去半个脑袋。至于「眉目如画」,争斗时自是用鲜
血作画了。

  比起这些,吴征更能感受到祝雅瞳咄咄逼人的杀气,这种敏锐的触感自他终
于踏入十二品之后随之而生。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每一招都毫不容情,每一招都
是祝雅瞳毕生功力之凝聚,每一招都让吴征觉得若不能接下就有性命之忧。

  黑灯瞎火,祝雅瞳来势奇急,却又绝无劲风。吴征只能运足「道理诀」,查
觉周身气流略有异状,便见招拆招。在桃花山上眼见祝雅瞳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知道她的厉害。此刻更是身当其难,更觉她的武功深不可测。

  转瞬间交手了二十余招,只觉祝雅瞳单臂一抖玉掌如风向胸口拍到。这一掌
劲风不起,可吴征深知这一掌若中得实了,当场就要胸骨尽断,五脏俱碎。他不
敢怠慢,祝雅瞳掌势来得极快,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吴征右腕一翻隔住来着,但
觉一股内力排山倒海般逼来!

  吴征不敢硬拼,翻腕一送,身随劲起,飘飘然跃在院中的树杈上。

  祝雅瞳仰首向天,只见吴征踏在几条嫩枝上,身形随着枝桠起起伏伏,心中
不由一喜,嘴上仍冷冷道:「下来,你莫不是要和我比轻功?」

  高手对答传音入密,自然不入外人之耳。吴征苦笑了一下,从树枝上跃落。
以吴征自幼苦修的轻功之高,柔惜雪重伤之后,他于当世足以进入前三之列。但
要与祝雅瞳比较起来,不必比较就知逊色半筹,比也是比不过的。

  「二十六招而已,你不会就这点本事吧?」

  吴征吁了口长气,不敢再心存侥幸收起心中纷繁杂念,依旧摆开「布鼓雷门」
低声喝道:「再来!」祝雅瞳虽使的拿手武功,毕竟还不是绝杀之招,若这样都
不能胜,自己这修为也就是十二品中叨陪末座的份儿。争胜之心一起,畏缩之心
尽去,连目光都凌厉了几分。

  「这才像点点样子。」祝雅瞳俏面如霜,没有半点饶过吴征的意思,抬手就
是一掌。

  这一掌比之先前的「美人如玉掌」更为繁复得多,威力也大得多,正是天阴
门绝学「千手观音掌」。美妇只出一掌,却连绵不断,旧招未完,新招如影随形
又起。比之屠冲在金山寺里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万万千千的掌法还要
更加高明。

  吴征定身不动,连双目都已定住,仿佛一尊泥木雕塑,待观音显化千只玉臂
俱在面门前时才低喝一声,单掌一立,如利刃般刺出。

  千万掌影立时消失无踪,祝雅瞳双掌合十,如优雅端庄的菩萨,嗔骂道:「
你喊什么?」

  吴征刚刚晋阶,又陡逢当世数一数二的大高手,从前有些习惯难改。他点了
点头示意知道了,两人在此修行是吴府机密,甚至吴征还存于人世也是吴府机密,
自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其时两人近身肉搏,呼吸可闻,发招迅疾无伦,却往往只使半式便即变招。
每一招都悄无声息,却又蕴含无穷内力,威力惊人。

  天阴门招式已轻灵为主,祝雅瞳使开双掌,更是如周天星斗铺天盖地之势。
吴征功力本逊,更未能对十二品内力掌控纯熟,几乎招招都是守势。

  转瞬间两人拆了百余招,吴征惧意尽去,「道理诀」神功发挥出来,一身内
力充盈,信心大增。「道理诀」本就擅长间不容发之际败中求胜,反应之速又胜
于世间诸般武功,本就极适合贴身肉搏。若非祝雅瞳武功实在惊人,吴征本可求
个平手。

  但祝雅瞳未使「迷梦八式」绝招,武功也多少打了些折扣。一来一去,吴征
已不再全是守势,十招之中亦可反击两三招。

  酣战之间,祝雅瞳忽然飘身而起,玉足下点。吴征翻腕去抓,不想祝雅瞳美
腿一旋一曲,不仅避开这一抓,反以这条手臂为凭依,轻盈如在掌中舞一般单足
曲跪,一腿横扫,竟是使出「魔劫昙步」来。

  天阴门镇派武学一使开,吴征便觉压力陡增。祝雅瞳居高临下,任由他使尽
浑身解数难以甩脱。那原本笼罩着他的周天星斗仿佛一起下压,要将他活活吞噬。

  吴征这才全然感知祝雅瞳的恐怖之处。在桃花山上她力当群雄,之后通过「
道理诀」双修又有进境,比当日还要更加强大。且祝雅瞳毫无留力之心,除了未
使「迷梦八式」之外,招招都是致命绝技。

  吴征深知今夜若不能胜了祝雅瞳,就算她不下杀手,自己最终也会内力耗尽
瘫倒在地。且十二品高手之争,哪能举重若轻拿捏分寸,说不准一个不慎就落个
重伤的下场。但要胜祝雅瞳又何其困难?

  吴征奋力震了数震,祝雅瞳如影随形仿佛黏在自己身上,几番发力都甩不脱。
且祝雅瞳内力深厚,几下反震过来,反震得他胳膊隐隐生疼。

  正落下风之际,吴征忽然向地下一倒仰面朝天。祝雅瞳暂失凭依下落,但双
足一点小腹,一踩胯间,招招不离要害。吴征背脊发凉,想不到祝雅瞳居然这般
狠心,居然会对命根子下手。幸而他早已想好对策,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双腿
上踢。

  两人凌空对了几脚。祝雅瞳如料敌机先,早猜到吴征要发力将她踢起空中,
借她无所凭依之时脱离罗网。这几下对脚便使了缠与黏劲,踏着吴征的小腿落了
下来。

  不想吴征怪招更多,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合身一扑,双臂大张抱向祝
雅瞳双腿。形同市井流氓打架一般的无赖招式居然有了奇效,祝雅瞳大占上风自
不肯被他抱住,否则男子力大,纠缠间得不到便宜。美妇双掌齐发拍向吴征胸口,
吴征等的就是这一招,百忙间顿足立定,也发双掌拍去。

  两人掌力一对,吴征立在地面,反将祝雅瞳飘飘然震了出去。松了口大气,
总算摆脱「魔劫昙步」的跗骨之难,只见祝雅瞳沉着脸在地上一点,又飘身而近。

  几无片刻喘息,两人又站在一处,翻翻滚滚交手了三百余招。吴征虽始终落
在下风,心思越发清明镇定,举手投足间渐具宗师风范。激战间,吴征忽然心中
一跳!

  天阴门的武功,有冷月玦,倪妙筠,柔惜雪在,又与祝雅瞳长期对练,他几
乎已烂熟于心。祝雅瞳今夜使的未必都是天阴门武功,约有四成是她自创的绝招。
但有一招见所未见,且十分怪异。

  只见美妇侧身,左掌骈起二指点向吴征胸口,不待招式用老便即风一样旋身
一转,单足立地,反身一脚踢向吴征小腹。这一转极快,一脚踢得极为隐蔽,使
开又是行云流水顺畅之极,但仍稍稍露出个破绽。

  祝雅瞳的武功,全身上下俱无破绽,这一招就显得尤为瞩目。美妇第一回使
出此招时,吴征就有察觉,但要应付已颇为吃力不及细想。待得第二次见到,再
也不能不存了念头。

  破绽就在她左掌径点胸口再旋身的一瞬间于腋下偏左处,稍纵即逝!此为人
体要害,若被捉住良机,足以直插心脏!吴征心中砰砰直跳,两人交手近半个时
辰,祝雅瞳没有留手之意,数次令他险死还生。若不捉住这个破绽,胜机全无,
若捉住了,祝雅瞳又怎能安然无恙?

  他略一分神,祝雅瞳掌风又到,吴征慌忙闪避间,劲风就从耳边掠过,脑后
一凉,竟有百余茎断发飘飘落了下来。恰巧长夜已尽,天边露出一抹红光,日头
腾地跳出山尖正洒落万道金光。

  吴征正面向东方,被阳光一刺,仍略有不适。只见祝雅瞳身着短襦长裙,娇
躯一侧,嫩生生的左臂骈指朝自己胸口点来。

  尽落下风,章法已乱,目力受损,吴征再无犹疑,本能间后退半步忽然反身
暴进,以左掌作刀向祝雅瞳唯一的破绽腋下刺去。

  这已是祝雅瞳第三次使出此招,吴征心念一转早已模拟过数次,对后招也有
数种应对之方,料定手到擒来。不想祝雅瞳这一旋身并未坐实,也未起玉足后踢,
而是以背脊向吴征撞来。

  吴征亡魂大冒。这一招不仅是怪招,更是祝雅瞳的绝招,在如此近的距离,
如此精巧的布局之下,天下间没有人能阻挡祝雅瞳欺近身来。借着阳光,吴征见
祝雅瞳的短襦之内穿着旗袍,双肘已向胸口锤来。内力到处,足以震碎五脏。

  而吴征左臂一绕,仍然左掌作刀直刺美妇心脏。

  如此破釜沉舟的杀招,吴征明白会用在何时。桃花山上,若是丘元焕未曾领
旨退却,祝雅瞳重伤力竭之下,十成十就会用这一招与他同归于尽!

  可眼下却是世间最为亲近的两人,都使出全力无法再变招收手的两人。两记
肘捶与一记掌刀过后,莫非也要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

  第六章、故剑情深。撷华含菁

  夏日的朝阳,一升起片刻间就气势万千。万里青翠河山都似穿上一身金袍,
良辰美景都在天空丹珠的光曦下喷薄而出。

  迎着阳光,馥思居里两人紧紧相拥,拖出的长长影子仿佛胶在一处,难分彼
此。

  吴征当然不会伤害祝雅瞳,能破了祝雅瞳的绝招已是从前难以想象的成就。
所以他及时撤去手上的劲力,即使祝雅瞳真要打得他筋断骨折,五脏俱碎。这副
身体本就是她赋予,又拼上性命才保下来的,她什么时候要取回,自己也毫无怨
言。

  祝雅瞳更舍不得伤害吴征。吴征就是她的心头肉,无论是刚降生时她只能搂
在怀里嘤嘤哭泣片刻,就要换上戎装拼死保护的婴孩。还是在昆仑山上看见他茁
壮成长,深具智慧机变的幼童。或是长安城重逢时已长大成人,一身本领的青年。
就算是现下他已成了绝世高手,可以在自己全力施展下支撑三百余招而不落败,
甚至能于细微中拿捏转瞬即逝的破绽,寻求一线胜机。在祝雅瞳心里,吴征都和
刚降生的婴孩一样无二。

  两记夺命的肘锤绵软无力,只是背脊挨了过去。吴征的掌刀恰巧顺势滑入衣
襟一环,从身后将美妇搂在怀里。朝阳的金光万道下,两条人影几乎融为一体。

  「你知不知道,金山寺一役,我就躲在离你十丈远的大树上。我放心不下,
一直跟着。」

  「不知道……」吴征心中一动。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在祝雅瞳心里还是个时
时需要看护照管的小孩,她永远都放心不下。

  「当时我看屠冲几无杀气,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想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祝雅瞳嘟着唇哼道:「哪知屠冲的花样没什么好看,就看到你跟她山盟海誓,生
死相依。」

  「我从前的确一概不知……」吴征无奈道,紧了紧钻进衣襟的手臂,将两团
硕大滑嫩捧得更严实了些。

  「本来还想现身见一面,看你当下的样子就知道没我的容身之所。哼!」祝
雅瞳的唇瓣撅得老高,委屈到了极点,将一腔怨气全都撒了出来道:「你的功力
经此一战到了临界,人家本以为你与她双修之后就会赶回府里。这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是和娘一起了。哪里想得到你就赖在她身边,直到今日才回来。我……我都
要气死了!」

  祝雅瞳是真的生气了,不仅说得极为委屈,还连连跺脚,饱满的胸脯频频起
伏。吴征哑然,不论自己做得再好,顾虑再周全,有时仍难免有所偏向。府上人
多了,这一点就无可避免,也是无可奈何。

  「唉……」祝雅瞳气了一阵,长叹口气,螓首后仰倚在吴征肩头露出微笑道
:「你的选择是对的,掌门师姐把你教得很好,普天之下,的的确确没有比她更
为适合的引路人。就算是娘,也不能把你教的像现下这么好!」

  吴征心头大大松了口气,祝雅瞳终究还是识大体。刚才一番比试显然深得她
的认可,这口气能消下去也是不易。

  「可我还是生气!」祝雅瞳又嘟起了嘴:「我就是生气,从小到大,没有一
回大事是和娘一块儿渡过的。好容易有了一次机会,你还是选择旁人。娘这些日
子,都要气死了。」

  「娘……曈曈……」吴征在美妇耳边柔声求饶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
功利心太重了些。」

  「我虽然气你做的事,但又不恼你……」祝雅瞳又转温柔道:「我生气,可
你做的对。若有一天你做错了事,娘恼了你,就一定不和你生气。」

  吴征心中大震!这便是他,也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家庭。包容,冷静,
相互理解。有了问题可以争,可以吵,但绝对不会长久记恨在心。祝雅瞳生他的
气,与他闹别扭,但仅仅是使小性子发脾气,又不大吵大闹,伤了两人间的情感。
若有一天吴征真的做错了事,她反倒不闹脾气了,而是冷静下来把问题解决。

  吴征感动莫名,双臂加力把祝雅瞳紧紧搂住,动情道:「曈曈,好曈曈……」

  「哼!赔给我,全都要赔给我!」祝雅瞳游鱼似的一滑转过身来,一跃而起
双腿缠在吴征腰际大发娇嗔道:「十倍,百倍的赔给我!」

  润红的唇瓣嘟起,恼怒间更加丰满诱人,与其说是在生气,又更像索吻多些。
吴征的手臂原本从她腋下钻入衣襟,美妇转身时便嘶拉拉地裂帛声响,肩香肩处
的缝线撕裂,露出胸脯与背脊两片雪艳艳的嫩肉。双腿环腰,双臂搂颈的痴缠更
比什么言语都要诱人。

  头一低,两人猛地吻在一起!

  吴征只感今日的祝雅瞳偏有几分陌生。祝雅瞳爱他若心头肉,但总体而言向
来还是母亲对孩儿的宠溺。宠到了极处,便什么都答应他,什么都满足他。两人
欢好之际,祝雅瞳从来都不紧不慢,情远远大于欲。两人之间甜蜜非常,但对于
发自灵魂深处的,源自于人体本能火辣辣的冲动总是少了那么一些。

  今日的祝雅瞳格外不同。

  眯成一条缝隙的如丝媚眼,却射出晶晶亮的光芒,优雅间带着妩媚,疼爱里
又充斥着饥渴,纯中带欲,艳中带妖的光芒几乎摄魂夺魄。

  花瓣般的柔唇丰满润滑,频频吐出的急促呼吸火热香甜,偏偏里头又有股沁
人心脾的冰凉。正是湿津泉涌一般实在太多,急促的呼吸也来不及熨热,由此才
得别样的沁润宜人。

  美妇的乳峰饱满圆润,不仅形状极美,将外衫压出的那抹幼圆屡次令吴征心
摇神驰,且高高耸起,又大又隆。这对引以为豪的美乳如今因衣衫的肩线断裂,
领口翻折下来露了半边,雪嫩依旧,却全然失了完美的形状。它们死死地挤在吴
征胸口,峰顶被压扁着八面满溢,圆隆的乳廓几乎顶到了下颌处。正被自口角滴
落,粘腻腻的香津染得奶儿在阳光下散发金灿灿的光芒。峰顶的玉珠更在一瞬间
就挺立坚硬,被吴征坚实的胸膛反顶入奶儿里。

  胸口传来一点坚硬,一大片绵软的触感,柔嫩的乳肉还随着美妇的亲吻不时
厮磨,简直妙不可言,吴征一时恍惚。祝雅瞳就似方才的比武一样,咄咄逼人,
攻势连绵如江潮汹涌。那一双玉腿纠结缠夹,牢牢盘定,让吴征全无闪躲腾挪的
空间,只能「硬着头皮」以攻对攻,可是这位「床上绝顶高手」居然频频败退,
有力不能支之感。

  「快,回房去。人家受不了了。」

  吴征踉踉跄跄。结实的雄腰,有力的双腿,沉稳的马步,深厚的功力,全抵
挡不住祝雅瞳双腿缠夹,双臂搂抱。火热而密集的香吻,更让他透不过气来。吴
征在这般热辣的情欲之间,几乎怀疑若不是回府之前晋阶十二品修为,眼下已被
祝雅瞳生生按倒在地上,任她予取予求。

  房门被撞开的一瞬,吴征身上一凉,一身衣物竟在祝雅瞳手中被撕得粉碎,
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吴征一愣,只见祝雅瞳终于松开双唇,星眸如丝似闭,光芒
却比方才还要热烈耀眼。

  动情到这等地步,在祝雅瞳身上见所未见,吴征简直要以为美妇是不是中了
什么厉害的春药被冲昏了头脑,已全无意识。可方才裂衣之举虽是满心焦急,但
手法又用得极其巧妙。素手一抖一分,内力到处,衣袂碎裂尽落,又不伤及吴征
分毫,精巧之极,不是心神已失的模样。

  祝雅瞳轻轻跳下地来,目中终于有了些许羞涩之意,可火热奔放更多。吴征
这才看清她外衫不知何时已脱落,只身着那件肩线已断,素白为底,淡粉纹做荷
花的旗袍。

  旗袍在他来馥思居之前已穿在外衫之内,吴征不是第一回见她穿上这件极其
适合美妇的气质优雅,身形婀娜,又显露几分性感的旗袍。栾采晴虽在裁衣之前
就有使坏的心思,但在她的巧手编织之下,全然贴合了祝雅瞳的每一分身材曲线。
吴征一见就全然把持不住。

  可眼下的这一件又有不同。旗袍还是栾采晴编织的旗袍,崭新如昨,连粉荷
的色彩都没有半分褪去,美妇对这件衣衫也是喜爱之极,甚至舍不得拿不出来穿。
所不同的,便是玉腿两侧的开叉被祝雅瞳修剪过,开线更高更长,从前只在腿根,
眼下却已直达臀儿的一半处。

  上好的衣料与精致的剪裁,让臀儿曲线毕露却又被包裹紧实,腿根处的开叉
让这一片销魂之地若隐若现,本就撩人心火。

  眼下若隐若现成了半隐半现。缺了缝线的包裹,仅靠紧致的衣料怎能裹住祝
雅瞳圆如满月的隆臀?丰翘的臀儿撑开这一片包裹,半片臀儿尽收眼底。

  祝雅瞳一旋身半倚门扉,弯腰下折,丰臀一拱顶起裙摆娇喘着道:「就在这
里,人家今天什么都要试一试。」

  吴征终于恍然大悟。祝雅瞳今日的不同并非身体里多了什么难以自控的本能,
而是心情比往常大有不同。从前她将吴征宠到了骨子里,对他爱之怜之,不忍他
求之不得,更不能容忍因此而与爱子产生隔阂。现下的吴征仍是那个丰神俊朗,
善良仁义,心怀天下的好孩子,却也终于成长为一个足以与祝雅瞳并立,让美妇
诚心心仪的伟男子。

  这份宠爱亘古不变,无论何时这都是她的骨血。但当吴征接下她全力施展的
武功,又抓住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破绽时,祝雅瞳的心彻底醉了。即使有那么些
故意露出破绽,也要抓得住才行。天底下又有几人可以抓得住祝雅瞳露出的破绽?
吴征能一举得手,说明他已列入天底下一掌之数的高手里。

  祝雅瞳生就不凡,她的命运也和绝大多数的女子们不同。青春少女的情情爱
爱尚没能品味,便已忽然为人母亲。自此含辛茹苦,踏上漫漫寻求能与爱子相认
的人生之路。

  桃花山谷的相认,两人齐心协力突破那一层禁忌,再无隔阂,再不分开。彼
时的吴征在祝雅瞳眼里与顽童无异,亲是至亲,爱是至爱,但两人间的差距实在
大了些。美妇懵懵懂懂,自己对情与爱也分辨不清,只想不论如何,与爱子能朝
夕相处便已知足。

  无论再怎么坚强,生而为人,便少不了内心对情爱的向往。

  出了桃花山之后,吴征险死还生并未从此一路坦途,等待他的是更残酷的雨
雪风刀。令祝雅瞳骄傲的是,爱子并未就此消沉下去。他鼓足勇气,一路小心翼
翼又坚定前行。美妇看得真切,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喜爱。连她自己都未曾
察觉,除了那一份血溶于水的亲情关爱之外,另一股别样的情愫不停地滋长。

  吴征熬过金山寺之役的历练,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祝雅瞳打心底知道吴
征与柔惜雪双修再无更优之选,可心底总有一股怒意难以抑制。这段日子午夜梦
回,每当想起吴征正与柔惜雪双宿双飞,参悟武道极途,心底总是泛着酸酸的滋
味颇觉难过。

  美妇对这股怪异的感觉不明其意,想不通怎地会对吴征生那么大的气,气得
用尽了方法也无法平息。这段日子在府上闹些脾气,使些性子,甚至数落吴征的
不是,着实有些失态。

  直到吴征来到馥思居,这股憋闷了许久的心火终于爆发,满腹委屈全撒了出
来,除了迷梦八式之外绝招尽出。令她意料之外,吴征眼下的修为还要超过她的
想象。当杀招中的破绽被爱子抓住,祝雅瞳芳心如醉。

  怒火被浇灭,心中喜意大生,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猛烈滋长。被
爱子从后搂住,祝雅瞳只觉身体前所未有地娇软,心底更有种难以言说的顺从之
意。

  这几股奇妙的感觉自自然然地交织在一起,祝雅瞳第一次感到心中的悸动。
像是相爱的男女初次告白时,内心惊慌莫名,又期盼无比。若是情窦初开的青春
少艾,此时便要羞红着脸,声若蚊呐,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可祝雅瞳历经风雨,
更与吴征有了肌肤之亲。

  早已不是初出闺阁的少女,祝雅瞳没有羞涩,更没有惊慌不安。此刻她如此
大胆,又如此渴求,只希望尽快与身边的男子融为一体。

  美妇扭着腴润的腰肢,令丰臀轻摆,娇气又焦急道:「快些,征儿,娘好难
受。」

  早已占有这具性感多姿的胴体,可吴征仍觉这一刻无比神圣。

  遥想初见祝雅瞳时的心动,这样的女子是任何男人都要心生向往的,在她面
前却又要自惭形秽。在成都吴府时,吴征不止一次地思量过,天底下又有谁才能
配得上这样的女子?心坚如铁,武功绝顶,智计多端,貌若天仙,还有不凡的身
份。当时面对她难免毫无信心十分气馁,心中万般不愿又不得不承认,只有文武
双全,雄才大略的燕皇栾广江才配得上她。

  依吴征的猜测,当年祝雅瞳受家族之迫献身于栾广江时,心里或多或少也期
待过因此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青春正盛的她,一定对自己的美貌与才智颇为自
负。即使抛开一国皇子,皇位继承者的身份,栾广江也的确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
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可惜因缘际会,栾广江帝王之心下的薄情寡性错过了儿女情长。祝雅瞳由此
也收起了少女怀春,再没有工夫去想情爱之事。眼下过往的这一切,全都已不再
重要。祝雅瞳冰封的少女之心已经融化,身后的男子不如栾广江那样的雄才大略,
但他一样聪明伶俐。也不如栾广江的狠厉果断,但他更加心怀天下。全没有栾广
江的王者之风,但那颗温暖的心,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讨女子喜欢,才能融
化祝雅瞳冰封的心。

  终于能堂堂正正地配得上她,终于能让她袒露心扉,终于成了撩动她心弦的
男子。即使没有血脉相连,两人的心也永远贴在一起,再不可分开。吴征昂首挺
胸,心情之激动无以复加,更加昂扬的,是胯下的男儿雄风。

  开叉至臀的旗袍撩开比裙摆还要简单,轻易便能翻折搭在腰肢上。吴征掀开
旗袍后摆,美妇圆如满月,又丰又隆的臀儿便朝天翘立地露了出来。旗袍撕裂的
肩线,在祝雅瞳弯腰下折的身姿下,又怎能兜得住浑圆饱满的奶儿。那奶儿悬垂
而落,丰硕的乳肉垂下如挂架熟瓜,美不胜收。

  吴征心头大跳,残破半搭的外衣,若隐若现的视觉,最诱人的部位却又不着
片缕,有时真比一身赤裸还要诱人。

  「浪成了这般模样,这是准备干什么?」吴征牙关颤抖,双手叉上细而腴润
的腰肢,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忍得下来?若非已具十二品修为,心性又上了个台
阶,绝难做到。

  他并不是仅仅为了情趣。祝雅瞳春心大动的模样前所未见,叉开如玉扇的美
腿拱起挺翘的臀儿,一片茂密的乌绒之下,花穴口的两片嫩脂开合不已。开时只
微分,现出玫红的花肉与一线蜜裂,合时却是紧紧地一缩,仿佛肌肉发力时的抽
紧。那收紧的力道令满溢幽谷的花汁像糖浆一样被挤出,见之心颤。可想而知若
是粗大的肉龙插了进去,又会被怎生狠狠啃咬,神魂俱爽。

  祝雅瞳娇喘吁吁,难耐地回过螓首,目中的光芒越发明亮道:「想要征儿插
进来,快些……难熬得很……莫要再折磨人家了……」

  唇红如丹,肤白如雪,发黑如夜。吴征几乎窒息,扶腰的双手不自觉地一加
力,肉茎更是难以自制地一阵弹跳,连珠似地拍打在的臀肉上。

  臀儿光是拍打的声响就令人心惊肉跳,棒身挺立膨胀,蕴含的热血更是传来
炽烈的高温,烫得冰凉的臀肤不自觉地收缩。

  腰侧被捏,更是令全身酸痒难耐。祝雅瞳螓首回望,柔顺的秀发自背脊顺着
颈侧滑落,以更大的幅度扭腰摆臀道:「瞳瞳忍不得了……吴郎垂怜……快些给
个痛快……」

  不知是腰肢的酸软让美妇难以抵受,才扭腰想要挣脱,还是幽谷里的空虚难
耐已到了极点,摆臀主动追寻能一解焦渴的肉棒。吴征并未刻意躲避,臀儿摆动
之际,恰巧嵌入臀丘中央的沟壑里。

  祝雅瞳的臀瓣极为丰满高翘,臀沟深深难见其里。即使以吴征的粗大,两片
臀瓣也能将之合拢在内,仿佛只小手一样握了一围。可小手再好,又怎比得这一
片膏腴丰沃之地的又软又柔?

  臀瓣仿佛有生命力般,刚让肉棒嵌入便有力地一夹一夹。虽只夹住了小半根,
尚有大半裸露在外,触感便已销魂无比。吴征心火狂冒,向后略退,肉棒上端没
入臀沟,根部缓缓抽离,仿佛绝世高手手中缓缓出铗的宝剑。

  祝雅瞳的双目光芒亮到了极点。龟菇彻底没入臀沟抚过后庭嫩菊时,她双眸
猛然一张,嘤咛出声。龟菇抚过褶皱抽出钻入芳草丛里,她又略松了口气,贝齿
咬着唇瓣,已做好了被刺破娇躯融为一体的一切准备。

  「娘磨得好一口宝剑!」吴征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在惊涛骇浪扑面而来之前
凝聚浑身气力,才能不被狂潮所淹没。

  「好么?娘要看看征儿的宝剑够不够锋利,够不够坚韧!」祝雅瞳挺稳了笔
直美腿,绷紧了腴润腰肢,同样几乎窒息。

  一语双关。吴征在美妇身体里孕育,未能由她亲手抚养长大成人是两人心里
难以弥补的遗憾,但在最关键的时刻,祝雅瞳始终陪伴在吴征身旁。这柄绝世宝
剑淬火而出,霜刃未曾试,里面又包含了美妇多少心血。

  吴征此刻想的根本不是什么名扬天下,剑气如虹,他只想用胯下昂天翘立的
宝剑进入美妇的身体,让她知道够不够锋利,够不够坚韧,以彻底征服柔媚到了
极点的美妇。

  抽动的幽谷,带着毛绒绒的芳草丛都像风儿吹过的水草,浓浓密密地搔刮着
棒身与龟菇。冰凉的花汁还在源源不绝地涌出,堪比浸透绮罗的春雨,直令一片
芳菲尽湿,却不能将吴征的欲火浇灭半点。

  春雨花露到了吴征这里,仿佛一瓢一瓢的火油浇了下来。吴征心火狂冒,闷
吼一声:「看剑!」

  咕叽的淫靡声,从龟菇挑开花唇初探入洞时便大大的响起。注满花汁的幽谷
死死一缩,几乎严丝合缝。湿滑的花径却又欢腾般蠕动,仿佛一片无边的肉海,
朝着侵入的肉棒席卷而来。

  可肉棒像烧红的利剑切开膏脂,又像一杆仙家法宝,劈开前方肉浪滚滚,一
往无前,极轻易地便尽根没入,满贯花房。

  祝雅瞳忘形地尖叫一声,与吴征的小腹撞在丰臀上发出巨大撞肉声汇集一处,
其声之销魂美妙,直令吴征一阵眩晕。美妇猛地螓首一昂,背脊反向弓起,原本
从颈边垂落的一头秀发抛甩而起,如一片夜幕降临搭在峭若断崖的背脊上。

  几在顷刻之间,祝雅瞳便一身汗湿。空虚许久的幽谷全被塞满,还有股被撑
开的快意,令美妇长舒了口气,将心头的郁结难熬全都抒解了出来。凸起的花心
嫩芽被巨大的力道撞击,直被压成一片肉膜。双腿剧颤,臀儿更是像过电一样抖
个不停。

  插入无比顺畅一滑到底,可对吴征而言并非如此简单。祝雅瞳的花径本就紧
窄逼仄,对交合期待已久之下更是绷紧难行。龙枪甫一入洞便感肉浪滚滚朝着棒
身密密啃咬,令一身畅美非常。祝雅瞳的蜜肉比旁人不同,肉芽颗颗罗列,似掰
开的石榴晶莹剔透,粒粒如齿。能得以顺畅进入,正因肉芽也像石榴子一样饱蕴
汁水,轻轻一压便能挤出丰沛又腻滑的汁液。籍着花汁撑开一线裂隙,肉棒一挺
到底,直达凤宫。

  只一插,美妇就连臀儿都起了痉挛,花心大张着溅出好一道花汁,兜淋在龟
菇上。吴征还是未想到祝雅瞳动情到了这等地步,刚插入就能让她登临快意巅峰
一回,简直堪比欲火缠身多年的陆菲嫣。

  「宝剑还锋利么?够不够好?」俯身贴住美妇的背脊,双臂环在腰肢上助她
稳住身形,吴征有些玩味地舔着耳垂问道。

  「哼……才使了半式都算不上,谁人知道够不够好……」祝雅瞳喘匀了气,
咬着唇瓣嘤声道:「有本事,再和人家比试三百……三千回合,人家才知道好不
好。」

  两人此前一场激斗,到吴征拿住破绽,祝雅瞳使出同归于尽的绝招,正是三
百余合。吴征微微一愣,看今日美妇勃动的春情浪意,没个三千回合绝不能满意。

  「再一动手,不分胜负可就不停下了……」

  「等等!」祝雅瞳回眸对视,刚快美了一回,情火稍退,此刻略有些羞意,
飞红着脸道:「征儿的招式破绽太多,不好……不够好!」

  「那要怎么才行?」

  祝雅瞳伸手抓过吴征的手臂从她腋下穿过,交叉回环着左手抓右乳,右手捧
左乳。两人胸背胶贴在一处,祝雅瞳双足插在吴征双腿两侧,足尖踮立,臀儿高
拱,居然天衣无缝。

  祝雅瞳双臂也向后回环,姿态舒展,反向勾着吴征的脖颈,亲昵无比。美妇
咬着唇瓣羞道:「可能……挨不住……帮我一下……」

  吴征高大健壮,压在这般姿势压在祝雅瞳身上本就分量不轻。若在平日对祝
雅瞳还是轻而易举,现下肉棒满贯花房,光是丝丝热力就烫得娇嫩花肉麻痒难当。
美妇也从先前欲火燎原里稍微清醒,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深知这道情弦一动,今
日想挨得住几无可能,不得不寻求爱子的帮助。

  两人自有过肌肤之亲以来,吴征在美妇身后的姿势极为罕见。绝大多数两人
都面对着面,一来便于互相搂抱亲昵,二来祝雅瞳总要看着吴征目不转睛,怜惜,
宠爱。

  今日的姿势不仅亲昵,更大胆奔放。以吴征丰富的经验,也没想到过竟然有
可以让两人贴合得密不可分的姿势。他忽而明白,祝雅瞳现下才对他彻底敞开了
心扉,可青春少艾之时,每一位少女都有过的闺阁春梦在她身上亦不曾落下。无
论她再怎么大家闺秀出身,身姿仪态多么优雅端庄,内心里定然也有过无比大胆
出格的渴望。不知少女时期的祝雅瞳,在家中关上了闺阁房门,蒙头藏在被窝里
臆想着将来的如意郎君,春心荡漾之时,是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摆弄着不同的姿势,
再一遍又一遍地修正!

  不是两人的身高就这般恰巧,而是祝雅瞳分腿,踮足,拱臀,俯腰,再到双
臂向后回环缠绕。娇躯的每一部分都像经过精心的计算,每一个姿态,弯曲,高
度都恰到好处。不知她想过多少回,也不知她模拟了多少回,才能一摆姿势便趋
于完美。吴征心中倍感庆幸此刻在美妇身后享受这一切的,是他自己!

  「挨不住我也不会停下。」

  「不用停,不要停,千万不能停,不许停下!」

  吴征苦笑一声道:「不用瞳瞳吩咐,我还怎么停得下来?」

  「让我记住你的好,你也记住我的好。」祝雅瞳扭颈回眸,朱唇一献,香舌
暗渡,与吴征吻在一处。

  朱唇丰满润泽,馨甜香滑,口感之美妙一如往常,无论亲上多少回都不会腻
烦,这一回美妇的吻又有别样不同。四片唇瓣时不时交叠着嵌合,温馨非常,内
里却是香舌勾卷与款款迎送,贪婪无比。往日大多只有温馨,滋味虽甜,比起暗
藏的疯狂又少了一分滋味。

  两位十二品绝世高手,只片刻就呼吸不畅,气息大乱,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拱高的臀尖正抵在吴征脐眼附近,不仅像个厚厚的软垫子,更是个结实的支
点。吴征缓缓挺耸腰杆,插入时下压加力,臀肉便一同被挤扁,另肉棒深入花穴,
满贯幽谷。抽出时腰杆刚一放松,弹性绝佳的臀肉便立时向上助力顶腰,几乎是
把肉棒给弹了出来。两人的姿势又恰好让插时到底,抽时穴口恰巧卡着龟棱。

  吴征轻抽缓送,祝雅瞳的花肉从前品来就已是人间极品,肉齿粒大饱满,仿
佛会咬人一样。吴征每回插入时,肉棒都被紧紧咬合,就算最温柔,最绵软的小
嘴,也不能像她的花径一样将肉棒严丝合缝地牢牢咬住。

  「穴儿又在咬人呢……」吴征被夹得浑身大畅,借着插入时美妇酸麻难耐,
檀口微张时说道。

  「咬得紧不紧?你的棒儿也又要来刮人了……」祝雅瞳星眸半闭,又是骄傲,
又是羞涩。她鼻翼微微翕合,粉面含春,显是对眼下的亲密十分满意。

  「不单单是咬得紧这一样好,不动都舒服得很。还缠得紧,动一下都不容易,
像被黏住了似的。」吴征十指一抓掌中双乳,令其深陷乳肉。每一座乳峰上都现
出五根凹陷的抓痕,峰顶梅珠则卡在指缝之间。大手抓握着奶儿时便对它们不住
地揉搓。心中大叹祝雅瞳想要的姿势着实美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爽。

  已尝得熟识了的蜜肉,直到现下才得品其中全部美妙。不仅是会咬人的逼仄,
祝雅瞳今日泄出的花汁异常腻滑,竟将花肉都浸得发酥发软,肉棒泡在花汁里进
出也异常的顺畅。这种逼仄与顺畅相融,让吴征爽到了极点。

  「哼,就知道自己快活,你还要折腾瞳瞳到什么时候嘛……」

  「怪我。从前都不知道还能好成这样,一时忘了。」在千娇之体的穴儿里被
泡着,咬着,痴缠着,吴征贪婪地品尝别样滋味,竟连抽送都忘了。可肉棒被咬
得通体舒泰,不自觉地一昂一昂,挑得花心快意如潮,却又远远不能满足,祝雅
瞳苦忍许久满心幽怨,更熬得像要被逼疯了一样。

  「要怪娘。」祝雅瞳歉意地一笑,抚着吴征脸颊道:「从前是娘不好,小时
没疼过你,等你长大啦才想补救。但是……嗯……哼……又不全是征儿想要的那
样……哼……」

  「不怪瞳瞳,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此刻美妇目光纯净,仿佛清可见底的
湖水,心言心语动人神魂,吴征感受到其中的柔情蜜意,情动不已,胯下又缓缓
抽动起来。

  「反正从今往后不会啦。」祝雅瞳咬着唇瓣,美眸的光芒又亮了起来,纯净
的目光里透出一点火焰,正越烧越旺:「今后无论是吴郎……嗯哼……喜欢一个
叫祝雅瞳的女人,想要与她……咿……双宿双飞。还是征儿想到娘身上……呀…
…尽情撒娇,都由你。」

  吴征抽送一点点的加快速度,也加大力道。压着的丰美臀儿真是绝佳的支架,
不仅让他晃动腰杆便能顺畅地抽送,美妇还迎合着他的节奏。肉棒插入时,祝雅
瞳便塌陷腰肢拱高丰臀,让穴儿半朝天,肉棒便轻而易举地直插花底。肉棒抽出
时,祝雅瞳恢复身姿,下压的穴儿由此更加紧致,还能让吴征不需多动腰杆便将
肉棒抽出大半。

  「从来没这么浪过……」明明并不费力,对吴征现下的功力而言不值一提。
可肉棒被又缠又咬,吴征还是很快便喘着粗气。千娇之体的柳娇花媚似乎完全绽
放出来,吴征竟有难以抵抗之感。

  「哼……就你的菲菲,玉姐姐她们可以浪……哦……哦……师姐肯定也浪得
很……娘也可以,和她们一样浪……不成么?这样磨好难熬……」

  「那就快些。」挺着肉棒在花心上旋磨了两圈,吴征猛然一抽,再奋力一送!

  即使是狭小的腾挪空间,抽送的力道仍然十足,插入时重重的撞肉声几可在
屋内回荡。又重又快的插入狠狠蹂躏着花肉,石榴子般的肉齿仿佛被挤碎了一样
压扁,喷溅出一注注的花汁。祝雅瞳连连尖叫,仿佛肉棒直捅进了心窝里。被捧
抓着的双乳则同时被大手一把一把地掐窝,尤其是两枚乳珠被夹在指缝里连连揉
搓。过电般的快意与幽谷中的满胀畅爽上下呼应,轻飘飘地如在云端。

  吴征并未一力猛冲猛打地征伐。狠命地一插之后,便是极缓慢地抽出。填满
的花径不会一下子就变得空虚难耐,反而龟菇像刨刀一点点地刮挖过肉芽,感觉
无比清晰真实。那肉芽团聚在肉棒周围,细细密密地啃咬。然后被菇伞一整排地
刮倒,仿佛要被挤进蕴含的每一滴汁液才肯罢休。等肉芽被压到了极限,极艰难
地抹过龟菇,才终于恢复原状,一瞬间又颗颗玲珑剔透,饱蕴汁水。

  一快一慢,快时神魂震荡,慢时甜美无比,祝雅瞳喜不自胜。心中向来有两
种情感,今日情动不已,情爱之意大占上风,但也没忘了母子之情。眼下吴征的
做法,正将两种情意融于一处,既快意十足,又美不胜收。

  美妇深深地呼吸,口中吟哦出绕梁酥声,嘴角更有抹动人心弦的笑意。反环
着吴征的双臂一紧,一回眸,那笑意既优雅,又妩媚,情意就能将人的魂魄都勾
了去。吴征看得猛地一阵窒息。

  「娘好美。」

  「征儿喜欢么?哦……太重……太深了……」爱子顿住的呼吸,像是运足浑
身气力时都会本能地憋气,再一鼓作气地爆发出来。幽谷里翻江搅海的肉棒像一
柄绝世神兵全力施展,插得花肉酥软如泥,抽得花径娇慵无力。

  「爱瞳瞳爱到骨子里。这才一百多招呢,还远远不够,还有更重更深的。」

  「嗯……嗯……」肉棒果然又在加力,一下比一下更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祝雅瞳应声媚啼,脑中也是一阵眩晕。她武功早臻化境,内力强悍无比,娇夭优
雅的身躯里也有无尽的力量。可被肉棒反复抽送,花肉痉挛的震颤与幽谷里的快
意一样,竟不住向周身百骸蔓延。结实笔直的美腿,再到踮起的足尖,均起了一
阵阵的颤抖,竟有渐难支撑之感。

  女子快意连绵,就算你武功绝顶一样慵懒无力。祝雅瞳心中一阵得意,若不
是早要吴征牢牢捧着两团硕乳,必然支持不了太久,不免就破坏了柔情蜜意,又
能爽快透顶的完美身姿。

  「呼……呼……」吴征吭哧着粗气,喉间更有一阵阵短促嘶哑的闷咆声。美
妇颤抖的娇躯他已有所感,他脑中同样有一阵阵闷雷炸响。即使双腿肌肉绷紧到
了极处,同样不能阻止酸软的颤抖。

  他身具「道理诀」神功,情爱一事向来随心所欲游刃有余。上一回如此不耐
还是与陆菲嫣的初次交合。久违的感觉回来,吴征失控般加力,抽送的节奏也越
来越乱。重插轻抽成了狂乱的抽送,身体已然在那具娇软赤裸的躯体引诱下失控,
只是凭着一股本能,拼尽一切地充塞与占据,再从中索取更多的香甜汁液……

  「征儿……」祝雅瞳的尖声全然随着肉棒的每一次插入发出,同样无法有丁
点的自控。肉棒抽插如此沉重,连花肉间的每一分缝隙都被刮挖得彻彻底底。美
妇妩媚的眼神里已添上了迷离,慌张与无法拒绝的期待:「我我……瞳瞳要泄出
来了……」

  吴征双目发红,像只吃人的野兽恶狠狠地盯着祝雅瞳,仿佛要一口将她生吞
活剥才满意。美妇如泣如诉的哀求,男儿回应的是更猛烈地一轮抽送,刺激得她
发出一连串尖细高昂,又清脆悦耳的叫声。

  短促的娇喘声听在耳里正是最好又最烈的春药!吴征发狂似地冲刺,腰杆下
压几乎要把丰满圆润的臀儿压扁,那臀肉无处安放,从两侧满溢出来。绒绒乌丝
已湿得透了,柔顺地垂下紧贴幽谷。幽谷口的两片丰满唇瓣被撑开成一张圆润的
小嘴,玫红的花肉缠绵着肉棒,却又被肉棒毫不怜惜地狠狠蹂躏。尤其肉棒抽出
时,石榴肉齿像吸附其上,被菇伞刨刮着几乎从幽谷里带了出来。

  「征儿……征儿……」祝雅瞳已然失控,仅剩的一丝清明察觉垂死般的娇啼
声得实在太大,太浪。她欢愉间又有一丝心焦,唯恐自己的欢声会穿透堂屋,飘
出小院。

  惶急之下,只能左臂回环尽力勾紧吴征,右手漫无目的地拉起吴征一只捧乳
的手捂在嘴上。原本想着能一阻呼声,可满身欲火正在将发未发,将泄未泄的紧
要关头。祝雅瞳只觉浑身难耐,哪一处都想要,哪一处都不够,哪一处都差了那
么一点点。

  眼下的姿势虽能尽欢,但全身乏力之下再不能绷起身姿,回首与吴征相拥想
吻,不免略有缺憾。鬼使神差地,祝雅瞳舒启檀口含入吴征的两根手指,轻吐香
舌,在指缝间舔洗。

  指尖被又舔又吸,此处神经密布,同样会升起许多异感,在当下灵欲交融的
一刻更是催情。吴征呃地窒息一声,热血上头,本能地一偏头钻在祝雅瞳左腋下,
向着这片神秘又极隐私的地带猛吸。

  前所未有的疯狂,前所未有的亲密,前所未有的大胆放纵,祝雅瞳如飘云端
浑不知身在何处。幽谷里的快意,腋下的酥麻与羞耻,每一样都冲击着她的脑海,
连口中的手指滋味都分外香甜。

  美妇已哑了声呼喊不出,幽谷里穿梭抽插的肉棒越来越粗,越来越硬,越来
预热,炙烤得她欲火焚身。一身气力早随着湿透全身的汗水流了出去,祝雅瞳什
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支撑不住,只是尽力吸吮着口中的手指。

  香甜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吐在手指上,唧唧啾啾的吮吸声仿佛正含吮着肉棒。
一身皆快,一身皆美。当腋下传来闷声嘶吼,幽谷里的肉棒猛然涨了涨,极尽快
意的狂潮如期而至。

  被阳精浇灌的花径成了沸腾的肉海,大大痉挛着朝肉棒挤压,咬合,仿佛要
把每一滴阳精都挤干挤尽。除了幽谷以外,祝雅瞳却像垂死一样没有一分气力,
软软地倒下。

  晕迷之间,娇躯被横抱而起,这才没有直接跪倒在地。

  吴征横抱美妇,足下也是一个踉跄。什么绝顶武功,什么自幼苦修的根基马
步,在这一刻全不起任何作用。幸而他身强力壮,及时稳住身形,才没让两人一
起摔倒。

  横抱而起时肉棒抽离幽谷,带出一大片记录着方才淫靡的粘腻。祝雅瞳酥啼
一声惊过神来,星眸一睁,娇嗔地望着吴征。

  男儿一贯本色,再怎么欢畅也不忘了事后温存。可吴征只走了几步就觉腰腿
酸软,只得一屁股坐在圆桌前。看了看床帏的距离,叹了口气,索性将祝雅瞳放
在膝间歇上一些。

  「也太多了……都装不下……」幽谷间热潮退散,凉意渐起,还有涓涓汁液
仿佛糖水一般浓腻地缓缓滴落。埋首在吴征胸前,美妇忆及方才前所未有的疯狂,
一时娇羞不已。

  「大罗金仙也忍不得……这个真的不怪我……」吴征叫着屈,大手梳开祝雅
瞳额前乱发勾向耳后。潮晕未褪的美人慵懒之姿风情无限,着实让人难以侧目。

  祝雅瞳也抬头与吴征对视了片刻,深吸了口气,仿佛了了桩极大的心愿,满
足地闭上双眸缩在爱子怀里。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品味这一刻的温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气力渐复,祝雅瞳拨开吴征在她脸颊边抚摸,由于太
过轻柔而麻痒的手,轻若蚊吶般道:「方才……可比菲菲还浪么?」

  「要是比她病患缠身时,还差了那么些。和平日比可就不相上下了……」

  陆菲嫣身具百媚之体,一举一动媚骨天成,床笫之间更是激情无限。祝雅瞳
悄悄初到成都,让拙性出面帮助吴征建立吴府,当时与爱子久别重逢哪里舍得?
不分日夜地隐在暗处偷瞧吴征的一举一动,将吴征与陆菲嫣两人连日「治病」之
举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异样的情愫或许自当时而起。祝雅瞳心下颇喜爱子身边有这样一位姿容绝世,
又精干温柔的美妇贴身照料。但看二人激情的甜美欢愉,心心相印,自己当年唯
一一次的经历简直云泥之别。再说陆菲嫣把吴征迷得神魂颠倒,又有个女子将吴
征「抢了一大半去」,满心嫉妒也是不用提了。

  想着当年躲在屋外,一肚子气,又舍不得错过半点地偷瞧,心里也觉好笑。
要说武功姿容,祝雅瞳与陆菲嫣难分高下,祝雅瞳自有其无穷的魅力。但是床帏
一事吴府上下无人能与陆菲嫣的天生媚骨比肩,祝雅瞳一时难忍心中好奇,得了
吴征肯定的答案,也是心中一甜,了了桩大大的心愿。

  「你那时候……和菲菲欢好有没有想过人家?」

  「没有……」吴征开始头疼,女子爱美之心男子全然无法理解,也知她们一
旦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总想要分个高低。当时祝雅瞳在吴府现身,陆菲嫣的醋
意之大还犹在眼前。他嘿嘿笑了笑,难为情道:「欢好的时候确实没有的,当时
怎么想不到「迷蛇梦眼」祝家主怎么会与我这个昆仑派的毛头小子扯上什么干系。
但是……嘿嘿……平日无事的时候,真的想过若是千娇百媚同在床帏,又该是何
等模样。我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嘻嘻,都做这么大的白日梦还敢说没有想。」祝雅瞳竟未动怒,满面笑意
地抬起螓首抚摸吴征的脸颊,好一会儿后粉面含春,喃喃道:「白日梦,有一日
也会成真……」

  吴征双臂一紧打了个寒噤,颤声道:「会的。」

  如何将两人的关系在吴府里为人所知,再让每一个人都能接受,吴征想了无
数的方法,没有一个合适的。只能在平日里若有若无地漏出些不同,春日游江南
让祝雅瞳野外生火算是不错的一招,效果显著,想来诸女心中都有所感触。可惜
这样的机会太少,恨少。

  说到难以解开的死结,两人又沉默了片刻,祝雅瞳道:「我想来想去,这事
儿靠着我们俩不成的。」

  结扣正在于此,两人都是当事人,想要自解死结难上加难。吴征为之苦恼,
但又实在不知要向谁先行开口,毕竟兹事体大,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我想过和菲菲说,毕竟她见识多经历多,当最能体谅个中不易。但我又不
敢试。」惊世骇俗,万一出了半点岔子,谁能挽救?吴征在这个世上除了先人的
遗愿嘱托之外,就剩下这座府邸是他生的希望,与最大的支持。

  「她早都知道了。」

  「啊?」祝雅瞳不经意般的随口一言吓了吴征一大跳,旋即冷静下来。美妇
这个「早」字用得绝妙,品出了其中的味儿,吴征大喜:「早都知道了?」

  「还有雁儿。我们从桃花山谷里出来的时候,她们就有察觉,所猜……全中。」
说起的事儿着实羞人,祝雅瞳缩了缩粉颈,也有些窃笑。

  「雁儿也知道了?啊,是了,她们久修「道理诀」,明白其中的奥妙。我突
然间功力大进,她们怎么会猜不着?笨,我才是真正的蠢材!」此前一叶障目,
现下一点就透,随即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前些日子她们说私房话儿,我刚巧回来听见了。」祝雅瞳双目里露出兴奋
又狡猾的光芒道:「我听见也吓了一跳,但是故意不悄悄离开,故意让菲菲知道
我在偷听。」

  「妙,妙!」吴征简直拍手叫绝!祝雅瞳这么一手,就让他们与陆菲嫣,韩
归雁之间心照不宣。既避免了绝多的尴尬,还让双方心里都有了底,还有更多的
时间去消化与接受。悄无声息之间,这事儿居然大大推进了一步。且看韩陆二女
的样子,似乎对此并无不允。

  「当然妙!」若论急智,吴府上下能与祝雅瞳比肩的一个都没有。夜战桃花
山多少回险死还生,全赖她因时制宜的急智。美妇挺了挺胸,显然对她当日的急
智颇为自傲。

  死结松动,还有了暗中的帮手,吴征信心大振,脸上笑开了花。脑子里早飘
到祝雅瞳一事解决,今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一同搬上床帏,与府上春兰秋菊,
各擅胜场的夫人们争春斗艳上面去了。

  「你和她们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比一个人更喜欢些?」祝雅瞳心中实也
有许多好奇,女子若有心属,总会对如意郎君的一切都想要问个明白。从前一些
羞于启齿,也从不相谈的话题,憋到今日再也憋不住了。

  「其实各有各的好,我都喜欢。」吴征收回臆想,他心中激动,迫不及待向
祝雅瞳道:「和谁单独在一起,就一门心思都在谁身上,柔情蜜意,每一回我都
记在心里难以忘怀。大家一道儿的时候,每人都得照料到,情意就会少一些。这
时候就更纵欲,心里有什么苦闷,压力,最易纾解。」

  「光是纾解?」

  「当然不是。这时候我最享福了,左拥右抱,你都想象不到那画面有多美。
不管是她们玩些假凤虚凰,还是一同伺候我,真的,女子的柔美那时都是成倍成
倍地加在一起,看都看不过来。」

  「哼!你现下和我在一起,就想着别人,还敢说一门心思都在一人身上。」
祝雅瞳忽然大发娇嗔,柳眉蹙起,这模样还是第一回见。

  从前仅在练功时她待吴征严厉,平日里宠爱有加完全是一个败儿慈母,予取
予求,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半句。今日发作出来,堪比少女一样宜喜宜嗔,与她平
日的贤淑大相径庭,风情十足。

  吴征紧了紧手臂将美妇抱在身前,歉然道:「是我的不好……第一回和瞳瞳
说起这些,有点恍神。」

  「不信。你就是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陪着我还不肯安心。」祝雅瞳不依不
饶,吴征是彻底恍了神。

  像她这样出色的女子,青春之时会不会刁蛮任性?吴征猜想是会的,祝雅瞳
一向自傲,这样的女孩子有许许多多自己的想法。她又比旁人出色得太多,自小
见识都是对的多,错的少,久而久之,一定有些任性,要人顺着她,哄着她。就
算随着孩提岁月过去,祝家的教导培养懂得顾全大局,在外人面前会端出一副成
熟,识大体的姿态,心底的那份任性一定不会轻易散去。至少在她十六岁忽然饱
受风雨,历经沧桑之时还不会。

  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始于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一年时光仿佛就过了有二十
年,三十年之久。即使天眷的容颜未改,但少女的心却忽然变成了三十六岁,四
十六岁。娇蛮任性,意气飞扬,还有那些如梦似幻的少女臆想离她而去,不能回
头。

  再没有与情郎私下相约,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府而去,心中却砰砰直跳,唯恐
被长辈叫住不许出门的惊慌。再没有与情郎拌嘴时转身就走,知错的情郎在她身
后亦步亦趋,不断赔礼道歉。再没有即使毫无理由,就想发发脾气,身边也有人
转着圈不住哄着……

  天底下最美丽,最聪明,出身也最好的女孩子,本该就有这样的待遇,本该
经历这样青涩幼稚,又终生难忘的年华。然而这一切,在祝雅瞳畅想过,可能即
将触碰到,却从未真正发生过之时戛然而止。

  长安城里吴征对祝雅瞳见之难忘,之后的相处更是在心底被烙下深深的印记。
这些猜测久久盘踞在他脑海,猜祝雅瞳的幼年,猜她的青春。此刻微一恍神便即
想起,心中微疼。

  「是我不好,陪你的时候就该安安心心陪你。」祝雅瞳已别过身去,吴征从
后搂着她的腰肢,胸背胶贴,轻声耳语道:「今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你心里想什么我又不知,怎知再也不会?」

  「我待你好不好,说了不算,心里想也不算,但是你知我知。」吴征左右晃
动着身姿,带着美妇摇晃轻哄,吻着晶莹剔透,扇坠般的耳垂道:「瞳瞳的情意
我都知了,我的情意瞳瞳不知么?」

  「知道。可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总是要想。」

  拥有三妻四妾是每一个男子的梦想,但每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男子都不愿面
对这样噩梦般的问题,吴征有点头大。

  「况且,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到了别人那里一样会说,每个你都会说最好。」

  吴征头更大了。祝雅瞳这是要把二十来年的娇蛮任性全向自己发作出来了?
说的的确是实情,男子之间的甜言蜜语更多是图个开心,总有夸张之处,不能全
都当真。但祝雅瞳眼下大有字斟句酌的意味,任吴征舌灿莲花也说不明白。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谁是最好。」吴征想破了头之际,越发心疼,由于
自己的降生给祝雅瞳带来的缺憾,是永不能弥补的:「我只知道全府上下,你最
特别。」

  怀中的娇躯忽然一颤,瞬间烫了起来。挺直的背脊仿佛被烫得化了,软绵绵
地倚在胸前。美妇终于回过螓首,目光温柔,嘴角却有狡黠的笑意,鼻翼皱起扭
着身不依道:「最特别不一定是最好,不行,你一定要说,我是不是最好的?」

  眼下此景,吴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挥掌在她臀瓣上拍了一记道:「好哇!
那一回你也偷看?」

  祝雅瞳初次光明正大进入吴府,惹得陆菲嫣大吃飞醋,当夜也是与吴征闹了
性子。随后陆菲嫣大展媚力,两人激情四射至今难忘。陆菲嫣当夜因祝雅瞳的出
现深感危机,反复强调她才是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祝雅瞳今夜同样使着性子,
同样争辩这一难以辩清的话题,吴征这才回过神来。

  「嘻嘻,不然你以为人家那些……那些招儿,都是哪里学来的?还能无师自
通么?」

  丝缎般的娇躯浑不受力地贴背下滑,伏至吴征胯间时才转过身来。祝雅瞳一
挺胸,不需双手帮忙,丰美豪乳便将肉棒夹在深丘沟壑里。

  「我以前可没有伺候过人。当时在外边偷瞧,明知不该看,眼睛却怎么都转
不走。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每一刻都记得。每回事后我都在想,这些东西看
来做什么用?现下我终于明白,当时心里就有了期待,盼着有那么一天,我也能
这么伺候老爷。」

  「呃……」豪硕的奶儿将肉棒裹去了大半。乳肉温热,乳肤光洁无暇,摩挲
起来无限温软舒适。吴征腰际之下瞬间麻了。

  肉棒上还残留着欢好后的余迹,祝雅瞳却一口将棒头含进嘴里。丰满润泽如
花瓣的香唇,将鲜红印在紫黑的肉棒上,触目惊心。

  「瞳瞳……」

  「这对宝贝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征儿小时候本该随意又吸又咬,使坏了还舔
一舔。可是那时征儿一口都没有尝过,好生叫人遗憾。」祝雅瞳吸了吸,咬了咬,
吐出龟菇伸舌一下一下地舔着:「菲菲是不是比人家厉害点,但是人家又特别一
些?」

  「是。」吴征实言而答。

  「以后我也要和她们一样,被老爷一起摆上床去。」祝雅瞳的一双清湖眼眸
里几乎要滴出水来,呼吸急促了几分,动作也剧烈起来。

  美妇环着吴征的腰杆一搂,环着爱子的同时,豪乳也将肉棒圈在中央耸动着
娇躯。比起双手夹乳,这般风味又有不同。触感不及夹乳时压得紧,但奶儿团团
围围,连春袋都仿佛被包了进去。美妇娇躯柳枝般摇摆,奶儿原本的质地便分毫
不差地传向肉棒。

  仿佛以肉棒代替双手,轻轻抚摸这对豪乳,感受它们的丰满,绵软里又蕴含
绝佳的弹性。祝雅瞳款扭腰肢,轻摇丰臀,围着肉棒画着圈,香舌也绕着凸露的
龟菇打着圈。

  「娘从前吃了不少苦,今后和媳妇儿们一起,叫她们一起好好伺候娘。」肉
棒上青筋暴起,在一对柔美的奶儿里显得格外狰狞可怖。极大的视觉反差光是用
看的,就让吴征血脉贲张,肉棒随之又跳了几跳。若不是祝雅瞳「胸怀宽广」,
几乎要挣脱重围而去。

  「征儿好懂事。瞳瞳先来伺候老爷。」

  美妇一会儿上下耸动娇躯,像打磨一柄锋锐的宝剑。一会儿又从腰至臀地画
着圆,像雕琢一件精致的玉器,绵柔滑腻的触感直令吴征销魂蚀骨。男儿目光一
亮,忽从她脑后夜幕般的乌发间隙里,看见她那只摇摆的臀儿。

  女子身上曲线玲珑之美,胸,与臀并驾齐驱,还要在腰线与肩颈之上。像祝
雅瞳这样绝色中的绝色,臀儿之丰饶挺翘更是最好的画师也无法描绘,一切浑然
天成。

  美妇屈膝跪地,她的姿势十分讲究,上身前倾,腰肢斜柳般落下,再将腰肢
几乎弓到了极限,让丰美的臀儿仰天而翘。吴征视线受阻了大半,仍能见两枚迷
人的涡眼下方寸许,腰肢的尽头处丰美的臀儿浮胀而起。满月般的雪白臀瓣将光
线遮拦难透,正让臀沟只露出一线漆黑,越发神秘。

  吴征明知她刻意摆出这样的身姿,可看上去卖弄的刻意,仿佛她身姿生就如
此,随意一摆都是如此诱人。分明搔首弄姿,却全无搔首弄姿的刻意。

  祝雅瞳嘴角边挂着浅笑,张圆了檀口将龟菇严丝合缝地含住。她不像贪嘴的
冷月玦总是吃得叽啾作响,也不像情动的陆菲嫣大幅度地吞咽。美妇只以嫩润的
唇瓣卡住菇伞边缘,在口中以香舌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马眼。姿容优雅,仿佛在
细心品尝肉棒的滋味。

  吴征双手捏得梨花木椅的扶手咯咯作响。整根肉棒都被饱以温柔,唯独尖端
一点被舌尖虽慢,却极仔细地掠过,触感鲜明,又极其集中。祝雅瞳以无限的温
柔与耐心,小口小口地舔舐,经由这小小又敏感的一点,唤醒无限的激情。

  吴征赫然觉得这样的滋味分毫不差于长于唇舌之技的冷月玦与陆菲嫣。马眼
的一点点麻痒被反复舔吸着扩散,被香口润围的龟菇上又有细短温热的呼吸连连
喷吐,很快与顶端的一点麻痒汇合在一起。被奶肉包围的棒身虽不觉刺激,但温
柔无限,绝无被冷落之感。反而刺激集中于尖端一点,变得异常地明显又敏感。

  「瞳瞳……」吴征一团混乱,想说些什么一句都说不出来。肉棒一昂一昂,
却又像在大呼着畅快。

  「嗯?」祝雅瞳媚眸一挑,目光循声望来。带着疑问与满腔温柔的目光,真
是一水盈盈,脉脉不语,烟起暮色,恩爱百生。见吴征只是兴动呼唤,并非有什
么言语要交代,她眸光一闪,笑意顿显,骄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在说:「
我是不是最特别。」

  「好特别的小嘴。」吴征喘着粗气,眯着眼,几乎瘫在椅子上享受。

  「人家的嘴可不小,难道不舒服么?」祝雅瞳眉目传情,她并非樱桃小口,
但是丰满的唇瓣包裹得更加严实,触感鲜明。当下还示威似地紧了紧唇,传去绝
佳的弹性。

  「舒服极了。」比起冷月玦大力吸吮的刺激,陆菲嫣细长香舌的快感,祝雅
瞳的口舌之技便长于温柔与舒服。没有催命符一样的刺激,但能让你长久享受其
间,多久都不会有半点腻味。

  「哼。」鼻尖轻吟,祝雅瞳转起了脖颈。

  舌尖不动,仍是点在钝尖上。龟菇却像被卷入了一处漩涡,打着旋儿向深渊
里沉沦下去。美妇还紧了紧环腰藕臂。

  乳肉朝四周满溢,诱人的幼圆让吴征的目光无处安放,不知该看向奶儿还是
多看一眼隆臀。哪里都想看,哪里都不想错过了,只恨自己没生得一双天眼,只
得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上下难定。心动情动,肉棒也立刻起了感应,腰眼处一
阵酸麻。吴征咬牙一撑扶手挺直坐稳,静待激情一刻的到来。

  母子俩心意相通,祝雅瞳温柔地舔舐,献出自己完美的身体助爱子攀登快意
的巅峰。螓首缓缓画着圆,专心致志,让吴征的每一分敏感都被触抚。又不急不
躁,香舌始终不轻不重地点扫,让吴征能充分地享受欲望渐升,攀至巅峰的过程。

  呼吸急促,满面通红,眼睛瞪大,牙关紧咬。吴征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
「坚挺持久」。从前被口舌侍奉时,若是温柔以待,总会觉得舒爽有余,畅快不
足。快意到了一个节点就容易停滞不前,需得更加激烈才行。今日一反常态,在
简单,重复的动作下,因为无限的温柔,快意升腾得仿佛没有顶点,越趋越高。

  旋一旋,吸一吸,舔一舔,祝雅瞳不紧不慢。嘴角虽笑,目虽流连春光,却
另有一股庄严之态,心底似乎时刻做好了准备迎接神圣的一刻。

  梨花木椅被捏得发出痛苦的响声,仿佛吴征将出未出时心里的一样煎熬。温
柔的吸吮舔舐下,吴征胸膛起伏,一身大汗。体质本就易汗的祝雅瞳更是在洁白
的肌肤上沁出一片细密的汗珠,美乳上弧水光盈盈,已分辨不清是淋漓的香汗,
还是口角间滴落的甜涎。夹弄肉棒之际,渗入双峰之间的水迹摩擦着发出唧唧之
声。

  吴征心潮激荡,眼见祝雅瞳螓首一抬,不再含吸龟菇,只吐出香舌舔点着马
眼。美妇又忽然将臀儿摇得像湖上小船被一道波浪打来时左右摇摆,奶儿摩挲肉
棒,臀儿摇尾乞怜,性感得不可方物。

  「瞳瞳……」吴征全身一紧。仰面的祝雅瞳满脸祈求之色,像个柔弱的妇人
在哀求夫君怜惜莫要再行折腾。又像讨好的娘子在请求老爷赏赐雨露。龟菇虽空
了出来,可祝雅瞳舌尖仍点在马眼上,分明是任由他喷射之意。

  吴征一声低吼,再也忍耐不住,阳精喷薄而出。腥浓的滋味,淫靡的一瞬,
祝雅瞳不闪不避,还是一样的身姿摇摆,一样的舔扫。阳精射出,有些经由香舌
逆流而上滚入檀口。有些则被舌尖阻挡,珠碎似地飞溅在她如花娇颜上。美妇专
注地舔扫着钝尖,任由阳精飞射得一塌糊涂。

  玉白的肌肤,润红的香舌,共同挂着浆白。浓浊的液体喷射已尽后,再顺着
香舌娇颜滴落在奶儿上。吴征满足地大口呼吸,像是射得脱了力,可顷刻间肉棒
又昂扬如初,不见片刻软垂。美妇的模样颇有些被凌辱的楚楚可怜,吴征心情激
荡,只想要立刻回馈于她。

  将祝雅瞳横抱着来到床边,美妇娇躯一翻,猝不及防地将吴征按在床上道:
「嘻嘻,别猴急嘛,人家先去清洗一下。」

  「我去置办。」

  祝雅瞳点在吴征胸口,像用一指之力将他按住阻止他起身,摇头道:「哪家
府上的老爷会去伺候人的?乖乖等着,我去去就来。」

  欢好之后温存一番,再帮着伴侣清洁身体是吴征做得习惯了的,府上女眷皆
爱这份温柔。吴征向来也觉得义不容辞,哪有让女伴做这些粗重活儿的。唯独祝
雅瞳翩然而去,他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回味着方才的余韵。

  浴房里传来水声,片刻后止歇,祝雅瞳拎着两桶水很快回转。她只以大大的
方巾缠身,出水芙蓉般清纯,哪能让人想到不久之前刚被射得满面狼藉。

  「等得急了?」温婉一笑,祝雅瞳揉好了面巾,解褪赤裸侧躺在吴征身边。
单臂支着床面半撑起上身,以面巾擦拭吴征的身体。

  「急。」吴征环过美妇腰肢,丰美的奶儿正滚落在脖颈边,峰顶的莓瓣依然
翘挺,像一颗粉润的珍珠。吴征徜徉于祝雅瞳的温柔爱海,顺势将奶儿含在嘴里
吃了起来。

  「嘻嘻,别急,都是你的,慢慢吃。」祝雅瞳心中一甜,看爱子贪婪的模样,
满心柔情无限。恍惚之间,仿佛在用这对上天赐予的恩物喂饱襁褓中的孩儿。

  「我知道,先吃饱了,才能慢慢尝。」乳香四溢,烘得满面满口,吴征吃得
分外香甜。

  「嘻嘻,慢着点,别噎着了。」五指如春葱,细心地抹过每一分肌肤,祝雅
瞳沉吟片刻,问道:「方才和你发脾气,生气了么?」

  「没有……不用什么都放在心底,你待人够好啦,不高兴该发脾气的时候不
要藏着……」

  「不许停下,继续吃。」祝雅瞳一拍吴征权作抗议吴征分心的不满,继续擦
拭吴征的身体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这样使性子过……」

  「我知道。」吴征一边吸吮一边含混不清地道。

  「从前我以为,我对栾广江的恨是一辈子的,挫骨扬灰的那一种。当年我回
到长安城以后,每一回见他都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忍住立刻杀死他的冲动。」祝
雅瞳目光空灵,喃喃道:「桃花山他下手那么狠,倾举国高手之力要除掉我们娘
儿俩,那之后,我反而越来越不恨他了。」

  「为何?」

  祝雅瞳嫣然一笑,对吴征依言不准停下的表现十分满意:「那一夜他急着祛
除病症,只顾采补练功。我也有满腹心事,还时刻记挂着探听栾家秘密一事,好
像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之后我闯荡江湖,一年时光就像老了三十多年。偶尔看
见些灵秀的少女天真浪漫,心里也不无羡慕。这一切都是我恨他入骨的缘故,但
是毕竟有他,才有了你。咱们相认之后,我觉得从前什么缺失都补了回来,千百
倍地补了回来,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得太多。我反而有些感恩于他……」

  「但是他毕竟欠了你的,岁月是再也补不回来的。」

  「我知道。」祝雅瞳起身揉净了方巾,将奶儿放回吴征嘴里,伸手捉着吴征
的肉龙揩抹:「你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攻破长安,要怎么对待栾家人?」

  吴征一愣,含着奶儿尖端小口小口吸着,良久叹了口气道:「栾家对我们吴
府有大仇大过,他一心要我们万劫不复,全无半点血亲之情,两家除死方休,但
对中原百姓而论真的也有不世大功在。我不会因私废公,在陛下面前会公平而论,
直言而谏。」

  祝雅瞳大喜,及时送上甜吻香舌,温柔无比地吻了好一阵才倚在吴征肩头。
唇边笑意不减,真是人比花娇,粉面含春道:「征儿真是最最了不起的奇男子,
心地善良,胸怀天下,不能在治世做个贤仁之君真是可惜了。」

  「陛下在长安城久尝民间疾苦,他做得不会比我差,我信他。」吴征将祝雅
瞳搂紧,奇道:「怎地忽然说起这些?我还道祝仙子向来护短,哪里会去关心天
下百姓?」

  「从前还真的不会,只因为你。」祝雅瞳因吴征傲然得满心欢喜,颇觉志得
意满道:「和你相认之后,才想到祝家昆仑落到此前的田地,同国尚且免不了倾
轧内斗,若是异族踏足中原,更不会将中原百姓当人。那又会多少家族惨不忍睹?
我既有经历,自能深明其中之苦。再说了,咱们是娘儿俩,你聪明像我,好看像
我什么都像我,善良天性当然也像我。你能心怀天下百姓,我当然也能。」

  「原来如此。」吴征不置可否地一言带过,忽而幽幽道:「和我单独在一起,
还要想起其他男人,这,哎……好叫人心酸……」

  「啊哟。」祝雅瞳不依地锤打吴征胸口,明知吴征是在作怪报复,心中甜蜜
无比。只有最亲密无间的情侣才会玩这样的游戏。她支起上身,扭着香肩撒娇道
:「不算,就不算。人家说的是正事,你想的却是其他亲近的女子,满眼都是色
眯眯,还是你坏,就是你坏。」

  美人撒娇,不仅娇憨无限,还把两颗硕乳甩得乳浪阵阵,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再狠的心肠也硬不起来。吴征无奈认输道:「好好好……我坏上那么一点点,就
算扯平了……」

  「谁要跟你扯平,才不。」祝雅瞳一嘟唇下了地,跺脚道:「气坏了人家,
还要来伺候你,哼!」

  强词夺理到了极处,吴征却越看越爱。美妇完全已熟透了的娇躯,眼下却有
少女般的可爱浪漫,也叫人爱到了极处。

  祝雅瞳在另一桶干净的水里揉好方巾,又捉着肉龙反复擦拭,依旧将奶儿放
进吴征嘴里,扁着嘴道:「我从前娇蛮惯啦,今后发起脾气来,你要让着我。」

  下命令似的话语,楚楚可怜的口吻,怜爱细心的动作,吴征爱到心坎里,柔
声道:「会的。我错的多些,可不是我让着你。」

  「没有扯平,你是初犯当然要从轻,其实是我错得多些,所以才没有扯平…
…」祝雅瞳捉着肉龙,肉龙早就昂扬而起,她擦拭的动作更像抚摸着它,爱不释
手。

  「啊?」吴征万没有想到撒娇成这样的祝雅瞳,娇嗔无限居然是在自认过失,
一时也没能转过弯来。

  「妾身做错了事,请老爷责罚。」

  两桶清水,反复地擦拭,还是极致的耐心将吴征擦得干干净净。洗去身上的
粘腻,身心舒畅,情投意浓之际,正是一场欢好的最佳序曲。

  「那要重重惩罚了哟……」吴征笑得合不拢嘴,又是开怀,又是玩味,还带
着点邪气。祝雅瞳娇羞若小女儿,乖顺若妻子的模样,实在让他爱不释手。

  「妾身甘愿领罚,请老爷莫要怜惜,重重责罚,瞳瞳下回才不会忘记。」

  「不罚到瞳瞳起不来床,停不下来的。」吴征一个翻身将祝雅瞳压在身下,
亲吻她的粉颈轻声道。

  不料美妇也是一个翻身,两人在床上连滚了两圈。祝雅瞳还是一指按着吴征
的胸口,缓缓直起腰肢背过身去,美眸眨了眨,脸颊终于爬上红云露出羞涩之意。
两人欢好时日已多彼此间几无秘密,以她的年龄阅历更不该如此。先前说些羞人
的话,也不至于像小女儿一样又羞又怯。

  「怎么了?」吴征满心好奇,不知祝雅瞳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也起身搂抱着
问道。

  祝雅瞳定了定神,决然回眸。双目里羞光四射又毅然决然,更暗藏几缕让吴
征心愿得逞时的不满,羞怯道:「娘身上大都已属于你,唯独还剩下一处……也
唯有那里,还从来没有被别的男子碰过……娘看征儿对那儿喜欢的很,与菲菲欢
好时大都不放过……娘每日都要保养得当,让那里……娇娇嫩嫩……留着给你…
…现下也洗得干干净净……征儿想不想尽情享用……」

  「想!」吴征重重一点头。

  「这里是娘给征儿修行有成的奖励……也是妾身给老爷赔个不是……请老爷
重重责罚……」

  吴征闷吼声中扑倒祝雅瞳,心情激动得面红耳赤。满目都是美妇娇羞躲闪的
目光,含春带羞的俏脸。只是几句话,武功绝顶的美妇人说得娇喘嘘嘘,分外艰
难。

  「别怕,就算责罚也不会胡来。」吴征低头吻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昂起的
肉龙钻入腿心,才觉祝雅瞳已几句话就说得花汁涟涟,胯间尽湿。

  「曈曈知道老爷不会乱来。妾身斗胆,想……求老爷从后面来……」

  往日两人欢好,绝少使用后入之姿。祝雅瞳极喜趴在爱子身上,轻摇慢扭,
无时无刻不目光对视。温情有余,少了两分激情。今日她情丝大动一力献媚,先
前以站姿拱臀便酣畅淋漓。也似品得其中滋味无法自拔,居然又要吴征再来一回。

  「今日真的发了浪,从后面来更好么?」

  「不知道,就觉得……觉得方才被从后面抱住动弹不得,全在老爷掌控之中,
瞳瞳的感觉特别地好……」

  美妇娇羞无限地吐露心迹,连耳根子都红了。她缓缓转身趴伏于床,再慢悠
悠地支起左膝跪好,又轻缓缓地支起右膝。她虽没有韩归雁那样长及常人腰际的
长腿,但腿根丰腴,膝弯纤美,小腿肚子圆润修长,更具线条柔和之美,同样美
不胜收。

  圆隆若满月的两片臀瓣浮翘而起,身姿之诱人,仿佛一张精制的玉弓。——
膝弯以下的小腿八字虚张似弓萧,大腿与臀儿的优美弧线似弓渊,扣紧的足趾仿
佛之间拉了根绷紧的弦。

  祝雅瞳埋首于床褥,玉手回伸亲自剥开两片臀瓣,露出中央一线沟壑,与藏
得极深的至羞小眼。一张绝世的名弓,既要有稳健有力,弯弧完美的弓渊弓萧,
弹性十足的弓弦,至关重要的,却是位于中央的弓弣. 只有上佳的弓弣,才能稳
定箭枝,精确目标,令百发百中。这一点小眼褶皱丰富,色泽鲜粉,缩得丝发难
容。正像绝世名弓镶上最好的弓弣,画龙点睛。

  祝雅瞳羞涩闷声,像九天玄音从天外飘渺降临道:「请老爷重重责罚……」

  吴征的汗珠都落了下来,女子愿意献出至羞之所,是每一名男子的骄傲,何
况祝雅瞳的菊蕾如此诱人。正如她所言,这般雌伏于床,又喜爱被吴征从后掌控
的滋味,不知是放下心中多少骄傲,全然忘我。能得这样的女子倾心,实在是一
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好想一举破关而入,狠狠蹂躏,彻彻底底地占有,一品初入的紧窄。可他
舍不得。舍不得美妇受粗鲁裂痛之罪,舍不得由此留下不完美的回忆,更舍不得
若是祝雅瞳初回不尝快美,今后难免不肯心甘情愿,自己欲取而不得。

  按捺下雏儿一样的冲动,吴征越凑越近,仿佛想把每一分褶皱,每一次不安
的收缩都看得清清楚。短促火热的呼吸喷吐在裂隙与菊蕾上,立刻引发更加剧烈
的收缩,连两片柔若发好面团的臀肉都跟着收缩起来,看上去十分局促不安。光
洁的臀瓣上,也泛起了一片可爱的小粒儿。掰开臀瓣的玉指深陷肉里,连指尖都
已发白。

  吴征撅唇成圆,朝幽深的洞眼一口口吹着气,隔空逗弄着祝雅瞳的至羞之所。
美妇一收一缩之间也渐渐放松,收缩得不再那么剧烈,也不再每次收缩,都紧得
仿佛要将整个菊蕾都含了进去。

  祝雅瞳无力地趴伏娇喘奄奄,臀儿一挺一挺地颤抖,看上去娇弱无助。口中
的媚音不断,即使闷在床褥里沉了许多,仍然娇软动听。胯间私密全都近在眼前,
只见黑绒深处的蜜裂里,花汁一涓一涓地渗出。尚未实质接触,似已被钻心的麻
痒弄得浑身难耐。

  吴征像发现新的宝藏,一愣,忽然伸手粗暴地将两片臀瓣大大掰开,挺舌就
往菊蕾舔去。

  「啊啊啊……」祝雅瞳猛地一弓腰哼出失控般的颤音。腰肢向背脊弓起,臀
肉不自禁地向沟壑堆去,想要闭合后庭娇花,抵御吴征全无征兆的袭击。

  可吴征抓得又重又牢,全不容她挣脱,正如她所言,被掌控住了动弹不得。
敏感的后庭传来无数前所未有的异样,爱子在她臀后毫不嫌弃地舔舐,甚至将臀
瓣大大掰开,将整只菊蕾都吸在嘴里含吮。舌尖绕着褶皱打转,若万蚁噬心般的
麻痒四处乱串。

  香汗淋漓而出,连掌心都把死死撕扯的床单染湿。祝雅瞳无力地娇喘,断断
续续,媚音时时断绝,像被扼住了咽喉。爱子的攻势迅若雷霆,猛若疾风骤雨,
全不给她半点喘息之机。她刚对这种刺激到极点的敏感略为适应,吴征便不依不
饶,伸舌挑开娇羞顶了进去。

  难以言喻的被侵犯之感,快意,羞耻,难耐,如此不可思议。祝雅瞳呼吸骤
然断绝,分明紧咬的银牙却传出冷颤的格格声。她像断了气一样,娇躯软下,再
没了半分气力……

  魔爪深陷丰满的臀肉里,香脂满手。吴征从先前的抓牢转为托举,将丰臀稳
稳托住,舌尖刺入菊蕾变本加厉地转着圈,不把祝雅瞳活生生逼死誓不罢休。果
然美妇连呻吟都无法出口,只抽搐着抖着臀。丰盈的臀肉甩出波涛阵阵,吴征适
时松开双手,此时他已占尽「地利」,合拢的臀瓣再丰满,沟壑再严实也赶不走
他,只是将他的脸颊都埋了进去。臀波阵阵,柔软鲜嫩的香臀嫩肉掠过脸颊,比
春风拂面还要舒服。

  娇羞小孔下方的两片肉脂,如暴雨中的屋檐飞角,花汁淋漓顺落,几成了一
条水线。难耐到了极致,羞耻到了极致,快意也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气力忽然回复。先是埋首的床褥里传出嗯嗯的浅唱轻
吟。后是臀瓣间或猛地一缩,带动菊蕾,几将吴征的舌尖都夹了进去。再是柳腰
轻摆,似躲避,闪开吴征恼人的舌尖带来无比难耐,似迎合,迎合吴征灵活的舌
尖勾挑每一分敏感。

  美妇重复知觉,仍是难过多于舒爽,难耐多于畅快,直可将人逼疯。她麻木
地向后舒展藕臂,像张开羽翼,指头摇若兰花。吴征感应即至,忙也伸过手去。
甫一相碰,祝雅瞳像堕于深渊抓住根救命稻草,立刻与吴征十指紧扣。

  身体像从悬在半空落了地,刚有了些踏实之感,后庭处的异感剧起!急升中
忽然猛坠,堕落深渊时又忽被猛地抛向半空,即使祝雅瞳也像随风的浮萍,全无
抵抗之力。这份剧烈的异感正起于美妇刚刚有了依靠,刚刚略为安心,刚刚能喘
上一口气之际。打着旋儿的舌尖忽然发力上下勾挑,娇嫩紧窄就此被挑开。

  啾啾水声羞人答答,紧致有力的菊蕾居然一瞬间也脱了力,任由舌尖勾挑着
改变形状。只因惊人的弹性才能牢牢抓住舌尖,仍无半点缝隙。舌尖的动作从温
柔地打着圈变成粗暴的勾挑,可粗暴中软弹的舌尖仍有一分温柔。

  可怕的粗暴又温柔,让祝雅瞳如遭重锤般上身猛地一昂弹起。口中的媚吟竟
已嘶哑,可后庭处快感不断,让娇声呼唤即使嘶哑依然缠绵悱恻,千回百折。她
死死抓着吴征的双手,小腹间的融融暖意在疯狂地汇聚,然而一道无形的枷锁牢
牢圈定,暖意被憋闷在小腹间,奇痒难忍,如鲠在喉。

  后庭娇花就成了唯一的希望与救命仙丹——舌尖的挑动让这里散发出无数的
快意麻痒,与小腹间一线相连。快意如潮,麻痒难止,但每一下都让小腹间的暖
意更加充实,几乎憋闷得凝若实质。暖意疯狂地冲击那圈束缚枷锁,枷锁震荡着,
仿佛一样在痛苦难忍地哀鸣。

  不忍祝雅瞳饱受煎熬,也或许是祝雅瞳震颤不已的娇躯已到了极限,正是最
好的时机!吴征抽回一手,拇指指腹朝蜜裂顶端的肉蒂儿按了下去。

  以他的经验之丰,自知除了幽谷深处之外,女子身上就以这枚小肉珠最为敏
感,同样可以唤起快意狂潮。隐隐约约间,吴征觉得祝雅瞳的后庭之易感全不在
肉珠之下,心中灵光一闪,手指不探幽谷,却往肉珠袭去。

  肉珠勃翘,像新剥的芡实一样饱满鲜润,按下弹软适中,花汁浇注下滑不溜
手,不需拨弄都在指腹间滚来滚去。祝雅瞳本就在巅峰边缘艰难徘徊,几回都差
了那么一点点。肉珠的快意骤然点燃,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肉珠与菊蕾连接
贯通,电闪雷鸣间,枷锁应声而破!

  祝雅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仿佛小腹间的暖意炸裂般散开,四肢百骸都有了
无穷的精力。她猛然扬起粉颈,天鹅般引吭高歌:「征儿……啊啊……帮娘舔软
……好舒服……都麻了……」

  可不过两句,气力又有了被抽空之感。并未遭到侵犯的花房里竟也剧烈地起
了呼应,花肉痉挛着,喷洒着,仿佛天空中暴雨更加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将她
的气力随着浆涌的花汁一起泄了出去……

  这一轮潮汐越升越高,终于在到达顶点后祝雅瞳蓦然一挫,上身一软摔在床
面,再不攀升。可高潮的余韵回味悠长,仍是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身体,渐渐褪
去,渐趋平缓……狂潮复归安宁之时,脱力着微弱呼吸的美妇一脸恬静微笑,像
天地之初一样安静……

  「醒了么?」

  「嗯……」鼻音浓腻,祝雅瞳被爱子从背脊环抱侧身拥住。娇躯慵懒,一动
不想动。

  「从没想到会易感成这个样子……」

  「也……不是……从前没有的……」祝雅瞳娇羞无限,嗫嗫喏喏道:「又不
是第一次被你碰到,以前……不会这样……」

  「也是。」吴征往日也有将棒儿埋进臀沟,享受她的丰美臀肉之举。肉棒在
深沟里摩擦,不免触抚菊蕾。以祝雅瞳今日的春浪涛涛来看,当时就必然忍受不
得。可彼时祝雅瞳并无太多异样,就算有所觉,也不会是像今日一样的「命门」。
吴征对美妇今日的改变兴趣盎然,思索着道:「莫非是瞳瞳动了真情,又是一处
尚未开垦的处女地,第一回总是特别不同些?」

  「是……又不仅是这些……」祝雅瞳咬了咬唇瓣,羞窘间终于还是嫣然一笑,
释然道:「征儿也一直这样欺负菲菲。娘当时就想,夫妻要恩爱到什么地步才肯
做这种事?刚才……其实一直就期盼着也能被……这样……真的这样了,又有点
猝不及防……」

  美妇向来都像天上的仙女,即使欢好都不带着烟火气。吴征听着她心中各种
淫靡浪荡的想法,却觉真实得触手可及,有血有肉。

  「不止这些吧?就算菲菲比起娘来,也不至于易感到这种程度……」陆菲嫣
的前花后庭并驾齐驱,难分高下。看祝雅瞳则后庭还要更加敏感,就算吴征也是
生平仅见。

  「没想到会那么舒服……不管怎么说,瞳瞳身上总有一样是原原本本地交给
吴郎……加上被控住了动弹不得,总之就觉得怎么都对怎么都好,滋味特别地受
用……」祝雅瞳越说越是大胆火辣,欢喜之意都已布满眉梢,道:「吴郎喜不喜
欢?」

  「等等,你先答我,为什么会有股香味?」臀肉自有幽香,但祝雅瞳的菊蕾
也有股淡淡清雅的香味,显是有什么秘方。

  「这里又没有春水,我看你们平日都用天香膏……一直都有准备……」祝雅
瞳低头将脸颊藏进美乳里,悄声羞道:「我看你做香皂时以油脂混合碱块,便能
凝聚成形。我用香油为主料,碱块减了量,再填入甘油加热,混合蜂蜜,鲜花瓣
试了好些回才得成型,可比天香膏软滑细腻得多,还有保湿滋润之效。我悄悄做
了好些,每日都要揩抹了保养,今天用的是鸠尾花膏……」

  吴征抽了抽嘴角,不想祝雅瞳的聪慧已经到了化学都能「举一反三」的地步。
再让她试上一段时日,说不定记忆中的硬脂酸与单硬脂酸甘油酯都会给她做了出
来。那些昂贵的粉底面霜,可不就是用这些制成的?

  眼下想不到这些,吴征也没心思去想做出保湿养颜的雪花膏来发大财,这些
哪有祝雅瞳的后庭雏菊更诱人?他听得美妇准备已久,甚至刻意保养以待采摘,
心中的烈焰便烧得冲天而起。

  「才刚责罚了一小半,现下就用鸠尾花膏来继续责罚……」

  终于要彻底献出后庭,祝雅瞳羞意难却。可刚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狂潮,
滋味之佳没齿难忘,快意还在后庭周围萦绕,忍不住频频收缩的菊蕾更是期盼之
心更多。

  祝雅瞳娇羞不安只一瞬,少女时的缺失让她怀念与遗憾,但绝不会成为她的
桎梏,更不会改变她追求美好的性格。

  「都交给你。」

  美妇翻过身又想跪起,这姿势正中她眼下所好,欲罢不能。吴征却将她按倒
趴伏于床,接过美妇藏在床头的鸠尾花膏道:「我觉得这样你也会很喜欢。」

  即使全身舒展平趴着,一览无余的身材曲线依然波澜起伏。乌发柔顺地垂在
耳边,两片肩骨叉如扇面,光洁的背脊峭若断崖。两团豪乳被压得无处安放,乳
肉满溢而出,在两肋旁勾勒出两道弯弧。圆若满月的臀儿则是完美娇躯里现下最
显眼的一处,灿烂若皇冠上的明珠。洁白如雪,温润如玉,丰满隆起,玲珑曲线
毕露。吴征只轻轻一按她的腰肢,祝雅瞳顺从地使力下压,臀儿便自然而然地翘
起悬空。双腿微分,胯间留下的空隙无论角度还是姿态,都引人无限遐想。

  祝雅瞳极易敏感,今日更动辄全身脱力,支撑身体甚为艰难。眼下摆出这般
姿势,一经想象果然适合。同样从后进入,同样会被掌控动弹不得任爱子予取予
求,还能全身放松,让紧窄小眼更易进入。她虽满心期待,但一想那处紧得丝发
难容,要被吴征的巨物挑开,初时撕裂般的剧痛难以避免,也有些惴惴不安,诚
惶诚恐。

  「尽量放松,别害怕……」

  吴征经验丰富又向不用强,正是祝雅瞳的定心丸。美妇闻言点了点头嘤咛一
声,一想吴征平日所为,姿势又让人放心,不由紧张心情大去,期待更甚。像她
这样的绝顶高手,全身上下的肌肉无不如臂使指,否则怎使得上乘武功?唯独这
些私密之所无法修行,和平常女子也无二致。

  咕唧一声,肉棒借着半抬的臀儿空隙侵入幽谷。美妇娇唤一声,顿觉滑腻通
畅全无阻滞,大颗大颗的肉齿一般极力啃咬着棒身,却难耐火烫坚硬的肉棒,反
被挤得花汁涟涟。今日湿得就没有停下来过,幽谷里随时都是一片泥泞。祝雅瞳
面飞红霞,娇羞中暗带窃喜。

  「再好的花膏,也没有瞳瞳的春水好。」祝雅瞳的花汁不仅丰沛,还极为滑
润。吴征正要让肉棒饱蘸花汁,再一举破关。

  「后面还是要抹一抹,人家有点害怕……」情郎夸奖,无论说得再淫靡浪荡
之事听在耳里都是好的,甜到心底。祝雅瞳心中虽羞,小声耳语倒也说得出口。

  「慢慢来,这里是急不得的。」

  「嗯……哼,人家才没有急。」

  「真的么?」吴征抖出几点花膏在尾骨上,这一点真是整座丰臀的至高之所。
花膏滴落便顺流而下,朝臀沟里滑去。他一挺腰,肉棒从幽谷里刨挖而出,艰难
摆脱咬得死死的肉齿,才猛地一弹跳。

  男子情动已极时,肉棒昂扬如怒龙。以吴征的坚硬,被这么一按一松,肉棒
轻易都能拍打在小腹上。但祝雅瞳臀肉丰盈,臀沟夹得光不能透,这一弹被臀儿
缠绵拦住,嵌在臀沟里挣脱不得。龟菇挣脱花肉时恰巧挑起,滚落的花膏顺势将
肉棒染湿。

  说来简单,可吴征着实等了好一会儿。只因祝雅瞳的臀沟太过深邃紧实,连
汁液状的花膏都被臀儿吸住了似地,不易滑落,让吴征好生赞叹了一番。

  菊蕾诱人,臀沟之深邃半点不逊。吴征一边滴落花膏,一边藉着滑腻将肉棒
在臀沟里穿梭。——只需将两瓣臀儿剥开,卡入肉棒再松开手,臀瓣自然合拢,
不需用手一样被夹得严丝合缝,让肉棒尽享丰满臀儿的紧致又极富弹性的莹润。

  吴征大乐,让臀瓣继续夹枪带棒,不住滴落花膏。肉棒抽送间,花膏尽润臀
沟的每一分肌肤。虬筋四期的肉棒还反复熨烫舒张收合的菊蕾,让祝雅瞳腰肢一
颤一颤,娇臀荡起波涛不断。蘸着花膏的棒身厮磨之间,菊蕾亮晶晶地一同沾满,
再随着有力的收缩,被吸进深不见底的幽深洞里。

  「好烫……都烫得酥软了……」祝雅瞳的后庭易感并非昙花一现,还有越发
炽热之势。被棒身在洞口摩挲几回就已酥麻难捱,连声音都变得娇滴滴的,简直
比专门以色娱人的女子还要娇软。

  「岂不是正好?」吴征挑了挑眉毛,憋着笑道。一面对祝雅瞳的易感却有取
笑之意,一面也是心中乐开了花。

  「就是……正好……这样子……能不能成了?」祝雅瞳双颊酡红凤目放光,
说话间鼻翼微微翕合,紧张到了极点,也兴奋到了极点。

  「可以试一试,若是疼就马上停下。」吴征尚未被冲昏头脑,不舍伤她半分。

  「那我没喊疼……你就不要停下……」祝雅瞳小手紧握分明紧张得心都揪在
一起,细想之下还是修改吴征的建议。这一回欢好真是格外不同,自己的事情自
己知,按她对菊蕾触感之强的推测,吴征的经验似乎不完全适用。比起疼痛,她
更担心不上不下半途而废的难熬。心中颇觉今日浪得难以控制,安慰自己道:「
行走江湖时常常受伤,什么疼痛没吃过?这一点又算得什么。」

  「就依你,务必记住了,这里千万勉强不来。」吴征看美妇有种毅然决然的
可爱,也是冲动难忍。

  「我知道。」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埋首于床轻声道:「娘已万事俱备,就等
征儿了……」

  「征儿这就进来了……」

  柳腰压陷,隆臀高挺而起,吴征忽觉祝雅瞳的身姿已调到了最佳。这样的裂
隙松紧合宜,既不会阻碍肉棒寻幽探密,又能保持时时的紧致。连抬起的臀儿也
摆出插入时最佳的角度,耸动腰杆肉棒便于密道全然吻合。

  用鸠尾花膏将整根肉棒浇得黑光发亮,龟菇钻入臀沟,轻易寻着褶皱丰富的
洞口。吴征压在祝雅瞳背脊上,与她十指紧扣,轻舔耳垂道:「要进来了……」

  祝雅瞳不自觉地抽着冷气,一身更失控般绷紧,颤声道:「快到娘里面来。」

  吴征只微微晃动腰杆,龟菇在菊蕾口打着旋儿并不急于插入。祝雅瞳这般紧
张,后庭必然艰涩难行,强行插入不仅她会裂痛难忍,自己也难当这样的紧夹。
过犹不及,肉棒本就是男子身上要害,力道太强同样不会有什么快感。

  「娘这样着急,简直像上了刑场巴不得早点伸头一刀,好少受些折磨的样子。」

  「噗嗤。」紧张中祝雅瞳被逗得笑出声来,吚吚呜呜怯生生道:「不是着急
……就是后面被征儿这样烫着,好舒服,又好难受,痒痒的都钻到心里来了。唔
……倒真的是难熬,想快点伸头一刀算了……」

  「是么?」

  二人皆笑,心情放松之余,祝雅瞳的娇躯立时娇软了许多。缩紧的菊蕾一舒
一收之间,竟有股奇异又强大的吸力,仿佛小嘴嗫喏着小口小口地将紧贴洞口的
钝尖吃了进去。

  「咦?」

  「啊……唔……」

  奇异的变化让两人齐声惊呼。虽只是一点点钝尖,毕竟已将菊蕾撑开,那紧
致娇嫩又极富弹性的含吮让人欲罢不能。而祝雅瞳全然失了平日音调,惊恐又讶
异的颤音又细又高,不堪得弱不胜衣。

  「疼么?」吴征知道美妇吃痛,这一下异变来的太急全无反应余地,忙作势
欲拔。

  「不要!不要出去……」祝雅瞳死死握住吴征的手,面色发白,香汗渗出雪
肌,媚眼却眯得如丝般迷人,大口大口地喘息道:「进来……进来……快些进来
……这样卡着不成……」

  正是痛苦的煎熬与快意的潮涌交汇时才有的媚态。断断续续全无章法的话语
里,吴征她意指男子的肉棒,正以龟菇最为膨大。而女子后庭,又以菊蕾最为紧
窄。至紧之处卡着至大之所,将破未破的后庭难以忍受。可个中的快意随之而生,
美妇敏感的后庭欲壑难填。拔出去不仅还得再来一次,一样受不住,还得忍受巨
大的空虚。倒不如彻底进入之后,菊蕾适应相对不那么大的棒身来得好。

  以吴征的反应,原本等祝雅瞳出言根本来不及阻止。可娇嫩的菊蕾紧窄非常,
弹性十足而有力,无论舒张还是收缩均是如此。收缩时吸力强劲,丰富的褶皱牢
牢抓着钝尖一点,舒张时也仅仅略微放松让吴征稍缓一口气而已,同样咬合奇紧。
甚至是一张一收之间,吴征没有任何动作,龟菇又被吸入少许。

  吴征察觉异状,又知时不可待,借着祝雅瞳菊蕾舒张将尽,转为收缩而产生
吸力之时,腰杆一挺!

  极其紧致与绝佳弹性,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道自龟菇上清晰地反馈。祝雅瞳的
后庭美妙无端,分明收得奇紧,龟菇顶开菊蕾时被箍得一身酸麻。可绝佳的弹性
又密密实实地顺着钝尖边缘悠然顺畅地绽开,再辅以巨大的吸力与鸠尾花膏的润
滑,啵儿一声将龟菇纳了进去。

  吴征大喘粗气,祝雅瞳曼声长吟,美妙得像仙乐飘下九天。

  「啊……嗯……」忽而如高山流水,时高时低,悠扬婉转。

  「唔……哦……」忽而如靡靡之音,缠绵悱恻,浅酌低唱。

  「呵呀…………」忽而又是阳关三叠一样的悠然长叹,说不完道不尽的旖旎
绮丽,余音绕梁。

  吴征从她的声音里全听不出半点疼痛,只有些许的不适而已。且听她喘了口
大气之后欢欣畅快的呻吟声,祝雅瞳对后庭之道甚为受用,乐在其中。膨大的龟
菇让她迟了些苦头,但先前卡了片刻就像一场小小的历练,令小了一围的棒身进
入后不至疼痛难忍,又恰巧让她充实满胀,快感顿生,弥久不散。

  「怎会这样……」祝雅瞳喘息刚定,羞得捂着脸不敢见人。

  可后庭里的充实滋味酸胀麻痒,菊蕾又温暖有力地紧紧勒住肉棒,动人的媚
音从心底里吟哦出来。无一处不在表现她的欢乐,无一处不是舒服受用。

  「不重要。」吴征想不到可以这么快就让祝雅瞳一身松弛,还能这么快让她
尝到甜头,然而眼下这些探究的确都已不重要。他松开柔荑,环抱美妇的豪乳道
:「重要的是,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爱子未曾忘记自己的嘱咐,祝雅瞳嫣然一笑,甜蜜无比道:「要,不能松开,
要一直搂着它们……」

  「我就怕你受不了,都浪成这样了,再加上奶儿,会不会快活得死过去?」

  「哎呀……哼……才不会呢……你……你尽管用力就是……娘就要你这样抱
着……」祝雅瞳娇嗔之际,自然而然扭了扭腰不依,正让隆臀揉在吴征小腹上。
弹滑的臀肉珠圆玉润,菊蕾又夹着肉棒转了两圈,二人齐爽。

  吴征顺势缓缓抽送,后庭毕竟新破,再怎么易感总有些难捱。吴征不敢一下
子就狂抽猛送,恣意寻欢。这正中祝雅瞳下怀,菊蕾被滚烫的肉棒前推后拉,褶
皱被不断地抚平又折起。她的菊蕾异常敏感,全部逊于肉蒂的滋味,被熨帖着轻
柔似爱抚,刺激如针扎,祝雅瞳仙音曼妙,菊蕾收缩不断。就连隔着一层薄皮的
幽谷里也起了神奇的感应,前花后庭一同蠕动着,幽谷里挤出涓涓花露,后庭则
像含着肉棒反复吸吮。

  抽送渐快,每一轮都带起难言的悸动。一次次被撑开的菊蕾逐渐褪去紧张的
绷起,越发弹软宜人。裂痛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酸胀,极麻痒。异物充塞让
后庭里难过无比,可抽送时的畅快又前所未有。

  「哼啊……哼啊……」美妇的呻吟越发迷乱,异样的潮涌一波波侵袭着她。
被插入时肉棒仿佛被捅到了心窝里。祝雅瞳暗自庆幸臀儿足够丰翘,阻挡了小半
根肉棒,否则被他尽根而入,岂不是连嗓子眼都要被堵了起来?那酸麻持续冲击
着娇嫩花蕊,让菊蕾酥软无力,却依然紧凑得不漏半点缝隙。胀满的快意更像大
浪一样席卷而至,祝雅瞳沉沦其间难以自拔。

  臀儿随着插入被男儿的腰腹压扁,抽出时便迅速弹回原状。祝雅瞳云里雾里,
腰眼却不自觉地用力,让丰臀一抬一抬,迎合着吴征的抽送。柳腰扭舞,丰臀起
浪,随着一次次幅度越来越大的抽送,祝雅瞳猛然咬了咬牙关,娇躯失控般颤抖,
竟然泄了一大片花汁……

  一次,又一次,吴征无休无止地抽插,力道也无休无止地增强,搜肠刮肚。
花汁刚泄了一回,不需多久又泄一回。肉棒震动着后庭,也震动着幽谷,无从逃
避,无可回旋,祝雅瞳被这催命般的快意几乎逼疯。爱子还不依不饶的大力抓揉
着奶儿,她一身俱爽,呼吟之声犹如嘤嘤啜泣,深闺夜语一样百转千回。

  「又要来了……又要来了……征儿……再……大力些……还……差一点点…
…」

  「不是不够大力。」吴征的腰腹拍打着丰臀,啪啪之声响得荡气回肠。祝雅
瞳几度泄身,却总差着那么一点点没能被狂潮吞没,憋得浑身难受。而吴征自己
在一轮轮的抽送中尽享后庭紧窄之美,也到了将射未射之际。

  祝雅瞳忽然身体一轻,环在豪乳上的手臂将她扯了起来,腾云驾雾般上身一
仰向后倒去。她慌乱间双腿一蹬莲足踏在床沿,才发现已被吴征扳了起来。此时
吴征仰面躺在床上,自己一样仰面朝天,与爱子胸背交贴压在他身上。

  双腿被大大地分开,珍珠般的乳尖朝天翘立,幽谷穴口也如朝花初绽。身下
的爱子正以全身力道从下至上地耸动,极尽全力的蹂躏后庭娇花嫩蕊。这姿势不
仅抽送更加快速有力,而且更加深入,几近没根。

  祝雅瞳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几乎喘不过气来。悬空的臀儿被撞击时发出
更加清脆的声响,娇嫩的菊蕾似被揉得全已酥软,缠绵着肉棒被翻进带出。全身
无力地躺在爱子身上,在激烈的耸动间仿佛狂涛中的一叶小舟,被巨浪抛在空中,
失重般的感觉轻飘飘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娘全身都这么敏感,又这么舒服,征儿爱死了。」

  「求求你……征儿……快些……娘好难过……快些……给个痛快吧……」祝
雅瞳颤声难言,连续不断的快感一波比一波强烈,仿佛置身熔炉之间饱受煎熬,
忍不住开口求饶。

  肉棒越插越快,越插越有力,也越发地粗壮火烫,将后庭撑得更满。美妇迷
迷糊糊之间,只觉爱子单臂横过捧紧了一双美乳,另一只手顺着小腹划过脐眼向
幽谷间探去。

  先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还意犹未尽,祝雅瞳知道吴征又要揉她的肉蒂儿,将
她彻底推上巅峰。她尖叫一声,不知哪来的气力癫狂般晃动柳腰丰臀,主动套弄
起肉棒来。

  快美到几乎忘情,只差咫尺,爱子却仅若有若无的撩拨着她湿透的乌绒。祝
雅瞳惶急不安,以为吴征还要逗弄自己,刚想出声恳求,就听爱子在耳边轻声道
:「今后娘被征儿一同摆上了床,征儿也要用这样的姿势插娘的后庭,还要让媳
妇儿们一同来伺候娘。征儿插后庭,她们就一边吸娘的奶儿,一边舔这颗肉珠,
还要舔穴儿……哪一处都不放过……哪一处都舒舒服服的……」

  祝雅瞳觉得自己已彻底疯狂,牙关打颤道:「瞳瞳……会死过去的……」

  「再活过来……」

  「还会死过去……」

  「还会活过来……就像这样……」

  后庭里的巨物猛地一插到底,抵着菊蕾转动摩擦。肉棒在幽深不见底的洞穴
里跳动着,猛颤着喷洒出滚烫的阳精,直烫得小腹一片软融融的。吴征闷吼的同
时,大指终于按住肉珠,电流四窜之际,连幽谷也分开探入两根粗糙的手指大力
刮弄着花肉。

  「我我我……来了……来了……好舒服……来了……」

  哪一处都不放过,哪一处都舒舒服服的。畅快到极点的狂潮猛然爆发,祝雅
瞳歇斯底里地娇吟,丰臀死死下沉,臀瓣已被胯骨彻底分开,肉棒在后庭里全根
而入。美妇痉挛着死命扭腰,丰臀剧烈地画着圈儿碾磨着深入体内的肉棒。吴征
也是极力地向上挺腰,仿佛尽根没入尚不能满足。两人逼命般地抵死缠绵,连呼
吸都已断绝,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TOP

  第七章、春色满园。谁念青荇

  两名绝代高手力道惊人,彼此之间抵死缠绵,消耗也比常人大得多。从清晨
至华灯初上,一同倦极相拥合眼。赤条条的裸体几乎嵌在一起,难分你我。彼此
之间呼吸相闻,发丝交缠,谁都不愿意分开半点。

  金乌落地,旭日东升,阳光洒满窗棱。

  世间三百六十行,想成为个中翘楚,除了别具天赋之外,远胜常人的勤勉必
不可少。祝雅瞳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吴征能势如破竹踏浪前行,他们从来都是
天底下最勠力,最勤苦的人之一。今日的院内却没有往常的景象。

  既没有挥汗如雨的打熬根基,也没有采纳天地的打坐吐息,唯有床榻上传来
微微的鼾声。吴征睡得四仰八叉,只有左臂弯起。祝雅瞳枕在他左肩蜷成一团,
像只乖顺的小猫。终于到了日上三竿,两人才一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祝雅瞳还
一手拍嘴,打了个呵欠。

  「好久没有睡得这样饱了。」吴征笑中略有歉然,大敌未灭,贪欢过头耽误
了修行,总有些负罪感。这事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祝雅瞳身子太好,昨日太浪,
任你九世修禅也把持不定。

  「睡好了有什么错?」祝雅瞳慢条斯理地起身,拢了拢一头蓬松纷乱的云鬓
跳下床来。

  吴征双手垫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看她娇躯赤裸着行至镜前落座。双腿交错间,
鲜嫩若熟果的双乳微微抖动,落座时更是甸甸地向下一沉,又迅速弹回原状。乳
浪之汹涌,在透过窗棱的金色阳光照耀下满室生春。

  美妇落落大方,毫不闪躲吴征的注视,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甜甜的笑意。似乎
无论对自己绝佳的身段样貌,还是吴征迷恋又欣赏的目光都十分满意。祝雅瞳从
梳妆盒里抽出根红绳束起长发,起身仅披了件紫色外衫,朝吴征嫣然一笑便翩然
离去。

  不多时屋后的浴房里传来水声。一夜酣战,痕迹犹存,吴征心知祝雅瞳沐浴
净身之后,还会贴心地备一份早餐送来。

  吴征双手枕着头,以祝雅瞳修行上的苛己与对自己要求从不放松的严厉,不
知道今日为何施施然,悠悠然。原本照他的猜想,步入十二品之后,祝雅瞳必然
更加严格,谨防自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但看她今日模样,一副天下已太平,
万事不足挂齿,全然享受温馨小日子的模样。不管昨夜祝雅瞳如何发浪贪欢,吴
征也不会认为她沉溺于此,只是个中缘由他猜不透罢了。

  吴征也并不为此担心。步入十二品,柔惜雪是最好的引路人,身具此间之后,
祝雅瞳就是标杆,她有无数的经验,自会为自己做妥善的安排。

  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幸运,耳听得水波轻漾,佳人入浴,吴征不准备继续等待,
悄悄翻身而起,轻手轻脚向屋后摸去。

  美妇背倚桶壁只露了个头,池水微温,托举着浓密的长发花朵般散开,恰巧
遮挡了曼妙胴体。吴征放长了目光也瞧不见一星半点,不由大感遗憾。玉体裸呈
固然诱人,但有时遮遮掩掩别有风味。

  祝雅瞳合着的双眸微睁,一眯一横,嗔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出来!」

  「嘿嘿。还是瞒不过你。」吴征已全力施展轻功,还是叫祝雅瞳发现了行踪,
果然功夫还是不到家。

  「藏身太刻意,动作太快,连风都被你催得急了,你还早得很。」祝雅瞳哼
了一声,字字针砭刺得吴征体无完肤。然后又挪了挪身,背脊给吴征留了个空位,
十分享受地倚在爱子身上。

  「原来如此!」十二品高手五感敏锐,轻柔的晨风略有改变都能有所察觉,
吴征大开眼界:「那今日练什么?」

  「不练,就你那点资质,练了也白练,嘻嘻。」祝雅瞳抢白了一通,滑若游
鱼般一旋身面对吴征道:「你呀,好些年了心弦绷得太紧,不是好事。常言道劳
逸结合,从现下开始修为可能长久不能寸进,万万急不得。」

  柔滑的肌肤与曼妙的曲线,都在一旋身间纤毫毕现,让吴征享尽温柔,大发
感慨道:「幸好没有留在凉州或者江州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帝,现下不用那么多事
情要操心,否则哪来这般日子。去他娘的当皇帝!」

  「哎呀,人家和你说正事。」祝雅瞳拍开吴征在臀后大饱艳福的魔手,贝齿
咬唇嗔道:「你明不明白?」

  「懂了懂了,是说从现下起,我就得调整心态,不可一味追求速成快进。这
样就算将来很长一段日子修行无果,也不致患得患失,反有大碍。」吴征向来应
变奇快,一下子就听懂祝雅瞳话中之意。

  「不错。所以,眼下不着急修行……」

  「我就怕闲了下来,容易玩物丧志……额……嘿嘿。」一时失言,吴征咧嘴
一笑。虽有不敬之言,但也是事情,以祝雅瞳的美貌与聪慧有趣,的确容易爱不
释手,怎么玩都不腻。

  「你是那种人么?」祝雅瞳显然对吴征的自律大有信心,眼珠子一转,又道
:「再说了,放松不是什么都不做,从今日起你得多动脑子,我会给你下课题,
你一件一件地完成。」

  多动脑子,就是多领悟体悟的意思。十二品高手内力如烟如海源源不绝,体
质强悍也几达人体的极限,刻意打熬事倍功半。多去体悟,去感受身体与从前的
不同,适应这种全新的境界,远比闷头死练要有效得多。

  「我还以为这段日子会比地狱还难熬。」吴征松了口气,连身体都放松了不
少,仿佛浸在水中舒适到了极点。

  「怎么?来我这里就是地狱么?哼。」祝雅瞳嗔了一口,道:「谁要你只懂
得修行了?现下虽有不足,也已够用,不必急于一时。这段时日啊不必刻意,你
想干嘛都成,要去陪陪菲菲,雁儿她们都由你。还有盼儿,她在烟波山上尽心尽
力,眼下她也已长大,不像从前一样是小孩子无忧无虑,天真浪漫,可莫要再冷
落了她。多和大家在一起,很快你就能感受到许多和从前的不同。」

  「我知道了。对了,你说的课题?」

  「不着急。」祝雅瞳狡黠一笑:「该有时自然就会有。」

  「今日没有?」

  「眼下没有。」祝雅瞳沉吟道:「你说,燕国来犯之后,大秦会不会有所动
作?」

  这么快就岔开话题?吴征心中狐疑,也不再追问,道:「必然会有,就算捡
点便宜也是好的。霍贼的大军拿下江州之后正好就地休整,只看形势伺机而动就
行。无论这一场战争是什么结果,他都不会全然按兵不动,大动还是小动而已。
什么两国缔结盟约,鬼才信。他不得燕盛两国打得不死不休,一起灭国才好。」

  「那……你说是大动还是小动呢?」

  「这个……实话实说,霍贼那个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我猜不透。」吴征即
使美人在怀,一时也陷入沉思:「常理而论,不宜大动。霍贼刚坐了至尊宝位,
但是以威迫压人,两川境内不得安宁。江州刚下也不太平,有太多事情要收尾善
后。大军一动,光是粮草接济都有问题。而且霍贼手里就暂时只有这支大军,万
一遭逢大损,连眼下的局面都保不住。我要是他,一定左右为难,多半到最后也
是不敢动的。」

  「关键还在于这一动能有多少利益,就算趁虚东下,也就是得些财货。如今
吴楚之地势强,除非被燕国一击而溃,否则待陛下缓出手来,他拿到的地盘终究
还是守不住。霍贼再厉害,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莫要忘了,这种人鹰视狼
顾,他永远不会相信外人,把希望全寄托在燕国身上,他不会的。」

  「很有道理!」吴征本当一拍大腿叫绝,但掌中有丰满柔软的美乳一座,顺
势就捏了捏道:「燕国此战本就有意气之争的意思,不占地利,不占人和,天时
也就两边均等。北军南下隔江对峙,胜算大不到哪里去,霍贼不会抱有太大希望。
既然地盘守不住,妄动大军还不如小股部队劫掠的好。」

  「哎呀,说正事你不要乱动!」祝雅瞳拍了拍吴征手臂以示抗议,但还是任
由他抓住了把玩道:「小股部队那就有意思了。」

  「呵呵,惯于摘桃子的人,终有一日被桃子砸了脑袋。这一回,说不定有机
会叫他吃个大亏!」吴征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打烂他新建的亲兵,叫他从此龟
缩境内再不敢妄动半步!不管他怎么做,我只要这两个结果,目的就能达到了。」

  「霍贼有大才,娘看经天纬地的,只有征儿。」吴征始终在成长,不仅是他
的武功,他的眼界,能力,判断越加得心应手。历经磨难,他始终顶着风雨前行,
也难怪祝雅瞳如此自傲。

  「其实没有。只是比起霍贼现在要操心的事儿多,我没那么多牵绊而已。」

  「哼,我就不喜欢你这样自谦。」祝雅瞳一扭腰,美乳来回磨蹭在吴征胸前,
嗔道:「不叫没有牵绊,是你的胸怀比他广阔,眼界也就更宽,更长远。娘就看
到现下窃国贼雄霍永宁花净了家族百余年的积累,反被征儿处处压制,举足难行。」

  「在没有将宁家斩草除根,断子绝孙之前,我一定不会有一点点的骄傲自满。」
吴征正色一言,头一低深嗅了一口道:「我的胸怀是不是比霍永宁广阔不知道,
我只知道瞳瞳的胸怀是一等一的广阔。」

  「哼!」祝雅瞳丰唇一嘟,娇躯忽然一颤,让吴征面上一僵,额头落了几颗
冷汗。美妇媚眼如丝,又闪露着些危险的气息道:「那你这根坏东西,也是天底
下一等一的经天纬地之物!」

  自从下了水,这根棒子就一柱擎天。热乎乎的棒身比夏季沐浴用的水热得多,
起先抵在美妇臀后,祝雅瞳心慌意乱,想好好说几句话而不可得。不得已寻机转
身,压在小腹上才略得心安。随着二人谈天说地到了尾声,肉棒越加不安分,抵
在嫩嫩的腹皮上不停跳动。美妇咬牙切齿也难忍,于是双腿一分一夹,将肉棒夹
在腿心里。

  这一夹,尽显美妇双腿的丰腴有力、肉棒被夹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力则疼,
减一分力则不够舒爽。吴征爽快之余,还真怕祝雅瞳那丝危险气息的眼神,一个
不高兴再用点力,棒儿受创怎么办?

  但这一来,快意连绵的不仅是吴征。棒儿昂天翘立,即使双腿也夹不住。滚
烫的棒身嵌在幽谷蜜缝里,激得祝雅瞳花肉一缩一缩,不自觉就渗出些蜜汁来。

  美妇柔荑在小腹间交叉相握,藕臂恰将饱满的双乳夹得浮鼓起来。水汪汪的
双目楚楚可怜,又满是希冀与崇拜之色道:「今后你也要保护人家,人家已经等
了好些年了呢……」

  眼前的祝雅瞳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遭逢大变,正惶然无措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少
女。而吴征就像忽然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让少女找到足以倚靠的肩膀,正芳心
可可,眉目含情,春风荡漾。看得吴征连心都在抽搐。

  不仅是心疼她那么多年的风餐露宿,以女子之身艰难前行。更被她眼下兼具
青春少女的楚楚动人,与轻熟美妇的娇艳绝伦而迷醉。

  吴征激动得声音大颤道:「会的,穷我之一生,都会以生命保护瞳瞳!从现
在起,我来保护你!」

  庄严的承诺,祝雅瞳会心一笑。再强的女子,一样需要有人来爱护,再强的
男子,也有心灵需要慰籍体贴的时候。饱满的额头上迎来深深一吻,美妇的娇躯
逐渐发软。轻吻缓缓下落,终于印上丰满的唇瓣。

  轻吻渐重,呼吸渐浓,两人的动作忽然激烈了起来。天雷勾动地火的一瞬间,
祝雅瞳猛地挣脱双唇哼道:「不要在这里,回屋里去。」祝雅瞳声若蚊呐,四肢
直接把吴征缠了起来。

  「不想在这里?」水中欢好滋味独特,陆菲嫣对此就颇有喜好,两人常常共
浴之时就无法自制,美滋滋地来上一回。

  「不太喜欢,还是屋里好。」各有所好,祝雅瞳还是喜欢在床笫之间的酣畅
淋漓。床榻上结实又绵软,可以随意摆出自己喜欢的姿势,集中所有的力量与精
神专心致志地享用,感受与冲击。不像在这里,虽有水的浮力托举,总要花出好
多心思在维持姿势上。若是正激烈之时,水花翻溅,极易收到些干扰。

  哗啦啦的出水声。吴征单手托定丰臀,顺手扯过一张方巾,边走边将两人的
身体揩抹干净,几个大步就返回屋里。

  方巾落地,吴征忽然一笑。

  「笑什么。」即使是祝雅瞳,青天白日里在院子里娇躯赤裸,明知不会被任
何人看见,也不由心如鹿撞。

  「不敢说,说了要被你怪罪。」

  「不怪你,快说!」祝雅瞳的好奇心被勾起,不问个明白不肯干休。

  「猜猜,妙筠最喜欢什么?」

  「不好猜。」祝雅瞳点漆般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妙筠如此害羞,被人说
两句都要脸红,该不是私下独处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哈哈……」吴征大笑道:「她就算沐浴完了,也要穿得整整齐齐。然后回
了屋里,要我将她的衣物全都撕了剥得赤条条。她觉得这样无比刺激,极易动情。
啊,还要非常粗鲁地一件件撕了那一种,边走边撕,一路撕上床去。」

  「嘻嘻,想不到妙筠斯斯文文,居然喜欢这种调调。」祝雅瞳也觉大乐,脑
海中一闪而过衣袂七零八落散在一地的样子,正是恋人之间干柴烈火迫不及待,
春情浓得化不开:「那……欢好的时候,不会也要你……粗鲁吧?」

  「那没有,我们家没有喜欢这样的。」

  「我还猜她没事就爱和你撒娇。毕竟她小小年纪就孤身在外,碰见了你那么
会疼人,肯定要撒撒娇。」

  「嗯,不过最会撒娇的不是妙筠,再猜猜?」

  「菲菲呀,我看过……」

  「也不是。」

  「咦?还有人比菲菲更会撒娇的?」

  「你掌门师姐。」

  「啊?啊……」祝雅瞳讶异之余,又恍然大悟。

  府中女眷虽不算太少,但每一位都不是寻常女子。没有一位五体不勤,从小
当娇花一样养大的闺阁小姐。更是每一位都有不同的过往,经历许多风风雨雨。
正因如此,在吴府遭遇大难之时才能不离不弃。也正因如此,她们都远比寻常女
子早熟。

  早熟固然是好事,但也会失去很多青春的美好。吴征恰巧是一位体贴又有趣
的情郎,轻易就勾起每一位夫人的少女心。多少年的憧憬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实现,
难怪她们一位位都暴露出深藏的天性,还乐此不疲。

  「没想到吧?」

  「真没想到,她那么坚强的人……也就对你撒娇了。」

  「小事情都不要紧,都可以随心所欲。」吴征又朝祝雅瞳的唇上啄了一口道
:「瞳瞳还不是一样?」

  祝雅瞳从吴征身上跃落床面,将鬓边秀发拢至脑后笑道:「那你会不会笑话
人家?」

  「这有什么可笑的?每回想起来都是甜蜜又有趣。」

  「嘻嘻。」祝雅瞳嫣然一笑,斜倚床榻招了招手道:「征儿,过来呀。」

  美人出浴,斜身而卧,每一样都是足以撩动心弦的浓浓春意。能让男人意乱
情迷的,除了最好最醇厚的美酒,就是最美丽最妩媚的女人。这一声似哀求,幽
怨中楚楚可怜。又似下令,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王正招手呼唤心仪的男子。

  吴征缓步趋近。祝雅瞳贪欢起来,竟也和陆菲嫣差不太多。那精光发亮的双
眸,仿佛春湖里倒映着月光,慵懒的身姿,状若斜柳一样妖娆。即使还隔着小段
距离,依然能感受到她紧张得乱了的呼吸。

  豪乳斜垂,枕在倚床的臂弯,圆滚滚地挤在一块儿。笔直的玉腿紧夹着腿心
间乌茸一片。全身上下一片雪盈盈的洁白,衬以两点鲜红,一片乌黑,实在诱人
无比。

  两人一同张开双臂相拥,再着床一滚,祝雅瞳翻身在上,双腿一分,腰肢一
落。乌茸埋向龟菇,一声轻吟,钝尖准确地分开两瓣嫩脂,陷入一片膏腴肥沃,
紧致温软之地。

  熟极而流的姿势,别样的温馨甜美。吴征双手环着美妇腰肢,让她臀儿高高
翘起再深深落下。丰腴挺翘的臀儿仿佛承载婴孩的摇篮,正温柔地摇晃。没有撞
肉时的啪啪声,只有粗硬肉棒与柔媚花肉纠缠时的轻微摩擦声。每一下都不快不
慢,轻起轻落,极具韵律的节奏。

  祝雅瞳伏在吴征身上,胸前美乳挤成两具粉面团儿。她一边感受幽谷里清晰
非常的每一次深入浅出,翻搅厮磨,一边梳理吴征的乱发。无论是幽谷里的花肉,
还是她香软的柔荑,都一样的温情脉脉,爱怜无限。

  这样的抽送不够激情酣畅,但祝雅瞳复杂到极点的爱意表露得最深,全无遗
漏。

  四目对视,一瞬不眨。忽然祝雅瞳目光飘移,面色羞红道:「不知道为什么,
从昨天起就……一直停不下来……一直想要……」

  因为从前错过的时光太多!吴征内心暗道,却不忍说出口,只是回以温暖的
笑意,默许她所做的一切,更鼓励她不必害羞不敢,良久后道:「只要你想,我
都在,都愿意陪你。」

  「我知道。」祝雅瞳丰唇一扁,目中忽然涌出些许泪水,含在眼眶里并未滴
落,更显双目盈若春水。说来也怪,几乎同时,本是润润的幽谷里也沁出些花汁,
一下子变得湿滑起来。

  泪水与花汁,总是人体上最为神秘又直接的不忿,丰富难以摸清的内心在会
依托它们忠实地反馈。吴征已在享用花汁的脉脉柔情,也想知道祝雅瞳在想些什
么。

  「娘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年我偷上昆仑山,费了好大的气力。征儿是怎么
知道娘藏在屋里的?」祝雅瞳又是想起了旧事,待吴征的亏欠其实一直都在她心
里。

  「因为瞳瞳身上太香了,我屋里可从来没有这种香味。」吴征咧嘴一笑,环
腰的双臂紧了紧。他幼年早熟,藏着旁人不知道的秘密,那一夜祝雅瞳想是心情
激动有些进退无措,以至于一身香汗。吴征不敢说得太过清楚,含混道:「昆仑
山上除了陆师姑之外,可没有旁人这么香。我有时去陆师姑的屋子里才能闻见,
我的屋子可绝对没有,师姑那时也不会来我屋子久坐。说明山上有外人在。」

  「原来如此。」祝雅瞳恍然大悟,吴征小小年纪就能心思缜密,她也与有荣
焉颇觉自傲。贝齿一咬唇瓣,调笑道:「你还好意思叫人师姑……哎哟……轻点
……你别乱动……」

  美妇取笑,吴征报复性地耸了耸腰,又重又猛的力道随着肉棒直透花心,让
祝雅瞳花枝乱颤地连抖了几抖。方才还全是温情的声音也变得酥腻媚人。吴征报
复成功,便依言不再乱动,任由美妇自行将臀儿起起落落,轻舒缓凑地套弄肉棒。

  「小时候……你看见同门都有家,会不会,怪罪娘……」

  「其实没有。」吴征摇了摇头道:「懂事开始就以为自己没有爹娘,但是门
中每个人待我都不错,亲如一家,有什么事都不冷落。那时候我还是昆仑的宝贝
疙瘩,一呼百应,什么时候都有人宠着。就算后来非要修习「道理诀」犯了众怒,
师父师娘也没半点冷落我,菲菲气消了之后,明里暗里照料也不少。所以,当时
我没有恨自己的爹娘。话又说回来,都不知道爹娘是谁,恨也恨不起来,我当时
还以为他们都在那座小村子里遭了毒手,罹难了呢。」

  「昆仑的恩情,娘是一生一世都还不完了。」

  「娘的恩情,征儿也一生一世都还不完了。」就算远在天边,祝雅瞳从来没
有一刻不为母子相认相聚而拼尽全力。这份深情厚意,与昆仑所给予的养育之恩
全然一样。

  「嘻嘻,那征儿准备怎么还?」

  「娘,我想吃奶。」

  「去,小坏蛋,就想着占便宜。」

  「哪有啊……」吴征震天价叫起屈来:「我虽然一屁股的债还不清,单单这
一样娘可是欠着我的。」

  「哼,这时候来讨债,娘有说不给你吃么?」祝雅瞳双掌按在吴征肩头撑起
上身,臀儿依然起落不停。借着腰肢款摆之力,双乳悬空立刻荡起波涛阵阵,像
挂在枝头的两颗硕大仙桃,正被风儿吹得前后摇甩。

  腰肢下压,嫩嫩的腹皮贴在吴征腰杆上。上半身微微扬起,无论是纤美而线
条流畅的两肋,硕大浑圆的饱满美乳,还是音叉般支起的锁骨,每一样都性感万
分,诱惑无端。

  但美妇支起上身的高度却极有讲究,即使一对豪乳像饱满的果实压弯了枝头
般垂落,一下又一下地甩荡在吴征眼前。吴征双肩被按实无法仰身,就差了那么
一点点,偏偏吃不着这对熟美的仙果。香风阵阵,弹跳的美乳更像两团灌满的鲜
甜果浆的大白馒头,不仅色香味俱全,更是解饿又解渴。可吴征就像即将渴死又
饿死的人,救命的美味佳肴就在眼前,偏偏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是吃不着。眼前
是天堂般的美景,偏偏如置身于地狱般煎熬。

  幸好吴征已不会在祝雅瞳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也不挣扎,候得双乳荡漾至
嘴前时,忽然深吸了口气。绵软柔嫩的奶儿被神秘的力量吸引,仿佛一根无形的
丝线圈住了梅珠一拉。原本祝雅瞳逗弄吴征,奶儿几乎压在他的面上,馨香可闻。
软嫩的乳肉弹性绝佳,受外力作用下乳峰处仿佛成了一只细长的尖椒,扑簌一声
便落入吴征口中。

  深重的吸力与舌尖蝶翼般拍打在酥麻的触感祝雅瞳娇躯一软,她再撑不住双
臂向下一瘫,两团豪乳就将吴征的脸庞彻底埋了进去……

  窒息般的闷声传来,祝雅瞳并未就此而怜惜,反而顺势双臂一环,美乳一沉,
将吴征死死闷在双乳里。

  「唔……哦……」爱子激烈舔舐所带来的刺激,让乳尖上的酥麻急速蔓延,
一双奶儿暖烘烘地发着热,祝雅瞳发出声梦呓般的长长呻吟:「征儿……用力吸
……这样好舒服……」

  话音刚落,迷蒙混沌的脑海忽然电闪雷鸣般地一震。吴征叼着已含在口中的
左乳莓珠轻轻一扯,弹性绝佳的奶儿像糍糕般拉长,轻易便与右乳莓珠对在一处,
被吴征轻易一同吃了进去。

  「你是饿了么?饿了……就……多吃些……」祝雅瞳娇声嘤嘤,眼下不仅情
欲弥漫,连母性都一同被唤醒。她轻咬唇瓣强忍娇躯的颤抖,勉力维持着身姿,
以不打扰吴征纵情享用这对恩物。那被舔舐的快意纵贯全身,引得幽谷频频收缩,
绵密的肉齿不住啃咬深陷其间的肉棒。

  肉棒猛然跳了一跳,似是收缩的幽谷带来巨大的快意,让它难以安分。花径
被挑开的触感明显又敏感,祝雅瞳不自觉剧烈拧了拧腰,迎凑着肉棒的翻搅。可
这一来,剧烈的快感骤起,她再撑不住酸麻的娇躯,香肩一软,几乎把一对豪乳
全摊在吴征面上。

  吴征从豪乳间探出头来重重喘了几口气,叹道:「瞳瞳……太湿了……」

  幽谷里水声脸面,胯间不仅浓密的乌绒,连两片洁白的腿根都闪着晶亮的荧
光。两人尚未有大动作,可诸般情感交织令柔情大起,祝雅瞳不一时便湿得通通
透透。

  「那你就快些满足人家……不许停下来……」

  「说得好像我停得下一样。」吴征双手托举着美乳下沿,帮祝雅瞳稳住身形,
馨香满嘴吃得爱不释口,含混问道:「下面要我动么?」

  「不用,嘻嘻……你专心吃……下面我来……」祝雅瞳娇喘着晃了晃丰臀道
:「人家不会吊着你的……」

  这一晃,不是先前的轻摇款送,缓慢到能感受肉棒翻搅每一片花肉,龟菇刮
送每一颗肉齿。而是重重地一提一落,丰满的臀瓣被甩出一道肉浪,沉甸甸地急
甩而下,以极强的力道拍击在吴征的腿根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弹性绝佳的臀
肉像只装满了浆汁的皮囊晃动不停。不等臀波复归平静,祝雅瞳又是重重地一提
一落。

  紧窄难行的花径由于花浆的润滑与祝雅瞳的力道,而变得顺畅爽利。从她臀
后看去,抬腰时两片花唇被撑圆,仿佛少女正含入冰糖葫芦时的可爱幼圆,还能
见到被带出的嫩红花肉。臀儿落下时,则将粗壮雄伟的肉棒全根吞了进去,直至
末柄。嫩脂唇瓣与棒身全都被浓密的乌绒淹没,消失不见。

  祝雅瞳并非放荡身姿,恣意起落。她还和先前一样,腰肢以上紧紧贴着吴征
不动,仅以腰肢为支点起落着丰臀。每一回抽送只得肉龙的一半,两人的感受虽
没有大起大落的狂野放纵,但抽送更加密密频频,一样的爽透神魂。

  「这样还满意么?」祝雅瞳娇羞不已,嘟着丰满性感的唇瓣哼声道。虽无法
将自己猛烈起落的身姿看清全貌,脑海中一现那放浪的模样仍觉脸红。

  吴征无暇说话,祝雅瞳等来的是他将两颗莓珠死命吸入口中大力舔舐的回应。
视线里只见吴征的一头黑发,两团美乳被他抓得八面鼓胀,也能感觉到他吸得那
么深,那么重,峰顶上的粉晕处都不知是不是被拉得细长。

  个中滋味,祝雅瞳无法抵抗。一边是幽谷里的连绵快意,另一边又是爱子嘴
馋无比。她晕乎乎间忽然想到,若不是爱子自幼就离开自己,而是由自己亲手抚
养长大。他儿时吸吮乳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生起绮念,不知道他尚未长出乳
牙的小嘴戏耍似地咬着乳尖时,自己微微吃痛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强自忍耐,只因
快意更甚,不忍停下。

  「能喂饱你么?」祝雅瞳芳心大乱。从前爱子之心更甚,昨日则情欲大炽。
一夜过后,两种情感毫无觉察地融于一处,再加上这原本熟极而流,却又最适合
二人迷离扑朔,难以辩驳之情的姿势。眼下心中参差错落,一时快美,一时娇羞。

  「没有……娘也没有饱……」吴征又探出头来松了口气。双乳不仅丰满硕大,
弹性又佳,祝雅瞳环抱自己压在面上,奶儿轻易便顺着他脸庞的纵横阡陌,贴合
得几乎不留缝隙。再怎么内力深厚气息绵长,吸吮舔舐久了也觉透不过气来。

  「哼……哼……娘自己会吃,不用你……操心……」祝雅瞳花汁涟涟!这姿
势又让花径抽得奇紧,抽送间肉龙与花肉一同压缩着空气,噗噗之声不绝,仿佛
一场豪雨过后,窄小的洞眼里正有清泉直喷时的声响。吴征正说的是她花肉饥渴
难解,即使幽谷小嘴把肉棒一口一口地全根都吃了进去,仍没半点满足。只一口
吃的比一口重,一口吃的比一口欢。

  吴征咧嘴一笑,展臂将美妇搂近稳住她花瓣般的香唇。二人津液交换,唇舌
交缠了一阵方才分开。吴征双掌下落捧着两片满月般的臀瓣,男儿粗糙的大手,
却只能掌控这对丰臀的小半片,但不碍他大力地揉搓。

  「你!……又来使坏……」祝雅瞳声娇语羞,柳腰却拧扭得更欢。

  原来吴征揉搓丰臀之际,又将两片臀瓣大力分开,方才露出一线深沟。深邃
迷人的臀缝里湿湿嗒嗒又润腻浆滑,美妇丰臀上沁出的香汗滑落至此不足为奇,
但花汁竟能逆流而上,可见她如何动情,这道深沟又是如何的紧致。

  「为夫看看瞳瞳这里伤着了没有。」

  臀瓣被掰开,粗糙的手掌按实了,又有一指探入轻抚菊瓣的褶皱。祝雅瞳的
后庭光以敏感而论几与陆菲嫣并驾齐驱,而那股别样的情感让这处成为她的「死
穴」,轻轻一碰便觉受不住,极易动情。

  「别……」祝雅瞳惊呼一声,臀瓣随之一抽,竟脱离大手的掌控紧紧闭合在
一起。丰美的臀肉原本将菊蕾严严实实地护住,然而大手不依不饶,再度掰出一
道裂隙重新探了进去。

  轻抚菊瓣立刻引起剧烈的反应,小小的洞眼收缩不停,强劲的吸力几乎将绕
着褶皱转圈的手指吸了进去。美妇更是俏脸上泛起粉晕一片,嘤嘤呜呜地坐立难
安。

  后庭传来的麻痒着实难当,吴征像轻揉,似爱抚,并无更多动作。祝雅瞳却
起了奇妙的反应,又是难过,又有一股隐隐的期盼。但她的娇躯却忠实地反馈着
一切,臀儿起落得更欢,肉齿啃咬得更重,连声音都在娇软酥甜间打着颤。

  「不要这样……会变得……好奇怪……」

  「看来没有受伤。」吴征戏谑地一笑,道:「变奇怪了……不好么?昨儿曈
曈可是奇怪得停不下来,要了又要……」

  「先不要嘛……」祝雅瞳越发觉得羞不可抑。原本就是身上的至羞之所,昨
日动情放荡,尝到甜头之后便流连忘返,让吴征在深不见底的洞穴里探了又探。
美妇痴缠着吴征撒娇道:「这样挨不住……又弄得人家好难受……」

  手指轻抚带来的酥麻固然受用,但更会生就一股强烈的不满足。两人眼下欢
好正浓,被吴征一使坏反而分了心。祝雅瞳情知自己身体的异样,更愿一处一处
地来,每一处都抚慰尽兴再换下一处。

  「唔……」吴征一抬脖颈,埋首进双乳之间。大手也不再使坏轻搔菊蕾,而
是捧着两片臀瓣,依照祝雅瞳起伏的动作一抬一压施以助力。

  原本就情深意浓,被吴征挑逗一番,祝雅瞳更觉兴动。收缩不停的花径仿佛
沸腾了一般频频蠕动,啃咬的肉齿几乎压得扁了。欲望勃发之际,自身起落就稍
显不足。女子的气力再大也不及男子,何况抽送之际骨酥力麻,力道难以持久。
让吴征挺腰抽送以眼下的姿势固然快美,又有违「自己会吃饱」的初衷,少了眼
下亲情与欲火交融的味道。

  有了吴征的助力,两人姿势不变,抽送的力道便能十足十。情郎既强壮有力
又温柔体贴,祝雅瞳身心大慰,情丝再一动,花径里又沁出一大汩蜜汁来。

  胸脯上热息喷吐,男儿下颌刚冒出的胡渣子刮在柔嫩的乳肤上,微疼间麻痒
钻心。大片大片的乳肉被他贪婪地吃在嘴里,祝雅瞳芳心如醉。臀儿被他捧着举
起放落,让肉棒大幅度抽送着花径,温柔又畅快。

  美妇嘤嘤连声,仿佛被他压迫在美乳上几乎喘不过气,呼吸断断续续。那肉
棒深入浅出,翻挑着花肉,挤压着肉齿。每一下都深入凤蕊,撞肉之声又响又脆,
祝雅瞳几觉不仅是臀瓣摔打在爱子腿根处发出脆响,还夹杂着龟菇撞击花心,从
幽谷深处里发出的闷声。抽出时膨胀的龟菇像柄锄子一样刨刮着花肉,几将颗颗
肉齿里饱蕴的浆汁挤净。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刚被塞满又抽离的巨大空虚。

  进出不绝,越来越快。祝雅瞳像狂风暴雨中的枯叶,被飙风吹得起起落落。
她使尽浑身气力地扭拧腰肢,抓着吴征背脊的手指几乎深掐肉里,可还是觉得无
所凭依地抛起落下。

  泄身突如其来,无论是吴征还是祝雅瞳都没想到会这般快。自吴征助力,祝
雅瞳发力不到小半柱香时分,美妇手臂忽然一紧,腰肢落下后再不起身,而是让
肉棒将自己不露一丝缝隙地填满。

  「征儿……娘要来了……」秀发如云般四散飘扬,倾力前后弯拱的丰臀不住
改变着弧线,无论任何角度都一样绝美。湖波般的双眸里春意无限,美妇只觉那
欲仙欲死的快美自胯间电流般蹿升发散,柳腰剧烈扭动如逃窜的美女蛇。

  饱满风停的硕大美乳波涛如狂,点缀其上的两点嫣红颤抖得荡出阵阵残影。
吴征埋首其间,忽左忽右地舔吃不停。祝雅瞳已忘乎所以,没命地扭动腰肢让肉
棒扫刮着花径,花心死死抵着龟菇剧烈画着圆圈。

  情火已上升至极致,花汁奔涌,交合处雨露飞溅。肉齿啃咬挤压,花径里无
限充实。「来了……来了……」祝雅瞳鼻翼翕合,忽然脱力地一沉身再也动弹不
起,一身剧颤得连花心嫩芽都像舌尖一样发颤。

  巨大的快意袭来,幽谷紧缩,美妇再也没有一分气力。吴征及时捧起丰臀,
一提一放,以极小的幅度推举着祝雅瞳的娇躯。

  被挤扁的花心刚刚一松,便被大力一撞。祝雅瞳原已攀至巅峰,一身如在云
端,但脱力之后不能拧腰摆臀,终究欠缺了那么点滋味。吴征的恰到好处让这股
快意骤然又上了一阶,还延绵持久,几乎无休无止……

  美妇软倒在爱子身上,几乎背过气去,全然不知云里雾里。只知幽谷里花汁
泛滥,一注又一注地全然不受控制,像拍岸的狂涛此起彼伏,不知多久才渐渐消
退,归于平静……

  悠悠回神时,娇躯正躺在吴征臂弯,一只粗糙大手抚摸着背脊,温柔甜蜜。
祝雅瞳眼眸轻分,微不可查地一瞟,只见吴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不敢与吴征
对视,躲在爱子怀里羞甜一笑,对自己的越发易感更觉不敢见人。

  「干嘛偷偷地看?」吴征一手勾起美妇下颌,见她满面红霞,羞态可掬,这
般神情在祝雅瞳脸上可不多见,着实可爱。

  「不要看。」祝雅瞳扭了扭身娇羞不已,双眸又是微不可查地一睁一闭,当
下羞意正盛,实在不敢面对吴征的目光。

  「瞳瞳看得上我,我很开心。」不再仅仅是疼爱,心有所属的爱意吴征已全
然感知,欢喜之外同样颇觉自傲。

  「除了你,天底下还有更好的男子么?」祝雅瞳轻声呓语,想了想又道:「
就算从前还没有完全看上,我也一直在等你。」

  吴征咧嘴,分明开心至极,却笑不出声,有时暗爽远比开怀大笑更加快活。
他紧了紧臂弯,仿佛放下一件心事深深呼吸了一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祝雅瞳芳心可可,她还是不敢看吴征,四肢却痴缠了上去。再没有比两人紧
紧贴合更能抚慰情意的动作,可美妇微微一僵。膝弯提起,正碰见爱子胯间,那
根棒儿依然勃胀如龙没有丝毫软垂。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贪欢过甚,又泄身极快,
爱子向来持久,尚未让他满足。

  一经觉察,绮念便在心中暗暗滋生,祝雅瞳心如鹿撞。昨日已连番鏖战,原
本今日只想晨间再贪欢一回便要罢手。虽说吴征眼下已不急于日夜苦修,但沉沦
欲海终究不妥。祝雅瞳又知道自己昨日起情意大动,总是要了又要,若不加以克
制,接下来一段时日难免脱不出来。——一味苦修眼下已不适合吴征,但要放纵
过度陷入温柔乡里更不可取。

  在祝雅瞳原本的设想里,两人独处晚间可欢好半夜,晨间至多也就是一回便
要收手。以两人眼下的修为心智,克制欲念不是问题。但美妇先前倒未设想过眼
下的情况,自己已极尽满足了一回,吴征却还吊在半空中,总不能就这样收拾起
身?自己惹火的娇躯在他怀里,可想而知眼下有多么焦躁难熬。

  「好舒服。」吴征的轻言让遐思的祝雅瞳吓了一跳,才见自己的玉腿正贴在
棒身上。香滑的肌肤冰凉,内里又透出些热力来,必然是让他舒服的。

  祝雅瞳终究歉意一笑,羞涩道:「方才……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
就……不成了……」

  「所以我才说你看得上我,我开心得很。」吴征笑道:「这叫灵欲合一。」

  「是么?哼,就你有那么多怪词儿。」祝雅瞳一扁香唇,细想之下果然如此,
若不是爱之极矣,哪会那么畅美?

  「这叫贴切。」吴征哈哈一笑,借以转移心中还在燃烧的欲火绮念。可怀中
佳人如玉,娇躯玲珑浮凸,又哪能轻易转移得过去。哈哈一笑转为苦笑,祝雅瞳
正是泄身过后余韵犹存之时,连个人正自温馨,他也不愿轻易打破。

  「哼……」祝雅瞳想强做傲娇,又哪里硬的起心肠?美妇心肠一软,娇躯跟
着也软。忽而想起今日刻意让两人安睡,就是心疼爱子操劳太过,想让他好好休
息。美妇轻声道:「要不……今日不起来了……娘好好陪你。」

  一言既出,祝雅瞳随即感到不妥。若是她撒娇软语哀求,吴征多半会顺着她,
一时不查以商量的口吻说出,吴征又怎会察觉不出其中的异样。

  「还不起来,娘还捱得住么?」果然吴征立觉其中不妥,他不愿揭破是其一,
说的也是实情是其二。

  「当然捱得住,还没够呢。」祝雅瞳不依扭身,竟然顺着吴征的话说了下去。
旋即便发觉中了「奸计」,不由心中羞恼非常。恼吴征使坏,又羞自己今晨频频
丢丑,果然一旦动了情,所有的女子在情郎面前都容易变得笨些。

  「还不够啊……」吴征拉了个唱戏文般的长音,祝雅瞳瞪眼之际忽然转而正
色言道:「贪欢太过,那里又是新破的雏儿,再整日地耕耘真的要伤。」

  美妇一嘟唇,也正色道:「本就是想让你这些日子好好歇一歇,整日绷紧了
心弦弊大于利。你都多少年没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个好觉了?娘的身子……哪有
那么弱……你又当自己好到哪里去?你自己看看自己的丑样儿。」

  肉棒还绷在那里,耀武扬威固然,可也戚戚然然,像个委屈到极点的孩子。
吴征无奈道:「这事儿一点一滴都不能怪我,我是一丝一毫的错都没有。全然没
有!」

  「我知道……」祝雅瞳小声嘤了句,两人腻在一处难舍难分,再这么下去太
易沉沦,于是伸出一根玉指道:「日间再有一回,不可再多了。」

  「正该如此!」这句话大趁吴征心意,祝雅瞳初尝情爱滋味正蜜里调油,他
不舍也不忍拒绝。但他也怕就此沉沦于温柔乡——那是祝雅瞳,以她的姿色倾力
侍奉时,谁也抵挡不住。两人之间有了约定,不减情意绵绵,也会有所克制。吴
征一声应下,又见祝雅瞳疲乏已过,双眸里又现波光盈盈,悄声问道:「还是瞳
瞳来?」

  「我才不要。」祝雅瞳俏面微红,嘟唇撒着娇道。

  「呃……不是说下面你来么?」

  「那是先前。」祝雅瞳微眯双目,声音低得几近于无,可又字字清晰。娇羞
之态,大胆之言,个中诱惑之力无可匹敌:「现在……娘要心仪的男子从后面狠
狠地……征服人家……」

  美妇从怀抱里脱出,四肢跪起,高高翘起丰臀摇晃着道:「来呀……从后面
来的时候,娘就觉得完完全全都是属于征儿的……征儿想怎么样……都可以……」

  一贯优雅的美妇主动屈膝躬身,摆着臀儿似摇尾乞怜着求欢,谁又能抵挡?
何况吴征正箭在弦上,又是健康而强壮的男子。他急急翻身而起,跪在祝雅瞳身
后。

  玉扇般张开的美腿,露出腿心间乌绒覆盖下的蜜裂。祝雅瞳动情之余,此刻
便可见花瓣湿润,微微翕合。这片禁地仍残留着激情四射时的痕迹,粗黑的绒毛
不少都黏结成了一缕。幽谷深处依然弥散了微腥带甜的气息,散发着情欲的味道。

  吴征重重嗅了嗅,赞道:「好香。」

  「嗯……」祝雅瞳咬了咬唇瓣,双手捂着脸又摇了摇丰臀道:「后面……也
是干干净净的……我沐浴时先用花露洗过……应该……应该也香……」

  吴征本有此心,一听祝雅瞳话中之意,显然对采撷后庭的滋味迷恋难忘,大
喜道:「这就来!」

  臀儿摇曳生姿,诱惑着情郎探采。肉棒始终怒翘,剑指要穴!龟菇没入草丛
向上游移,臀儿左扭右摆,前后迎凑,不一时便钻入臀沟,抵在菊蕾之上。

  充血昂扬到极点的肉棒散发着惊人的热力,触之烫手。冰凉的臀肤更是轻易
受激,丰臀收缩,竟把龟菇夹在其中想脱出而不可得。菊蕾亦生出一股吸力,像
一张樱桃小口含着钝尖吸嘬。

  吴征顺着这股力道缓缓挺腰,肉棒渐渐没入。那朵窄小的菊蕾仿佛小嘴原本
只沾点着钝尖一抿,再张大了丁点,又是一抿。小嘴越张越大,每一下收缩都多
含入一点龟菇……终于吞没至小半颗时,强劲的吸力让龟菇嵌在了里头,无论如
何收缩都无法抿合。

  吴征已停腰不动。祝雅瞳如此贪恋后庭滋味,吴征唯恐一举破关而入,正要
把这处新破的娇嫩给弄伤。可美妇情欲正浓,被撑开的窄小虽仍免不得刺痛,但
多回欢好之后已无大碍,倒是那满胀的滋味更加受用。后庭洞穴深不见底,吴征
撑开洞眼,只探了小半颗龟菇进去,酸胀难耐间幽深洞穴里更是空虚,犹如被吊
在半空中难受至极。

  美妇定了定气息,腰肢缓退,主动要将肉棒吞没进去。

  又紧又软的菊蕾,仿佛被龟菇揉了开来,在这股力道的推送下彻底绽放。密
布的褶皱几乎抚平,米粒难容的洞口被大大地撑开,以惊人的弹力不住扩大,直
至菇伞边缘!

  「哈呀……」捱过最大,也是最难熬的菇伞将之吞没,菊蕾猛然缩了一小圈
痴缠在棒身上。洞穴被填满,洞口也不再裂痛,祝雅瞳幽幽一声叹息,似哭诉,
似松了一口大气,又似满足无比。至此再无阻碍,祝雅瞳轻吟声中徐徐后退。肉
棒在体内不断深入,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终于腰肢压到了最下,臀儿也翘得最
高时,臀尖终于贴上男儿鼠蹊腰腹,将棒儿全然吃了进去:「这样好深……」

  「这样……好像瞳瞳在吃我一样……」肉体的快感自不必说,美妇自行动作
更是精神上极大的愉悦,吴征也是抽着冷气叹息道:「它在挤我……」

  蠕动的腔道带来绝大的快意,美妇只稍停了片刻又向前耸起娇躯。没入不见
的肉棒一点点地,又绝无停顿地重现天日。直到菇伞边缘卡在洞口时,祝雅瞳才
停下游移。

  「好紧……」吴征牙关打颤。菊蕾比幽谷洞口还要更加紧窄,肌肉的力道也
要大上许多。祝雅瞳的菊蕾又紧又软,卡在龟菇边缘便能大力挤压,简直爽透神
魂。

  「舒服么?」

  「太爽了!」

  「那……好……」祝雅瞳歇了口气,咬着牙关仍然前耸,菇伞卡在洞口,在
这股力道下竟生生又将菊蕾撑大了一围,旋即便是极紧,极实的包裹感传来。菊
蕾像两片唇瓣紧含着龟菇时,祝雅瞳便不再移动娇躯。最窄的妙处包裹着最为膨
大敏感之处,美妇将最紧致的触感毫无保留地献了出来。

  「瞳瞳……疼么?」吴征冒出了冷汗,龟菇被勒得酸胀无比,突突直跳,连
带着腰眼都有酸麻难忍的预射之意。

  「都撑开了……又疼……又爽的……」祝雅瞳一样声娇音颤,裂痛里带着极
大的满胀快意,正是天堂与地狱的两端,令她欲仙欲死。尤其是菊蕾难以自控地
不住收缩,缩紧时几乎被滚烫的龟菇熨得化了。钻心的麻痒快美连连,向着周身
百骸发散,催得体内暖烘烘的,忍不住发出奇妙又羞人的媚音来。

  「那我轻轻的来。」吴征一来不忍祝雅瞳苦捱,二来心中欲浪如狂涛,再忍
不住要恣意放纵地抽送,腰杆向前一挺!

  肉龙深深钻入洞穴,菊蕾发出啵儿一声骤然缩起箍着棒身,几乎全被翻进后
庭洞穴里。

  「啊……」突如其来的袭击生起小腹都被穿透的感觉,引得祝雅瞳惊叫一声。
菊蕾一阵松快,后庭一阵胀满,滋味同样绝佳。吴征开始大力抽送,菊蕾被密密
频频地带进翻出。这里是祝雅瞳的至为敏感之所,丝毫不逊蜜裂上方的那一点嫩
珠。盘根错节的棒身无情地刮弄着菊蕾褶皱,电流般的快意在周身蹿动,美妇仿
佛被制服了一般,只能勉力支撑娇躯拱起丰臀,再无反击之力。

  绝妙的柔软紧窄,不住挤压着肉棒,吴征也是浑身爽透。他环扣着美妇腴腰,
两根拇指恰能掐在两点迷人的腰眼上。尽力驰骋之间,竟有意气风发之感。更兼
祝雅瞳嘤嘤连声地呼喊,畅美难止的呻吟声中,又有羞涩无端的啜泣声,又羞又
媚。

  女子发自心底的浪吟向来是男子最好的春药,吴征情欲勃发,每一下都深深
到底,又重又快,直把丰美的臀儿撞得一声响似一声。那臀儿被男儿有力的腰腹
挤扁,甫一松开便迅速弹起,绝佳的弹性让臀肉尚在滚动不及恢复,又被重重地
压扁。

  后庭之爱的禁忌感极强,吴征本在半山腰,只两百来抽便觉腰腹酸麻难忍。
祝雅瞳对此颇有喜好,记记重插几将她插得魂飞天外。即使晕晕乎乎,肉棒猛然
涨了一围还是被她敏锐地察觉。

  与后庭一线之隔的幽谷里花肉一片欢腾,被肉棒挤压之下,花径里肉齿合在
一处互相摩擦。祝雅瞳奋起余力牢牢架住玉腿,翘高丰臀,迎接至情至性的一刻。

  吴征闷吼声中,忽然将肉棒抽出大半根。祝雅瞳愕然之时,只觉龟菇刨开菊
蕾,几乎离体而去。她心中大急,可腰肢被吴征牢牢拿住动弹不得,不由又发出
啜泣之声,唯恐吴征真的狠心抽离出去,快美戛然而止。

  不想菊蕾传来的轻微裂痛并不止歇,吴征依先前两人俱爽时的模样,龟菇正
卡在菊蕾上,将这点娇嫩撑至最大,也让龟菇被箍得最紧。

  一轮征伐下来,祝雅瞳已适应了许多,菊蕾虽仍禁止无比,却不再时时紧张,
更显软嫩。轻微的痛感已不足为虑,以她的弹性而言适应之后也没了受创之险。

  均是至为敏感之所,均是最能激发欲望之所,龟菇奋力撑开,菊蕾时时收缩,
两人皆爽!

  吴征深吸了口气道:「瞳瞳……来了……」

  男儿以极小的幅度急速挺耸腰杆,龟菇顶至菊蕾边缘便即抽出,钝尖尚未离
体又翻身插入,竟是毫不怜惜地抽插蹂躏着菊蕾。男儿大手死死掐入肉里,不让
丰美的肉臀有丁点动弹,反反复复地研磨着雏菊褶皱,剧烈的快意像烟花飞升散
开一般,直欲将祝雅瞳的娇躯与神魂一同炸碎。

  祝雅瞳失了神智般上身猛然一昂,高耸的丰臀与挺起的香肩之间完成一拱弯
弧。娇柔无助又激昂快美的呻吟声仿佛秀发一样四处飞散:「好舒服……好舒服
……征儿……娘要来了……好夫君……快用些力……再用力……啊啊啊……」

  尖细的声音失了控,可呼出的媚音却婉转缠绵仿佛天籁。吴征闷喝一声,阳
精暴射而出!脉动着的肉棒一鼓一鼓,娇柔不堪的菊蕾却紧紧缩起,死命咬合!
密布的褶皱仿佛旋绞一般收缩,幽谷里的肉齿也紧紧缩成一团。蜜裂口忽然分开,
一条水线像坠落的瀑布撞在凸出的崖尖壁石上,飞溅成飞花碎玉地喷洒而出……

  两人一同瘫倒,良久才喘匀了呼吸。祝雅瞳浑身香汗,鬓角边的秀发都贴在
俏脸上,她咬着牙羞道:「你坏死了……就这样欺辱人家……」

  「还是不怪我,都怪瞳瞳的菊穴儿太舒服了。简直没有更舒服的!」

  「是么?」祝雅瞳眸光一亮,颇觉意外之际,又觉傲然:「比菲菲如何?」

  「就刚才卡在洞口那一下,她真不及你。菲菲的比你还要紧,更加刺激,但
不及瞳瞳的柔软酥腻,没有你的舒服。」

  「嘻嘻……人家也很舒服。」祝雅瞳娇羞见又暗暗窃喜,方才的滋味如此美
妙,吴征也是喜爱非常,今后两人必然时时重温美梦。一想起来后庭之道自己如
此喜欢就觉害羞,又觉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回味,滋味无穷。

  两人腻了好一会儿,正待起身时吴征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马上就要修行,
娘总该告诉孩儿,要出的课题实施很么了吧?」

  「那……附耳过来。」祝雅瞳又显露出娇羞之意,在吴征耳边轻声道:「第
一个课题,就是你要想方设法,在娘没有察觉之前,把娘……插醒……」

  「啊?」

      …………………………………………………………

  时光不因甜美的日子而停留,总是不紧不慢地流逝。晃眼十余日过去,吴征
用尽了方法,也没能完成第一道课题。

  祝雅瞳修为超群,两人每夜都相拥而眠,想要悄无声息地挣脱她的环抱再寻
幽探密谈何容易?每每吴征以为能得手,总是稍有动弹便被察觉,连滑出美妇之
怀都没能办到,更遑论在她醒来之前挺腰插入幽谷或是后庭——简直难如登天。

  吴征唏嘘之余,也察觉自己的身法精益求精,虽未能完成课题,这十余日着
实百尺竿头,大进了一步。

  这日母子二人练完了功,正在院中探讨武学精义,忽听院门被叩响。两人均
觉诧异,家中诸女皆知吴征修行为重,就算是大事也不会来贸然打扰。门外莲步
轻轻,来人必是陆菲嫣,莫非遇到了什么塌天的大事了?

  吴征刚起身,就听陆菲嫣道:「老爷,祝夫人,事情有点大,不得不来商谈
……」

  「快进来。」吴征打开院门,见陆菲嫣一脸踌躇思量,显是被什么难住了。
所幸没有愁容,不是什么坏事。

  陆菲嫣入院时与祝雅瞳对视一眼。二女一人露出羡慕之色,一人则脸含娇羞,
就这么一对眼之间,心照不宣。

  「出什么事了?」吴征关好院门,急忙问道。

  「你师娘!她忍不得了,昨日来与我说想去烟波山一行。」陆菲嫣说出心中
困惑,道:「我们南游之时她不肯同行,你又不好说出实情,她最后才知。当时
你在金山寺一役后闭关修行,小师妹不敢造次,想是咬牙苦忍。待你回了府这些
日子,左右无事,她是再也忍不得,想去宗门看看。」

  林锦儿眼下在吴府地位超然,她要动身离府的确是件大事。原本也不是什么
难题,但吴征眼下又有修行要务,吴府与林锦儿出行烟波山难以兼顾,陆菲嫣不
敢擅做决断,不得不来与吴征商议。

  「那就去吧。」祝雅瞳的答案让陆菲嫣大出意外。

  「可是府上怎么办?」

  「府上我代为掌管,不用担心,你们都去。林妹妹一路要护得周全,出不得
半点差池,你和征儿同去最好。不必担心征儿的修行,他心里有数。啊……还要
带上盼儿一起!你们都在,才叫同门齐聚一堂。」

  「是,我一道去。」吴征断言道:「菲菲,盼儿都同去,唤回宜知去烟波山,
让师弟师妹们都在那里等候。师娘要回宗门,万万怠慢不得。什么事都给我先放
下了!」

  「这样就好。」陆菲嫣松了一口气,难题迎刃而解,想起门人齐聚昆仑派,
心中也万般激动道:「我这就与小师妹说,咱们何时动身?」

  「今明两日收拾行装,通令祝家各地管事打点安排路程起居,后日就动身。」
吴征凝重道:「师娘心结难开,更难得肯出门一趟,务必要让她高高兴兴,放宽
心怀,不得有半点差池。」

  二女均明了吴征话中深意,林锦儿在吴府郁郁寡欢,大都强颜欢笑。每个人
都知她留着一条性命,全因陆菲嫣带来奚半楼的那一封书信,要亲眼替亡夫看着
吴征重振昆仑,报仇雪恨而已。此事势在必行,但人人也担忧大仇得报之后,林
锦儿再无牵挂,就此香魂一缕袅袅飘散。

  林锦儿心虽不在出游,但让她借机稍解胸臆,也是要事一件。陆菲嫣不敢怠
慢,忙道:「我这就去办!」

  第八章、携花伴柳。捕风捉影

  盛夏时节烈日如炽,即使马车里放着数只水盆,盆中水面上还浮着冰块,车
厢里仍有些气闷。幸好车厢足够宽大,倒不觉得热。

  林锦儿出行在吴府就是十足十的大事。昆仑山一役,大多前辈耆宿血洒山岗
为门派尽忠,所余者不过朱泊,陆菲嫣,林锦儿三人而已。

  朱泊天性乐观加上年事已高,一门心思放在为昆仑派重修典籍上,他又嗜酒
如命,但有感怀伤神时,一醉便解千愁。陆菲嫣有吴征陪伴,又有爱女顾盼在旁,
三人相互鼓励,相互慰籍,足可面对一切困境。唯独林锦儿痛失先夫,她苦恋奚
半楼十余载,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多年,尚且恩爱甚笃之际甚至连面都见不上便天
人永隔。吴府虽有亲如姐妹的陆菲嫣,究竟不是亲姐妹,视同己出的吴征,究竟
也没有血脉之亲,这些都不足以抚慰她痛失爱侣的打击。

  如果没有那一封书信,很难想象林锦儿能撑得下去。吴征不知道多少次暗暗
庆幸陆菲嫣带回来的书信,想来奚半楼对年幼许多的妻子也知之甚深,昆仑流的
血泪已够多,林锦儿就算苟延残喘着,将来还或有转机,先保住一条性命总比直
接了却残生的强。

  所以林锦儿想去一趟烟波山,祝雅瞳立刻一人担下吴府的职责,让她能一尝
心愿。当年念子成狂,于是对吴征称林锦儿是待他最好犹如生母一言暴跳如雷,
在长安见面时借机扇了她一巴掌发泄怨气。其实那一掌也不全为泄愤,彼时林锦
儿与栾采晴争锋相对,栾采晴也在盛怒之间,林锦儿当时并无官面身份,最多算
是随从,栾采晴非要取她性命的话,两国利益当头,谁也不好深究。祝雅瞳的这
一巴掌,算是给了栾采晴一个交代。她既然插了手,栾采晴也得卖个面子,林锦
儿的命就此保了下来。

  此后祝雅瞳向来对林锦儿礼敬有加,便是感念她无微不至照料吴征长大的恩
惠,特别吴征强要修习「道理诀」被师门重罚,林锦儿待他始终如一,这份无视
贵贱的关爱之情更是珍贵而真诚。——比起当年还懵懂无知的顾盼,心中有气又
深陷泥塘自顾不暇的陆菲嫣。在吴征离开昆仑山之前,林锦儿的的确确当得上待
吴征最好的人。

  祝雅瞳感恩戴德,吴征侍其如母,林锦儿虽几乎不路面,在吴府的地位超然
于一切之上。她要出趟门,就是足以惊动吴征修行的大事。

  马车从外看去除了大之外并无特别,拉车的两匹马儿也是普通的坐骑。赶车
的小厮皮肤蜡黄,偶尔抖一抖缰绳,看上去心不在焉,像个普通大户人家出行。
这一路他们不愿惹上是非,十足低调。

  坐在小厮身边的仆妇面貌平常,倚在车厢门边似乎随时等候主人的召唤,倒
是掩不住那股娴静温柔的气质。小厮是吴征易了容,仆妇自是陆菲嫣了。车厢里
坐着林锦儿与顾盼,一路上几乎也不抛头露面。

  「师娘不肯下车,等到了青苏城,无论如何要她下来走走,去护国寺里上上
香,许个愿也是好的。」吴征传音入密,悄然对陆菲嫣道。

  「只有那里她才肯去。」陆菲嫣虽是易容,笑起来仍难掩妩媚之气。她见吴
征两眼放光,顿觉不妥,忙又收敛了容颜面无神情:「晚间我去与她说说祝夫人
昔年的故事,叫她到时没得推脱。」

  「甚好。」吴征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在成都的时候,你旧伤刚有好
转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不知道现下打不打得过。」

  那一段无忧无虑,与世隔绝般的时光是两人间甜蜜的回忆,铭刻心间永生无
法忘怀。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得到两人会阴差阳错地走到一起?谁又能料得到可
以在府院里开诚布公,堂而皇之,连林锦儿对此也毫无异议,只有替师姐开心。

  陆菲嫣心中娇羞,淡淡道:「我从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一问一答,含义隽永。既说武功,也说床笫间的旖旎风流。

  马车嘚嘚哒哒,看看离了城邦转入山间小路,人烟渐稀。车厢门帘掀开,露
出个小小的俏脸来。

  「嘻嘻,娘,我们换一下。这里没有人看见。」在车厢里闷了许久,顾盼早
就坐不住,每逢行到山间小路都要出来透透风。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似乎
甚是心急,又甚是期待。

  「好。」陆菲嫣款款起身,摸了摸爱女的头发叮嘱道:「小心些,万一被人
看见了传出行踪去不好。」

  「有你们在,哪还用我操心被人看见。」顾盼蹦着在吴征身边坐下,一把挽
住他的臂弯。

  发生了无数的事情接连不断,时光飞也一样地溜走,其实回望从前也不过短
短两三年。昆仑山上的两小无猜,转眼间一个历经磨难已肩担天下,一个也不再
是懵懂少女。两人再也没能像从前可以相伴坐在山崖前看云起云落,一个说着稀
奇古怪的故事,一个听得津津有味。待倦了饿了,少女还能等着一顿可口的美餐
大快朵颐。这番出行对顾盼而言,分外兴奋,也分外地珍惜。

  「这丫头~ 」陆菲嫣笑着数落一句,自行去陪伴林锦儿。

  娘亲拉上了门帘,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两人。顾盼大喇喇靠在吴征肩头,满
足地深深吸了口气。花草的芬芳弥漫山间,夏日的烈阳虽有些刺眼,看起来同样
可爱。抚过背脊揽在腰际的大手更是温暖,顾盼和上双眸,嘴角间笑意甜甜。

  「听说门派被盼儿打点得井井有条,志杰还拍着胸给我保证,等我回去了一
定认不出来。」

  「那是当然。」顾盼一挺胸,得意道:「人家全副心血都洒了出去,哪有不
成的道理。」

  顿了顿,小姑娘又道:「小时候听的故事,想不到一件一件都能用得上,好
些依样画葫芦都行。娘还常常来信指点,若是这样我都做不好,那还得了。倒是
大师兄当年就想到了这些?」

  「都是先人的智慧,我也是依样画葫芦。」吴征笑着,又摇头叹息着什么道
:「盼儿真的长大咯。」

  腰际的大手紧了紧,将少女搂得更紧。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马蹄顿在石子路
上的嘚嘚哒哒声,仿佛在感叹时光易逝。

  「你还知道盼儿长大了……」片刻后少女幽幽道:「大师兄,盼儿要问个问
题。」

  「我当然知道,从小就看着你一天一天地长大。」吴征心中一紧,正色道:
「你说。」

  「大师兄到底将盼儿当做妹妹呢,还是打从心底喜欢盼儿?」顾盼亦肃容道
:「这两样是不同的,你知道。」

  「能不能两样都有?」

  「为什么叫两样都有?我不知道能不能。」

  「当然能了。」

  「为什么当然能?」

  「因为我就是这样啊。」吴征咧嘴一笑,将顾盼抱起放在双腿间道:「从盼
儿出生,我就陪着你。那时候总不知道什么喜不喜欢的情爱之事吧?就是我最疼
爱的妹妹。长大之后才有情愫渐生,盼儿那么可爱招人喜欢,我怎能不心动?嘿
嘿,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盼儿我是娶定了,谁敢来抢,老子打破他的头!」

  「嘻嘻!」顾盼大乐,两人虽早知对方情意,还是第一回亲口说了出来。吴
征不仅说得有趣,还都是真心实意,每一样都大合少女的喜好,顾盼喜不自胜。
少女初尝情爱滋味,竟生起不枉多年一片真心,老怀大慰之感:「那,人家还有
一个问题。」

  「你说,从小到大盼儿数之不尽的问题,师兄哪一个没回答。」

  顾盼定了定神,从偎依的胸膛前起身,大眼睛眨了又眨,面露绯红之色凑在
吴征耳边,轻若无声般问道:「那……为什么一直到了现在,师兄还没有要了人
家?莫不是盼儿有什么地方不好,入不得师兄的眼?还是师兄美色见得多了,看
不上盼儿姿色平庸?」

  小小的脸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灵光四射仿佛会说话。此刻这对明眸微眯,
像一轮满月被从中劈开分置鼻梁两侧,眼角微微上翘,媚光四射。饱满的天庭,
两道清眉微微蹙起。额心那一段长眉锐利如锋,向两侧延展时却像大师手中的狼
毫轻提一划,至额角渐渐变淡,大有随意又浑然天成的美观。皱着的瑶鼻挺拔笔
直,多肉又不显半分累赘的鼻头两旁,鼻翼圆巧可爱,弧线优美。顾盼心中有不
满,少女气鼓鼓时撅着两片莹润丰满的香唇。虽不是女子的樱桃小口,但线条利
落,深深的唇角时时上翘着,让整张脸蛋连生气都笑意妍妍,说不出的诱人。

  顾盼完全继承了陆菲嫣的媚骨天成,但又有少女的青春娇俏,这份即使吴府
上下也独有的风情动人心魄。吴征忙合上了眼平定好了心绪,才敢睁眼凝神道:
「盼儿若还姿色平庸,世上还有好看的人么?」

  「哼。」少女双眉一扬,大有果然如此的得意,却不依不饶地悄声问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有意无意就躲着人,小时候还罢了,后来连……连亲人家一下
都不敢。」

  吴征拨开她额间垂落的长发,苦着脸道:「说对了,就是因为我怕你,我不
敢。」

  「嘻嘻,人家又不会吃了你。」在情郎身边的少女,心情总是特别容易舒朗
开怀,顾盼笑了笑问道:「什么叫做不敢?」

  「因为师兄待你独一份,和旁人都不同,除了爱之外,还疼。」吴征点了点
少女的鼻尖道:「我们人是万物灵长,也脱不开从小到大徐徐缓进,从外到里都
是一样。骨骼慢慢生长,人也慢慢长大,再到心肝脾肺肾,无一不是如此。女孩
儿再美再诱人,总要慢慢长大。」

  「我不小了,多少人家的女儿十四岁连娃儿都有了,放在外头,盼儿都要成
老姑娘。」

  「可是盼儿有没有算过,多少人家的女儿十四岁生娃娃时连命都丢了?」

  「这……时有听闻。」

  「那就是了。」吴征长舒了一口气道:「常人到了十八岁身体骨骼才算初成,
尤其女子到了这个年纪,生养娃娃才能少受伤害。师兄就是太爱你,舍不得伤你,
才时时要躲着你。你不会以为师兄……没半点想法吧?你不会吃了我,我还想吃
了你!」

  「嘻嘻,原来是这样。」顾盼似懂非懂,但吴征的关爱之心拳拳还是全然能
感知,她半仰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晃过神问道:「人家到十八岁就长成了么?」

  吴征一愕,又苦笑了一下道:「不想骗你,实话实说,盼儿自幼习武又有…
…这个这个,天生又有好根基,比起寻常人家应该快得多……」

  心结打开,吴征也心绪平缓,大胆地看向少女胸前鼓囊囊的山峦。热辣辣的
目光让顾盼觉得被目光盯住的地方一阵发烫,胸脯不由自主地一缩。少女面上飞
起两朵红云,忽然想到方才的话题太过大胆,车厢里还坐着母亲,语声虽轻,以
陆菲嫣的内力未必就不能听了去,一时有些慌乱。可是情郎的怀抱太过温暖,即
使在炎夏里极易出汗也舍不得离开。

  少女赶忙躲进吴征怀里,借着螓首遮挡他的目光。念及情郎夸赞自己长得快
个中涵义,羞得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马车迤逦而行,转过山路离青苏城又近了一步。前方俱是官道大路,顾盼不
适合再抛头露面,又躲回车厢里,换了陆菲嫣在门口「伺候」。母女俩交换时,
陆菲嫣白了吴征一眼,原本气势甚足,但一想此事实在不妙,又游移着目光躲了
过去。

  离青苏城百余里,眼见天色晚时就能到达,前方的山村已隐隐现了轮廓。四
人行了大半日腹中饥饿,正准备去村中稍事歇息。

  吴征与陆菲嫣一同起身蹙着眉头远远眺望。午间时分,百余户人口的大山村
里不见炊烟。只见人来人往影影绰绰,一个个行得甚急。村口的空地里,还有大
片的人群聚集。二人对视一眼,驾着马车缓缓向山村行去。

  平静的小山村还从未如此热闹过。戴着高帽的官差来来往往,挨家挨户地叩
响门扉,再入内细细地搜查。这里大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老实本分,知根
知底,数十官差气势汹汹地到来着实让不少村民吓破了胆。

  马车靠近之后,吴征看一名捕头搬了张半旧的木桌权作公案,面前摆了大批
物品,大体是些略微贵重之物。捕头正细细地查问这些物品的来龙去脉,状似查
案。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他们低调出行不愿多事,既有公差
办案更不能露出行藏,遂抖了抖缰绳,催促马车向前行去。

  忽然一阵童音哭声响起:「爹,爹,你们放开我爹爹……」

  「走。去和捕头交代清楚!小孩,公差办案你莫要多事,案情紧急,若再阻
挠,连你也一块儿捉了去!」一名领头的官差扯着个肌肤黝黑的汉子,一手分开
哭闹拉扯的孩童。官差算是好脾气没有又打又骂,但孩童不肯放手,他焦急之下
使力重了些,将孩童一把推倒在地。

  那孩童虽在哭闹,倒也硬气,摔在地上不轻也不呼疼,咬着牙跳了起来抹把
眼泪,又扑上去死死扯着公差不放。

  「你……气死我了……」官差大怒,索性一把提起孩童,押着那名汉子一同
向村口走去。

  吴征眼一眯,顾盼也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眨着眼睛辨认片刻道:「是他……」

  「嗯,我们去看看,莫要轻举妄动。」吴征止了马车,回头向车厢内道:「
师娘,这两人与弟子有一面之缘,弟子去看看究竟。」

  「快去吧。习武之人,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我自在此不妨。」

  「是。」

  顾盼戴了片斗笠,以纱帘遮住面容,吴征与陆菲嫣自后相随,三人悄悄来到
人群周围。此时空地上一团杂乱,围观者都在看公差办案,一时倒无人注意到他
们。

  「大人,在此人家里搜出大银一锭,人与物均已带到。」押着汉子与孩童的
官差向捕头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摆在公案上,指着汉子与孩童道。

  「咝……」人群与捕头一同发出倒抽凉气之声。这锭大银足有五十两重,且
色泽银亮发光,质地极好。捕头拿起银子掂了掂,足有十余两重。山村人家,若
是省吃俭用倒也能存得下这笔家财。但这锭银子一看就是官银熔铸所制,岂会流
到普通人家里来。官差捉了两人,完全合情合理。

  「你叫什么?」

  「小……小人……杨李……」

  「这锭银子,你从何而得?」

  「是……是……是贵人打赏的……」

  「贵人?哪位贵人?你可知姓甚名谁?又是何故打赏给你?」捕头的眉头越
粗越深,狐疑更甚,额头的汗珠却不自禁滴了下来,似乎十分紧张。

  「是在……是在……」杨李又惊又惧,本就不善言辞,在捕头威严的目光下
更是心惊胆战,吞吞吐吐,明明满腹言语,就是说不出话来。

  「是在野山坡岸边,爹爹与我一同打鱼时遇见的贵人。他们买了几尾鲜鱼,
便打赏了这锭银子给我家。」那小孩虽在哭闹,倒不惧怕,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将
事情说了个清楚。

  「买了几尾鲜鱼?」捕头将信将疑。若有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出游,心情好时
打赏些倒也不奇怪,但要说有什么贵人会亲自去找船夫买鱼,还随手赏了块大银
子……还有贵人出门游玩不带仆从的吗?哪有这样的贵人?他想了想又道:「你
等可知几位贵人是什么身份?」

  「贵人的事情……小人……小人又怎敢多问……」杨李叫苦不迭,口齿又笨
拙,更加说不清了。孩童赶忙接道:「一位公子带着他的夫人们来买鱼,不知姓
名。他们每个人都好看,爹爹和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更好看的人。」

  「这……」语焉不详,难定身份。捕头又掂了掂手中银锭,摇了摇头。

  人群中顾盼刚欲迈步,就觉身后吴征扯住了衣袖,声音传来道:「不急,再
看一看。」

  「唉……杨才,不是本捕头不分青红皂白要拿你。好叫你知道,近来青苏城
左近连出十二起命案,凶徒手段残忍,来往客商与城中百姓死伤三十余人,更有
多名妇女受辱。受害者无一不是财失人亡,这锭大银你说不清来路,本捕头不得
不将你提回府衙,等太守大人亲自审问发落。若的确与你无干,自会还你清誉,
若与你有关或是包庇案犯,严惩不饶!」

  「大人且慢。」

  杨李面如死灰萎顿在地,身形颤抖着不知所措,还是那孩童哭着向前扑腾一
声跪倒哀求道:「大人,爹爹年事已高吃不得苦,求大人网开一面,我愿代父前
往,等待太守大人审问。」

  这一下顾盼也暗暗点头,向吴征低声道:「这孩子真不错。」

  「杨文达!」吴征也低声道:「在山村里能有这般胆色孝心,说话还有条理,
很不错。」

  除了府上的夫人,吴征极少称赞谁。何况他眼下武功大成,身份地位都已不
同,说出来的话分量也自不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捕头面露为难不忍之色,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孩
子一片孝心,但是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法外开恩。你也莫要担心,若你们安分守
己,自然不会有人冤枉你爹爹。」

  「大人说的是,那恳请大人,将我一同带去。家中只有我们父子二人,在青
苏城里互相也有照应。」孩童遭逢变故心思清明,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善言辞,
父子携手渡过难关才是正解。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且一同前去。」

  吴征微微一笑,朝顾盼与陆菲嫣打了个手势,悄悄退出人群回到马车上。顾
盼口齿灵便,先向林锦儿说明了与杨家父子认识的经过,愤愤不平道:「小姑奶
奶打赏的银子,凭他们几个捕快也敢质疑?若不是大师兄拦着,定要他们好看。」

  「好啦,别闹。」陆菲嫣宠溺地一点顾盼额头笑骂道:「还装?」

  「嘻嘻,人家知道大师兄成心想看看这个杨文达啦,说着玩儿的。」顾盼吐
了吐舌头,目视吴征,看他若有所思遂闭了嘴不再打扰。

  「青苏城连连发生命案,这些捕快焦头烂额,都查到百里之外的村子里头来,
倒有些意思。」吴征思虑周全后向林锦儿道:「师娘,我们此行必经青苏城。弟
子原本有意请师娘去护国寺进香,看来这一趟咱们非走不可。若碰见什么蟊贼作
乱,也好顺手料理。」

  「师娘看你有些喜爱那个杨文达?」林锦儿虽心急,但既遇上了事,她更爱
看看吴征的表现。说来自吴征下山之后屡有惊人之举,林锦儿几乎都不在他身边,
颇有遗憾。

  「春季第一回见他,就觉得这个孩子聪明伶俐,手脚还勤快。方才见他愿代
父受苦,思虑也还周祥,这等品格聪慧都不容易,就想着帮衬他一把。去了青苏
城之后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就要请顾仙子高抬贵手,破格将他收入昆仑大学堂
门墙里,莫要浪费了一个人才。」

  昆仑大学堂广招学子举国皆知,具体都由戴志杰主持。但顾盼身份特殊,真
正能拍板的还是她。林锦儿见他们如此说,也有心看看一名颇具潜力的弟子如此
加入昆仑大学堂,遂点头道:「都听征儿的安排。」

  「好,走,我们远远地跟着青苏城的捕快,到了城里再说。」

  百余里的路程,走得并不太平。一路上共计七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有捕快
日夜守护无手令不得靠近,吴征料想是命案现场。他与陆菲嫣也不着急,只不远
不近地跟着捕快队伍进了青苏城。待亲眼见了杨家父子进了太守府,又探听得近
来的嫌疑人等全都暂且收监看管起来,并非是做案犯对待,这才去有间客栈住下。

  张圣杰在长安为质子时混迹于市井,最知民间疾苦。回国登基之后这份初心
不改,整顿吏治时每每强调爱民如子。盛国官员上行下效,都不敢在百姓头上作
威作福,嫌犯未定罪之前也是权宜处之,吴征心中欣慰。

  吴征春游到此时的丁太守因修建昆仑大学堂与天阴门分院有功,已右迁入京
城高升,如今执掌青苏城的是新来的太守柳康平。新官上任就碰到棘手难题,柳
太守近来想必焦头烂额,嫌疑人等无一不亲自审问。吴征也知这等大案不是三五
日便能轻易得破,并不着急。

  四人一夜休憩养足精神,次日一早便陪同林锦儿先往护国寺上香。

  三女夜间共宿一间上房,陆菲嫣已将当年祝雅瞳流落江湖之后闯荡江南,又
来护国寺里许下心愿一事详详细细地说过。师姐妹俩在昆仑山时最是要好,时常
同塌而眠。吴征下山之后不久,二女也一同下山,从此再未有昆仑山上的亲如姐
妹。这一路行来,陆菲嫣每夜都陪着林锦儿同睡,着实宽慰了一番林锦儿孤寂又
煎熬的内心。

  吴征与陆菲嫣仍做仆从装扮,顾盼还用斗笠垂帘遮挡了容颜。林锦儿原本名
声不显,来盛国后更加深居简出从不露面,识得的人极少。菩萨座下心诚则灵,
她不敢遮掩面目,由三人陪同步入寺门,拜过了笑脸迎人的弥勒佛祖,便向大雄
宝殿去跪拜佛祖。

  比起上一回来时的香火鼎盛,今日的护国寺更加信徒如云。大雄宝殿朱门大
开,诵经之声源源不绝,上香的信徒俱在门外的天井里随着诵经声叩拜。不少僧
众亦在为信徒们端茶倒水,郑重其事。吴征一问之下方才知晓,一月前有西域高
原之上的番僧前来护国寺,与寺中高僧共同参详佛法。

  十日前护国寺大开寺门做水陆道场,寺中高僧与番僧轮番登坛说法,又为青
苏城百姓祈福,算得上是一件佛门盛会。

  吴征远远向大雄宝殿内看去,只见番僧在左,寺中僧人在右,俱手持念珠合
十诵经。番僧平日住在高原,凄寒清苦,不比中原风物宜人,所修的佛法也与中
原有所区别。但信徒们大多不明佛法的门门道道,只知祈福就是。在吴征看来,
倒比护国寺的高僧开坛说法时还要热闹些。吴征莫名想到: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看出些门道么?」陆菲嫣悄声问道。整个盛国对番僧没好眼色的,恐怕只
唯独吴府一家。吴征幼年居住的山村惨遭血洗,吴征险些丧命就是番僧干的好事。
韩归雁在边屯英名丧尽,也险些受辱,也是这帮番人做的恶。再联想近期青苏城
左近的命案,陆菲嫣实在忍不住心中狐疑。

  「还不知,多看看,不着急。」吴征目光左右逡巡,最终定在一名番僧身上。

  这是一名稚龄童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但番僧们团团围坐在他身边,有隐
隐以他为首之势。再看了片刻,吴征只听这童子诵经时每每开番僧之先,待他起
了头,众番僧再一同念下去。他悄声向三女道:「番僧的僧王叫做达赖,传说达
赖圆寂之后都会有转世灵童现身,那个小孩指不定便是什么转世灵童。这些番僧
敢来护国寺交流佛法,领头的那几个身份地位必然不低,但都以那个小孩为首,
我看八九不离十。」

  三女惊异于吴征的博学多闻,均默默不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反正我待这帮人没什么好感。到青苏城不足一月,这里就出了一大堆事端,
要说和他们半点干系都没,我是不信。」吴征嘿嘿冷笑道:「师娘先进了香,我
们去趟太守府。」

  「就是!就算不是他们,也要寻机揍他们一顿,给韩姐姐出口恶气。」顾盼
大起同仇敌忾之心,摩拳擦掌道。

  陪同林锦儿在护国寺里诸多佛殿都上了香许了愿,四人一同前往太守府。

  正在审案,焦头烂额的柳太守接过门丁送来的金牌,只见金牌上烟波山烟云
浩渺,一只五爪金龙盘踞空中,先吓了一跳,旋即又惊又喜,像迎来了救星似地
慌忙让门丁去迎贵客到静室,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声张。这才借故稍歇溜出府
衙,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静室。

  「吴博士。救命,万万救下官一救。」柳康平一见褪去了易容的吴征,眼泪
都落了下来,赶在吴征面前双膝一软就要跪地。

  「柳太守不可。」吴征被一声「博士」叫得虚荣心爆炸,胸膛鬼使神差地一
挺颇见傲然。他眼下的武功卓绝,只轻轻一拂袍袖,柳康平便跪不下去,扶着吴
征的双臂泣不成声。

  烟波山在青苏城辖内,青苏太守便是要职。张圣杰择优而仕不敢丝毫怠慢,
特意向祝雅瞳赞过这位柳康平为人正直,性子沉稳厚重,治政有才——否则也不
可能执掌青苏之地。

  此刻柳康平双目深陷,形容萎顿疲惫,看上去已不知多少日没能合眼,憔悴
至极。一州之地出了大事,上上下下都看着他,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正束手无策
之际遇上了吴征,心中压力一瞬间再也绷不住,失控般发泄出来。待胸臆略见畅
通,才觉失态,忙拱手道:「见过陆仙子,顾仙子,这位是……」

  「是我师娘。我们赔师娘回烟波山,途中见出了事特来拜访。」

  「见过林仙子,幸会,幸会。」吴征的师娘身份尊贵,柳康平长揖到地,方
坐在四人下首抹了把汗珠泪水道:「下官惭愧,青苏城连连发生命案,百姓遭殃,
下官殚精竭虑又无计可施,至今捉拿不得真凶。吴博士到来,万万可怜青苏城苍
生百姓,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案破之后,下官自当往京城向陛下负荆请罪,一死
以谢青苏城百姓。」

  「柳太守不忙自责。」吴征拍了拍柳康平的肩头略作宽慰道:「来时路上见
柳太守麾下衙役并未气急败坏,乱拿百姓充数。事态紧迫之时还能以法论处,想
来都是柳太守之功。」

  「惭愧,惭愧。陛下爱民如子,下官不敢因私废公,更不敢欺压百姓。只是
捉拿不到案犯,终究无法给青苏百姓一个交代。」

  「那就请柳太守代为安排,我们先去看一看案发现场。不知保存是否完整,
伤亡百姓的尸身可在么?」

  「有,有,下官半点不敢怠慢。有些百姓尸身就存放在府衙!」

  「甚好,府衙的我们先去看看。」

  盛夏之际,虽有药物保存尸身,又有香料掩盖,尸臭味仍然掩不住散开。何
况临时腾出的陈尸之所里足有十余具尸体,臭不可闻。

  吴征等人都以面巾紧紧捂住口鼻,林锦儿也坚持要来,吴征不敢违抗,只得
带她一同前来。吴征揭开尸布,只见一具女尸惨不忍睹。不仅满身都是抓痕,下
体均是裂伤,一颗脑袋也被打得面目全非,想来是歹徒施暴之后再以钝器敲击脑
门,杀人灭口。

  「好毒辣。」吴征低喝一声,盖上尸布又去查看另一具尸体。

  这具男尸同样浑身是伤。比起女尸受到施暴,男尸则更似遭受残虐而死。歹
徒以此取乐并不立刻取人性命,而是钝刀子割肉,活生生将人折磨致死。

  「这人是一名镖师,武功不弱。原本是护送商队押镖,于城西六十里无人处
遭逢毒手,同行的五名镖师无一幸免。」柳康平强忍腹中不适解释道。

  吴征点了点头,顾盼接道:「五名镖师都死了?歹徒武功不弱啊……」商队
里有武功过硬的镖师,也少不了马匹,五名镖师一个都没逃出来,那便是敌手实
在太强难以幸免。

  「盼儿说得对。」吴征又揭开一张尸布问道:「这人也是镖师么?」

  「是。」

  「嗯。」吴征细看他身上的伤痕,横七竖八,但与上一具男尸的伤痕找不到
什么相似之处,显然不是一人所为。正要再查探下去,忽然吴征与陆菲嫣同时惊
疑一声:「咦?」

  这名镖师的小腹上有一道伤口,似剑伤不是剑伤,看上去比剑要宽上些许。
似刀伤又不是刀伤,伤口远没有刀刃的宽。吴征掰开伤口,只见伤人的兵器与招
式均十分奇异,伤口斜而向上。在前一名身死的镖师身上也有一道相似的创口,
当是用同一柄兵刃所伤,只是他伤在胸口。

  陆菲嫣与吴征对视一眼,骈起二指做兵刃,凌空挥舞了两下,忽然一个娉娉
婷婷地旋身,二指斜刺而上。一招使完,陆菲嫣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是。」

  她方才所使的招式并不高明。市井中泼皮打架,压着对方的头再拿着把刀子
乱捅大约就是如此。这样的招式只消习武之人都能轻易破解,断不会被连续得手。
也难为陆仙子一身武功绝顶,去使这样粗鄙的招式。更难为泼皮打架的招式,陆
仙子使来居然同样仙气飘飘,那舒展的肢体上玉乳浮凸,腰肢柔软,更是透出一
股难以抵挡的媚意来。

  「柳太守,那些番僧你查过没有?」吴征收回贪看的目光,查完了尸身离开
后问道。

  「下官正为此头疼不已,那些番僧日夜为青苏城百姓祈福,在民间声望正隆,
下官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去吧。」吴征看柳康平仍满面愁容,宽慰道:「柳太守不必担心,凡
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时。这几日要劳烦柳太守百忙中帮我做一件事。」

  「吴博士请吩咐。」

  「昨日捕快羁押回的嫌疑人中,有一位唤作杨李,同时羁押的还有其子杨文
达,柳太守就替我……」

  「下官明白了,吴博士请放心。」料想青苏城就在烟波山左近,这里若是事
端不平,对昆仑大学堂也不是好事。见吴征信心满满,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柳
康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些,一时不知该如何感谢吴征,只得再一次长揖到地。

  第九章、相辅相成。夜晓晨星

  即使连发命案,青苏城在夜间仍旧灯火通明。天空一轮明月,街市上的灯火
像一条条火龙燃向远方。深浓的夜色下人影憧憧的大街清晰可见。护国寺里烛火
如炬,将巍峨的佛塔,林立的殿堂,甚至郁郁葱葱的林木都照的亮如白昼。

  吴征站在太守府高高的塔楼上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座自古以来就繁华的城池,
目光在夜色里更加深邃。青苏城的难题,其实只消贼人胆大包天还敢持续作案,
就算藏得再深终有一天要露出狐狸尾巴。柳康平急的是命案频发又暂无线索,对
上对下都着实无法交代,再拖延下去,不用皇帝下旨,他自己不死难以谢天下。
吴征身为昆仑掌门,陆菲嫣又是名满天下的绝顶高手,两人既然至此,担下捉拿
贼人的责任义不容辞。

  吴征靠在围栏上陷入沉思,顾盼略有不解,等了小半夜后着实忍不住,轻声
问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未解难题?」

  吴征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盼儿,你喜不喜欢这个世界?」

  「嗯?」顾盼不明所以,思索片刻答道:「喜欢,虽然我们身在异乡,坊间
不时也有对吴府的微词,我还是喜欢这里。盛国待我们已经不薄了。」

  「不是,我问的不单单是这个。」吴征爱怜地抚着少女额前的发丝道:「我
是问,喜不喜欢这个世界。无论大秦,燕国,还是我们现在安家的盛国?」

  顾盼一下子凝重起来低头沉思。陆菲嫣一向与吴征心意相通,她见识广博远
不是顾盼可以比拟,早猜到吴征的难题,此刻目光虽注视了青苏城的另外一面,
也不由竖起了耳朵。林锦儿自问对吴征了解甚深,但听他说起这样的话题,闻言
也坐直了娇躯。

  顾盼想了许久正色道:「盼儿其实不懂那么多。盼儿只知道,从小就听大师
兄说,这世上人人都有坏心眼,但总是好人多些,坏人少些,所以这世上才能越
加美好。从前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就有人开垦农田,种养蔬菜家畜,这些人没有
一个是纯正没有坏心眼的好人,他们一样做了好事。所以,大师兄要问我喜不喜
欢,盼儿喜欢这个世界。若不是三国纷争那么多年,这世界一定比眼下还要好得
多。」

  吴征咧嘴一笑,开怀道:「我也爱这个世界,不仅因为我有你们!我就觉得,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只要他的坏心眼没有害了谁,都不应该被漠视。唔……这句
话好难说清楚,盼儿懂我的意思么?」

  「盼儿懂!做坏事也有大小之别,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除外。」

  「嗯。扬州一带地势平坦,没有什么好躲藏的深山老林。贼人不断在青苏城
左近作案,多半也就躲藏在城里。你看,这里足以俯瞰整座青苏城,贼人只要出
现,就瞒不过我和菲菲的眼睛。」

  吴征一本正经,说出菲菲二字时嘴角还是勾起一丝坏笑。他不需回头,也能
察觉陆菲嫣闹了个大红脸,颈后的肌肤一片发麻的感应,估计是林锦儿嗔怪的目
光。

  「为难的是,贼人未必倾巢出动。我在想的是,贼人必定又要害人,我们想
一网打尽,那贼人在害人的时候,我们救还是不救?」

  顾盼恍然大悟,大眼睛眨了又眨,忽然低声窃笑起来。

  「笑什么?」每一名少女偷笑起来,都会眉眼弯弯,手捂双唇,万分可爱。
天生丽质的顾盼更是可爱到了极点。吴征在她鼻尖一点问道,忍不住被少女感染,
也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人家喜欢笑,喜欢高兴还不行?」

  「当然可以!盼儿高兴了,大家都高兴。」

  女孩子一句我喜欢,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理由。吴征双目一瞥,见陆菲嫣也面
露微笑,略有些紧张的心情为之一畅。林锦儿更是欣慰点头,吴征待人待物自有
他的一套准则,这份宽广胸怀与爱惜世人对女孩儿具有极大的吸引力。顾盼与陆
菲嫣母女俩均为他钟情,虽是逆悖人伦,但经历了昆仑派的一切,在乱世里还有
什么比开心地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呢?她亲眼得见三师姐从前郁郁寡欢,现今却过
得多么舒心。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欣慰。

  「大师兄肯定要救,还要救了人,顺手把贼人一网打尽。」

  「没有那么简单咯。」作为男子,没有不爱女子对他崇拜的,吴征也一样,
但他还是得时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柳太守不是无能庸官,青苏城发生这么大的
事情,属下的衙役已经查到了百里之外的村落还是毫无头绪。八九不离十,贼人
就藏在青苏城内,才方便四处作案。目前来看,那伙番僧的嫌疑最大。番人嘛,
也不是生来就穷凶极恶。西域高原苦寒之地,物资贫乏,连粮米都不好种植。番
人们苦于生计,也就谈不上什么礼仪教化,只消有钱有粮,什么都能做,什么都
敢做。我幼时生活的小山村,还有雁儿在边屯遇见的番军,都是有人自己不方便
做,于是用粮米让他们来做。我猜测这帮番僧来青苏城背后当有人指使才对,否
则千里迢迢,彼此间的佛法又有许多不同,跑这一趟为了什么?」

  「霍永宁?」

  「嗯。霍永宁!」吴征手一紧,捏得结实的廊木咯咯作响:「昆仑派搬到了
烟波山,青苏城就是个有趣的地方。有贼人作乱,昆仑派不能袖手旁观,说不定
还能诱出我来。若能顺手把我一道儿宰了当然最好,若是不能,探一探虚实也是
好的。」

  「我刚刚就在想,能不能捉拿了贼人,然后请祝夫人来施展「离幻魔瞳」,
这帮贼人随手就一锅端了。」

  「哈哈,盼儿想得仔细!」吴征赞了一句,道:「不过没有用。就算把贼人
一锅端了,也捉不住幕后主使。宁家躲在地底两百年,现下霍永宁当了皇帝,他
们终于可以抛头露面。这个家族神秘莫测,底子我们一概不知。以霍永宁的心机,
不会只遣番僧,多半有人躲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番僧不会知道是谁,甚至都不会
知道有这么个人,我们大海捞针,想查难如登天。」

  「那……总之不能任由贼人作乱!青苏城不安定,昆仑派又有谁敢来?」

  「对头!」吴征竖了个大拇指,道:「乱子一定要压下去,至于有人想躲在
后面看戏,我们演出戏给他看就是了。我是还没想清楚,霍永宁从这出戏里究竟
想看出什么东西来。」

  「就是,他就算知道大师兄已成绝顶高手,又能怎么样?我们府上本来就有
两位绝顶高手,他又翻出什么花样来。」

  「这人心机深,手段毒,不会那么简单的。」

  「宁家会不会还有高手?」陆菲嫣倾听良久,也正是她思虑的难题。

  「不知道。」吴征愣了会神,摇头道:「一个隐忍多年的向无极已经够不容
易,若宁家还有绝顶高手隐姓埋名……那宁鹏翼未免也太可怕了点。」

  提起宁鹏翼,四人一同沉默下来。这人就像个幽灵,盘旋在整个中原大地上
空,即使过去了二百多年,依然阴魂不散,处处都能见到他的影子,处处都是他
的遗毒。

  「不会有的。他又不是预知未来的神仙,哪里会知道后人里何时会有多少绝
顶高手。就算留下什么神机妙算,当今的族人也未必听他的。」陆菲嫣温柔一笑
宽慰道,美妇其实不太明白吴征为什么会那么怕宁鹏翼,为什么每回提起这个人,
吴征的神色就特别地阴郁。她只知道这个名字就是吴征的心魔,也是他最为脆弱
的时候。这种时候,他最需要鼓励和安慰。

  「嗯,我都明白。就算开天辟地第一圣皇,两百年后也不能掌控世间。宁家
的后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可不会再尊重什么古训。」吴征的阴郁转眼即逝,立刻
振奋起来道:「就算他惊才绝艳,到现在还能玩弄世人于股掌之间又怎么样?死
人没什么可怕的。」

  顾盼一双妙目在母亲与情郎间来回游移。自小以来吴征待她近乎百依百顺,
她想要什么,吴征极少拒绝。现在想起来,那一顿顿美味的佳肴,还有不厌其烦
的陪伴,吴征都花费极大的心血。这份疼爱让少女乐在其中,也是她一贯以来心
中珍藏的甜美。然而他们都已长大,都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吴征对她的疼爱
不逊于谁,吴征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也有焦虑,会为难,也会疑惑与彷徨。
唯有像母亲一样,像吴府里的的女主人一样,时刻与吴征相扶相携,情感才能更
深,才能真正山盟海誓,天长地久。

  吴征沉默片刻,回身向林锦儿道:「师娘,夜已深了,还是早点歇息吧。这
里我看着就行。」

  「师娘难道弱不禁风么?」林锦儿微笑摇头,目光深远怀念着道:「莫要忘
了,你可是我亲手救回昆仑山的。」

  在吴府一个个都渐渐走出阴霾重焕光彩之时,唯独林锦儿依然凄苦。昆仑派
重建似乎让她死气沉沉的生活燃起一线光明,这一趟出行至今,精气神也大见不
同。

  「那……若有争斗,请师娘督战。」吴征最不愿林锦儿死气沉沉,林锦儿难
得饶有兴致,他不再劝说,闲谈间想起一事,道:「春日陛下来烟波山,同行的
费老爷子还赞师娘的武功很好,他都开了眼界。」

  燕盛之战时,暗香零落贼党偷袭吴府,留守的林锦儿,冷月玦,栾采晴力保
吴府不失。费鸿曦坐镇紫陵城在暗中瞧得真切,特地赞扬了一番。

  「老爷子应该是赞功法好,我的武功人家看不上。」林锦儿摇着头道。

  「我都几乎没见过师娘出手……」

  话音未落,吴征与陆菲嫣目光一同被吸引,远远落在护国寺门口。夜色渐深,
青苏城左近又连发命案,路上稀少。护国寺平常一入夜就闭了寺门,直到天明才
会打开,夜间绝不会开放。只见四大一小,身着红色僧衣的五人出了寺门。

  「番僧。」吴征等四人武功均强,借着月色看得真切。中原僧众,多以灰,
黄两色僧袍为主,袈裟才是红色为底。番僧习俗则截然不同,这五人中四名大的
僧人僧衣有些脱色,唯独那个幼僧衣着光鲜,鲜艳透亮。四人将他围在中间,似
在拱立。

  「你说的,他就是番僧的僧王?」陆菲嫣看得真切,依这名幼僧表现出的地
位,吴征所言不差。

  「按理来说是的。」吴征言中肯定,却摇着头道:「僧王的地位之高我们难
以想象,在番人心里可不仅是僧众之王这么简单。连番人的皇帝都要听他的,地
位可比咱们中原任何一家寺庙的方丈要高得多了。就算从前的惜儿,也比不上他
的万一。他不会,也不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但是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我就不太明白,一名孩童又有什么用?」事
实还未落定,陆菲嫣显然十分认可吴征的猜测,几乎已将贼众锁定在这帮番僧身
上。

  「一定有原因的,看着就好。」

  只见番僧出了寺门先进了家酒楼,他们不持斋戒酒肉,夜里出寺觅食,护国
寺里的和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五人又几乎沿街绕了全
城一遍,似乎是在不断地祷告,待得三更鼓响才又回到护国寺里。

  没看出什么不妥,一夜过去毫无收获。顾盼与情郎呆了一整夜不觉烦躁,就
是大发娇嗔道:「是不是柳太守太勤快了?」

  「哈哈,就怪柳太守太勤快。」柳康平治政勤勉,连发命案之后应对得当,
贼人无机可趁。青苏城里近来渐复安宁,只是还捉不到贼人,隐患不小。吴征推
着顾盼道:「盼儿快去美美地睡一觉,小心长黑眼圈,肌肤也粗了。」

  少女最为爱惜容貌,也着实有些倦了,闻言急忙告了退。林锦儿也道:「我
也倦了,你们莫要太着急。」留下吴征与陆菲嫣二人。

  「柳太守近来查得紧,贼人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目标。夫君之前预料得不
差。」左右无人,陆菲嫣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吴征身边,偎依在他肩头。

  近两月来大事频繁,两人已有许久未曾亲近,更不要说有机会独处。吴征更
是大胆,一把就将陆菲嫣抱起横放在腿间。美妇扭了扭身,片刻间羞意褪去,将
整具娇躯全藏在吴征胸怀。

  「现在就肯叫夫君了?什么时候在盼儿面前叫?」

  「才不,你又没娶人家。」陆菲嫣忸怩道,要在顾盼面前如此亲密,她实在
做不出来。

  「那娶了你以后呢?」

  「你不要命了?说什么昏话。」陆菲嫣娇嗔道:「娶不娶也没什么,又没有
一定要你娶我,干么去想这些没用的事。」

  吴征心中自有计较。在陆菲嫣心里,母女俩只可娶其一,那当然是顾盼,否
则传出去就是全天下的笑料,颜面尽失都是小事。她可以不顾颜面,心中也千肯
万肯,但是吴征的却不能不管。吴征紧了紧怀抱暂且不提此事,道:「贼人既然
没机会露面,只好我们辛苦跑一趟,给他们点机会。对了,二十四桥院那里要把
盛国境内每家寺院都查一遍,护国寺查了没有?」

  「还没有,探查要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精干的人手不够多,柔姐姐刚刚
接手不久,还有许多事情要熟悉理顺。现在紫陵城左近还未查清,一时顾不到这
里来。」陆菲嫣轻声道:「我们走一趟吧,昆仑派周边都有贼人明目张胆,传出
去了不好听。多找些事情,对你师娘的心境也大有好处。」

  「是你小师妹。」

  「人家多久都不敢叫小师妹……」陆菲嫣忸怩起来,美妇私下里大胆又放得
开,离了闺房就是另一副模样。尤其这几日与女儿在一块,显得特别矜持,几乎
不敢与吴征挨得太近。

  吴征看她的忸怩万分可爱,爱怜道:「近来累了你了。」

  「没事。」陆菲嫣摇着螓首道:「知道你心里有我就成了,反正……你又不
会冷落我太久……」

  「那是当然!我……」

  「你不用多说,有件事我要问你。」

  「娘子请说。」

  陆菲嫣美眸漂移不定,片刻后鼓起了勇气道:「祝夫人,该把事情和你说了
吧?」

  「呃……」吴征抓了抓额角,羞惭道:「都说了。」

  吴祝私情被撞破,祝雅瞳与陆菲嫣之间心照不宣。吴征既回吴府,大事情祝
雅瞳不会不说。陆菲嫣知道吴征心中的担忧,温柔道:「夫君莫要担心,更不要
为此事烦心。妾身既知此事,自会想方设法平息争议。夫君也莫要自责,怪就怪
这乱世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才有那么多本不该有的巧合。」

  「菲菲能明了,为夫很开心。」吴征松了口大气。陆菲嫣以妻子的身份言辞
表态鼎力支持,实在是吴征最大的安慰与助力。

  「但是!你不能着急!这种事情,你和祝夫人再聪明,再厉害都解决不了,
最好什么都不要管,连想都不要去想。稍有丁点点的不慎,就要坏事!你得先应
承我,无论如何,等我想个好办法自会安排,绝对,绝对不可自作主张。祝夫人
那里,你也要与她说清楚,她不肯答应,你就逼她答应。总之,你俩务必置身事
外!」陆菲嫣话锋一转,正色厉声道,全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答应,我娘也答应!」吴征伸出一根手指指天道:「自作主张,哪有什
么主张?我俩是自知理亏,当局者迷,一筹莫展,进退无路了好么?还想有什么
主张,菲菲过虑了。」

  「噗嗤。」陆菲嫣看吴征虽想说两句轻松话,却愁眉苦脸着实烦恼,不觉笑
出声来,旋即宽慰道:「这种事情,要在别人府上也不难解决,最多瞒一辈子。
偏生咱们府上又不一样,夫君这个不想亏待,那个不愿欠情。妾身眼下也没什么
好办法,但是慢慢地想,总会有妥善之法让姐妹们都知晓祝夫人之情,再慢慢体
悟理解,姐妹们终能接受的。」

  「得妻如此,三生有幸。」

  「嘻嘻,坏人。不敢说夫复何求,就说三生有幸。」

  「嘿嘿。」吴征自得陆菲嫣之后还是纳了不少新人,夫复何求这句话真的说
不出口。

  「妾身……此生不复求,亦三生有幸……」

  青苏城一带连发命案,太守柳康平尽遣衙役四面探查之后,贼人隐匿不出,
十余日下来再没出过事。但捉拿贼人的事也毫无进展,这帮贼人仿佛在世上消失
了一样,无影无踪。

  长眉如霜的太监劳自得火急火燎地进了青苏城,在太守府前摆开香案,当着
满城百姓的面宣读圣旨,狠狠地训斥了太守柳康平一顿。直把这位到任不算久,
此前也算得民心的太守大人被骂得面如土色。待宣读到限克日破案,否则自裁以
谢苏州百姓时,柳康平汗如雨下。

  「限期是哪一日,柳大人自己看吧。」劳自得说话就像唱戏文,曲腔乐调,
每每拉着长音,气氛紧张时这怪异的腔调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柳康平咬牙接过圣旨展开,只见圣旨上仅克日二字,并无具体期限。他狐疑
抬头,劳自得弯腰在他低声道:「杂家临行前,陛下特地吩咐,吴博士就在青苏
城左近,一切听吴博士号令行事。杂家在路上巧遇吴博士时禀明详情,他说不必
再加期限。柳大人,待事情了了,记得好好感谢吴博士大恩。」

  「谢陛下天恩。」柳康平捧高了圣旨叩首跪谢。吴征一句不必再加期限,就
饶了他一条命。他也很清楚,有了这个污点,此生升迁无望。陛下虽责罚,对他
也有期许,后续若能处置得当,青苏城太守的官位还保得住。这份恩德,也只有
终生在太守之位上竭尽全力地看护好昆仑派来还。

  「吴博士还有些交待,我们进府细说。」

  「劳公公请。」

  马蹄嘚嘚哒哒,宽大的马车奢华了不少。绫罗的门帘,门边环佩叮当,马车
也被八口大箱子,十余名镖师与六名仆从给围在中央。坐在车门前的丫鬟娇俏水
灵,呼喝起周围的仆从与镖师来娇声萦萦,如水珠滴在玉盘上一样清脆。看上去
像是富贵人家寻了镖师押运红货,货物价值不菲,主人还是放心不下一同出行。

  一行人耀武扬威由北往南,顺着官道前行。看看行至青苏城二百余里时,巡
查的官差便将一行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家公子?」官差还未说话,丫鬟便叉着腰气呼呼地
叫起来,全不把官差放在眼里。

  「你家公子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好教你先知晓,这一路近日有贼人出没,命
案频发!你们从哪里来?带的什么东西?全部都要打开了查过!太守大人下的令,
任何人都违抗不得。」官差被吼了几句火气也冒了起来,唰地抽出佩刀,一副公
事公办的样子。

  「你……」

  丫鬟柳眉倒竖,刚要发话,只见车厢里伸出一只白生生,几无血色的手臂挥
了挥,一缕男声有气无力道:「琴儿不要多生枝节,让他们查吧。」

  「是,公子。」丫鬟鞠了一躬,回头讥诮笑着挥手道:「把箱子都打开,大
人,你可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车厢外忙活起来,大大的木箱打开时吱呀声不断。车厢里吴征捂着嘴暗笑低
声道:「让盼儿颐气指使地扮任性,简直不用演。」

  陆菲嫣苦笑摇头,林锦儿也捂嘴低笑着问道:「征儿,为何要在这里亮明身
份?昆仑派就算再衰败,也不是一伙蟊贼赶来招惹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征儿始终在猜测,青苏城命案与番僧,霍永宁脱不开干系。柳太守近来查
得紧,就算要配合我们做戏,忽然怠慢了命案太也奇怪,反而会让贼人警觉。若
是普通的贼人,此刻多半不敢再现身,等上三五个月,风头渐渐过去了再出来作
案不迟。唯独我在这里,他们说什么也要出来!」

  「霍永宁派番僧来,此事若猜中了,就如你所说,他们一定会出来。」

  「对。直接把风放出去,番僧搞不明白那么多,宁家一定会有人现身指使。
只要番人一动,我们这里有一个抓一个,柳太守也做好了准备一并从护国寺里拿
人。正巧一网打尽!」

  「我们亲身为饵,也免去过往行商遭贼人毒手的麻烦。」林锦儿终于露出微
笑,对这名从小带大,侠义心肠的弟子十分满意。

  「正是。」

  「若……确实和这帮番僧无关呢?」

  「那就只好我们换个身份原路再走一遍,总要把贼人诱出来为止。」吴征躬
身道:「师娘若是没兴致,这一趟征儿就先送师娘上烟波山,您在门派里等候就
是。」

  「不去。都到了这里,师娘当然要征儿亲自带我上山。」

  话到此处,只听车门外的传来官差的低声惊呼,他战战兢兢地在车厢外拱手
道:「不知昆仑派车驾在此,请公子恕罪,恕罪。」

  丫鬟更是得意,双手叉着腰冷哼了一声,让官差打了个寒噤。所幸车厢内又
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知者不罪,这一趟我要带些东西上山,若没有别事,
就让路吧。」

  「是,是,请公子一路小心,这一带……近来的确有贼人出没……」

  「我自会应付。」

  「是,是……」

  官差唯唯诺诺,丫鬟斥道:「还不赶快把箱子打点好,让我们上路。」

  领头的官差带头捋起袖子帮忙整理物品,却回头朝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那
随从悄无声息地退开,翻身上马而去。他拿出八百里加急的气势打马狂奔,一起
跑出五十里地,人困马乏,幸好把消息也告知在此地的官差,自有人接力飞报柳
康平。官差们不明所以,傍晚最后一名通报的官差入了城,这消息也很快传遍了
青苏城。

  吴征一行人满不在乎地迤逦而行,看看错过了宿头,只得在离城八十余里地
的山郊停了车马,就地夜宿待天明再行。

  天公不作美,半夜里狂风呼啸乌云密布遮去了月光,滂沱大雨倒豆子般落了
下来。直下得野地里一片泥泞,伸手难见五指。青苏城里兵马不多,近来又连连
奔波,临时调集难以及时出城迎接吴征,一场豪雨更是阻挡前进的脚步。只见天
地间雨幕连绵无尽,连道路都难以看清,也只得等天明后再出城寻找。

  等了大半夜暴雨才停,又过了半个时辰,吴征与陆菲嫣忽然一同睁开眼来对
视一眼。轻轻摇醒林锦儿与顾盼后轻声道:「有人来了!菲菲先出去。」

  四人都是和衣而卧。陆菲嫣轻轻起身,先将衣物拉得凌乱做匆忙状,又整了
个慌张的神情,掀开车帘警惕地探出半边身子,飞身上了树。

  「真的好胆!」林锦儿沉着脸。吴征的预计一一落实,来的必然是番僧。这
大半日的时光,想是尾随番僧而来的宁家人得了消息,便现身与番僧见面,不知
开出了什么条件,才让这伙人冒险前来。

  「番僧在西域高原上骄横惯了,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隐忍。他们来江南花花
世界一趟,除了完成与霍永宁的交易之外,多少也想再搜刮些资财回西域以备今
后使用。宁家人不会告知他们真相,只会让他们来送死。」吴征咬了咬牙关,的
确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寻求今日的最优解。

  「大师兄是说,宁家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嗯,他一定就在附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现在察觉不到人,但他
一定在这里窥视一切。」吴征低头想了想道:「宁家可能有什么龟息功之类的秘
法,他提前在这里埋伏好,又是一场豪雨,我也找不出来。」

  「为何他能提前来此?」

  「一路上,至少有六拨人,看起来都是附近的百姓,有猎户,有农夫。未必
全都有鬼,他们都多留意了咱们几眼。暗香零落在盛国也经营了多年,有些人手
不奇怪。咱们又没刻意隐藏路程,被他提前埋伏也不难。」

  吴征面色阴郁,顾盼宽慰道:「等料理了那帮番僧,再把他捉出来,姑奶奶
定要亲手把他打得不成人形!」

  「不用。」吴征垂头丧气,他实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宁家人,但今天却是例
外:「当做不知道,放他走。演戏嘛,总要有人把事情传回去。今后若能坑一把
霍永宁,放跑个小卒也不算什么……」

  「桀桀桀桀桀……」怪笑声在山郊里回荡,静夜中特别渗人,声音却又稚嫩
无比,宛若孩童。

  「狗杂碎,真是晦气!」吴征啐了一口,也弄乱了衣物匆忙拉开车帘,脚下
一软,险些摔个趔趄,隐含怒气道:「什么人深夜鬼叫?」

  「乖乖交出所有财物,再把女人剥光了献上来,佛爷让你死得爽快些!」

  还是那个刺耳的童声,操着生硬的口音,吴征定睛看去,一行身着黑衣,共
十八人从树林里现出身来。最醒目的,还是领头的那个孩童。

  夏季气候多变,此时豪雨过去,转瞬间星月满天。镖师俱被惊醒,见来人众
多都有些紧张。这家镖行颇有名气,但被吴征临时雇佣而来不知内情,纷纷举起
刀枪朝来犯之敌虎视眈眈。

  本就是用来诱敌之用,吴征不愿这些人有所损伤,挥手让他们退下从马车上
跳了下来。他被陆菲嫣精心装扮过,此事一袭单衣长袍,背脊略微佝偻,月光下
面白如纸,气息不畅。

  「佛爷?」来敌嚣张跋扈,只着黑衣隐藏身形,也不蒙面,一头短发十分扎
眼。——番僧习俗与中原佛门不同,出家也并不强求剃度。吴征定睛细看领头的
幼童,怪道:「小孩?」

  「不是小孩,他年纪不小了,只是得了病。」林锦儿与顾盼装作的丫鬟也下
了车。吴征也看了出来这名「幼童」的古怪,为了装模作样故意不说清楚,当做
两人初次见面。

  那「幼童」虽不是什么转世灵童,地位也极高,平日横行无忌惯了,想霸占
妇女,取人性命如吃饭喝水一样。他最忌有人说他先天毛病,当时露出狰狞凶狠
之色,又看着林锦儿与顾盼的如花容颜连连舔着嘴唇,贪婪毕现,狞笑着道:「
佛爷一会儿要你们知道厉害。」

  「原来你连侏儒都不是。」吴征云淡风轻地点头肯定道。侏儒症患者虽身形
不再长高与孩童无异,但五官与身形俱会成熟,看上去像个缩小了数倍的成年人,
从脸上也能大约看出年纪。这人身患怪症,连容貌都保持孩童的模样。

  「幼童」愈怒,尖声道:「将他手脚砍了,拿过来!」

  吴征微微一笑抽出长剑道:「听说青苏城近来命案频发,都是你们做的吧?」

  无人回答。

  西域高原苦寒,番僧们地位崇高,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手持铜棍,鬼头大
刀等奇形兵刃,狰狞猛恶。吴征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林锦儿与顾盼两个娇滴滴
的女子,他们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十余人欺到身前,吴征青光先展,林锦儿与顾盼各挺长剑与离别钩,月光下
寒光弥漫,惨呼声顿起,顷刻间两名番僧血溅当场,倒地生死不知。

  吴征晃了晃上身退了一步,捂嘴磕了两声,面色更白了一分。

  番僧亦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出门劫掠碰到硬手。只听那「幼童」暴怒,
叽里呱啦骂了一通番语,亲自拿了根铜棍气势汹汹地上前。

  「征儿退下。」林锦儿略带紧张喝道。

  「不用,一些番僧,还没有资格让我退后。」吴征缓缓摇了摇头,似是一阵
眩晕晃了晃上身,又咳了两声。

  「幼童」虽身形小小,野蛮凶顽,但步伐沉稳,那根铜棍比他人还要高上许
多,但拿在手里稳如泰山。吴征面色凝重,平举长剑,有信心不足,依靠身高欺
负敌人之势。

  幼童狞笑一声,一抛铜棍,细短的手指像抓花生米一样拈住铜棍尾端。铜棍
本就有六尺长短,被他轻若无物地拈在手里,一时间气势完全盖过了吴征。一寸
长一寸强,铜棍在他手中舞成一团光影笼罩了吴征。

  他一动手,番僧们也再度欺上前来,各舞兵刃朝着林锦儿与顾盼招呼。二人
虽是女流,但林锦儿修为精深,顾盼也是高手,在围攻中游刃有余。番僧人数众
多,虽不多时就有一个受伤倒地,仍把二女阻住难以援护吴征。

  棍影如山,吴征像被一团风沙卷住的枯叶,险象环生。他甚至不敢拿长剑去
触碰铜棍,唯恐被巨力磕断失了兵刃。那棍身在他左右摇影,数度都贴着衣袂擦
了过去。

  激斗中,忽然女声响起:「住手!」

  只见顾盼一个不慎,手中长钩被大刀劈中拿捏不住落地,林锦儿失声惊呼,
吴征也方寸略乱被棍影缠上,不得已举剑一架。只见他面上忽然现出病态的嫣红,
长剑被铜棍磕在中央居然未断。但气力不济,幼童发劲一振,长剑当啷落地。

  陆菲嫣现身,倩影纷飞,番僧无一合之敌纷纷倒地。她百忙中忽然朝密林一
端看去,一双美眸死死盯住,仿佛那片黑暗中藏着个鬼影。与此同时,幼童砸落
吴征的长剑,吴征空手去夺他长棍。只见幼童伏低身形,长棍如长枪般一指,棍
尖以怪异的角度刺在吴征胸前。

  幼童身负怪力,这一棍立时撞得吴征吐出口鲜血。他欺身而进,亮出掌心通
红的小小手掌抵在吴征胸口喝道:「不要动!」

  陆菲嫣救援不及不敢贸然妄动,她紧盯的林中人影见良机千载难逢,不管不
顾地拔足没命逃去。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人!」幼童身陷险境,幸好及时拿住了吴征,局势还
在掌控之中。又被陆菲嫣姿色所迷,心摇神驰。只需以明显领头的吴征为质,不
难叫这些女子就范。

  「你想怎样?」陆菲嫣侧耳倾听着厉声喝道。

  「想怎样?佛爷想怎样你们不知么?」幼童狞笑道:「先把衣服全扒了!」

  「若是不呢?」陆菲嫣候了片刻,眨了眨眼奇道。

  「佛爷一个命令你们不听,就卸他一条手臂。」幼童大怒,手上加劲,要吴
征先吃一个苦头。

  「那你试试吧。」陆菲嫣将魔眼插回剑鞘,好整以暇地笑道。偷窥的宁家人
已去得远了,戏也不用再演下去。

  「这就是密宗大手印?还有龙象功?唔……像你这样的货色,宝瓶功一定也
修了的。」吴征抹去口角的鲜血啐了一口,向前行了一步道:「我说那些死者中
的招怎么如此怪异,原来是你这小矮子杀的人,这就说得通了。」

  「你……你……」幼童大惊,他威胁陆菲嫣时已催动大手印,满拟吴征五脏
六腑剧痛饱受折磨。可这人不仅全无反应,连病怏怏之势也消失无踪。幼童察觉
不妥,想要撤回手掌,不想吴征小腹间生出一股吸力,竟将他的手掌黏住了一样,
撤也撤不回。

  「你若再厉害些,我就会放你回去,还会告诉你,霍永宁让你们来这里就是
送死来着。可惜你没什么用,番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啧,可惜了……」吴征连
穴道都懒得点,挥掌横切在幼童脖颈,将他打晕过去。

TOP

  第十章、苦其心志,百业争鸣

  一夜之间,青苏城里掀起偌大的风浪。官民在拂晓包围了护国寺,将所有番
僧捆绑捉拿,天明即在太守府前公开审判。

  百姓们惊讶地发现,近来在青苏城作乱的就是这帮喇嘛,意想不到的佛面在
外,蛇心在内。好在柳太守动作够快,将这帮案犯一网打尽还青苏城太平。

  案犯一一审问,从午后直到午夜,番僧们抵赖不过,一一交代了犯罪事实,
俱被挑断四肢筋络后重枷收押,待公文备齐,一同用囚车装了送往京城,以正刑
罚。

  被监押看管的无辜百姓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提心吊胆了一整日。至夜间终于
有牢头回来,狱吏见了忙问道:「大人,如何了?」

  「查清了,都查清了!狗娘养的番僧,累得一府上下没日没夜,老子半个来
月没着家,命都去了半条!他娘的,老子亲手挑了两名番僧的脚筋,火气半点都
没下去!」牢头咕咚咕咚喝进去大半壶的水,抹了把满脸大汗,拍着腿道:「赶
明儿得了空,再提几个番僧出来,老子要把他们的贱手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监管的百姓听得牢头狠毒的手段,胆战心惊间还是齐声欢呼起来。

  「你们莫要着急,也莫要太得意。这次的案子太大,谁也轻慢不得。现在首
恶已落网,还有没有从犯尚未查明。你们若没有做过坏事太守大人明察秋毫,不
会冤枉你们。若是作奸犯科勾结贼人,嘿嘿,莫说太守大人,老子第一个就放不
过!」

  「我是冤枉的!」

  「大人,我冤枉!」

  「都给老子闭嘴!」牢头一声厉喝,群起的喊冤声立止,他狰狞道:「冤不
冤枉,自有太守大人定夺,你们喊什么?都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呆着,谁要敢在这
个节骨眼儿上添乱,老子保证他一辈子都别想踏出大门半步!」

  监房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牢头满意地露出森森白牙一笑,朝狱
卒点了点头,迈着八爷步离去。

  「爹,太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稚嫩的童音响起,杨李却打了个激灵,赶忙捂住孩子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
:「别多话!」

  监牢这种地方对老百姓有莫名巨大的威慑力,山高皇帝远,多少人含冤莫白
枉死在牢里?就算当今圣上爱民如子,也有好些年没听说哪里有冤案发生。但身
在牢中,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杨文达默默点了点头,父子俩尽管再多话节外生枝,对视的目光里全是希冀。
似乎天明之后,两人就能洗得清白,开开心心地携手归家。

  这一夜监房里几乎无人睡着,大多人半倚着闭眼假寐。就算倦极了睡上片刻,
也是不久就醒。天明后房门的吱呀声响起,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狱卒点了三个名
字,将他们提了出去。

  从早至晚,一批批的嫌疑人等被提走后再没有回来。从狱卒的交谈里可知大
都洗脱嫌疑,柳太守还赏了些银钱做这几日补偿之用。偶有那么两三人语焉不详
或是本身就有重大嫌疑的,全都直接下了狱。反反复复又过了三日,整座监房里
百余人几乎都提了出去,唯独剩下杨家父子二人。

  「柳大人倦了,今日到此为止。我们也歇一歇。」牢头满脸倦容,眼圈乌黑,
说了句话在监房的木床上倒头就睡,片刻间鼻息如雷。

  杨家父子面面相觑。这三日来从希冀到紧张,现下已全是恐惧。

  「爹,会不会……会不会……」杨文达瑟缩着小小的身体。他念过书,人又
机灵,比父亲懵懵懂懂只知打渔晒网精细得多。柳太守近日提审,按着监房里先
来后到的次序。父子俩被收监之后还有二十余人陆续被带到此处,可轮到他二人
头上时偏偏跳了过去。后到的二十余人已全都提审完毕,整座监房里空空荡荡,
只剩下牢头狱卒,还有就是父子二人。

  「不会的,不会的……太守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我们老实本分,什么都没做
过……」杨李喃喃自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足无处安放,一会儿紧握,一会
儿抹汗,一会儿哆哆嗦嗦。

  杨文达毕竟年纪幼小,见父亲惶恐,也六神无主,眼泪夺眶而出。只是牢记
着父亲的话语不敢放声,死死咬着牙关唯恐激怒了牢头,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这一夜过得格外艰难,父子俩片刻不曾入睡,心惊胆战直到鸡鸣唱响,又到
了日上三竿。两人已倦极,还是半点睡意没有。监房大门再开,父子俩一同打个
激灵站了起来。狱卒迈过门槛,摆开一个食盒阴笑着道:「你们俩,速速吃了上
堂去。太守大人已起身,敢误了事,要你们好看。」

  米饭白得发亮,两样素材也炒得十分精细,居然还有两只酱焖鸡腿,喷香扑
鼻。父子俩担惊受怕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但一见鸡腿杨李便瘫倒在地,杨文
达更是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吵什么!」狱卒恶行恶相厉声喝道:「辣块妈妈,太守大人恩义,你们还
要不识抬举!」

  杨文达的哭泣声怎么也止不住,一碗「断头饭」已是吓破了这对父子的胆,
杨李也不由悲声啜泣起来。任由狱卒如何喝骂,监房里始终哭声震天。狱卒大怒,
一脚踢翻饭菜,从腰际抽出鞭子来举手就要抽打。

  「别打。」牢头也极是烦躁,但仍阻止狱卒所为不耐烦道:「大人就要提审,
打了公堂上不好看。回头再收拾便是。」

  狱卒愤愤不平收起皮鞭,似是受不了震天的哭声,与牢头一同离去。

  这一哭不知多久,父子俩情绪稍定,杨文达拿起打翻在地的鸡腿略微拍去尘
土道:「爹,您饿了,先吃些吧。」

  「吃,好孩子你也吃!」杨李夺过鸡腿塞在杨文达嘴里,捡起另外一只发狠
地放在嘴里大嚼,含混不清道:「就算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危难之际,人之情绪最易大起大落,父子俩方才痛不欲生,这一刻又似满不
在乎,什么也不管了只先填饱肚子再说。

  刚嚼了两口,狱卒又打开监房给他们开了门锁喝道:「出来!太守大人提审
你们二人!」

  父子俩腾地站起,目中怒火万丈,心中大骂贪官污吏不分青红皂白,枉人性
命。他们将手中鸡腿一扔,齐齐夺步离去。

  公堂四面有些阴暗,天井里又有一大片天光投下,正照在匾额「公正廉明」
四个金漆大字上。柳太守端坐堂上,见杨家父子来到,与身边的师爷低声几句,
挥了挥手。那师爷道:「今日只审二人,照例开了公堂,由百姓旁听以证公平。」

  公堂大门吱呀呀地打开,门口左右各贴着幅獬豸法兽图,威严而压抑。早早
聚集在此的苏州城百姓呼啦啦涌进数十人,围在公堂两旁。

  柳太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仍是嘶哑道:「堂下何人?」

  「大人,小人杨李与子杨文达,城北杨家村人士。」公堂上的情景让父子俩
大感意外,太守大人语声温和,还让诸多百姓旁听,丝毫没有要冤枉人的迹象。
两人心中又起一线生机,对柳太守的观感也好了许多,齐齐抖擞精神伏地答道。

  「杨李。」柳太守念了一声,翻开本簿册以手指着细读一遍,接过师爷呈上
的证物银两翻来覆去的观看,又弹了几下问道:「这是你的?」

  「是小人的。」

  「是一位公子赏给我们的。」杨文达待父亲答过之后,赶忙也答道。

  柳太守瞥了杨文达一眼后,还是将银子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双目一翻问道:
「杨李,本官问你,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一……一锭十一两三钱的银子。」太守大人看着和蔼可亲,问话也不粗声
大气,可就一个眼神,远比凶神恶煞般的牢头狱卒更让人害怕得多。杨李原本满
心怨气,进了公堂后又升起希望,怨气退散了不少,被柳太守一个眼神登时又吓
着了,结结巴巴地答道。

  「不是普通的银子呀。」柳太守弹了弹银锭,隐隐有叮叮的声音发出,他举
起银锭晃了晃道:「这是官银熔开之后第一手铸造的银子,依本官看,时长不会
超过半年。」

  那银锭在阳光下银澄澄的亮光四射,远不像有些流通久了的银子色泽发黑。
柳太守又道:「堂下可有钱庄的百姓?可拿去鉴定。」

  「大人!小人是汇通钱庄的朝奉,大人目光如炬,这锭银子铸成不会超过半
年。」

  「嗯。」柳太守点了点头,斟酌片刻道:「杨李,不是本官为难你,好叫你
知道,这次番贼作乱,劫财劫货伤人无数。其中就有京城红花镖行押送的一批银
两被贼人劫去!番贼已落网,银两也大部分追回,这两日点算下来,还余五十六
两七钱共五锭银子下落不明……」

  杨李越听越是毛骨悚然,冷汗浃背。柳太守又沉吟道:「你最好想想清楚,
这锭银子是从何而来,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从实招来。」

  「大……大人,草民冤枉……」杨李大骇,连连以头顿地大声呼起冤来。

  杨文达一样频频磕头,他虽年幼,也知事态严重,再不敢说话。

  「是否冤枉不是你说的,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才知你是不是。」柳太守
不为所动,一拍惊堂木喝道。

  「大……大人,贼人做的乱,只消……只消问问贼人是否与爹爹有关,是不
是……是不是就能洗脱嫌疑?」杨李六神无主,杨文达似被逼得急了,想起听课
时的许多故事,灵光一现问道。

  「贼人的话,你信不信?呵呵,若是贼人说这锭银子是他们劫的呢?」柳太
守目光一闪,收敛嘴角笑容问道:「难道本官要依贼人的话定你们的罪?番贼不
是好东西,临死前想拉你们两个垫背,也未可知。」

  「这……」杨文达毕竟年幼,垂头丧气不知再说什么好。

  「杨李,想清楚了没有?快给本官从实招来!」惊堂木再响,震颤人心。

  杨李全身一抖,跪也跪不住瘫软在地。柳太守双目一瞪,衙役的威~~武~~呼
喝声响起,水火棍敲在地上更是骇人,仿佛作势欲打。

  「我来说。」杨文达抹了把眼泪,与父亲对视一眼,杨李万念俱灰地点了点
头,由得他去。

  杨文达咬着牙关,将这锭银子的来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惊恐之中说话
断断续续,但将当日如何打渔途中遇见吴征买鱼,吴征又如何看上去心情极佳打
赏了银两,甚至双方的交谈,当日打了多少鱼,吴征又买了多少鱼,什么鱼都说
得一清二楚。

  小小孩童难以学会说谎,说得如此有条有理多半不是假话,还可见他记心甚
佳。围观的百姓多生起怜惜之情,交头接耳不断。

  「可真?」

  「大人,小人句句属实。」

  「本官没有问你,小孩,你年幼无知,此事与你无关,再敢插嘴,休怪本官
无情!」柳太守一拍惊堂木,将杨李吓了一跳道:「杨李,此事可真?」

  「句句属实。」太守大人要杨文达闭嘴,否则要上刑罚,杨李吓了一跳,忙
强打精神答道。

  「可有人证?」

  「这……启禀大人,当时周围无人,委实没人再见到,可小人的的确句句属
实……」

  「住口!」柳太守猛然沉下脸道:「兹事体大,岂能凭你一面之词?眼下你
全无人证,物证却又在此,还敢说你句句属实?来人!」

  「在。」水火棍又在公堂上齐刷刷地敲了起来,威势十足。

  「用刑!」

  惊堂木啪地一声大响之下,令箭旋即丢在地上,杨李面如死灰坐地垂泪摇头。
衙役将他按倒在地就要用刑,只见杨文达扑在父亲身上。

  「小孩,你可知在公堂之上胡作非为,该当何罪?」柳太守铁青着脸,挥手
让衙役暂缓。

  杨文达不敢说话,只是连连摇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你有话要说吗?本官现下准你说。」

  「大人,爹爹常年操劳有病在身,小人愿替他受刑。」

  「呵,你小小年纪倒有孝心。国有国法,你吃不住,快些让开吧。」

  「小人心意已决,请大人开恩。」

  「你!」柳太守怒气升起,低声喝道:「小孩,本官念你年幼,又一片孝心,
本不愿将此案牵连到你。你却一意孤行!可知你爹爹犯的是什么罪?」

  「小人不知。」

  「若说不清银两来路,便是番贼同犯,不日就要问斩。莫不成你也替得么?」
柳太守冷笑一声道。

  杨文达面色刷地发白,杨李被按在地上也是连连挣身,但是衙役用力甚大,
他头脸都被埋在地上,难以发声。

  「怕了?怕了就快快让开!」

  「大人,养育之恩不敢忘,爹爹的确是冤枉的,小人愿以身代刑。任何刑罚,
小人愿一力承担,请大人开恩。」

  公堂上一时无声,围观的百姓多露出不忍之色。但青苏城百姓对番贼恨之入
骨,杨李这锭银两的来历又太过蹊跷,也无人说得出道理。

  「大师兄,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女子戴着顶斗笠,垂下的纱帘遮住了容颜。

  「有点,嘿嘿,有点。」回答的男子声音里全然掩饰不得喜不自胜,他悄声
道:「够了,够了,莫要再折腾他们爷儿俩。」

  正巧柳太守发怒,正呼喝衙役将杨文达从杨李身上拉开。孩童哭叫,老人垂
泪之际,只听一声女音脆生生道:「且慢!」

  嘈杂的公堂凄声阵阵,这一声女音宛若林籁泉韵,洋洋盈耳,说不出地好听。

  「堂下何人喧哗?」柳太守皱着眉,嘴角却有如释重负的笑意。

  女子取下斗笠露出容颜,拱手道:「大人见谅,小女子昆仑顾盼,来这里做
个见证。启禀大人,这锭银两,是我掌门师兄赏给杨家父子的。杨文达所言字字
属实,若大人信不过……」

  「有顾仙子证词,当然信得过。」柳太守抚掌之下,围观百姓俱都欢呼起来。

  顾盼在昆仑派理事虽只数月,早已名满青苏城。以她的品貌武功谁人不喜?
青苏城里为她癫狂的公子哥儿都不在少数。今日在公堂上一露真容,又替杨家父
子正名,迎来彩声不断。

  「见过顾仙子。」杨李被放开,老泪纵横,扑腾跪在顾盼身前。

  「仙子姐姐……」

  「起来起来。」顾盼拉起杨李,又朝杨文达一瞪眼道:「不许胡说!」

  一场审案皆大欢喜,柳太守也有了说辞判案,百姓们欢呼而散。顾盼朝父子
俩低声道:「你们随我来。」

  带着父子俩离开公堂,转向太守府后院。杨李与杨文达满心疑窦又不敢多问,
尾随着一直到了后堂。顾盼推开房门道:「进来吧。」

  屋里坐着五人,当先迎迓的正是吴征,他笑容满面地拱手弯腰道:「杨老受
惊了,快快请坐,文达,你也来坐下。」

  「公子。」

  杨李又要跪地,被吴征一把拉住歉然道:「是我考虑不周,让杨老受了委屈,
不必多问,前因后果,我自说与杨老听。」

  笑吟吟的陆菲嫣他们父子俩也曾见过,一脸欣慰的林锦儿却是面生。还有牢
头狱卒也在,正朝着他们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更加让人疑惑。不一时柳太守也疾
步赶来,一见吴征就拱手道:「恭喜吴大人。」

  「哈哈哈。」吴征笑开了花还礼道:「有劳柳太守。」

  一干人坐定后吴征才将偶遇衙役在山村办案,提了杨家父子来青苏城。吴征
对杨文达的聪明伶俐印象颇深,又见他人品端正,存了考校之心一事说了个清楚,
又道:「柳太守是应我要求,刻意为难你们,望杨老不要往心里去。」

  说完吴征又取出两锭足有百两重的大银分赐给牢头和狱卒,打发他们先行离
去。这二人原本接了柳太守的密令尚不知何事,只知要吓唬杨家父子。听吴征之
意居然是要收徒!昆仑掌门亲自要收的徒弟,未来不可限量,哪里是他们开罪得
起的?待在这里当真如坐针毡,忙领了银子,又对杨家父子赔了诸般不是,得了
吴征的保证后才放下心离去。

  「这……这……」大起大落,刚刚还要掉脑袋,眼下却是昆仑掌门在考校人
品,隐隐然似有收徒之意,可谓喜从天降。

  「昆仑派收徒已有数月,文达天资聪颖,杨老为何不让他去应个名?」

  「这……我们平头百姓,哪里配得上昆仑派……」

  「哈哈,好吧。」吴征也知道百姓多有怯懦之心,不敢去想些鲤鱼跳龙门的
好事:「我正好要上烟波山。两位就在这里歇息三日,三日后一同去昆仑派看一
看。」

  三日后的清晨,吴征接了杨李父子,陪同林锦儿一同在天湖渡口乘了船,踏
上烟波山。上一回吴府春游时这里还是禁地,偌大的一座岛就吴府上下十来人。
几个月过去,这里的气象已自不同。但见岛上有炊烟袅袅升起,更有许多人影来
回忙碌。山腰处大片大片的农田都已开垦完毕,各式庄稼,果树在肥田里栽满。
叶冒嫩绿,枝抽新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师娘您看,这里是我们昆仑派的渔场。」吴征指着天湖岸边一排刚搭建不
久的渔家道。

  「渔场?是要打渔么?」林锦儿奇道。

  「不是。杨老,您是打渔的大行家,渔获每日相同么?」

  「公子说笑了。」杨李看水面上漂浮的渔网目不转睛。那些渔网沉在湖中,
四面又各自系在一艘艘轻舟之上。小舟应是下了锚,任由波涛激荡也不飘走,看
上去形似一个个水中的箱子。杨李疑惑着答道:「打渔要看天吃饭。偶尔一天能
捕得三五十尾,有时从早到晚也未必捉得两三条。更多的是一尾都打不着。老汉
打了一辈子的鱼,一月能收获五六十尾都极不容易。」

  「这就是了。」吴征朝杨文达招招手道:「文达,考考你。想要吃肉,除了
上山打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公子,打猎也要靠天吃饭,还是畜养的好。」

  「说得好!」吴征赞了一句,道:「天湖水好,打捞的鱼儿一只只都肥美可
口。守着这块风水宝地,若不加以利用才是暴殄天物。」

  「公子的意思是……在湖中养鱼?」杨李是此道行家,不可思议地道。

  「有何不可?」

  「天湖这般大,就算,就算养了,还是难以捕捞……公子赎罪,小老儿不懂。」

  「若编织巨网直沉湖底,在网内投放鱼苗,借天湖之水养育鱼儿,待长成之
后取网……杨老以为如何?」

  杨李目瞪口呆,又如醍醐灌顶。漂浮在湖面的渔网每一张都有十余亩大小,
足够鱼儿的游动空间。鱼儿借天湖之水养育,又游不出渔网,收成起来又是稳定,
又是简单。他激动跪地道:「公子真神人……」

  「没有那么简单。」吴征赶忙一把搀住道:「渔网做得再大,空间毕竟有限。
一方网箱里能投放多少鱼苗,每日还要不要喂食。鱼儿也自有习性,有些爱在水
底,有些又在水面。一只网箱要投放哪些鱼苗,可莫要自相残杀落得一场空等等
等等,都待试过了之后,才做定论。」

  「征儿做这些又是为何?」林锦儿不解问道。养殖鲜鱼固然有许多门道,但
昆仑派做得太过精细让人想不通。

  「当然是普惠世人。这里不仅是昆仑派,还是昆仑大学堂,不仅是武功,还
得包罗万象。」吴征又遥指渔排道:「学堂里招收了许多弟子之外,也延请了许
多经验丰富的渔人,他们在这里也做传道授业。我们昆仑大学堂,只要有一技之
长便可为师,只要有心学一技之长便可入门,绝不限定于哪一种。」

  林锦儿仍有许多疑问未解,但眼下刚刚上岛,不知道还有多少新奇事物未曾
看见,也就不再多言。

  吴征向杨李道:「杨老,有没有兴趣留在烟波山?你本就有打渔的专长,熟
知鱼儿的习性,若是不喜欢养鱼,专门传授打渔的技巧一样可以。」

  「公子恩德,不敢不敢。」杨李这样的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没出过几回村落,
让他教书育人一时哪里能接受。吴征也不强迫,微微一笑,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湖岸边又是连片的果园,桃,梨,李子,柿子等等不一而足。十余位年长的
农夫带着二十余名年轻学子,不住指指点点,时而又拉下些树枝详说着什么,似
是在授课。

  「杨老你看,他们从前也不过是养了一辈子果子的果农,我师弟四处奔走,
延请了来传授育果之法。再过个两三年,待这些果树长成,可以想象果实累累结
满枝头的盛景。他们在这里授课,昆仑派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学子学成之后,不
论是留在烟波山,还是回归乡里,都有一份足以谋生的好手艺。于人于己都是好
事,也是积德的善事。」吴征笑吟吟的,他自信随着杨李了解越多,必然会留在
烟波山。杨文达年幼,要让父子俩都没有太多记挂,一同留在这里最好。

  杨李大感触动。不仅是昆仑大学堂行事风格奇特,且还全是做善事,吴征的
为人秉性也可见一斑,不是待他们虚情假意。吴征知道他心中正惊涛骇浪,也不
强逼,只领先一路走下去。

  渔场,果园,农田,每一处都有经验老道的行家里手带头,学艺者更是数不
胜数。至于朗朗的读书声,风声呼呼的习武声,甚至还有医者教习更不用说。林
锦儿心中疑惑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问道:「征儿,这些技巧都是惠及民生的大
好事,师娘只想知道,征儿的意思难道要笼络总结,再传遍天下么?」

  「是。昆仑派里除了独门的武学要严选弟子,非亲传弟子不授之外,其余的
技巧,弟子都有意布及天下,令百姓丰衣足食,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这……恐怕难了。口口相传不知要多少年,学艺者也未必都能大成,说不
定回乡后还教得歪了,惹出祸事来。」学无止境,光靠在昆仑大学堂几年的学艺
哪能尽数掌握其中的奥妙?林锦儿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有不肖子弟回了乡自以为
能,教得整个乡村颗粒无收,善事就成了业果。

  「师娘放心,弟子会一一编撰成册,流传天下。」吴征不在意地道。

  「啊?」不仅林锦儿,连陆菲嫣,杨文达都惊呼起来。除了不明所以的杨李
与窃窃偷笑的顾盼。当今世界,书籍出版印刷极难,就连文风鼎盛的盛国,每年
聘请手艺精湛的雕版师傅从年头忙到年尾,一年下来也不过出新书三十册。吴征
想要三百六十行地传道授业,要请多少师傅,忙上多久?

  「师娘不必多问,此事还没成不可说。」吴征神秘一笑,一行人正行至一处
庄园,他遥指道:「待这里大门一开,此事易如反掌。」

  庄园大门紧闭,更有十余名祝家高手围绕四周,若无吴征或是顾盼的允可,
一切人等皆不得出入。庄园的空地上红,青,黑,朱砂,紫砂等等诸般泥土成堆
分类摆放。六间瓦房上的烟囱正冒出黑色的烟雾。

  「盼儿,进展如何?」

  「我回紫陵城的时候,样品已制了出来,堪堪可用。」顾盼像只骄傲得意到
极点的小凤凰扬着头道:「这些泥瓦师傅一个个手艺都精湛,正在调整配方,试
出最坚韧耐用的方子来。照我预计呀,不需半年就可定下,之后就是……嘻嘻…
…」

  「好。」吴征一拍掌大喜,脸色发红激动道:「说实话,我都等不及啦。」

  吴征极少如此激动,陆菲嫣与林锦儿看得好奇,顾盼却贼兮兮地笑道:「是
等不及见它问世呢?还是等不及要去提亲?」

  「呃……都有,都有,哈哈。」吴征大笑一阵,对林锦儿道:「师娘,这里
的东西制成之后,弟子要用它去倪府提亲,求娶妙筠小姐。」

  倪家是盛国名门,倪畅文高官厚禄,更是文坛领袖。倪家也是费鸿曦的外亲,
身份地位尊崇半点都怠慢不得。倪畅文见过吴征之后,对这门亲事已是允可。但
允可是一回事,迎娶又是一回事,吴征务必面子做足才行。

  「一件东西,就能迎娶倪姑娘?」

  「两件,其一在家中已备下了,为倪家光耀门楣,另一件就在这里,待出世
之后令倪家光宗耀祖。」吴征信心满满,口气简直要吹破了天。

  「师娘等着,看看是什么好宝贝。」

  一行人迤逦而行,终于攀上烟波山顶,立在昆仑派山门前。林锦儿见这座巍
峨气派的山门,门内崭新的屋宇,百感交集。点香燃烛,林锦儿当先,吴征让杨
文达也跪下一同祭奠昆仑派列祖列宗。撤去了香烟,一行人又站在山门前。

  楹联豪气纵横,联旁的石碑两行字同样振聋发聩,杨文达看得神游方外,反
反复复地低声默念。

  「文达。」

  「弟子在。」

  「嗳,别乱说话,你眼下还不算昆仑弟子。」吴征笑骂一句,这孩子的确聪
明,也毫不掩饰心中的渴望,大有认定了目标就一往无前的架势。他拍拍杨文达
幼小的肩膀道:「我来问你,你若是加入昆仑派,今后最想做什么?」

  「为国为民,我想做大侠。」杨文达双目发光,攥紧了双拳坚定道。

  「好志气。」吴征赞许点头,又瞥了杨李一眼,再向林锦儿一颔首施礼,转
声低沉问道:「那,若是天资所限,无论再怎么刻苦用功都成不了大侠,又该如
何呢?」

  天下之大,绝顶高手不超两掌之数。大侠更要品行端正,扶危济困,百姓景
仰,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武者之间客气,彼此间会互称什么大侠,某某女侠。可
真正当得起大侠二字的,从古到今世间又有多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气势之
磅礴令人神往,但个中之难,已不是仅仅刻苦用功就能做到。

  「我……我……」杨文达如遭雷击,头顶两行汗珠转瞬流了下来没入眉心。
他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又似陷入沉思。

  不仅是他,林锦儿也大受震动。听闻吴征留下这两行字迹后,她心中还有些
不以为然。昆仑派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自当以大侠为己任,忽然多上一句小侠,
气势上弱了许多,也显得毫无必要。

  「成不了大侠又该如何?成不了大侠又该如何?」林锦儿低头深思,豁然醒
悟又抬头看向吴征。不知何时,这位她从小带大,视同己出的少年已成长到眼下
这般模样。如此了不起,如此深谋远虑,又有一颗那么温暖的心。

  杨文达站了好半天,才惊醒过来朝吴征跪下道:「公子,我明白了。」

  「说说看。」这一次吴征没有扶起他,只在孩子面前标枪般站立,仿佛进行
一场神圣的仪式。

  「既入昆仑,无论今后成就如何,都要有一颗侠心。天资所限不能成大侠,
就做力所能及的事。除暴安良,遇不平事惩恶扬善,若天下清平,就以胸中所学
教百姓谋生之能。除暴未必非要用武功,笔杆子也行。安良未必是良善百姓受了
欺负才能安良,授人一技之长也是安良。无论侠之大者还是侠之小者,都以侠义
为先。」

  「文达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没有,文达谨记在心。」

  「好。列祖列宗在上,我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份,收杨家村人士杨文达为昆
仑派入室弟子,即刻起列昆仑派门墙。」吴征抚着杨文达的头顶庄严道:「望你
时时刻刻记得今日所言,为国为民,除暴安良。更要牢记在心,人一旦拥有超越
常人的力量,极易忘乎所以。你要善用昆仑的武学,善用自己的力量。今后若成
了穷凶极恶的恶徒,师门饶不了你,天下英雄也饶不了你。记得了?」

  「谢师父教诲,弟子记得了!」

  杨文达刚要磕头,吴征腾地跳在一边笑骂道:「谁说你是我的弟子了?这孩
子……我昆仑掌门不能随便收徒,当了入室弟子,还得再看一段时间,否则出去
闯祸丢了我的脸可不成。」

  「哟,修为高了口气也渐长啊!」朱泊带头,领着戴志杰,杨宜知等从山门
后鱼贯而出,笑眯眯地打量着二人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吴征陪着笑,拉着杨文达道:「快去见过太师祖,还有各位师长。」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没好事,清净不了多少时候。」朱泊受了个结实的大
礼,解下腰间酒葫芦抿了一口道:「怎么,回来也不多呆几日?就这么把孩子丢
给我老人家?」

  「师祖,弟子诸事繁杂,呆不了几天,这孩子今后就有劳您老人家。」

  「去!」朱泊啐了一口,摸了摸杨文达的根骨点了点头道:「身子骨够结实,
天资料想不差,还成,乖徒孙有点眼光。」

  吴征在山门口与杨文达交谈多时,一众同门都甚喜这名新弟子。昆仑有后,
本就是山门的大喜事。吴征首肯,朱泊附和,这事就算成了。

  「不是好孩子也不敢领上山来不是?」吴征谄媚道:「师祖有什么事尽管吩
咐他,千万莫要客气。」

  「老子知道。孩子你过来。」朱泊唤过杨文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捋须道
:「你先去做顿饭来看看。」

  「啊?」

  不解声中,一片欢笑回荡在山门,也不知昆仑派的先辈们是否看见听见……

  第十一章、三生之约。万里同行

  亘古奔流的葬天江,随着春夏二季的潮汛过去,江流渐渐平缓。又是一年风
调雨顺,秋高气爽时瓜果丰收,然而中原大地的汹潮远比暴雨连绵决了口的葬天
江还要可怖得多。

  燕国调兵遣将已有数月。北方草原的胡人被打得支离破碎,生计堪忧,再无
力南侵。征战草原的骁骑陆续被抽调南下,厉兵秣马。然而一年多前的燕盛之战
被盛国偷袭吃了大大的暗亏,对新登基踌躇满志的燕皇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
燕国皇廷里也有反对之声,近年来连年征战,国力消耗甚巨。盛国趁冬季突袭,
又让葬天江边五十余座城池误了春耕,一整年颗粒无收。仅靠着关中一带的粮食
收成,不足以支撑一场国战的巨额损耗。

  原本燕国收缴了祝家资财之后,仓廪充实国库满满,但经前年燕盛一战又亏
空了大半。这一场国战若不能取得全胜,整个国家的府库钱粮都要受到深远的影
响。

  新登基的燕皇也曾犹豫过,彷徨过,最终还是力排众议。圣命大将军丘元焕
为兵马大元帅,太仆、征南将军蒯博延为前部先锋,起大军共四十万征讨盛国。
一时间,沿江的十余座城池里人马如蚁聚,战船密布江面,旌旗如火,耀武扬威。

  早有防备的盛国屯军于夷丘,厄口,柴郡,濡口四城,与燕军隔江相望。

  葬天江延绵万余里,几乎横跨整个中原大陆,但江流涛涛,适于大军横渡的
也不过这几处地方,其中夷丘更是重兵守护。葬天江自江州向东,一路穿过连山
叠嶂,回旋湍急,一直到了西陵峡口方才平缓。夷丘城正在这个峡谷口边,可谓
扼守葬天江之咽喉。无论防燕还是防秦,都是重中之重的要害之地。

  燕盛两国烽烟四起,唯独大秦按兵不动。霍永宁夺取江州,彻底将梁家斩草
除根之后,大军屯于江州诸郡。但据探子的回报,秦军就地休整屯田以期恢复国
力,也不置办战船,大体是个坐山观虎斗,借机休养生息的意思。

  「跟料想的差不多,霍贼无力用兵大军不动,只会看情况捡些便宜。」

  「那且暂不去管他。燕国那边怎么样?」

  韩归雁抹了抹额头的香汗道:「燕军来势汹汹,看样子,栾楚廷出了血本志
在必得。」

  「那……」

  「尚不知燕军何时开战,按时刻来算不会太久。蒯博延这个人用兵凶悍狠厉,
我猜测一开战就成决战之态。」韩归雁对战事并无把握,说话时不无担心。

  「不用猜测,必然的。」吴征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道:「玦儿说过,栾楚廷
这个人心气极高,有点好大喜功。燕国历代皇帝勇武,他新皇登基就吃了亏面子
搁不下,这次动兵背后给丘元焕蒯博延授意都少不了。蒯博延也急着要接丘元焕
的班,这一战必然惨烈。」

  冷月玦当年差一点就成了燕国的太子妃,现下说不定就会是皇后。结果被吴
征窃了芳心,在成都还惹得吴韩二人好大一阵不愉快。韩归雁白了吴征一眼道:
「而且燕军用兵的天时不太久。待来年三月葬天江源头冰融雪化,春水涨江池,
燕军还不能在江南站稳脚跟的话,自然要退去。短短五六月的时间,正巧是蒯博
延的用兵风格,快,狠,凶悍。上一回吃了亏的可不仅仅是新帝栾楚廷,初出茅
庐的蒯博延也没能建功立业。嘿,这君臣二人都憋着一口气,有点一拍即合的意
思。」

  「反正二哥在,沿江一线本来就有地势之险,暂时不用担心。对了,二哥安
排了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燕盛两国磨刀霍霍,吴府上下全都按兵不动,
吴征多少有些坐不住。

  「你们都听我的,眼下不是时候,不着急。」韩归雁背着双手踱步,一副吴
府大夫人的架势威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军士搏杀的事情,还未到紧急时刻
用不着我们。」

  今日吴府上下气氛凝重,众人看她装腔作势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打趣了一回,韩归雁又伸出细长的纤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道:「暂不能确
定燕军在搞什么名堂,厄口,柴郡,濡口三城都囤有重兵,唯独夷丘一带兵力少
乏。照常理论,从这一带渡江仅次于柴郡渡口,燕军也该有重兵在此,就算不渡
江也要守好关隘。」

  「那肯定是有什么名堂了,猜不透的话,我们可有应对之方?」

  「按我哥的意思,燕军不囤兵,我们也不囤。按兵力论,我们本来就不如燕
军,过于分散反而不利,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我猜过去,夷丘一带要仰仗我们陷
阵营去牵制了。」韩归雁在盛国已威望素著,战事将起居然还被留在府中,明显
还有大用。夷丘一带防守压力巨大,韩家兄妹俩大体有个分工,由韩铁衣指挥沿
江战线,夷丘要处就交给韩归雁去打理。

  「燕国这样布置,大体是要诱霍贼那里出手!」吴征适时道:「秦国想坐山
观虎斗,我们不开心,栾楚廷也不爽。这一回开战咱们没本事御敌于国门之外,
只能放进来打。燕国将门户打开,霍贼多半忍不住要来捣乱。」

  「说得那么肯定,你怎么有把握?又是玦儿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吴征摇了摇头,眼神却牢牢盯在夷丘一带的地图上道:
「霍贼不会动用大军,小股的部队在这里正好有大用。不是说咱们建起陷阵营之
后,燕秦两国都依样画葫芦。以前我们在秦国召集群雄缔结盟约全便宜了他,多
半这时候要拿出来用。」

  夷丘一带山道极多,延绵五百余里山险水疾,大军在此展不开阵型,本就易
守难攻。韩铁衣在这一带暂时不布置大军也出于这方面考虑。燕军不以夷丘作为
先期主攻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里燕军也不可不防!」韩归雁指着夷丘狭长延绵的江流道:「再过两月
到了枯水期,夷丘一带水浅,燕军若渡江不利转攻此地也在情理之中。到时候这
处看似安逸的夷丘转瞬间就成了血海滔天之地大有可能。」

  「哟,说得那么热闹呢!」一家人聚在花厅,唯缺祝雅瞳。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美妇才姗姗而回。军情紧急,盛国朝堂上下都忙得团团转。
韩归雁一回府就召集众人,只来得及喝上两口水。祝雅瞳挂了个户部侍郎的名头,
平日不怎么参与朝政,到了紧急时刻一样拖不了干系。朝堂里除了将军们之外,
最忙碌的便是户部。这时候安抚百姓,补给粮饷,规划粮道给前线充足的保证,
重要性丝毫不弱于浴血厮杀的将士。于是祝雅瞳也忙得不可开交,至天黑方回。

  「夫人回来了,快来坐。」韩归雁在祝雅瞳面前异常乖巧。

  「不忙。」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雁儿忙了一天不累么?连衣甲也不让
人换?」

  吴征摊了摊手无奈道:「她回来了就着急忙慌地召集议事,让她换了衣甲吃
点东西也不。」

  「人家这不是等着祝夫人回来了再一起开饭嘛。」韩归雁讨好卖乖不遗余力,
眼珠子转了转,朝地图瞄了瞄,终究还是把满腹言语咽了回去。

  「你们等一会儿,雁儿随我一同换了衣再继续。官服穿了一天都不舒服,别
说盔甲,真是……」

  吴征咧嘴一笑,从前祝雅瞳是独宠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发会疼人,
府上的每一位她都爱得很。众人憋着笑等候,好一会才见二人携手来到。换去了
严肃的盔甲与官服穿上长裙,一个摇曳多姿,一个长腿翩飞,着实养眼。

  地图被高高挂在花厅,大桌上摆满了佳肴慰劳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们,柔惜雪
面前还有单独的四样素菜。即使最艰难的时光里一家人依然相互扶持,到了眼下
又是两国剑拔弩张,但吴府里每日都有温馨之时。

  祝雅瞳瞄了瞄倪妙筠,一本正经道:「妙筠什么时候回府?」

  倪妙筠吐了吐舌头,满面通红道:「我说我今夜住在陷阵营里……」

  吴府早就给倪妙筠备好了一间小院,但女郎每夜若无他事,还得乖乖地回家。
按理吴征早就该上门提亲,但要事接踵而来,这时候也操办不得,只好委屈她每
日地来回奔波。好在女郎甚爱呆在吴府,一天跑上三五回也不觉心烦。

  「妹妹别委屈,等这一战打完,老爷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过来,省得每日来来
回回地跑。」陆菲嫣已知烟波山上有专为她准备的聘礼,装作不经意地透了点口
风。

  倪妙筠害羞,姐妹们就算说正事也忍不住要揶揄她两句,果然倪妙筠脸儿更
红了,低着头嘟唇不依。

  用过了晚膳,一家人又说了好一会,眼看月上中天,花厅的门扉被叩响。

  「老爷,小人本不该打扰,可是,可是……」赵立春一脸惶急,额头的汗水
都来不及擦慌慌张张道。

  「快说!」

  「韩……韩老将军好似……不太好……」

  吴征跳将起来风一样冲了出去,祝雅瞳与陆菲嫣随后,韩归雁撒开长腿狂奔。
一家人鱼贯而出,焦急间又尽力放轻了步伐,唯恐打扰了韩克军。

  老将军年岁已高,青壮时常年军旅跋涉,战场厮杀,落下一身的伤病。老来
又历经丧家丧子之痛,来了盛国虽颐养天年,终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韩归雁在院子前娇躯颤抖,吴征携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推开院门,两人一同
轻轻进入。

  韩克军老态龙钟,昏浊的双目里流着泪,下颌震个不停,口中念叨着些含混
不清的话语。

  「爹。」韩归雁强自镇定跪在床前,拉起父亲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已瘦得皮
包骨头。女郎忍着泪水轻声呼唤道。

  「雁儿……」韩克军吐着浊气,双目微睁又无力地合上,若不是吴征内力深
厚耳力过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爹,天色已经晚啦,您早些安歇,还在想什么?」老人一旦到了最后时光,
死亡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韩克军出气多,进气少,几乎到了弥留之际。明知父亲
一旦睡着,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但韩归雁还是希望他能在睡梦中疏无痛感地安详
离去。

  「不想歇……爹快要不成啦……怎么只你一人在,是啦,铁衣在军中……甲
儿……甲儿怎么不来看我……」

  韩归雁急忙捂住双唇不敢哭出声来,韩克军满心遗憾与不忿,即使弥留之际
仍在想念英勇阵亡的长子,她身为女儿,又怎能不心碎。

  「韩老在上,小子吴征有事想求韩老同意。」吴征双膝跪倒匍匐在地朗声道。
其声虽不响,中气十足,意态严肃,且聚音成线滚滚而入韩克军耳中。

  韩克军一惊,混沌的脑海清明了些,喃喃道:「征儿也来了……」

  「嗯。韩老,小子爱慕韩归雁已有多年,一片赤诚丹心天日可鉴,小子想求
韩老将归雁小姐下嫁给小子,请韩老允可。」

  「哦……当然,当然……你很好……待雁儿也很好,老夫当然允可。」韩克
军又睁开了眼,嘴角艰难露出丝笑意,可目中的遗憾仍无法稍有添补。

  「谢韩老……不是,谢岳丈大人……」吴征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一脸喜
色道:「岳丈在上,小婿还有一件事。」

  「允的,老夫都允的,不必多言……」

  「要,此事必须岳丈允可。」吴征不待韩克军搭话,膝行向前拉着韩归雁的
手十指相扣道:「岳丈,今后小婿与雁儿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姓韩……」

  「什么?」韩克军重复青春一般忽然坐起,鸡爪般的双手抓着吴征的肩膀颤
声道:「你……你说什么?都……姓韩?」

  「嗯。」吴征微笑点头,扶着韩克军的双臂助他稳住身形道:「只要岳丈答
应,此事就这么定了。」

  莫说当朝的风气,就算吴征记忆中的前世都极少有冠母姓的,除非是入赘的
女婿才会无可奈何。韩氏一门原本人丁兴旺,但韩城已灭满门不存,韩铁甲阵亡,
韩归雁是女儿身。韩铁衣虽视同己出毕竟不是亲生,再怎么疼爱也差了些味道。
以吴征眼下的身份地位忽然提出此法,令韩家有后,实在大出韩克军,甚至是韩
归雁的意料之外。

  韩克军回光返照,脑中清明如坐镇军中一般,他老泪纵横道:「好……好…
…不对,不对。你娘,祝夫人答应么?」

  「答应的,小婿做主,一定答应的。」吴征还是微笑点头,示意老人放心。

  「好……好……这份恩情,韩家还不上咯……嘿嘿,韩家有后,老夫有后了
……」韩克军垂垂软倒,韩归雁忙搂住父亲的肩膀助他躺下。

  韩克军激动之下消耗甚大,躺倒之后连连喘息许久才又睁开眼来。这一回目
光清明有神,虽仍是出气多进气少,但已了无遗憾。他用力挤出个笑容道:「有
贤婿这一言,老夫心愿已了,你们不用难过……老夫走了之后不必大操大办,一
切从简即可……铁衣还在军中,暂时瞒着他不可扰乱军心,日后他若怪罪就说是
老夫的意思。」

  「爹,都依您说的办。」

  「嗯,老夫放心了……」韩克军长长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歇了许久又道:
「你们也不必依什么礼法守孝,该成婚就成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赶紧多生几
个大胖小子,老夫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

  「是,爹爹。」韩归雁忸怩道:「吴郎和雁儿的意思,现今战乱频频,想等
今后天下太平了,再,再想传宗接代的事情。」

  「对对,也对,哈哈,老夫心急了……你们想的没错,有这一府同心协力,
定能早日助天下回归一统。」

  这一夜韩克军歇一歇,又与亲人说上几句,歇的时间越发长,说的越来越短。
终于到了深夜时再也没有说话,在吴府众人围绕床边的陪伴下,嘴角带笑与世长
辞。韩归雁失声而哭,但怪的是无论哭声还是女郎的内心,伤悲均远不及自己想
象的多,似乎父亲含笑九泉让自己身上遗憾都减轻了许多。

  次日天黑吴征亲自去了一趟皇宫,将韩克军离世的消息告知张圣杰。皇帝愕
然后也自神伤,依韩克军的遗愿,皇宫暂时秘不发丧,留待战后再行祭祀。至于
追封侯位等等厚禄赏赐也当即定了下来,只待日后再颁圣旨。

  「吴兄啊,又要累了你了。」皇帝屏退左右,只留吴征一人在御书房,道:
「青苏城那里的安排,还满意否?」

  「柳太守为人正直体恤百姓,办事也牢靠,将来定会对昆仑派有好处。青苏
城发生的事情实属无奈,陛下不要太苛责他。」

  「哈哈,就是看他可靠才让他去青苏城坐镇。本来还头疼怎生让他一辈子老
老实实呆在青苏城,眼下也不用想了,他自己也绝了再升迁的念头。」张圣杰抿
了口茶道:「这一回他犯了事,我虽罚了他五年俸禄补偿给死难的百姓,也给他
加封了个鹿城亭侯的爵位。料想他不会心生怨念,老老实实地做青苏太守来还吴
兄的恩情罢。」

  「那真要谢谢陛下恩德了。」五年俸禄虽多,与封侯的荣耀与世袭三代的食
禄一比简直九牛一毛,这份厚恩必然换得柳康平在青苏城肝脑涂地。

  「一个亭侯的食邑而已,比起吴兄对大盛的恩德也是九牛一毛。」张圣杰忽
然萧索下来抬头望天,又看了看吴征。

  吴征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一国不容二主,张圣杰无论方方面面,都比懒散爱
玩的自己更适合做一国之君。他笑道:「我自有安排,张兄不必担心。眼下先把
这一战打赢了再说,待中原平定,天地广阔我自有去处。」

  「嗯。」张圣杰低头道:「能有吴兄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一生之幸。可惜…
…哎,吴兄你不知道,当了皇帝之后比起从前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哪里还能有什
么逍遥日子过,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吴兄。」

  「哈哈,张兄使命所在,安安心心做个好皇帝。」

  「不说了,不说了。」

  张圣杰摆了摆手,两人谈兴已尽,军政要事又一大堆,张圣杰还要忙碌,吴
征便告辞而去。

  三日之后,紫陵城宵禁。吴府寻了块风水宝地,借着宵禁悄悄将韩克军遗体
运出城外安葬。依着老人家的意思一切从简,连陵墓也只待今后再修建。

  忙完了一切回到府里,一家人都十分疲累,聚在花厅里喘口气喝口茶。吴征
一声不吭地出神,玉茏烟唤他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道:「我……是该娶几房娘
子了。」

  目光先看顾盼,看得小丫头满脸通红,再看陆菲嫣,又看韩归雁,倪妙筠,
一路看下去似乎在说你们几个给我等着,一个都跑不了。

  陆菲嫣一阵紧张,她早绝了再嫁人的念头,刚想冲口而出管我什么事,看我
做什么,猛觉不妥,生生把话又憋了回去。可是武功太高也不全都是好事,眼角
余光还是看见吴征嘴角边神秘又得意的微笑。美妇心如鹿撞,一个劲地暗暗自言
自语,不可,万万不可。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和你们都约定了的。」吴征目光一旋,最终还是
落在陆菲嫣与顾盼母女身上。

      …………………………………………………………

  十月尽,葬天江边终于响起彻天的战鼓声,就像干柴遇着烈火,被憋得膨胀
到了极限的空气炸裂开来,一转眼就成燎天之势。燕军主攻濡口,不像大喊一声
隔岸就能听见的柴郡,这里江岸不宽不窄,极易展开阵型,战船又不需横渡太过
宽阔的江面。骑军无敌的燕兵在江面上战斗力要打个大大的折扣,此前操演时都
常常被隔江看见的盛军嘲笑。

  骑惯了高头大马的燕军操演进展不快,从常理而论本该多练上那么两三年再
行南征。但燕皇栾楚廷切齿痛恨,仗着燕军战力强悍经验丰富,兵马又多。再者
盛国国力发展迅速,短短两年天翻地覆,栾楚廷也担忧再任由盛国安心休养生息
下去,过两年更加难以制服。

  君有令,臣效死命。蒯博延作战风格已不仅是果断,堪称凶悍狠厉。当年初
出茅庐的他就敢以人命填的方式攻城,虽功亏一篑,但是责任也不在他一人。也
因此才深受栾楚廷信赖,短短一年官至九卿,此战也被授予先锋要职,总督沿江
一带的前线兵马。

  韩铁衣立在盛军旗舰「江王」之上,看着江心正在激战的两军,眉间大感忧
虑。

  盛国久居江南,葬天江就是全国的生命线,多年的经营下来战船无数,且配
置齐全各具其职。反观燕军的战船除了近两年新造的一批之外,大都是收编沿江
渔民手中的船只进行改造。比起盛军遮天蔽日一般的艨艟巨舰,来势汹汹的燕军
似乎弱势许多。盛军信心十足,但打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盛国的巨舰在江心横冲直撞,燕国除了些新造的巨舰之外,别的小船根本不
敢正面抗衡,就算是轻轻磕上了也是船翻人亡的下场。但这些小船在盛军面前犹
如蚁聚,一艘艘却极为灵活。掌舵操桨的船夫熟练地扳着船桨与船舵,在盛军巨
舰之间穿梭,来去自如。

  这哪里还是操演时看见的,时不时船只都会在江面上打横的燕军水手?

  更糟的是,燕军每条船上都配备了大量弓手。这些弓手虽在江面风浪上远不
如盛军站得稳,但他们弓马娴熟,借助船小轻灵与强攻硬弩,屡屡发出一轮轮的
箭雨。盛军庞大的楼船反倒成了巨大的靶子,交战半个来时辰,许多楼船船身与
甲板上都插着密布的箭枝,船上的军士水手多有伤亡。

  盛军一样英勇屡屡还击,也及时派出许多小船意图延缓燕军的穿插。但燕军
的水手驾船之能居然不在水性娴熟的盛军之下,两军缠斗在一起,燕军的勇武多
少弥补了些不善水战。无论是弓手对射,还是短兵相接,盛军都没占到便宜。

  「好一个蒯博延。」韩铁衣下了几道军令,阵型连变都无法改变盛军被压在
下风的势头,他将手中令旗一挥道:「鸣金收兵。」

  金锣之声大响,盛军射出连天的箭雨暂缓燕军攻势,虽形势不利,退军时仍
依阵法徐徐而退。蒯博延见状也不追击,收兵退去……

  沙尘扬天,蹄声震耳,背上插着旌旗的骑手一路狂奔。那马儿已跑得口吐白
沫,骑手兀自挥鞭不止,催促着马儿前进,一路烟尘滚滚地冲向陷阵营。

  「开门!开门!紧急军报!速速开门。」

  守营的军士远远听见呼喊声,又见他身后的令旗,慌忙将营门打开。骑手闯
进营门滚鞍下马,踉踉跄跄朝中军大营奔去。

  「何事?」

  「禀韩戍边将军大人,镇东将军统兵与燕贼连战三日皆处下风。初战不利败
绩,特制紧急军报,命小人飞报将军!」

  「初战不利?」韩归雁错愕道,赶忙接过报章展开阅览……

  世人无论是谁,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彩头,交战更是如此。初战败绩极易给
军士们心理上带来阴影,韩归雁看着军报,一双锋眉越锁越紧。

  战报第一时间奏至朝堂上必不可少,初战不利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紫陵城。
战事已启,且盛国最为拿手,最能给百姓们信心的水战都落在下风。但韩归雁军
令未下,吴府巍然不动。

  韩铁衣早已出征,连国师费鸿曦都亲临前线以缓解丘元焕与蒯博延两位绝代
高手的压力,不仅府外颇多议论纷纷,吴府里也急得要老命。

  「蒯博延不仅征召葬天江沿岸的船只改造后充作战船,连水性精熟的渔民也
都一同征召入伍。这些驾船的水手全都不是燕军,而是临时征召来的渔民!」韩
归雁惊叹道:「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这些新入伍的渔民不惧刀枪剑戟。」

  「这人这么狠心?」渔民被征召入军临阵磨枪上阵,激战下来必然损失惨重,
葬天江一带城池州郡里百姓恐怕不少要妻离子散。要知道,盛国入侵时虽免不了
平民伤亡,但盛军可没故意对无辜百姓下过手。

  「不仅仅是这样!你知道么?燕军在战船上到眼下还站不太稳,他照样开战!」

  「为什么?」吴征愕然,皱眉道:「栾楚廷给的压力太大,不打不成?」

  「那是一方面,也正巧给他个借口而已。这人善用一切机会达成目的,且手
段极狠!」韩归雁惊叹着道:「还记得寿昌与陵江之战么?燕军被你断了粮道补
给不济,他就敢派军士日夜攻城,一面消耗我们的兵力,一面也消耗燕军减少粮
食的支应。这一次也差不太多!」

  「以战代练?」吴征眉头一皱猜疑道。

  「以战代练!」韩归雁确信道:「二哥传回来的战报就是如此!」

  「二哥压力很大啊。」吴征摇头道:「燕军本就勇猛,被蒯博延拿鞭子在背
后赶,打不了多久燕军水性也就上来了……雁儿,你确定咱们还要窝在这里?」

  「等!不用急,二哥没那么不济。」韩归雁又摊开张阵图道:「你们看燕军
的战船阵。燕军惯乘车马作战,蒯博延便依车马排列为阵!」

  阵图完整,不仅有燕国近日来用过的阵型,连船只配比都已列明,甚至还有
不同战船的图纸,绘制十分精细。

  韩归雁指着一艘船身狭长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为水手,上层站甲士的船只道
:「这种船燕军称为大鹞,每船载百余人,水手四十,甲士五十,弓手二三十。
在燕军里数量极多,皆位于阵型两翼。」

  「轻便,行驶快速,攻击力又强,白鹞骑?」吴征随时随刻都在进步,他依
然不足以独自领一只大军纵横往来,但也今非昔比,一点就透。

  「正是!燕军水战里的轻骑。」韩归雁又一一指点着说下去,似游骑袭扰的
中鹞,似步兵支援接应的小鹞。还有重骑一般,三层楼高,一艘可载五百余人,
俱是强弓手的天虹。以及船头装有钩刀,可钩住敌船,军士跳上肉搏的破军。

  「说来说去,万变不离其宗,蒯博延还是想把水战变陆战。」吴征看了看阵
型图,嘴角一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两翼展得那么开,挑衅?」

  「示威和挑衅。他摆的就是雁行阵!」

  韩家的雁形阵名震天下,立下赫赫战功。蒯博延居然在韩铁衣面前摆出雁形
阵,换了旁人就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但对这位比吴征出道还晚,蛰伏埋没多年,
然后一鸣惊人的狠人,吴府上下没有一个敢看轻。

  「既然雁儿没下令,就让铁衣先行顶着,我们焦急也没用。」陆菲嫣拍拍吴
征的手安慰道:「蒯博延每一步都必然有深意在,没猜透他的用意以前轻举妄动
反而要中计,我们等得起。留我们在紫陵城不动原本就是后手,让蒯博延有所忌
惮。哪一天咱们忽然消失了,又够蒯博延紧张好一阵子!」

  上回燕盛之战,吴征带领陷阵营袭扰后方,绝其粮道虽没什么斩敌万人的耀
眼功绩,却堪称整个战局的胜负手。燕国这一回动兵,必然极其小心提防。但是
吴征大喇喇地呆在吴府,祝雅瞳每天还去上朝,韩归雁也在军营里早出晚归,显
得胸有成竹毫不担心。蒯博延必然也得猜上老半天,他用兵凶悍,正好让他疑神
疑鬼不敢一上来就出尽全力,前线压力正巧缓解不少。

  「蒯博延的战阵在兵书上没有,铁衣……铁衣也不是水战之将,会不会……
有什么意外。」玉茏烟与韩铁衣血脉相连,关心则乱,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将之道不可因循守旧,适时而变才是正道。」韩归雁笑道:「二哥曾在
江州领军好些年,水战之事熟得很,玉姐姐放心。单论用兵,你的好弟弟只有在
蒯博延之上。至于暂处劣势,那是蒯博延突出奇招,还有盛军毕竟不如燕军勇武,
能打成这样已经是满意的结果。照小妹猜过去,二哥第一战猝不及防小劣,第二
战第三战大体是故意求败,以看清燕军的阵型寻求破解之法。再说小劣并非大败,
水军大营安如泰山,分出胜负还早呢。」

  「原来如此……」

  「信心!蒯博延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劲敌,而且上一回他在二弟手里吃了亏,
肯定憋着一口气。燕军的战阵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拿出来的,精心准备二弟稍有
劣势不奇怪。急归急,信心不能乱。像雁儿说的,二弟没那么不济。」对着韩归
雁就说二哥,对着玉茏烟就说二弟,吴征心情大爽,言谈间也觉有趣不禁大笑起
来……

  燕盛之间几乎一日一战!蒯博延用兵凶悍,仗着燕军的兵力之优,攻势无穷
无尽。盛国尽管连日处于下风,也每日大开水寨接战。每战一回,盛军的阵法都
略有改变,劣势也小一分。连战了十余日,这日天光刚亮,盛军鼓角声震天大起,
大船徐徐而出主动求战。

  燕军连战皆捷士气正旺,营中也是鼓声连绵。蒯博延一眼就见盛军今日比前
不同!那八艘巨舰原本几乎收缩在一起,在江面上横冲直撞无人可挡。今日的盛
军巨舰则全然拉开,相互之间的距离极广,但在空隙间又有其余中小船只无数,
让巨舰毫不孤单。

  蒯博延见状眉心一皱,双目空洞全无焦点,一根手指虚空点点画画似在思索
什么,另一手却一挥下令迎战。大鹞,中鹞,小鹞,天虹,破军等各色船只大小
不一,依阵法开出水寨与盛军对垒。

  旗舰上三短一长的鼓点声催促诸军挺进,先头船舰刚刚靠近,泼天的箭雨已
对射了起来。水手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扳着桨,舵手从护身大盾挖出的洞眼里查看
敌军的动向,手臂牢牢掌着船舵调整行进的方位。甲兵则掩身在护盾之后,紧握
手中兵刃,只待敌船一接近便白刃相博。

  激战从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盛军的先锋巨舰「青蟒」突向敌阵,猛地一个
转舵,将一艘大鹞拦腰撞出一个大口子!船身被奔涌的江水灌入,不一会儿就沉
入江中!盛军的巨舰比燕军的要多,往常纵横无敌,但想冲撞灵动的燕军船只全
无可能。且靠的近了,燕军弓弩齐发,盛军的水手伤亡不轻。

  今日则大为不同,盛军依托八艘巨舰为核心,轻灵的小船环绕周围,不仅让
燕军三鹞再无往来穿插的空隙,且在屡屡吃亏的灵活机动一项上也不再落于下风。

  「大人……」盛军的变阵卓有奇效,燕军一开战就落在下风,再打下去恐怕
多有死伤。都是久惯征战的宿将,一眼就看得出来。

  蒯博延摆手阻止身边将领的谏言,从身后取出一枚令箭掷下道:「传令,变
阵,擅退者斩。」

  战场形势逆转,盛军拱卫着八艘巨舰像大江中八座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步
步为营,步步紧逼。燕军接到军令不敢后退,只得依据变阵的旗语往来迂回,意
图通过牵扯打乱盛军牢不可破的阵势。但盛军不为所动,离得远了绝不追击,离
得近了立刻与燕军对射。一旦短兵相接也是白刃见红,浴血奋战。

  江面被盛军一点一点地蚕食,燕军一层一层的防御阵线被破。略一估算下来,
至少有百余条战船,两千余名将士阵亡。且盛军进击之势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
没能阻挡。

  激战了大半日,两军将士都筋疲力竭,盛军才鸣金收兵,盛军大营里得胜鼓
齐鸣,士气大振,一扫开战以来屡战不利的阴霾。

  「韩铁衣……」蒯博延吃了场败战疏无怒意,更不用说沮丧懊恼,而是隔江
朝着盛军大营频频点头,仿佛遥远的彼岸,也有一双眼睛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尔不死,我不得安……吴征不死,大燕难安!」

  盛军大胜了一场,捷报传至紫陵城,金銮殿上皇帝连发三道圣旨表彰前线将
士,百姓亦群情振奋。

  燕军自这一战后闭了寨门休战,歇了五日战事又启!燕军再度变阵,除了几
艘巨舰压阵守住寨门之外,其余船只全部打散,但细心观看,燕军凌乱中又颇有
章法。

  一艘大鹞,一艘中鹞,一艘小鹞,每三艘船为一组,不远处又跟着一艘天虹。
每组船队各自为战,在江面上翩若鹞鹰。他们绝不试图靠近盛军巨舰,反而远远
避开,只在外围与中小船只搏杀。以天虹船上的劲弩强弓先行压制盛军,接近盛
军后再强行登船,即使伤亡也在所不惜。待登了船两军混战,盛军就不敌燕军的
勇武。而盛军巨舰上的箭雨也束手束脚不敢发射误伤友军,只能任由双方将士殊
死搏杀。

  盛军肉搏打不过燕军,燕军要登船先得付出惨重代价,两军这一战打得难解
难分,不得已各自收兵。但是盛军的新阵又被找到了破解之法,韩铁衣作为主将,
决不能接受在江面上占不到便宜的结果。需知燕军兵多将广,同样的损耗总是盛
军吃亏。且燕军水战日渐一日地熟练,长此以往下去,待燕军发动不破敌阵终不
还的决战,盛军绷紧的弦必然先断!——这一次不会再有张圣杰在危难之际以真
龙天子之躯亲临前线的事情再发生。

  两军不断变阵,连日缠斗,互有胜负一交战就打了两月。

  形势日复一日地紧张,时近深冬,江水渐渐枯竭,盛国不少不在战场中心的
江岸边防都感到萧瑟肃杀之意。这一次燕国船骑双行沿江而来,西连荆陕,东接
靳黄,光寨栅联络就延绵三百余里。枯水期一到,燕军兵马步骑更能派上用场,
战局也绝不会像从前只拘泥在濡口一处。

  「三日之后,二更造饭,人含枚马衔铃,紧闭营门,三更悄悄动身!」韩归
雁的军令终于下达!陷阵营领突击营,这批兵马不算多,却举足轻重的精兵也即
将开赴战场。全营将士出发是机密,目的地也是机密,除了韩归雁与吴征之外,
谁都不知道。

  吴府里悄悄地打点行装。依祝雅瞳的意思,吴征在这一战必将亮出隐藏已久
的修为,吴府里谁都不能缺席。再说费鸿曦也在濡口前线,紫陵城里还有皇帝的
万乘之躯要护卫,再也分不出任何力量来保卫吴府。更让人担心的,上一回霍永
宁能派来屠冲,几乎险过剃头。这一回若得知吴府空虚,来的又会是谁?所以吴
府举家出动,绝不会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

  吴征收拾好了一切,先去探望了忙碌的各位家眷。女子要出远门,无论什么
年代总比男子要麻烦得多。光是衣物就备得各式各样种类齐全,胭脂水粉等等一
样不可少。外出厮杀,与游山玩水带的东西差不太多。吴征悄悄溜进顾盼的小院,
见她的牙床上堆满了衣物,小姑娘正一件一件地展开在身前比划一番,每一件都
要斟酌许久!选定了的开开心心放在一边,放弃了的则十分艰难才摆在另一边。

  吴征忍不得笑,顾盼立刻回头娇声道:「谁?躲躲藏藏的,出来,嘻嘻……」

  吴征摇头现身道:「我们是去厮杀……」

  「我知道我知道,大师兄放心,碍不着事情。」顾盼见情郎来到大喜,乐不
可支地将吴征拉过,指着一堆华衫道:「要是大军冲阵得着甲衣,这一件特别轻
便,穿在里面不妨碍衣甲穿脱,好不好看?天气要冷了,这一件平日里披在外面,
保暖得很可御风雪……」

  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巴不得把自己所有漂亮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向吴征
一一展示。即使是府上一干绝色家眷,吴征也从不敢陪她们逛街采买衣物,每回
一听这些就脑壳疼。这叫天赋所限无可奈何,怎么努力也不成。但这一次吴征还
是极耐心地听顾盼说完,才匆忙告辞准备落荒而逃。

  「对了,大师兄找人家有事么?」

  「没有没有,没什么大事。」吴征一拍脑门险些忘了,前脚迈出门槛回身道
:「等这一战胜了回来,我要!娶!你!」

  「啊?啊…………!」

  小姑娘的惊叫声让吴征断然落荒而逃,生怕被当做采花淫贼。这一路脚步匆
匆,先后去了家眷们的院子里一一探访,最终来到栾采晴的住处。

  整个吴府最清冷的地方就是这座小院,险些害得吴征祝雅瞳双双殒命的「仇
敌」,本不该住在吴府里。最终还是吴征首肯,祝雅瞳力主,才收留了这位流落
异乡,孤孤单单的燕国公主。从前的那些仇恨,一开始让吴府诸人对她多有防备,
之后看她除了偶尔嘴上阴损几句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慢慢的也不再用异样的
眼光看她。不过要亲近则绝无可能,所以这座小院平日里空空寂寂,罕有人来坐
一坐。

  「你来干嘛?」

  「来坐一坐,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坐吧。」栾采晴端着水壶问道:「喝什么茶?」

  「不用了,今晚还要早些睡,喝点水就好。」

  「随你。」栾采晴一撩裙摆徐徐坐下,单手支腮媚目一横道:「怎么?担心
我误了明日的事情?」

  「没有。」吴征喝了口水,不敢与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垂目道:「其实
你不一定要陪我们跑这一趟,军旅的日子甚苦,若你不愿去,我明日去一趟宫里
与陛下说一声,你就先在皇宫里暂住,他们也不会亏待你。」

  「呵,这话你自己信不信?」栾采晴冷笑一声道。

  吴府高手尽出,府内并不安全。以吴征的面子,栾采晴要搬进皇宫暂住也是
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进了皇宫,多半要被幽禁全然不得自由,可比不上吴府待她
足够宽厚。

  「为什么要帮我?那里……毕竟是生你养你的故土。」吴征不再多言,还是
问出心中疑惑。

  「没有为什么,我高兴,或者我不高兴。」栾采晴再度横起媚目,冷冷看着
吴征,似乎对他的疑虑与不信任颇为不满。

  「不要怪我有怀疑,我不喜欢府上的人把事情藏在心里,如果自家人都要猜
来猜去,活着就很累。」

  「呵呵,什么事都不许藏?那把和你娘的事情都去告诉府上的美人们好了。」

  「呃……」吴征语塞,无奈道:「这不能混为一谈……」

  「好了好了,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你不用想那么多,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栾采晴狡黠一笑道:「就跟你与你娘亲的事情一样,到了时候,自然要让她们都
知道。」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吴征举手投降,又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
感谢你。你告诉我栾楚廷会在秋季兴兵,先期会先以水军佯攻葬天江,但主力还
是骑步二军。说的都很准!」

  「呵呵,要是你听冷月玦那个丫头的,多半要亏到姥姥家!」栾采晴明明皮
笑肉不笑,仍然媚态无端:「冷丫头看见栾楚廷就想跑,哪里能了解那么多?」

  吴征眉头动了动,他自己从来不认为是栾家人,才对燕国皇室直呼其名,栾
采晴自幼在皇宫长大,这么称呼不知是何意。

  「当然,你要想再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那也休想!全都让你学会了,今
后还怎么讨价还价?呵呵,你们男人都薄情寡义,我可不想没用了被你赶出府去,
无家可归。」栾采晴嘲弄着道。

  「除非你想走,没人赶你。」吴征皱起眉头,被连番奚落,泥人也要冒起火
气。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我随便说着玩玩的。」栾采晴咯咯娇笑,又正色道:
「蒯博延我不认识也不了解,但是你要对付他不难,这人就算再能耐也得听栾楚
廷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

  「你都知道的话,君王会不知道么?难道当了皇帝,不会想办法不让这些掌
握兵权的大将君命有所不受?」栾采晴说话尖酸刻薄,但实在有道理:「栾楚廷
好大喜功,冷丫头说得是没错,而且他自命不凡,什么事都喜欢插手去管,以显
得他英明神武。这一次燕国有备而来,栾楚廷必然绘制了一份自以为宏伟的蓝图,
蒯博延有再多的想法,也跳不出被栾楚廷限定的边界里。他能耐就算大破了天,
被条条框框拘束着,你这么聪明,要怎么对付他不用我多说。」

  虽嘴上说着不要再想套取任何消息,栾采晴还是露出了些许口风,吴征感念
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还做不到……不管怎么说,谢谢。」

  「不用再谢我了,就算是……这段时日在你府上白吃白住,过得还不错的报
酬吧。」

  三日后午夜,吴府众人悄悄离开紫陵城,汇合了陷阵营。营帐不动,新调来
的卫兵在紧闭的大营前虎视眈眈,任何人不许接近。一营人马趁着夜色开拔,选
山道一路向西而去。在这里吴征不需再掩饰家眷们,何况祝雅瞳陆菲嫣这样的绝
顶高手之外,还有倪妙筠,冷月玦这样的强援。有了她们加入,突击营战力之强
无可比拟!将士们对此只有欢迎,更为有机会亲眼见到祝雅瞳与陆菲嫣出手而无
比激动。

  军旅行入山道,吴征领先而行。回望身后这只精兵,与双翼般张开随行的家
眷们,心潮澎湃,意气风发。若不是将士们跟的紧,他真想大喊一声:「众娘子
们,随为夫冲!」

  六千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路上一切支应粮草补给都已在沿途备好,使
他们得以轻车简从。陷阵营移动之迅速远超一般军旅,不到一月时光,他们便从
山林里忽然出现,择荒僻处结寨,驻扎在夷丘城附近。

  刚选好落脚点,营中的猎鹰便撒了出去。陷阵营出现在这里,被人知晓得越
晚越好。时近深冬,天寒地冻,军营里更是艰苦。将士们刚驻扎下两天,天空中
就见彤云密布,朔风呼号,在山势连绵的夷丘城附近更是阴冷。

  「这些天好像要下雪了。」韩归雁看着天色,有些忧心道:「江流水枯,又
是这种天气,可千万别冰封千里的好。」

  随着战事进行,夷丘城对岸的燕军已调来约三万人,且根据哨探,燕军还在
不断聚集增多。夷丘城左近的六座城池里共有守军有五万余,但这里山势连绵,
大军难以展开,兵力再多也发挥不出优势与战力。韩归雁暂时猜不透蒯博延的布
置,只知道近来夷丘城已经连续开了好几战。江流水枯,巨舰已吃不住水位会搁
浅,两国军士都只能驾小舟。失去巨舰的优势,盛国将士只能以血肉之躯固守江
岸,拼死不让燕军过江半步。

  韩归雁的担心不无道理,若天气骤冷江面冰封,盛国骑军就可顺势渡江,到
时候夷丘一带只能固守城池,压力更大。

  「我在想着,等娘和菲菲侦查回来,我们是不是该现身主动出击一次。好好
杀一杀燕军的威风!」

  「我也这么想,但是要再等一等。」韩归雁指了指远处的峡谷口道:「那里
有很多游魂在飘荡,鬼鬼祟祟的,呵呵,我们等两头都探明白了,再好好杀他们
一阵!」

  第十二章、两仪难落,疏月胧明

  朔风呼号,天地仿佛都在寒天冻地中变得清瘦。葬天江的涛涛江流像一条平
缓的山溪,静静地铺在河床上。无论苍天巨树还是低矮草丛都褪去了青绿,丫丫
叉叉像鬼爪一样峥嵘。就连狭窄的山道都因万物猫冬显得宽敞了不少,仿佛一眼
就可以望到尽头。

  枯水与江风酷寒的葬天江却并未因此而人迹寥落。延绵无尽的江边,身披重
甲的军士来来往往,搬运物资的民夫忙忙碌碌。军器成堆,粮草如山,壮阔的葬
天江舟行如织,时不时响起的战鼓与号角声更给数九寒天之际增添无数的肃杀之
气。

  山道蜿蜒,江行一路碰碰撞撞,出了川之后豁然开朗,江流和行人都仿佛松
了一口气。五十里外的夷丘城就建在这交通要道上,行商无数,夷丘自古以来都
是繁华的城邦。

  行商汇聚之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盛国凭借此城扼守葬天江之咽喉,守护
东面数百里土地的安宁。此地一失,武昌,南郡皆危如累卵。更不要说燕军借此
地登岸,铁骑旋风般东下一马平川,盛国绝难抵挡。盛国羸弱多年始终在燕秦的
夹缝中求生存,但再艰难的时日里,也没有丝毫放松对这座咽喉要地的经营。

  夷丘城城墙高大坚固,引葬天江之水为护城河,城高壕深。城内粮草军械充
足,两国剑拔弩张之后,这里又增添了许多物资,确保万无一失。眼下看来,光
靠这些似乎犹有不足,隔江相望的燕国大寨每日都在添兵,更有无数木料依托马
车,或是顺江而下一路送来。夷丘太守,安西将军管培明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中
却越发忧虑。

  燕军借枯水期搭建浮桥渡江的意图已然十分明显。管培明也是寿昌城之战的
将领之一,能征惯战,自然知道浮桥这种东西风险巨大,但一旦建成并牢牢守住,
燕军渡江就难以阻止。是主动出击破坏燕军建设浮桥,还是以坚不可摧的夷丘城
为依托,牢牢守住这座堡垒?管培明一时难下决断。出城,燕军势大兵力不在夷
丘军之下,燕军最期盼的就是城外野战。不出城,眼睁睁看着燕军渡江,对士气
都是巨大的打击。

  求援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早已送到韩铁衣帐下,主将回信自有安排,稳守城池
即可。但援军除了驻扎在远处山弯,还神神秘秘除了几位夷丘主将之外任何人不
得知晓的六千军,大军迟迟未至,可叫夷丘军等得心焦。

  六千人,济得甚么事?连主将是谁都不知道!管培明恨不得来个十万八万的
大军,就算只有三万也成,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和燕军正面碰一场。——如果是陷
阵营也好啊!

  管培明暗自叹了口气:濡口那里战火连天,几乎没一日不开战。韩大将军战
事吃紧,讨不得半点便宜,陷阵营作为奇兵有一鼓定江山的大用,又怎么会来这
里。

  「管将军,燕贼又有动作了……」

  管培明衣不卸甲,刚小憩了半夜,闻言跳起来,身上衣甲哗啦啦直响。他急
忙登上城墙,只见天光刚放亮不久,江面对岸的燕军正编织藤条为绳索,伐锯树
木制浮板。远远的,江风还送来奚落讥笑之声,似乎对盛军犹豫不决,不敢出城
迎战的胆小无能大加嘲讽。

  「将军……」

  「不急,等。」管培明面沉如铁,在城头巡查了一圈城防,给将士们打打气
之后便回了城楼。

  关上门,几名亲兵眼里管将军远没有在城墙上的淡定。他面色阴郁得很,数
九寒天,鬓角边还有汗珠不时流下。敞亮的城楼里仿佛乌云盖顶,要闷得炸了。

  管培明不知坐了多久才起身,提笔唰唰唰写了封有些潦草的书信封好,唤来
一名亲兵道:「你持我的剑印和书信去城西八十里霄云山脚的军营,就说本将军
务在身不能擅离职守,将书信奉上之后务必见到营中主将,见到人约定相见日期
地点,约不成,不许回来!」

  「是,将军。」亲兵满脸疑惑,见将军面色着实不好,不敢再多问,将剑印
与书信贴肉收好,急匆匆离城打马而去。

  夷丘要地,一旦有失相当于燕国在盛国的土地上楔下一枚深深的钉子,就算
濡口水战大获全胜,再要收回夷丘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若濡口不能取胜,燕军
转道夷丘一带渡江,再沿江东下,后果不堪设想。

  时至今日等不来援军,夷丘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增大,管培明急得如芒在背,
也不知道低声咒骂了多少次。夷丘有失,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燕军眼看攻
势在即,管培明再也顾不得什么不许人知晓一营军士潜伏霄云山的禁令,说什么
也要与这位主将见上一面!援兵不至,夷丘左近的每一分力量都要动用起来,虽
只六千军,好过没有。

  日中到了半夜,亲兵才全身大汗又满脸怒火地返回,道:「启禀将军,属下
领罚。」

  「怎么了?」

  「属下到了霄云山角的大营,说了来意,递了书信,营中主将没见着,反被
训斥了一顿!还有……还有……呸!营中主将还叫属下带了句话回来。」亲兵越
说越气,怒火涨的满面通红。

  「哼!」管培明也好容易才压住怒火,冷声道:「说了什么。」

  「那主将唤了名随从来道:请管将军稍安勿躁,时机一到自来相见。时局未
明之前,务必按韩大将军将令,稳守夷丘诸城不得有误。另,管将军违反韩大将
军将令,私遣军士前来军营,此事暂且记下,待战后赏功罚过,往后切切不可再
犯。」

  「砰!」管培明怒不可遏,一掌将桌案拍得杯盏皆碎。片刻间又冷静下来,
将满腹牢骚话压了回去,沉着声问道:「你去军营,看他们军容如何?」

  「将军,这才是属下最生气的!如果不是扎了寨子,属下几乎要以为那里是
个镇子。三三两两不成队形,吊儿郎当,一个个痞气十足,哪里像什么军营!就
是……就是那些军士看上去一个个傲得很,眼神凌厉,好像又有点本事。」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管培明捏了捏拳头,心中暗道:「韩大将军不是
庸才,不会放任这里不管。到底来的是不是陷阵营?」

  冬季天寒,濒临江边水汽又特别大。到了夜间,山脚下便雾蒙蒙地一片,将
陷阵营包裹在云雾里。

  中军帐里仍然燃着灯火,桌案上堆满了一封封奏报。有濡口传来的,有对岸
的动向,也有西边的陡峭山道里那些游魂的踪迹。

  韩归雁逐个细看,每看完一封就交给身旁的吴征,再传给柔惜雪,倪妙筠,
冷月玦,顾盼,瞿羽湘……吴府一家人就在此一直看到了深夜。

  这里只有韩归雁身具统兵大才,但余人一样聪慧伶俐,各有见识,帮着出出
主意不在话下。

  正商谈间,玉笼烟掀开帐帘,领着于右铮与几名亲近将士进来,手中捧着托
盘。

  深夜越发寒冷,几口热乎乎的肉片鲜汤下肚,连脚底都暖和起来。

  「玉姐姐好手艺。」吴征满足地叹口气赞道。

  「帮不上你们的忙,就打点好你们的内事。」玉笼烟论见识武功,都差了一
大截,便主动承担起一府中人起居饮食的职责,了却大家的后顾之忧:「对了,
日里夷丘城有人持安西将军的剑印来访,我按小韩将军的意思,让于右铮将他打
发回去了。」

  「属下亦要来人传话安西将军,不可再擅自前来。」于右铮收拾碗筷道。都
是韩归雁提前吩咐下的,他们不过依令行事。

  「燕军扎板欲搭浮桥,管将军急了。」吴征哈哈一笑道:「没事,让他再郁
闷几天,待交锋了正好把怒气都撒出来!」

  「我们也得快些,夷丘城里守军眼下是憋着口气,久了也会散去,反而军心
动摇后果不堪设想。」韩归雁脑袋左歪右偏,朝着地图反反复复地看:「燕军明
目张胆地搭浮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仗着谁的势了?」

  水战搭设浮桥,可谓富贵险中求,成了大赚特赚,万一不成就前功尽弃,还
会伤亡惨重。

  「祝夫人和陆姐姐那里也没有确切消息。军中戒备森严,她们潜进去也不易。」
柔惜雪怯生生道。百万大军她不怕,但叫出祝夫人和陆姐姐六个字,却心惊胆战。

  「这你们就不懂了……」吴征嘿嘿一笑,得意道:「我懂!就是小韩将军说
的,一定仗了谁的势!」

  「何解?」

  「我怀了他们太多事,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吴征伸直在地图上的寿
昌城一带画了个圈圈道:「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去断粮道,结果直接招来了丘元焕,
差点要了我的命!你们谁想到过?前线战事那么紧,丘元焕会单单来找我!为什
么?」

  「他们猜到是你在兴风作浪!」

  「不错!」吴征朝韩归雁竖了个大拇指道:「他们摸不清我的套路,但是他
们料得到我时常搞些新花样。所以只要是不依常理的事发生,大体就猜的到我在
左近。还有,一些不好收拾的场面,多半我也在左近。小韩将军,你爹爹当年怎
么说我来着?」

  「非统兵大将之才,但机变百出,置于战局关键处,或有奇效。」

  「韩老将军知道,蒯博延大体也摸出了些门道。」吴征自吹自擂,洋洋得意
:「一般人大体猜测我会在濡口待命。蒯博延不会,他知道夷丘城是破局关键,
也知道我会在这里!所以才要这么干,明目张胆搭建浮桥,就是要诱我现身,越
早越好!」

  「切,这些话我来说多好,你还自己说出来,像是在吹牛。」韩归雁撇了撇
嘴,引来一阵娇笑,倒也无人反对吴征的话。说到军机大事,于右铮等人赶忙退
了出去,吩咐大帐外严加戒备。

  「你要让我来猜,丘元焕就在对岸!待一切准备妥当,蒯博延也会出现在对
岸!到时候燕军集结精兵,搭浮桥渡江,顺便再要了我的命,一举两得。」

  「你怎么忽然对丘元焕蒯博延了解那么多?」

  「猜的呀,但是八九不离十!」吴征低头凝视地图随口答道,以掩饰躲闪的
目光。这话他说是自己想的可以,要说是栾采晴的推断,多半要被加上好多疑点。

  「可惜丘元焕和蒯博延都不知道老爷已经是绝顶高手,美梦又要成泡影。」
帐内都是一家人,终于不需要用军中称谓,玉笼烟松了口气。

  「我不想和他们碰面,至少不想同时面对两名绝顶高手,会增加许多变数。」
吴征摇摇头,道:「雁儿看呢?」

  「猜测十分有道理,夫君常有灵光一闪的妙笔,我如果是夫君的对手,也会
在最关键的地方做好防备!」韩归雁锋眉一扬赞同道:「要对付夫君就不能依常
理,蒯博延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定猜得到!夫君居然一下就能反推蒯博延的心思,
更加厉害。」

  吴征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正色道:「出点主意可以,统兵我不行,雁儿看
要怎么办?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我觉得最好在蒯博延到来之前,先打燕军
个措手不及。」

  「等娘和陆姐姐把西边的游魂探清楚了,我们就动手!」韩归雁目光一凝,
有些期冀道:「可惜燕军为的是诱我们早日现身,丘元焕一定防备完全。否则我
们以三对一,直接将他斩杀于此就最好不过!」

  燕军是下定了决心要渡江拿下夷丘城,不仅在夷丘一带全力备战,濡口更是
加紧了攻势,以牵制盛军主力无暇他顾。在寒冷的夜晚,夷丘江边的燕军燃起火
把,彻夜忙碌不停,看上去渡江攻打夷丘城在即。

  冬季夜晚的江面被一层水雾笼罩,清冷的月光洒下穿透了雾气,又泛起一片
晃眼的银白光芒,自有一股烟笼寒水月笼沙的美丽。水波粼粼,除了一片亮光之
外难以看清。平静的江面急不可察地一动,露出两颗黑布蒙面的人头来。数九寒
天,江水之冷冽不是常人可以忍受,浸在冰冷的水中不一会儿便会四肢发僵。但
看这二人均只露出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偶尔再探出头来深吸一口气,视严寒如无
物。

  暗中观望了良久,两人复又潜回水中,江水滔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岸边水面微晃,两条窈窕多姿的人影窜上陆地,旋即消失不见。二人一身黑
衣奔入树林,飞鸟一般轻盈上了树,揭去面上的头套,正是祝雅瞳与陆菲嫣。

  「祝夫人你先……」

  「不用,你先。」祝雅瞳不待分说便上了树梢,传音入密道:「就当一同洗
了个澡,你先抹干净。」

  陆菲嫣见微知著,一听这句暧昧话语就知吴征已将她的嘱托告知祝雅瞳,面
上微红,忙收敛心神再树杈间盘膝坐倒运起功来。即使是她们二人,在寒冷的江
水中为了维持体温,内力也消耗甚巨,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是冷得彻骨。陆
菲嫣功力深厚,在刻间周身便现出茫茫白气,将身上的劲装烘干。战争之苦,如
她们这样的绝色美人也顾不得容颜与整洁,不及回营换衣,更不敢在林中燃起火
光烤干衣物。

  她运功完毕,便与祝雅瞳换了个位置在树梢警惕地监视周围的一切。陷阵营
的高手悉数留在霄云山下,扫清一切妄图前来哨探的猎鹰。打探消息的职责就包
在她们二人身上,有她们相互照应可谓万无一失。

  待祝雅瞳也歇息妥当,陆菲嫣便从树梢落在她身边,悄声耳语道:「燕军肆
无忌惮,其中有诈。」

  「嗯,我也这么想。看他们的进展,最多十日后当能备好一切。」祝雅瞳从
怀中掏出油布包好的纸笔书写起来道:「这几天的书信传回去,雁儿那边一定做
了准备,我们再探两日就回。」

  陆菲嫣边听边沉思,嘴角边却有一丝微笑。祝雅瞳写完了书信,见她仍沉浸
在思绪中,遂问道:「想什么开心的事情?」

  「啊?没有没有。」陆菲嫣主持打点吴府上下内务,隐隐然已有大姐的风范。
和府中姐妹说话虽从不盛气凌人,但是威严自在,若遇争议,陆菲嫣定下的便是
结论。唯独面对祝雅瞳时不自觉就想低声下气,有时还有些慌张。她定了定神,
忍不住露出笑容道:「我只是在想,燕军大营我们窥探了好几日,全然看不见燕
军主将。以燕军志在必得的架势,这里的主将不会是无名小卒,说不定是燕国哪
位大人物在此。」

  陆菲嫣还能笑得出来,正因吴府眼下冠绝一时的实力。无论来的是谁,三名
顶尖高手坐镇都不怕他。隐隐然,陆菲嫣还期盼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正巧可借这
一役一鼓作气!

  「武功这么高连我们都窥探不着,又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你在想是丘元焕?」
祝雅瞳和她一样心思,也笑了起来问道。

  「蒯博延要坐镇濡口一带,燕国唯一有资格指挥夷丘一战的唯有丘元焕。再
看燕军这样的做派,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陆菲嫣越说越肯定,搓
了搓手掌,不知是冬季寒冷还是有些紧张与激动,道:「若是丘元焕,有机会的
话要不要……要不要除掉他?」

  「可以试试。」祝雅瞳下不了决心!乱军之中变数极多,丘元焕敢出现在这
里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在这种状况下与一名有备而来的绝顶高手搏命,就
算能成也必然付出惨烈的代价。为取胜固然要不择手段,但祝雅瞳今非昔比,一
切都以吴府上下的安全为先,伤了哪一个她都舍不得。——这也是吴征的意思。
美妇想了想道:「我看没那么容易,他们定下的战场,在这里决一死战不太明智,
除非……燕军主将是个傻瓜,有机会的话那得把握住了才是。」

  「是。先做好万全准备,万一有机会呢?」陆菲嫣凝重之间,也颇见跃跃欲
试。丘元焕在燕国两朝元老,数十年的大权一旦空了出来,对燕国打击之大不可
想象。蒯博延毕竟刚刚上位,想大权独揽全然接替丘元焕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燕
国就此陷入一段内乱都说不定。

  二女的手握了握,要已见惯了风浪的她们,手心里居然都是汗水。就在树杈
上歇了小半夜,精力充沛,她们又向西方的峡谷密林中行去。自从吴征广招盛国
武林高手组建成军屡建奇功之后,燕秦两国也依样画葫芦。大秦内乱刚平伤筋动
骨,无力遣大军东下,只能先行让这些武林人物接近战场,伺机而动。

  沿途祝雅瞳将写好的书信在路旁一块大石下藏好,自会有人依时来取。正是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趁着伸手难见五指,二人施展潜行之术一路摸进山岭,再度
隐没在密林间。

  「又变了位置,这些哨探的安排着实不错。」二女唯恐暴露身形,陆菲嫣谨
慎地连传音入密都不敢使用,生怕宁家有什么奇人异士在此,被人探出行藏。

  「从前向无极有这个本事吗?」祝雅瞳凝思一阵,不得其解问道。

  「没听说过。那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想不到竟然有统兵之才。」陆菲嫣摇了
摇头。

  从前向无极但凡随军出征也是一副木讷样,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秦国上上下下,陆菲嫣熟得不能再熟,青城派剩下的那些料子有几分本事
再清楚不过。其余武林门派里武功好的有之,会统兵的从未见过。原本个人修行
与领大军作战就是两码事,几乎背道而驰,想要一人兼得难上加难。

  譬如以吴征的聪明与见识,让他领军至今办不到。以韩归雁的战场纵横之能,
武功又逊色了些。——吴府里最早修习《道理决》的就是她,在长安时韩归雁尚
能与冷月玦打个平手,眼下两人的武功却有了明显的差距。

  「嘻嘻,原来菲菲也猜向无极在这里。」祝雅瞳展颜一笑,心灵相通时的感
觉向来不错。

  「大秦要来坏事,向无极不坐镇不行。他又不是霍永宁脱不开身,一定会来,
也一定要来。」陆菲嫣肯定道。

  「那是菲菲在伏牛山上露了一手,让他们方寸大乱,向无极不得不来。」吴
府有了两名绝世高手的消息早就传遍天下。大秦想在这里有一番作为,没有向无
极坐镇简直痴人说梦。

  「祝夫人过奖。」祝雅瞳今日格外亲昵,陆菲嫣面上一红娇羞道:「是祝夫
人威名在外,震慑宵小。」

  「那你看他们会不会……」祝雅瞳两掌一握打了个手势。

  「会的,必然会联合!」陆菲嫣毫不犹豫答道:「霍贼盼得燕秦两国打得两
败俱伤,谁也讨不着好。但是吴郎无论对燕还是秦,都是眼中钉,肉中刺。在这
件事上,他们一定会合作!」

  「蒯博延在濡口牵住盛军,又往这里不断增兵,就是要诱征儿来。费了那么
多周章,也必然要向征儿下手。陷阵营的行踪瞒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做好准备。
届时丘元焕绊住我,向无极缠住你,嘿嘿,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祝雅瞳已理
清了前后脉络,面泛寒霜道。

  「可惜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这一回要他们折了老本去!」陆菲嫣也是杀气
大盛!

  「所以我们……」

  「先把这里探个一清二楚,回头杀个一干二净,再去对付丘元焕!」

  「真是又乖又聪明的媳妇儿!」祝雅瞳吐了吐香舌,不待陆菲嫣答应,便飘
身当先而去。

  两人的年纪差相仿佛,祝雅瞳仅仅稍长丁点。陆菲嫣闹了个大红脸,忸怩间
不敢误事,急忙紧紧跟上……

  天气越发寒冷,营帐里燃着红泥小火炉取暖。

  「拿下夷丘城,顺便再拿我的人头请赏?做他娘的春秋大头梦去。」

  根据祝雅瞳与陆菲嫣不断传来的情报,夷丘一带的局势与吴征先前的猜测基
本吻合。燕军明目张胆,大秦高手蠢蠢欲动。这一切的计谋与布置实在歹毒!若
不是吴征提早做出了判断已有防范,到时候一个不慎落入陷阱,损失必重。

  「嚯,瞧不出来呀。最近这么深谋远虑,事事料敌机先?」韩归雁看着吴征
一脸狐疑。自家的郎君自己清楚,吴征当然时时有惊人之举,但归根结底还是先
父与韩铁衣对他的评价:任性妄为,自私自利,毫无统御之能。经历那么多磨难,
吴征收敛了任性,自私自利也只对吴府的女主人们。统御之能说不上多大,但对
人对物真诚,还是很得陷阵营将士的尊重爱戴。但这样纵览全局,处处料敌机先,
实在是吴征从前没有过的。

  不是吴征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在许多地方已见深谋远虑。而是他要操心的事
情太多,再在这上面耗费大量的功夫,修为也不能在眼下就攀登至十二品。通盘
考虑纵览全局,就要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充分的了解,吴征从前还做不到。

  「现在有时间了嘛。」吴征笑眯眯答道,望着地图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与
韩归雁对视一眼道:「是不是该安排去见一见愁坏了的安西将军了?」

  「去,等娘和陆姐姐回来我们就去,有些事还要她们亲口来说的好。」韩归
雁伸出长长的纤指在西面崇山峻岭处画了个圈,再点向夷丘城,手指画出的方向
直指大江对岸的燕国军营!这一日又是帐中议事直到深夜,韩归雁与吴征一同巡
视了遍军营,将暗哨查了一遍才各自回帐安歇。

  两日恍惚间过去,祝雅瞳与陆菲嫣依时回营。见她们二人在数九寒天里奔波
数日,风餐露宿,脸上倦容非常,吴征心疼不已。战事不宜迟,吴征唤来于右峥
让他持书信先行一步,往夷丘城先行约见管培明。营中则稍作准备,也让祝雅瞳
与陆菲嫣舒舒服服地泡上个热水澡,再到温暖的被窝里美美睡上一觉之后,才向
夷丘城出发。

  几人不乘车马,趁夜色悄摸摸地来到夷丘城,于右峥也早早潜伏在约定的道
旁,接应几人入城。

  「没人为难你吧?」

  「没事。」于右峥笑了笑,道:「那几个亲兵不明所以,见了我十分不满。
管将军心里也有火气,面色一开始十分不善。但也没误事,第一时刻就召见了属
下。」

  「那就好,更靠得住!」吴征点头称赞。

  一行人刚跨入城门,也不入城,转角迈向城楼到了间隐秘的暗室。管培明得
了通传早早等候在静室门口,见了吴征欣喜不已,忙上前下跪施礼道:「末将见
过吴博士,祝侍郎,韩将军。末将有过在先,请韩将军责罚。」

  「快请起。」韩归雁扶起管培明,先进了静室道:「战事在即让人透不过气
来,不怪管将军。头几日我们刚到夷丘,还未摸清燕秦两国动向,来了也说不出
什么。陷阵营悄悄来此想要出其不意,所以刻意隐瞒,还要请管将军莫要怪罪才
是。」

  「哎。」管培明长舒了口气,感慨道:「燕贼兵临城下,末将是寝食难安。
濡口又连战不停,韩大将军分不出兵来。末将前几日就盼着陷阵营来此解燃眉之
急,今日见着几位大人,夷丘无忧矣……」

  「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今日专为此事而来!」韩归雁见管培明与几名亲兵脸
色均一凛,话锋一转,指着吴征笑道:「他的官儿最小,管将军倒是会做人,什
么都把他放在最前。」

  统兵将领大多有一说一,拙于辩解言辞。管培明万分尴尬,说不出什么来,
只得陪着笑脸。但看韩归雁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局势虽难,也不是没有机会。

  韩归雁见气氛松快了许多,嫣然一笑摊开一张写了密密麻麻小字的地图,请
陆菲嫣近前。

  陆菲嫣早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先点着江北燕军大营道:「燕军在此少说有六
七万之众,且每日还在添兵!蒯博延在濡口与韩大将军打得难解难分,看来他也
改变了战略,打算继续在濡口纠缠,并不急于取胜。燕军的增援几乎都在往夷丘
调动。据最不利的估算,十日之内,燕军还能再添两万大军!」

  一席话说得刚放松了些的气氛骤然紧张。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陷阵营也不好调动扑天雕越过夷丘前往燕国境内探查。
只能从近日来燕国添兵的数量,与此前驻军的位置做推算。陆菲嫣并未夸大其词!

  美妇又在西面连片山峦处画了个圈道:「秦国的大军驻守江州没有动作,来
的是新召集成军的一组人马。和突击营类似,都由武林人士组成。虽是匆匆成军,
武功也良莠不齐,但是足有两千人之多。可谓倾举国之力!武功高强者也不下五
百人。」

  大秦武林的情况,陆菲嫣一清二楚,里头还有不少老熟人。说起此事美妇咬
牙切齿!霍永宁能这么快将武林人士召集起来成军,除了圣旨之外,也是吴征当
年为了斩除暗香零落,用尽心思成立武林同盟。之后霍永宁篡位,昆仑派逃离大
秦,武林同盟就便宜了霍永宁。

  「末将也已察觉大秦的动向,没想到来的是这些人,他们想干什么?」两千
人在战场正面难成大气候,但若把握良机,也可能让夷丘防线出现漏洞,就此仿
佛江河决口,一溃千里。管培明最担心的,就是燕秦两国联手!虽说数月前盛国
朝堂为了与大秦结盟一事激辩了数回,最终陛下采纳祝雅瞳的建议与大秦缔结盟
约。大秦也依照盟约按兵不动,但来的这两千人,管培明是绝对不信他们会帮助
夷丘守军哪怕一粒粮米。

  「放心,他们是为我来的。」吴征冷笑道:「让他们攻城,霍贼现在穷得叮
当响亏不起。最多就是等大局已定之后捡点小便宜,不会左右战场胜负。」

  「这就是为什么本将说没那么简单。」韩归雁点了点霄云山道:「不管燕还
是秦,都知道陷阵营来了夷丘城。或许还不知道我们驻扎在哪里,准备干什么。
但是他们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

  「原来如此!」管培明也是将才,闻言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怪道燕贼明目
张胆地建造浮桥。不仅是想引出夷丘军在江边与他们一决死战,还要诱出陷阵营!
原本有陷阵营帮忙守城,夷丘城牢不可破。燕贼不愿,才要在城外拉开架势拼个
胜负。」

  「不止如此。」陆菲嫣道:「陷阵营不出,大秦高手只会看热闹。陷阵营一
出,燕秦必然联手。」

  「这……吴博士屡建奇功,也难怪燕秦两国切齿痛恨。」管培明又赔了个笑,
道:「听闻吴博士有伤在身,末将请博士一同中军略阵如何?」

  「一力防守,是把主动权拱手相让。燕军建好浮桥再等来援军,到时在南岸
站稳了脚跟,届时援军源源不断,夷丘城再坚固也得被生生耗死了不可。」吴征
摇了摇头道:「我们对夷丘一带的了解远不如管将军,想先听听管将军的想法。」

  管培明凝了凝神,道:「吴博士之言正中兵法。不论燕贼要耍什么花招诡计,
浮桥绝不容许燕贼建起!燕贼使的是阳谋,逼着我们迎战,但也是一步险招。只
消断了浮桥,燕贼一年之内再无力踏足江南半步。末将本有此意,先前忧虑着兵
力不足,唯恐失了手,夷丘五城一同沦陷。既有陷阵营助力,夷丘战力大增,足
以和燕贼一较长短。韩将军,末将请为先锋,引军至江岸与燕贼决一死战,若不
胜,愿斩首级!」

  「管将军的头,还是安在脖子上作用大,砍了不值得。」韩归雁蹙眉责道:
「许胜不许败,败了,我们谁的头都担当不起!」

  「是!末将必胜!」

  「不急!」韩归雁画着地图道:「本将留着突击营高手,把陷阵营剩余将士
都交给管将军。向管将军换二十名向导,三十条小船!」

  「啊?」管培明吃了一惊。

  「后日半夜,二更启程。让向导领突击营进山,我们先让想捡便宜的大秦损
兵折将,杀是杀不干净,至少打得他们元气大伤,再不敢踏出山岭半步!」韩归
雁锋眉一横,英气勃发道:「前后不超过两日,我必返程。请管将军于四日后黎
明在峡谷口备好小船,突击营将顺江东下,与管将军一同夹攻燕国来犯之敌!」

  管培明听得心潮澎湃!韩归雁的战略与胆略都是上上之选,盛军上下无不为
之折服。他忙起身抱拳道:「末将得令!」

  是日天空中彤云密布越发阴冷,眼看着一场大雪正在酝酿。雪天行动不便,
也更难隐藏身形,韩归雁愁眉不展,只得暗暗祈祷大雪再晚一些降落。或许是诚
心感动了上天,一直到突击营趁夜饱食,整装完毕向西进发时,大雪仍在彤云里
憋着,就是降不下来。

  这些江湖侠客即使从军已久,还是难改吊儿郎当的脾性,日常在军营里除非
当值都是散散慢慢。依韩铁衣的意思,这支军从成立起就特殊,本就是一支个性
十足的军伍,万万不可随意磨灭天性,否则久而久之必将与寻常军伍无异,所以
日常军容实在不太好看。一旦出了营执行任务,突击营完全变了个样。

  身怀绝技的将士们一个个像出了笼的豹子,孔武有力,矫捷谨慎。于右峥领
着三十名武功拔尖的高手随着祝雅瞳与陆菲嫣当前,先行扫除山岭之外的哨探。
这些哨探点已叫祝陆二人探得明白,就算临时有些变动,以她二人的功力足以神
不知鬼不觉地减除每个暗哨。借着哨探换岗的间隙,三百名将士全力提起轻功一
同狂奔入林。

  依照提前做好的安排,三百名将士十人为一组做鸟兽散去。吴府众人则聚在
一起居中策应!——不能怪吴征偏心,实在这一干人太过重要,连尚未成年的顾
盼,武功不高弱质芊芊的玉茏烟,伤势还在恢复的柔惜雪全都上了阵。无论谁把
全家人的性命一同押在了战场上,都决不能再说他偏心。

  「娘和菲菲前方开路,玉姐姐,盼儿,惜儿,无论如何你们俩都要跟在我身
边。唔……妙筠也一道儿,装作重重保护我的样子!雁儿发号施令,指挥全局!」
吴征近日来已反反复复交代了数次还是不放心,又再重复一遍。自打进入林中以
来他就觉得百般不舒服,总感觉有几双阴暗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又似有人布置好
了陷阱,正引诱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踏进去。总之一定有什么千算万算都没有预料
到的事情正在悄悄地发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以吴府的实力也不用害怕什么。做好了万全的防备,还
有自己这个深藏许久的绝顶高手,时刻保持小心谨慎,吴征有绝对的信心应付山
林里的一切局面。

  数九寒天也不会影响翠竹的苍青与松针的常绿。山势险峻,林木茂盛,平日
除了数量稀少的山民之外人迹罕至。韩归雁不时抬头看着天色,心中估算时间。
外围的暗哨拔了个干净,让突击营顺利进入山林,但隐秘的时间不会太久。暗哨
之间都会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层层传递,哪一环断了都会引发反应,「敌袭」的
消息就会传遍潜藏在此的大秦国高手。

  韩归雁掰着手指头,垂下的凤目忽然一扬低声道:「开始了。」

  冬季安静的山林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翠竹沙沙作响,松针根根掉落。惊呼声,
喝骂声,兵刃交加声,惨叫哀嚎声顿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于右峥领着九名高手,在向导官的带领下潜入山林。按着地图的指示,他们
这一组人将向西北面迂回前进,沿途扫清敌人。与墨雨新的一组人汇合之后,再
向北面行进,确保这一条道路的通畅,以保证突击营能顺利靠向江边,不误了夹
击燕军的大事。

  前方的林中暗哨里运足了目力也看不着人。于右峥不敢冒进,回身打着手势,
大意是说秦贼狡猾,暗哨位置可能一日数变,祝陆两位夫人探查的消息不一定准
确,都警惕些相机行事。

  「现在该怎么办?」

  「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原地等候约定的动手时刻。如果这里没有对手,
就直奔下个地点。」于右铮是吴征选中,倪妙筠亲手带回来的人才,又常常跟在
韩归雁身边耳濡目染,正迅速成长为顾全大局的良将。他又打手势问道:「还有
多久动手?」

  身后专门记录时辰的高手回应道:「四分香。」

  训练有素的高手们分工明确,战斗能力与战术执行都远非寻常士兵可比。四
分之一炷香燃尽的时刻一到,果然四处响起争斗声,于右铮当先窜了出去。

  前方的暗哨不知有多少敌人,但他并无惧心。身后有一帮屡次配合作战之后
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且经过柔惜雪的指点,每一人的武功都在飞速进步!从
前旗鼓相当的大秦武人多半已不是对手,就算只能仰望的,眼下也不必畏惧。昆
仑已举派迁至烟波山,剩下一个顶尖门派青城派又能剩下多少高手?区区十几人,
还能覆盖整座山岭不成?就算对上那么一两个,己方完全有一战之力。

  金黄色的焰火升空,四面的惨呼声骤然响起,又戛然而止,显然突击营的将
士们奇袭成功,拔去了多处暗哨。警兆声连片再起,大秦那边终于做出反应,密
林中正不知有多少高手朝着出事地点掩杀过来。

  于右峥扑了个空,这处暗哨果然已被撤去。他伏在树杈间打了个手势,命令
部下就地隐藏。几乎一瞬间,这一组人马就仿佛在山林间消失了……突击营是精
锐高手,于右峥与墨雨新带领的两组人便是精锐中的精锐,武功,心智无一不是
精挑细选而出。

  潜伏了一炷香时分,果然有一队人小心翼翼地在林木间不紧不慢地徐徐靠近。
于右峥隐在暗处看得明白一行七人,领头的步伐沉稳,在夜里双目精亮如鹰,不
是个好对付的。

  但天下间能登上十一品的高手,几乎都集中在长枝,天阴,青城,昆仑,庐
山五大门派里,余者寥寥无几。就算同是十一品,也没见哪个二三流门派的能胜
五大门派高手。陷阵营里昆仑与天阴高手们来来往往,他们见的实在太多,眼界
都已全然不同。

  那七人还未接近,于右峥便将扣在掌心的一把梭镖洒了出去!梭镖形体细长,
丝毫不会被丛生树枝的丫丫叉叉挡住影响了准头力度。暗器携着劲风发出的锐啸,
在深夜的林中仿佛山鬼的哭泣。

  「有人!在意!」都是走惯了江湖的高手,稍有风吹草动应变奇速。那七人
立刻挥舞起手上的兵刃遮挡头脸,夜里不便视物,正不知暗器有多少。

  于右峥拨开树枝一跃而下,大秦国高手怒喝着,其中一人亦撒出一大把梅花
针。于右峥在空中一个旋身,长刀飞舞,将梅花针尽数拨落。视线全集中在他身
上,两把绳钩贴着地悄无声息地甩出……

  临时成军的大秦高手,哪里有突击营的配合默契?于右峥盯着领头的高手,
长刀一升压在他的大枪身上借力一个翻身,轻盈地跃过头顶,回刀横削,一脚又
将一人踢了个筋斗。惨呼声连连,交手的片刻间,遭袭的大秦国高手就一死两伤
倒下三人。

  于右峥更不答话,抬手唰唰唰三刀齐出!

  「峭壁削云!」领头的大秦高手惊呼声中着地一滚闪了开去。

  「你还认得昆仑绝招。」于右峥大笑声中,刀刀连环不离要害。

  敌人手中加劲,将一杆大枪舞成一道黑光。己方大占上风,于右峥不急贪功,
闪转腾挪间又助力部下打倒两人。那领头的高手又惊又怒,大枪忽然从中裂分为
二,裂口处更哗啦啦地掉出一大截铁链子来。

  「链子枪?」于右峥吃了一惊,只见那柄链子枪左半的枪身已直击出来。精
钢的枪杆虽无锋刃,挨一下也要受重伤。这枪杆飞至于右峥面前忽然悬停空中,
右半的枪尖却迅捷无伦地赶了上来,直刺于右峥胸口。

  敌人武功虚虚实实变化多端,于右峥侧身险险闪过,身形暴进欲抢入敌手怀
中。但那大秦高手武功也不弱多少,趋近趋退随心而发,两人一时战得甚是激烈。

  他们旗鼓相当,其余大秦高手就没那么好命。不到半柱香时分就被杀了个干
净,于右峥这里也摸清了对手路数,长啸声中刀光大展,劈砍间反手一挑,又快
又突然,刀尖正中敌人右腕!那大秦高手再拿不住伤臂的链子枪当啷落地,他见
己方全军覆没,面如死灰,将兵器拋落垂头不语。

  于右峥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展开,只见纸上写着长长的一份名单,他反复确
认之后道:「没有你。」挥手一刀将他首级斩去!

  林中激战一打就是一昼夜,突击营无往不利打得大秦国高手节节败退,一昼
夜就推进了足有三十余里。自午后争斗已不再频繁发生,大秦高手似乎龟缩在一
起往密林深处退去。

  韩归雁看着地图,取了管焰火射向空中,焰火炸开成一片红光。

  「入林已深,再进去地势越发复杂,各组人马之间难以时时互相支援。」韩
归雁指着地图道:「我们身后也留下大片空地,突击营人数就那么多,不足以覆
盖这些地方。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铸造防线,也可围点打援!待午后我们再向前
推进十里。」

  依据韩归雁画下的地图路线,再推进十里就能将撤退的道路锁在控制范围之
内。夜尽之前,突击营就能顺路赶到江边乘船,沿江东下。

  「我们几个是不是也该动起来了?我怕兄弟们的压力会越来越大,伤亡太多,
我肉疼。」这一日激战,突击营的高手也有伤亡,吴征是一个都舍不得。

  「你别管,老实呆着。」慈不掌兵,吴征的性格不太合适。韩归雁悄声道:
「正主儿还未出现,不到我们动起来的时候。」

  「哟,杀秦国人呀?你们要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呀……」栾采晴咯咯娇笑,
目光扫过林锦儿,陆菲嫣,韩归雁等人,对吴府中人来说,下手的确是需要硬起
心肠的事情。毕竟错的是宁家余孽,暗香零落,大秦武林得罪过他们的可不多。

  「你也闭嘴。」韩归雁白了她一眼,明知栾采晴向来就是口头花花,做事倒
不见乱来,还是轻易就能被她气着。这么一想,火气更大,冷声道:「你要不听
话,白白送死没人救得了你!另外,你最好听清楚,不依将令擅自行事,就算你
活下来,战后本将一样不饶你!」

  「啧啧,那么凶干嘛。」栾采晴美眸滴溜溜一转,翻起皓腕捧指着祝雅瞳与
陆菲嫣笑道:「不就是丘元焕和向无极嘛,我们还怕他们不成?最好一道儿杀了,
反正我看他们都不顺眼。」

  韩归雁锋眉一蹙,暗暗心惊,面上不动声色道:「你知道正主儿是谁就好。」

  大军的事情,没必要和栾采晴多说,她跟着走这一趟更多像个看客,也不管
事。一向骄纵的公主居然料事如神,韩归雁也要暗道一声佩服,自没看见吴征撇
了撇嘴,目光闪躲。

  燕秦两国的大军不会联手,不代表高手们不会。何况他们的首脑都有共同的
目的,除掉吴征!吴府的几颗聪明脑袋千思万想,这片山林与燕军的种种诡异,
就是为了诱出突击营,也就是为了整个突击营的主心骨吴征。

  霍永宁与向无极视吴征为眼中钉,肉中刺,燕皇也将吴征看做心头大患。两
国在此联个手杀个人,合作起来简简单单,绝不需要牵扯更多的利益。再说向无
极一人敌不过吴府的两位绝顶高手,正需丘元焕助拳。只消牵制了祝雅瞳与陆菲
嫣,再去对付个有伤在身的吴征不在话下。最多就是举国高手齐出,拿人命去填
就是。

  「咦?」祝雅瞳目光流转着回首,腿不动足不抬,整个人忽然飘了出去。片
刻后美妇返回,手上还提了个人。

  祝雅瞳拿着他颈后要穴将他往地下一抛,那人须发皆白,似是手足酸软,歇
了片刻才爬起身来向吴征行礼道:「吴大人。」

  「是你。」吴征瞪眼认了认,才道:「张主簿。」

  这人正是当年北城府衙的主簿,金刀门门主张六桥。他原本紫膛脸身形威武,
一别两年,居然满面风霜,身形都见佝偻,足见这两年的日子颇不好过。

  「正是在下。」张六桥愁苦的脸上露出怀念感慨之色来,叹了口气低头不言。

  「你也被召集来了?」吴征想起旧事也感慨不已。当年剿除暗香零落顺便将
文毅拉下马来,腾出京都守备的高位给了韩归雁,自己也得高升,在北城府衙兢
兢业业多年的张六桥终于得以执掌一府。还记得杨宜知说服他出人出力时,说自
家大师兄不仅有本事,还有齐天鸿运。可笑当年不自知全都中了霍永宁的圈套,
文毅倒台,迭云鹤在老皇帝心中的地位也大大下降,昆仑一系早就被猜忌,最大
的得利者其实是霍永宁。他只用几个贼党就彻底成了老皇帝心中最可信任的人,
才有了今后发生的一切。

  「圣……圣……圣命难违……小人没有吴大人的本事……」

  「还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早就不是了……」吴征自嘲一笑,问道:「张前辈,
我走了之后想必你过得很难,跟我有牵连的人,霍贼都不会客气。」

  「嗯,整个金刀门只剩下的空架子,剩下的东西,我全都交了出去。其实…
…也没有很为难,大潮之下,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又哪有的选择。」

  「那我问你一句话,这一次你们领头的人是谁,藏在哪里?」

  「不知……我只能听命行事,又哪里有资格知道那么多。吴大人来的时候,
我恰巧躲在这里放哨,听见争斗声不敢出来,也不想给人平白无故地拼死拼活,
后边的事情,我真的一概不知。」

  「那你走吧。」吴征背过身去道:「快点,最好也莫要再叫我看见你,战场
相见的话,想饶你性命都难了。」

  「谢了。」张六桥回身闭上眼拔步离去。他已看清了前方道路,却丝毫不觉
得有生还的希望,只觉身后随时会有一柄夺命的利刃会在自己毫无反应之下,刺
穿自己的身体。可是一直到了道路的尽头,他的双腿仍在奔跑,性命还在……

  吴征等张六桥离去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圈出张六
桥的名字,道:「希望别死吧,这人能活着是最好。」

  时辰过了午,天空中终于飘飘荡荡下起雪来。开始还只是米粒般的雪珠,个
把时辰过后,就成了片片纷飞的鹅毛大雪。

  于右峥与墨雨新呵着热气搓了搓手,这一仗差不多到此为止。雪天容易留下
脚步足印,想隐藏踪迹甚难,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该整军东下的时候。林中激战近
两日,就算是这些高手也感疲惫,留出些时间将养调息半日,还有一场更大,更
直接,更惨烈得多的厮杀要来。

  「墨师,这条路径没什么问题吧?」两组人马刚从两个方向汇合在一处,却
还不能放松。

  「我刚走了一遍,韩将军的神机妙算,我们哪里能懂?听着就是了,错不了。」
墨雨新马屁连天,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都是如此,人前人后的为人十分一致。

  「啧!好好好,我懒得跟你磨嘴皮子,你我兄弟二人再去亲自查一遍确保万
无一失如何?」

  「这就是了嘛,走走走。」墨雨新又点了三人,再吩咐好准备接应赶来的兄
弟,就听背后一声闷哼。

  好似魂魄被人从体内生生抽出,那种让人心胆俱裂,亡魂直冒的恐惧一瞬间
弥漫。于右峥大喝一声转身,挥刀乱砍,墨雨新却把后背交给了战友,以最快的
速度从怀中掏出一管焰火朝天射去。

  这是突击营入了林之后发射的第三管焰火。第一管金黄,厮杀开始,第二管
血红,突击营转攻为警戒,第三管则是惨绿,仿佛厉鬼咆哮。

  「鬼焰?出事了……」吴征一行人正朝着退军道路前行,准备一路上接应突
击营将士,陡见鬼焰升空,还是在要道上。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均道:「正主儿
来了!」

  「挨过去,越快越好,越急越好。」

  鬼焰升起的地方距离他们不足五六里地,虽是山道,几人奔行间片刻既至。
转过山脚,就见十余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于右峥与墨雨新被五花大绑,身上十
余处伤口都在淌血。

  一柄尖刀刺入于右峥肩头,祝雅瞳与陆菲嫣娇叱一声,祝雅瞳提起内功几乎
足不点地飞掠而去,陆菲嫣则护在被围在正中的吴征身旁,寸步不离。

  吴府众人睚眦欲裂,纷纷足下加劲。忽听头顶劲风呼啸,好似平地起了阵狂
风卷起雪花!

  山坳,大雪,狂风,最好的伏击之地,最阴狠的伏击手段,还有势在必得的
杀招!

  祝雅瞳飞掠间足下一点,曼妙身姿翩然回转,一双玲珑玉腿旋风般踢向伏击
的第一人。她原本离得最远,退回来得却最快!陆菲嫣亮出「魔眼」舞出一派清
光,从下而上飞纵而起。即使不占地利,她的剑法还是一往无前。

  片刻间交上了手,无论祝雅瞳还是陆菲嫣均不能一招而胜,来人的武功在境
界上丝毫不弱于她们。可还有第三人!

  这人身若降世金刚,正全力施展内功。登峰造极的内功与金刚不坏般的铁躯,
内外兼修,刚猛无匹!他不管祝雅瞳,不管陆菲嫣,饿极了猛虎一般的泛红双目
里只有一个人,吴征!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第三名伏击的绝顶高手。吴征吃惊,后退,两手分提
顾盼与柔惜雪将她们轻轻向后掷去。千钧一发之时,手上劲道仍举重若轻,绝不
会忙乱间伤了二人。

  大道至简!伏击者的武功已简化至毫无花巧,天底下只有一人有这般刚猛无
俦,力可碎月的武功。而这一招更是他数十年心血之凝聚,唯一的目的就是一击
毙命——趁着祝雅瞳与陆菲嫣腾不出手来,以最快的速度打中目标,生死不论!

  绝顶高手全力出手,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眨一眨眼。可这一刻,吴征脑海里
还是电闪般转过许多片段。

  「宝贝,快跑。」那是在伏牛山上,吴征拼尽全力仍束手无策,只能留下自
己的性命,去护得倪妙筠一条命。

  「从今天起,大师兄来保护你。」那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无论幼时还是
长成之后对她的承诺。

  就算是「碎月金刚」丘元焕全力施展的杀招,时至今时今日,吴征也有十来
种方法能化解。但掌风犀利势不可挡!吴征一退,身边的诸女都未必能抵受得住
被掌风一擦。

  且在这一刻,吴征的目光扫向正拼力牵扯祝雅瞳与陆菲嫣的二人,心中忽然
升起一股排山倒海,又强自压抑极久暴戾之气。他大喝一声,气贯全身,沉腰坐
马!

  大道至简!同样是毫无花巧,吴征双掌平推,与丘元焕的双掌硬生生接在了
一起!

  足下的积雪炸开了一样漫天飞舞,雪片迷蒙了视线,恍恍惚惚中只能见裹在
中央的二人像雕塑一般定住了。片刻间,雕塑像忽然有了生命,又仿佛石雕中孕
育了天地灵根。吴征再度大喝一声,身形忽转,双掌左捺右收,竟将丘元焕直来
直去的劲道化去些许,逼得他落下地来。

  还是第一次目睹绝顶高手生死搏杀,韩归雁几乎看不清两人的动作,脑海里
反反复复都是吴征当年初下昆仑,路过韩城接她往成都时说过的话:「本公子学
的就叫《绝世武功》,第一招叫第一招叫做《九阳神功》,第二招叫做《乾坤大
挪移》,第三招叫做《北冥神功》……」

  但见吴征举手投足面对刚猛无俦的丘元焕竟然全不落下风,可对手毕竟是丘
元焕,两人交手的每一招都叫人心惊肉跳。吴征不退,也不会退,正倾尽一身所
学,将丘元焕牢牢逼在吴府众人十步之外。

  「大师兄……」顾盼牙关打颤,她梦里无数次见到吴征终于成了绝世高手,
可眼前真实的一切又像在梦里。

  「这就是你大师兄!」韩归雁傲然道,与顾盼对视一眼,俱是浓情蜜意。

  激战间丘元焕虎吼一声,再度使出直来直去的必杀一招来。吴征见他来势猛
恶,双掌直拍胸前,知道这一下丘元焕是打定主意要取自己性命,宁可两败俱伤!

  此时此刻,吴征再无任何顾虑与惧心,双足稳稳踏定,再使双掌迎去。两大
高手内力相拼,再无投机取巧的余地,四掌一触就僵住了一般,可片刻间两人身
边便泛起蒸蒸白气,连雪花飘到附近都簌然蒸去不见。

  嗖嗖嗖,十余枚暗器自背后射向吴征。柔惜雪抖开逐影鞭,长鞭矫若灵蟒,
将大至燕棱镖,小至菩提子,牛毛针全数卷住。倪妙筠长剑一展,似云山雾罩,
登时将冲上前来的大秦国高手伤了两人。她媚目一横,余者再不敢靠近。大秦高
手又认出落发女尼手中名震天下的兵刃,虽是显得有些无力,威名仍在,俱都不
敢再踏前半步。

  内力拼斗险之又险,僵住的两人不出片刻又像身周起了狂风,衣袂猎猎飞舞。
吴征吐气开声哈哈狂笑,只听一声霹雳般的声响,丘元焕竟被凌空震了出去,落
地后腾腾腾后退五步方才站稳,一脸惊骇。

  吴征笑得双手捧腹停不下来,又哇地吐出口鲜血,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几声,
咳一声,吐一口血,这才喘匀了气直起身来。口角溢血,仍带笑意朝丘元焕道:
「狗奴才,上来就使「两仪落」,可惜今后你在我面前再也落不下来。」

  这里争斗一息,在场诸人俱都罢手。吴征冷笑着望向陆菲嫣的对手道:「啧
啧,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不是陛下嘛。怎么,万乘之躯跑来这儿鸟不下蛋的山里,
陛下好雅兴。」

  这人正是霍永宁。为了杀吴征,这次他下足了本钱,连自己都亲身犯险,为
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可是眼前那个年轻人,曾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像丧家
之犬般逃出大秦的年轻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历经百劫之后,在风雪之中真如
凌风玉树,生龙活虎。更难能是面对天下最强的几名高手,依然潇洒自如,谈笑
风生。有生以来,霍永宁从没有这般恐惧过,当吴征的目光朝他扫来时,他几乎
忍不住想后退半步,心中酝酿了无数用昆仑先烈惨死来打击吴征的话,却一句都
说不出来。

  「陛下。」吴征连看都不看丘元焕,抬脚走向霍永宁,讥嘲之意几乎突破天
际,再没有比他说得更怪的陛下二字:「陛下在成都台面上风风光光,台面下辣
手无情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说到这里,吴征声音顿哑,忽然泪若滂沱,嚎啕大哭凄声道:「晚了,为何
要这么晚!」大悲大怒间,吴征嘶吼着朝霍永宁猛冲!

  他一动手,祝雅瞳与陆菲嫣也一同动手,双双挺剑护在吴征身边,一同朝霍
永宁,向无极逼去。交手瞬时而生,立时而止。丘元焕悄无声息地与霍向二人立
在一起,将吴府三大高手的攻势化去。

  「我跟你都是私事,你走开,我今天没空和你计较。」吴征指着丘元焕的鼻
尖道。

  「殿下赎罪,臣奉旨有事与秦国皇帝,大将军二位商议,不敢违抗圣命,请
殿下海涵。」丘元焕拱着手告罪,又与霍永宁,向无极一同向后缓缓退去。吴征
武功大成,今日事已不可为,今后无论为牵制吴府还是为了牵制盛国,都决不能
坐视霍永宁死在这里。

  「你保他们是吧?」吴征厉光四射的双目一眯,冷声道:「好啊,那今日就
先放过你们俩!陛下,你回了成都可莫要忘了我。今后每日上朝理政,还是吃饭
睡觉,就算是如个厕也请万万小心,我很快就来找你!你千万要好好活着,洗干
净脖子等我亲手取你首级!」

  霍永宁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哼道:「朕有何惧!」

  「等等。」吴征忽然又喝了一声,回手点着一人道:「今天先放了你们,但
他不能走,跟陛下要个人而已,不会那么小气吧?」

  霍永宁不愿失了气势,哼了一声回身施展轻功,远远地去了。

  这一指点来,云龙门门主穆景曜亡魂大冒,不知乱战之中吴征怎生看见自己,
又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只知这一指就让身边的同侪呼啦啦地散开一个大圈,
似乎谁也不愿与他沾上一星半点关系。

  「湘儿,把他带回去!」

  吴征没忘了当年瞿羽湘的心魔,见倪妙筠和瞿羽湘双双抢上,他才心头一松。
今日他本名震天下!力战丘元焕不落下风,可功力略逊带了伤,又被勾起凄惨旧
事。本应意气风发之日,却只自责自己的修为来得太晚。心神俱伤之下,就此晕
去……

TOP

  第十三章、将军虎威,雪中短兵

  满地残枝,点点洒洒的血迹已变得暗沉,吴征受伤晕去后,突击营将士就地
休整。经历近两日的激战,将士们均疲惫不堪。他们包扎伤口,调养内息,只是
缺了主心骨,将士们的目光多少有些迷茫。林中一战的损失远比估计的要大,突
击营阵亡四十六人,带伤的足有百余人,三百精锐人马,只余不足二百人。

  韩归雁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突击营出征之前,她就准备了多达五种后续
计划。霍永宁的意外出现,让突击营这一战不仅没有达到重创向无极与丘元焕的
目的,还让损伤足足多了一倍。即便这样,也还在预估之内,韩归雁来之前就做
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让她头疼的是,突击营眼下士气不高——包括她自己在内。

  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吴征会受伤,也算不到吴征再遇霍永宁会心神激荡如此,
竟至晕去。突击营是韩铁衣训练成军,柔惜雪指点武功修为,倪妙筠监视诸军让
他们又敬又怕,也是她麾下的精兵。可唯一的主心骨,只有,也只是吴征。经历
了伤亡之后,这个男人躺在厚厚的草甸上深蹙着眉,眼角还有不住涌出的泪水,
似乎在梦中还在回忆无尽的伤痛。

  柔惜雪盘膝坐在吴征身侧闭目垂首,手中拨弄佛珠默念经文祈祝。她的遭遇
与吴征相似,感受最多,对她往年的作为更加自责。那段晦暗得看不见光的岁月
里,自暴自弃,但有人却在脸上笑着,心中凄苦地负重前行。而自己,却做得太
少太少……

  「征儿的心结从来没有放下,修为越高,大事做得越多,他就越后悔。」祝
雅瞳向陪在吴征身边的诸女道,说着说着抹了抹双目。

  「大师兄从小到大都没偷过懒,那时候他自己也刚下山不两年,要他背负那
么多,还要和顶尖儿的人物比,待他太不公……」顾盼早哭红了眼,她不再是无
忧无虑的小丫头,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会懂得死去人的悲壮,也会懂得活着的
人所需要背负的东西。

  「正是这些不公,才让他今天能站在你们前面,死死顶住丘元焕的「两仪落」,
保护你们不受伤害。」祝雅瞳心中大痛,又忍不住十分的傲然:「没事的,征儿
不会有事,一个男子汉本来就有他必须承担的事情。」

  「祝夫人说得没错。不要哭,我们都不要哭,也不要心疼。」陆菲嫣婷婷起
身,抿了抿唇道:「吴郎有他的理想和抱负,我们都要尽力帮着他才是正道。心
疼和不忍不能改变他的心意,也不能改变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更不能让他的
理想达成。这是吴郎的宿命,我们都要开开心心地伴着他,帮着他完成这些宿命!」

  陆菲嫣说完,与林锦儿对视一眼。林锦儿将吴征从小抚养成人,吴征小时,
她总感慨吴征太过成熟,遇事沉着冷静,总会自己思考解决之方,从来不哭不闹。
可到了今日他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也几乎将她的心都扯碎了。在吴府里林锦儿曾日日板着脸,就希望能督促吴征快
些复仇。吴征每日请安,总是恬然着面容,当时自己又何曾想过他刚成年不久,
何曾想过他的心里和自己一样饱受煎熬,一样痛不欲生。

  「我说……不好意思,不想煞风景,但有些话你们不好说,我来说。」栾采
晴瞥了林锦儿一眼,目中不屑,哼声道:「祝雅瞳,我知道你现在又心疼又得意。
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不管你们心疼也好,得意也罢,不管他心里有多难过,又
有多累,眼下他没资格再晕下去。你们多舍不得都不重要,他要再不醒来,这一
仗也不用再打下去啦。」

  「公主金玉良言。」祝雅瞳摸了摸吴征的脸庞,抬起藕臂伸出纤指,美眸眨
了眨看准了吴征身上的穴道,提起一身精纯内力就要一路点吴征周身大穴将他唤
醒。

  「唔……」纤指未落,吴征四肢抽了抽悠悠醒来,时机巧得仿佛他一直在假
寐偷听。

  眨眨眼凝聚了会视线,仰身坐起咬着牙忍下内伤的裂痛,吴征看了看天色道
:「我昏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吴府诸女一下子围了上来,祝雅瞳笑盈盈道:「不迟不早,
刚刚好。要再晚些,娘就要点醒你了。」

  突击营的将士不敢上前打扰,一个个踮起脚尖远远地探头探脑。不知怎地,
光是听闻吴征醒来,他们心中阴霾便扫去了大半,仿佛正有阳光透过层层云雾。

  「这么久……」吴征晕迷过后混沌的脑海短时间便清明过来,高喊道:「于
右峥,墨雨新,你们怎么样了?」

  「于右峥性命保得住,伤势也重的很,我吩咐人将他送回夷丘城去了。墨师
也受了伤,硬是不肯回,还留在这里。」

  韩归雁的回答让吴征如释重负,就听墨雨新在远处高喊道:「谢大人关心,
属下一点皮肉小伤算不得什么。能与大人并肩作战是属下三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属下不回去。」

  「这家伙……」吴征笑着摇摇头,腾地从软软的草甸子上跳起,伸伸腰,踢
踢腿舒展筋骨。与韩归雁只对视了一眼就知目前的状况,吴征环视一圈道:「就
剩下咱们还能打了……」

  「阵亡四十六人,带伤不宜再战的六十九人。有墨师带头,剩下轻伤的兄弟
就不肯走。」韩归雁在吴征耳边低声道:「我们人数不太够,你有办法么?」

  「什么时候打仗是比人多来着?」吴征刻意喊得大声,嗤笑着道:「否则还
打什么仗,两边人数拉出来比一比,少的直接投降便罢了,还打什么打,兄弟们
说是不是?」

  突击营的将士齐齐哄堂大笑。

  「你奶奶的,阿弥陀佛,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偏生大人就能说的清清楚楚,
我和尚就不行。」忘年僧双手合十,一脸悟透禅机之状。

  「哈哈哈哈,大人言之有理。」墨雨新挥着拳头喊道:「咱们突击营在大人
的引领下,打架哪回不是人数居于劣势,哪回又打输了?」

  「啧,墨师,你这人说话就是爱浮夸,恭维起人来有时候我都打冷摆子。」
吴征走向将士们,搭着墨雨新的肩膀道。

  「大人,属下从前看相算命习惯了,总拣些好话来说,但是字字都是肺腑之
言哪。」

  「我知道。」吴征点点头,向四周挺直了腰板站立如标枪的将士们道:「其
实有时候我说话也总会浮夸些,但我和墨师一样,既然说了出来,就一定会去做。
做得不够好,不够快,没关系,我在做,我在尽力做。」

  吴征指着身后的诸女道:「上回和燕国开战,我和兄弟们说过,我的娘子在
陵江城被团团围困,正浴血奋战,我要去救她们!不管敌人再强大,路途再凶险
都要去,自己的娘子都不去救,还算什么男人?这一回也一样,夷丘城江岸边足
有七万的燕军,他们想从这里渡江,然后顺江岸东下,把盛国的花花世界,锦绣
江山全变成战火连天。我家的娘子待我好,我就得帮她们扛起艰难。此地往东南,
都是各位的同胞,我们可能吃过他们种出的大米,做出的馒头包子。上一回兄弟
们二话没说,陪着我去出生入死,就算我吴征其实是个外人,还没什么本事,兄
弟们还是陪着我去了。好些兄弟在燕国的大地上丢了性命,再也回不了故乡,我
一直心中有愧,也是欠了大家的人情。这一回,我没说的,只要兄弟们要去,吴
征一样舍命奉陪,战退敌人之前绝不会后退半步。我们就这一百来号人,去,还
是不去?吴征但凭兄弟们一句话!」

  突击营的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就是一个个都涨红了脸。
终于还是忘年僧忍不住,上前抱拳道:「大人呐,这个这个……兄弟伙都是自己
人,您虽是外人也别见外……这个这个……兄弟伙从来都……」

  「我外你奶奶个屁,滚一边去!」墨雨新武功没比忘年僧更高,军中职位可
高得多了,积威之下一声大喝,将忘年僧吼得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低着头归了
队。想起自己说话颠三倒四,这张嘴实在不太争气怨不得被人骂,怒从心起,啪
地重重抽了自己一嘴巴。

  「大人这么说话,属下着实有点不乐意。」墨雨新一脸怒气,朝着吴征吹胡
子瞪眼道:「我们原先都是些什么人?一辈子见不得光,他妈的有家都不敢回。
是大人给了我们重新做人的机会,这份恩情旁人不知道,反正我墨雨新这辈子都
还不完!在伏牛山那是什么情况,兄弟们心底都门清,丘老狗悄悄地摸回来,捉
了我们多少兄弟严刑拷打逼问大人的下落,哪个兄弟开了口?大人万金之躯,为
了兄弟们不顾安危挺身而出,又独自阻挡丘老狗让兄弟们安然脱身。这等义薄云
天,从前还可说是报恩,但从那一刻起,我墨雨新的性命就是大人的!大人说什
么就是什么,就算大人现在让我拿刀去砍丘元焕,墨某立刻就去,绝不皱皱眉头!」

  一顿吹几乎吹晕了吴征,墨雨新继续怒道:「从前燕秦两国都瞧不起咱们盛
国,连大人的话都是这个意思,什么叫同胞受难,我们去不去?他奶奶的,哪个
不是憋足了劲儿就等大人下令?大人莫要欺盛国无人!」

  「对!他奶奶的,哪个不去?狗就不去!」

  「辣块妈妈,干他娘的燕狗!」

  「咱们盛国有的是血性汉子,不去的趁早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大人是怎么教导咱们的?」墨雨新清了清嗓子,高举右臂握拳,将士们也
一同举臂握拳吼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

  连吼三遍,方才止歇。墨雨新回身,领着将士向吴征齐齐单膝下跪了一地道
:「大人,下令吧!」

  「下个屁。」吴征一脚踢在墨雨新屁股上道:「这玩意儿老子会吗?妈的揭
我疮疤!请韩将军下令。」

  众军哈哈大笑声中,也不知是笑吴征有点惧内,还是羡慕吴府这一家人天作
之合。韩归雁嘴角一弯点了点头,面容一肃上前。她虽精于将略,但激起士气这
种事,没有人能比吴征做得更好。女将自己绝无法与吴征一样,和将士们完全融
于一处,也没有他清晰犀利的言辞。倪妙筠,柔惜雪也一样办不到,甚至韩铁衣
都不能。至少韩铁衣在做把自己卖出去保护将士们性命的事情,一定会三思又三
思,绝不会像吴征一样想都不想。

  柔惜雪抹了抹眼角,顾盼满面绯红。吴征很少污言秽语,长得也不是一身腱
子肉,须发虬长的威猛样子。可是这个人做的事豪气干云,正是有伏牛山独挡丘
元焕这样的事情,才让这干汉子一个个服服帖帖。奸吝小人会笑他傻,蠢,但做
大事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才叫人欣赏与佩服。

  「令!吴征为先锋,祝雅瞳,陆菲嫣押后。林锦儿,倪妙筠,冷月玦,瞿羽
湘为中护军!」韩归雁颁完将令之后,吴征忽然撕去外袍,只着一件单衣与身上
的轻甲。吴征道:「我们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精中之精!大雪天的穿得太多行
动不便,武功还要打个折扣!」

  嘶啦啦的声音响起一片,将士们全都撕去了保暖的外袍,只着贴身的劲装。
吴征抚摸着半搭于肩的轻甲道:「不是我惜命,这件甲是我出山时师门打造赏赐
的,我得穿着它,告诉世人昆仑从小养育我,教导我的精神,这股精神永远都不
会灭……」

  「行军!」韩归雁一声令下,吴征转身而行,将士们依着阵型布置尾随在吴
征之后。

  路过吴府诸女,吴征对玉茏烟道:「玉姐姐跟着我娘,不要逞强,自保为主,
没人会怪你。」

  「我不给你们添麻烦,随着你们行动就是。」玉茏烟点头,向柔惜雪瞄了一
眼道:「柔妹妹被你感动了。」

  吴征见柔惜雪眼角微红,知她素净的心被往事打动。也不管人前人后,单臂
将女尼一搂,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吻了一口道:「惜儿乖乖地跟着菲菲,不得擅
自行事。若有不顺,千万不要硬来!」

  「是。」柔惜雪娇躯僵直低眉顺眼地应下,又嗫喏道:「对付普通的士卒,
我可以的。」

  柔惜雪习得「道理诀」之后,她原本境界就高,武功恢复神速。前边看她抖
鞭花卷起暗器,光内功都有六品上下,至于她原先绝顶高手的眼界与武功,动起
手来更是远远不止。有陆菲嫣在一旁保护万无一失。

  「栾公主,前方要和燕军生死厮杀,你要不要先回夷丘城?」吴征松开柔惜
雪,平静地看着栾采晴。

  「燕军跟我没什么干系,什么时候他们保护过我了?有这么大的热闹,不看
可惜。」栾采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好,多加小心。」吴征从栾采晴面上看不出什么,大体也想象不出她会和
燕兵打得你死我活。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遂转头向林锦儿,倪妙筠,冷月玦,
瞿羽湘吩咐道:「你们武功都很好,互相照应着,咱们人少,记得万万不要落单。
师娘务必看好她们不要乱来。」

  等她们一一答应了自己,最后拉起顾盼的柔荑道:「盼儿跟着我。」

  「大师兄真帅!」有时候平平常常的一个人,在面临大事时都会焕发出别样
的神采光芒,何况是丰神俊朗的吴征。从小就喜爱又崇拜的大师兄刚刚与天下前
三的高手拼得旗鼓相当,现在又指点群豪,挥洒自如,小姑娘眼睛里都几乎冒出
了星星。

  女子景仰崇拜的眼神,实是男子最大的骄傲,吴征紧了紧大手,道:「别担
心,大师兄保护你。」

  「我一点儿都不担心。」顾盼重重连点螓首,万般可爱,望向吴征的目光中
又露出温柔笑意,让吴征心中一跳。

  少女脸上的稚气将脱未脱,那份兼具女孩的清纯与少女的娇媚,就像一名绝
色在你面前罗衣半解,将裸未裸一样的诱惑,何况顾盼本就是绝色。

  吴征像幼时一样轻轻捏了捏顾盼的瑶鼻,携着她的手当先走去。吴征与顾盼
当头做先锋,将士们随后,中央拥立着主将韩归雁,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等
中护军,陆菲嫣与祝雅瞳护着柔惜雪与玉茏烟殿后压阵。

  「大师兄,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见队伍还有一段距离,顾盼低声问道。

  「丘元焕不是个好对手,我的内力还差了些,脾气发作又和他硬碰硬了一场。
哪,这里内力运转稍有阻滞不畅,不过没什么。」吴征指了指丹田低声回应。他
的伤其实不算轻,心神激荡,又是没得取巧的内力比拼。吴征发狠震开丘元焕固
然在场面上大占上风,受到的反震之力也是巨大。「碎月金刚」名副其实,吴征
身上并不好受。

  「以后不许再意气用事了!」顾盼沉下脸,像只发怒的小猫。

  「好,大师兄答应你,就这一回。」吴征尽量笑着让顾盼安心。

  「哼,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相信。」

  「今后不会的。其实只有这一回,我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和他们硬拼
一场,明明知道还有差距,明明知道这样不划算,还是想拼一场。从前其实也一
样,大师兄做事也会权衡利弊,有利有弊才会做。唯独这一次,好像是上头了什
么都不想计较,呵呵。」吴征歉然笑道,也知道自己平日说话没能及时兑现的太
多,也难怪顾盼总觉得他哪天又要犯浑做傻事。

  「盼儿知道大师兄心里苦,总之,大师兄今后无论做什么事,务必想想这一
家人。」顾盼看着从小疼爱自己,陪着自己长大的男子身负重任艰难前行,心中
委屈,扁了扁樱唇道:「唉,这话肯定不是人家一个人说过,大师兄就是随口应
付说点好听的应付人,做起事情来和从前还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吴征提高音调怪声道:「从前的确也应承了不少,世上那
么多事,哪有一件是必然能保证的。唯独盼儿就是不一样,因为大师兄现在不同
了,就算我要做些什么傻事,也再没人奈何得了我。能和从前一样?」

  顾盼眨了眨明眸,听得喜笑颜开,大大白了吴征一眼,似乎恼他耍嘴皮子绕
圈圈。但盼儿就是不一样,还是让她心花怒放,那一眼光彩夺目,顾盼生姿。

  说话间江流声越来越大,看看到了江边,三十条小船已备好栓在岸边。管培
明熟知周围地理,选的地方十分隐蔽始终未被发现。看管船只的一百名军士听见
人声齐齐握紧了手中兵刃,警惕地眺望。

  「到了。」吴征先现身朝他们挥挥手。

  军士中有五名管培明的亲兵都认得吴征,见状急忙行了个军礼:「大人,船
只都在这里。」

  「砰砰砰!」号炮声远远响起,即使隔着三十来里地依然震耳欲聋。军士们
面色变了变道:「吴大人,这是管将军出兵的炮声。」

  韩归雁蹙着锋眉越众而出,摊开地图掐算着时辰道:「比预定的时刻要早了
一个时辰!丘元焕回燕军大营,趁我们这里一时难以赶到,率先发了难。」

  葬天江在此处犹如九曲回肠,两岸均是高山崖壁,视线难及。将士们心中焦
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夷丘城,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韩归雁。

  女将两手在地图上比划着,心无外物地沉思。为将之道,越是危急时刻越需
要冷静。吴征回头目光一扫,将士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立止。不过一炷香时分,
韩归雁嗖地起身下令道:「不必赶路,依原先的计划行军。」

  「得令!」

  韩归雁以不变应万变,将士们对她信任有加,无人质疑女将的判断。不同的
是行军阵型略作调整,韩归雁从中军移到前线,与吴征顾盼一同做先锋。

  「丘元焕临机应变,一定做了周全的盘算。咱们如果太急反而容易中计!再
说了,夷丘城的将士们也不是草包,还有陷阵营助力,丘元焕就算天神下凡,燕
军想搭建浮桥渡江也没那么容易。」韩归雁贴着吴征的耳朵道:「先让两军打起
来,我们出了峡谷之后寻找薄弱的地方切入,才能将突击营的作用全然发挥出来!」

  「然也!」

  即使到了冬季枯水期,峡谷里的江流依然湍急。三十艘轻舟,载着百余名突
击营将士与一百名看管船只的军士,并一同前来的向导官在峡谷间穿行。落差极
大的激流常常将轻舟抛起,御风般飞渡。驾舟的军士水性精熟,波涛中轻舟如箭,
又稳又快。

  一路舟行,江中的巨石将激流溅作飞花碎玉,水声震耳欲聋。一个时辰之后,
远远已飘来的厮杀声,眼看舟行即将驶出峡谷,厮杀声都已盖过江水的奔流声!

  转过三道急弯,江面忽然变宽,眼前豁然开朗。但江流依然弯弯曲曲,难以
极目远眺。

  「韩将军,我们已出了峡谷,前方十里就是夷丘城。」

  「知道了。」韩归雁摆了摆手,先锋舟上旗帜招展,三十条小船见状齐齐在
江面横过船身。如此一来,舟行的速度放缓了大半,顺着江流徐徐向东飘去。

  又行三五里,远远终于能看个大概。

  只见到了夷丘城边,数十丈宽的江面上战船蚁聚。虽冬季枯水都是些小船,
但两军因此也短兵相接,战况惨烈。

  突击营赶到战场花了一个时辰,战斗也已进行了一个时辰,两军殊死搏杀,
俱有疲态。但战局不会因此而停歇,江面上容不下这么多人,更多的生力军正在
岸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换下体力不支的弟兄。

  韩归雁又挥了挥手,水手们见了旗帜死死扳着舵,又以船桨奋力逆江流而划,
令小舟几乎停在江面上一动不动。

  「丘元焕!」吴征指了指岸边人群密集之处。人山人海,视线原本无法启及,
可从战场的缝隙里,正能看见燕军拉起几条粗绳横跨江面登上南岸。盛军拼死作
战要破坏浮桥,可遇见极强的阻拦始终无法得手。人群中还有将士不断惨叫着高
高飞起,似是被巨力抛开。

  「看见了,陷阵营的将士在死战。」韩归雁目光一扫,已将战局了然于心。
丘元焕当先渡江杀出一条血路,再死死守着江岸,陷阵营的将士将他围在垓心,
死战不退。

  「我把他打回去!」吴征身为先锋,又是士气之源,见状主动请缨。

  「不行!不急……我想想,我想想。」韩归雁的锋眉几乎拧在了一块,低声
道:「不能去,不能去的。丘元焕身边必然带了大批死士,燕军还在不断渡江增
援,要将他们压回去你三五个人不成。要是带兵前往,反而会乱了眼下的阵势。
到时候燕军借机一冲,人潮可比江流还要猛恶,谁都拦不住!」

  吴征幡然醒悟!这片战场上的重中之重,盛军虽然无法击退丘元焕,可也布
下了重重阵势,决不允许丘元焕再突破一步。这些阵势眼下还稳如泰山,一旦自
乱阵脚,反而会出意外。燕军凭借丘元焕守住浮桥口,整座浮桥已搭建成了一半。
盛军将岸边堵死,爬到浮桥中央的燕军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但稍有不慎阵型散乱,
燕军以点带面,整个盛军都有溃败的可能。

  有些不甘地远眺了眼夷丘岸边,吴征也知道眼下不可意气用事。他对丘元焕
的恨远远及不上霍永宁与向无极,再说丘元焕对燕国虽重要,眼前不是好时机。

  「我们登北岸。」片刻间韩归雁下了决断,让吴征都吓了一跳。

  北岸可是燕军大营,数万大军壁垒森严,自己手头加上接应的夷丘兵也才不
到三百,登上北岸无异于送入虎穴狼窝。

  战事刻不容缓,韩归雁还来不及解释已忙着挥旗下令,心意之果决不容置疑。
吴征对她一向信心十足,只是前行了两步,踏于船头立在全军最前,平静地看着
心爱的女子。

  「我军兵力较少,只要开战必然处于劣势。好的是夷丘这一带山地多,阵型
不易展开,燕军一口吞不下。」韩归雁指着江面上数不胜数的战船与密密麻麻的
军士道:「这里已经难以插足,踏进去就是绞肉场,我们这点兵力一个个都是宝
贝,不能白白损耗在这里!而且,就算打退了燕军,我们仍是守势,燕军什么时
候想来又能再来。我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增援,二哥那边与蒯博延绝对分不出
胜负,夷丘这里长此以往,兵力迟早要被耗完。」

  「一战定胜负?」吴征还是惊讶不已,不愧是自己一眼相中的妻子,吴府的
女主人,胆子简直比自己还大。

  「对,一战定胜负!而且只有我们进攻,才能吸引燕军回援,不能肆无忌惮
地往南岸添兵。就算这一战打不出结果,才能真正帮到夷丘城。」韩归雁神秘地
一笑,凑在吴征耳边道:「学你的,我们去烧燕军的粮仓!」

  吴征一愣,也低声道:「妙计是妙计,杀进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咯……」

  「你怕不怕?」韩归雁微笑着,目光温柔地看着吴征。

  「你做的决定,你们都在,我怕什么?」对视中两人神情一肃,战船已排好
了阵型,将士们做好了准备,激战一触即发。

  「韩将军,韩将军!」韩归雁正待下令登岸,只见陆菲嫣携着柔惜雪踏着船
只飞跃而来。

  「何事?」

  「将军可是要以寡击众登北岸攻击燕军?」柔惜雪罕见主动发话问道。

  「正是。」

  「将军可否将列阵一事交由贫……我来做?」柔惜雪双手合十像是恳求,说
话口气却不仅大,还十分坚决道:「将军要以寡敌众,势必会被敌军重重包围,
我在营中教习时特地让将士们练过些阵法。原本是为了在武林中对付高手围攻,
用在战阵上也无不可。吴……大人知道的……」

  柔惜雪精通各门派武学,为了对付霍永宁又花了无数的心血浸淫阵法之道,
天阴门下的剑阵威力有目共睹。韩归雁大喜道:「如此甚好,请柔教官随我在中
军指挥战阵。陆菲嫣!」

  「在。」

  「你与吴大人,顾盼一同为前部先锋。」韩归雁握着陆菲嫣的手紧了紧,郑
重道:「势如破竹,绝对不要管后面!」

  「得令。」

  「传:玉茏烟调入中军。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调入后军由祝雅瞳调配压
阵,阻截追兵!」韩归雁的将令一条条地颁下,远眺了一眼战场,挥手道:「放
血焰!」

  砰,红得刺眼的烟花冲天飞起,在空中炸出一团血色。这是陷阵营的传令信
号,还是第一次出现,意为不计代价死战。正苦战的陷阵营将士见了信号,费家
的五名子侄正领着齐寒山数十名陷阵营高手,在举大盾的步军与弓手配合下激斗
丘元焕,小半日下来已死伤了多人,见状咬紧牙关,反而加力缠斗不休。

  三十条小船又调转方向顺着江流一字横开,依着前部,中军与后军列着阵势,
朝北岸飘荡而去。

  彤云密布,朔风呼号,空中忽然飘飘荡荡,下起鹅毛大雪!吴征回头道:「
韩将军该去中军主持战局了,不用担心。」

  韩归雁虽千算万算,终究是险中又险的决断,她实在想呆在前头,但这一支
三百人的军伍少归少,战场决策都要她来做。离北岸不足二十丈远,女将朝吴征
点点头道:「他丘元焕有死士,我却有天底下最好的两位破阵猛将,还有天底下
最好的高手殿后,有什么可担心。」

  吴征哈哈大笑,一口真气真如足下的葬天江源源不绝,回荡江心。两声女音
片刻后一同响起,女子音色轻柔,二女的声音一者悠扬婉转,一者缠绵悱恻,动
人之极,可气息与吴征一样无休无止!三音互相缠绕相依,比金锣声更激昂,比
编钟更悦耳,比号角声更苍凉,比战鼓声更雄壮,气冲霄汉,荡气回肠,在数万
将士的厮杀怒吼与江流滔滔声中清晰可闻。

  「将军,陷阵营刚刚传来的急报!韩将军已战退大秦袭扰之兵,正领吴博士
与祝侍郎,陆仙子攻击燕军粮仓长阳屯!方才的信号是韩将军下令陷阵营死战,
务必将燕军前部与丘元焕死死拖住!」

  「韩将军一身是胆也!」管培明感叹一声,拔剑道:「传令,诸军临阵交替!
不眠不休!前军不与燕贼缠斗,进兵北岸大营,谁敢后退半步,立斩不赦!」

  亲兵见管培明提剑上马向岸边冲去,当是要亲自领军攻击燕军北岸大营,忙
怪叫一声追了上去。

  大雪纷扬,先锋船只离岸刚刚十丈,吴征笑声顿止,远远朝韩归雁一笑,也
不回身,一个倒纵!身在空中翻腾拨开箭雨,堪堪落在岸边时剑光洒下,正是祝
雅瞳的绝招「白凤振翅」!惨呼声中,五名燕兵登时血如泉涌倒地。

  吴征身形电转,顺着江岸三丈方圆绕了个圈,剑光随身而走,惨呼声不绝。
燕兵甚至还看不清他的面目便纷纷倒地!守阵的燕将见来人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
大声疾呼。持刀的步兵后退,持盾的重甲前顶,却被吴征横着身似飞檐走壁地顺
着巨盾踏过,内力到处,持盾的猛士口中狂喷鲜血,成排地倒下。

  大盾后忽然刺出一片枪林,吴征单手一搭枪杆高飞而起怒骂道:「狗东西,
敢刺孤王!」

  面目一现,终于让燕军们看清这位高手俊眉修眼,飞腾空中萧疏轩举,湛然
若神!竟是陛下的胞弟,货真价实的燕国皇子。有关这位皇子传闻太多,燕皇也
早下了见之格杀勿论的圣旨。但陡然间见他串出来喝了一声,不免还是呆了一呆。
皇权深入人心,刺杀皇子这种事情说起来轻松,真要做起来天性里就带着股惧意。
就这呆了一呆,吴征劈手夺下一杆大枪,还剑入鞘,随后寒芒振起,枪出如龙!

  举盾的重甲在先,缝隙里枪林伸缩如毒蛇吐信,像洪流一样层层逼迫,原本
就算是数千大军也会被逼退回去。可是吴征只有一人,还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绝
顶高手之一。虽陷千军包围之中,却卓然不群,似百鸟朝凤!这一路枪法正叫「
百鸟朝凤」,原本是陷入围攻时适用的剑法。以吴征眼下的武功修为,除非面对
绝顶高手,大枪拿在手中与长剑也没甚区别。那杆大枪在他手中轻若鸿毛,抖起
来若舞梨花,一点枪尖如飘瑞雪。

  燕军步步为营着进逼,吴征大枪来回旋舞横扫,枪杆撞上大盾,持盾的甲士
如遭重锤!轻者四肢剧痛麻木,再举不住大盾,重者当即口吐鲜血,重伤倒地。
当年在伏牛山上,丘元焕以空手掌击,只三掌就让吴征几乎神魂涣散。吴征现在
比起丘元焕的天生神力与深厚内力还是稍逊些许,但又有哪个燕兵有当年吴征的
功力?

  「顶住!顶住!不许后退!」燕将气急败坏地怒吼,燕兵依言死命前赴后继,
转眼间吴征杀伤了三十余人,并无一人后退。吴征一人虽勇,几次冲突都被密不
透风的枪林箭雨压了回来,但他身形电转,挥舞大枪所及的三丈方圆也无人可以
踏入一步!

  燕将稍稍心安,就算武功绝顶,也经不住这样的内力消耗!只消再顶两炷香
时分,吴征也只能后退。他举目一望,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凭借吴征一人之勇抵
住燕军,占据着三丈方圆的土地,原本十丈开外的小船顺利向岸边驶来。刚眨了
眨眼,只见一名修长苗条的女子同样凌空飞起,再眨了眨眼,那女子轻烟一样落
在岸边。如此真实,又快得难以想象!

  陆菲嫣第二个登岸,两位绝世高手一并肩形势立变。吴征与陆菲嫣的内功系
出同门,联起手来威力倍增。激斗间陆菲嫣同样夺下一杆大枪,与吴征一样连连
横扫,瞬间就将突击营的立足阵地扩大了一倍!

  小船逐次靠岸,韩归雁猛然一挥手,顾盼擎出离别双钩也跳上岸来。双钩一
搭一合,登时绞断一杆枪头。少女一个旋身,足尖踢在断裂掉落的枪头上,令其
电射而回,精准地穿过大盾间的缝隙!盾阵后立刻传来燕兵的惨叫声。

  主将当先,两名娇滴滴的美貌女子跟上,突击营的将士无不热血上头,不仅
士气大振,还憋着一口气莫要让人看扁了。跟随吴征打头阵的忘年僧,庄东,齐
雪峰,邱万里等一一登岸,高手越来越多!

  接连来了助力,吴征稍退几步喘了口气,体内搬运周天恢复内力。为了清出
这块立足之地,吴征登岸后即出全力,饶是他神功大成也消耗甚巨。

  吴征退后,陆菲嫣立刻顶上,此时已有二十余名高手登岸,陆菲嫣身上压力
远不比吴征先前的大。美妇身法轻灵,稳稳守住一方阵地,等待更多的突击营将
士登岸。与吴征的想法一样,万军之中无法速胜,保存体力与内力合理分配,持
久方为胜。

  吴征身怀「道理诀」,周天搬运迅捷,不一时内力复又充盈。脚一抬勾起地
上的大枪,就见顾盼一时贪功有些冒进,迎面撞上一蓬箭雨。幸亏陆菲嫣就在身
旁,百忙中抽出魔眼一挥拨去大部分,少女武功也自不弱,身形疾退连闪化险为
夷。只是箭雨密集,终究有一支从耳边掠过,削下一小丛发丝来。

  「哪个王八蛋!」吴征大怒,施展青云纵飞入敌阵,双手连抓连掷,在乱军
之中丢了七八名燕兵出来。那几名燕兵倒了大霉,吴征抓下时便已用内力震死,
又随手抛掷,死后还被不及反应自家袍泽用大枪戳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身旁枪林又来,吴征也不敢久陷包围。抓起两名燕兵当做人盾狂舞清出小片
空间,又飞跃过盾阵,临走前抛去手中早已没气的尸体挡开一丛箭雨。虽气急败
坏,但来得潇洒,走得自如,燕兵见他武功高强还如此悍勇,无不面色丕变,生
出退缩之心。

  「都给孤看清楚了,谁敢再伤盼儿一根头发,这就是下场!」吴征尤不解气
破口大骂,他露出森森白牙狞笑道:「就算今天我取不了你性命,嘿嘿,你有本
事躲我一辈子!」

  高手内力灌注,声若雷霆,厮杀声中也叫嚣得沸反盈天。士卒见惯了生死,
其实对这种战阵厮杀的残酷已有些麻木,但吴征的警告却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寒
意。战阵厮杀,生死有命也还罢了。打生打死谁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谁愿意战
后余生还惹上这么个煞星?心胆俱裂之际,也没人去考究这位皇子怎么这么霸道!
战场上性命如草,却不准人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根头发是什么道理?所谓蛮
横无理,专恣跋扈就是这种人,简直是不可理喻,穷凶极恶。

  吴征「丧尽天良」,顾盼芳心如醉。情窦已开的少女谁不喜欢情郎为受了委
屈的自己出头?越不讲道理越是让她心花怒放。

  葬天江出了峡谷之后,在夷丘一带除了岸边常年被江流冲刷地势较平,再往
南北多为丘陵地貌。无论燕军还是盛军,布阵皆是百人队,千人队为主,且阵型
依地势拉长。譬如百人队,极少有十十的方阵,多数都是二十,五,或者三三,
三的长阵。这一队燕军千人队也依一百,十的排列列阵。这样布阵因地制宜,原
本正合兵法。

  可惜突击营这不足三百人的军伍,个个都是精中之精的高手,还有陆菲嫣与
吴征这种百人敌!依兵法所布下的阵势,因为突击营的个人实力与韩归雁包天的
铁胆,居然出现了极大的破绽!长阵两侧的军士作用微乎其微,长而薄的阵型在
诸多高手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一旦被打个对穿,这支千人队的作用就算是废了。
燕将丝毫不认为自己手下的部从在江边都堵不住突击营,难道还能从后追得上?

  今日一战,燕军精锐尽出,留在北岸的除了守卫大营的部旅之外,都算不上
强军。韩归雁登岸的位置又选得巧妙,正巧在北岸燕军的边缘。往东是燕军大营,
往西则是悬崖峭壁,恰巧在整个燕军阵势的边缘。东面大营里守卫的燕军一时顾
不上这里,就算想来助阵,阵势在悬崖峭壁下也不易展开。燕军收营虽有万余大
军,突击营要直面的也不会超过三个千人队。

  将士奋勇向前,突击营在岸上控制的范围越发大了。让燕将望而生畏的是,
他们也不是列的方阵,而是以吴征和陆菲嫣为前锋,余众几乎排列在二人之后。
若说燕军的阵势像一面盾牌,突击营的阵势就像一杆长矛!盾坚还是矛锐?燕将
不敢再想下去,急急唤来亲兵道:「去报予大营主将,强敌攻袭,请求速速增援,
聚而歼之!吴征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清凉而绝不柔弱,低沉而绝不粗哑的女声响彻这片战场:
「陆菲嫣,引军穿阵!」

  「得令!」缠绵悱恻的女音应道。陆菲嫣提起一口真气迎着盾阵枪林信步而
来,百媚之体行步间聘聘婷婷,仪态万方。每踏一步,就加快些许,十步之间,
已化作片媚影而至,一头便向密集的枪林撞了上去。

  盾枪阵一旦发动,原本滚若洪流难以阻挡。大盾坚固,盾牌缝隙间不断攒刺
的长枪如毒蛇吐信,阵后还有弓手朝天发箭掩护,碾压一般推进。陆菲嫣武功卓
越,羽箭连衣角都沾不着。轻易突至阵前,燕军在兵长喝令下齐齐刺出长枪,又
被她藏身盾牌间,徒劳无功。她冲阵时提着大枪,玉手握在红缨附近,几乎将大
枪做长剑持。借着燕军枪刺时盾阵龟裂,侧身反手一枪,将枪尖从裂隙间刺了进
去。

  这一刺大有名堂。不仅蕴含内力,还用了类似甩手箭的暗器手法,枪杆顺着
手心滑了出去,直至枪杆尾端到了手心才又一把抓住。内力到处,登时将掩身大
盾后的几名燕兵刺了个串。吴征随后而至,大喝声中双掌齐发砰砰拍在盾面上,
将持盾的猛士击得呕血身亡!

  盾阵出现裂口,陆菲嫣持着枪尾左右横扫,将燕兵推得踉跄倒地。美妇反手
拔出魔眼,从人缝中杀了进去。带甲之士转折不灵,陆菲嫣入阵后伏低身形,正
是一招「鹰扬蛇窜」,宝剑左右乱砍,专砍燕兵甲胄不能保护的腿脚,硬生生杀
出一条血路。陆菲嫣的武功向来一往无前,险中求胜。沿途的燕兵刀砍枪刺,全
被她轻灵的身法闪了过去。

  突击营将士顺着这条裂口一拥而入!对战的人数不落下风,将士们的武功也
要比燕兵高上许多,裂口越杀越宽。其间还伴随着吴征不时响起的叫嚣:「你敢
刺盼儿?给我住手!」不少燕兵吃他一喝被吓住,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简直恶心
人……

  眼看燕阵就要被杀个对穿,士气已有崩溃之兆,燕将顾不得维持阵势,下令
两翼干着急的军士离阵,左翼绕前,右翼转后,从首尾两端包抄突击营。燕将知
道若是丢失阵地,回去也是个死,百般无奈之下打马上前亲自入阵。主将奋勇,
燕兵也齐力向前拼死阻拦。

  「斗转星移。」柔惜雪在韩归雁耳边一接,女将当即下令。

  只见突击营将士五人结阵,各司其职,将燕兵攒刺的大枪挡开。刚化解了燕
兵的攻势,趁着他们收枪蓄力以待下一轮攒刺时,又听韩归雁道:「寒星点点。」

  每一个小阵里五般兵刃齐出,一瞬间真如寒星点点,去势神妙无方。刃尖近
前,却像忽然绽开的烟花,分刺五个不同的方位。四周攒刺的燕兵猝不及防,只
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又是连排地倒下。

  吴征哈哈大笑,剑阵居然收获奇效。当初设想以高手成军,辅以战场号令与
严密的军阵,必得一只强军,眼下看来还超过期望之外。

  「天川倒悬。」「不动明王。」「遮空蔽日。」「动如参商。」剑阵发动,
突击营威力倍增,须臾间陆菲嫣已杀破燕阵。吴征跟上,两人一左一右砍杀燕兵,
候将士们穿阵而出。

  待祝雅瞳领着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也出了阵,二人又飞跃群雄,顺着山
势向北领军而去。

  燕将见跑了来敌,大吼鼓动士兵结队,打马从后急急赶来。祝雅瞳忽然顿步,
反身向燕将冲去。沿江作战,骑军无从下手,夷丘城两岸的骑军本就少,这一支
千人队均是步军,唯独燕将骑马。祝雅瞳一冲,一跃,飞腿踢中燕将脉门击落长
剑,在空中一个旋身砰地将燕将踢飞出去。那燕将全身甲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
吐着鲜血哀嚎,眼见不活了。

  祝雅瞳故意不一击毙命,更具震慑之效。美妇踏在马鞍上矮身以长剑凌空一
划地面。马匹高大,祝雅瞳的剑尖虚空一划,剑芒到处,竟将地面划出条深痕来。
燕兵何曾见过这等神功,祝雅瞳冷冷一哼道:「越此线者死!」一时肝胆俱裂,
主将又已身亡,顿时齐齐发一声喊四散逃去。

  杀散了一个千人队,北面三里处还有两队。韩归雁目光一扫,挥剑向东一指
道:「东面进军!」

  几名领兵的燕将见一个千人队居然拦不住些许二三百人,心中狐疑不定。又
见这伙人足下如飞,进军奇快,显是精兵。这会儿来敌转头攻向大营,虽不明白
大营稳若泰山他们要去干什么,也不能任由这伙精兵肆意妄为。北面两位燕将互
通了有无,一队向南压迫,一队则刺斜里杀来,与大营西面的守军包夹突击营。

  韩归雁将令几乎一刻不停,突击营的行进有时极快,有时又缓了下来,似乎
体力不支。但一快一慢间,原本北面包抄的两支千人队越发分散。刺斜里杀来的
那一支几乎和大营西面守军汇合,威慑突击营两翼,南向压迫的那一支则呈夹攻
包围之势。

  「向北,杀散他们!」窥得良机,韩归雁麾军转向,朝意图夹攻的千人队杀
去。突击营人少兵精,转向迅速,登时让东面严阵以待的燕军四个千人队扑了个
空。

  重甲除了部分守卫大营之外,大都调在沿江岸边,南下夹攻的千人队皆是刀
枪步兵。燕兵没了前方壁垒,仓促间又没站定阵型略显散乱。陆菲嫣玉腿翻飞,
凭虚御风般飘入敌阵。大雪凄迷,美妇在刀枪剑影里穿梭,仙女下凡一样的潇洒
曼妙。

  突击营将士依法施为,尾随着陆菲嫣杀开的血路穿阵而过。燕兵随后呐喊着
赶来,却越追越远……

  韩归雁领兵前行,秉承绝不恋战贪功,也倚仗机动灵活的优势绝不陷落包围
圈的战略,依着悬崖向北进军。

  「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是长阳囤!他们不要命不准备回去了?」坐镇大营
的燕军安南将军伍东门终于明白胆大包天的突击营到底要干什么。难怪南岸的盛
兵忽然发了疯,拿人命填着也要渡江来攻击大营。本来还以为是丘大将军守住浮
桥头把他们逼得急了,原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即使盛兵攻营甚急,伍东门还是
抹了把冷汗急急调兵遣将,连调四支千人队去围堵陷阵营,其中还有一支骑军,
也是他手上仅有的一只骑军。

  朔风呼号,伍东门一头大汗,忽然醒悟又道:「且慢!骑军只紧逼,除非盛
贼进攻长阳囤方可包抄围杀,绝不可半途追击迎敌!违将令者斩!」汗出得更多
了,幸亏反应得快,否则千余骑兵去应付这伙武林高手,岂不是送马助力?前方
来报,突击营里高手众多,还有祝雅瞳与陆菲嫣,将士们抵挡不住。伍东门想了
又想,念及夜间丘大将军归来时便改了将令,面色还十分不善,大体是知道突击
营的情况。大将军既然身先士卒,一定下了决心,无论后面发生什么都不会撤回。
浮桥搭建未半,一旦功亏一篑,这一场大败也就可以预见,眼下也撤不回来!伍
东门咬了咬牙,暗骂这锅老子背了!长阳囤守备严密,战壕处处,堡垒林立,想
摸到储存粮草的囤心也没那么容易!

  长阳囤距江岸七十余里,路程不短。突击营一路连杀散了四个千人队,人人
汗透全身,俱感疲惫。韩归雁不时向后张望,难掩焦急之色。马蹄声隆隆由远及
近,韩归雁目光一亮,麾军向西面登上小山。这一带离江岸已远,原本的悬崖峭
壁全成了丘陵山包,倚仗之力大减。到了这里就再无退路,只能一路向北。

  疲惫已极的原地休整,又调配高手只待骑军杀来就去抢马,韩归雁也累得头
晕目眩。虽还未杀一人,女将在中军决策,同样极耗精力。

  燕国骑军飞奔而来,却在三里开外就停了步,只来回逡巡。韩归雁眨了眨凤
目,大惊失色道:「不好!立即行军!」燕将也不是泛泛之辈,没有心急火燎只
顾救援,将令颁得甚是精细,已经看透了突击营眼下的难处。骑军脚程快来得早,
后头必然还有更多援兵正在赶来。比起疲劳,韩归雁更怕被骑军牵制之后又遭团
团围困,那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突击营必然全军覆没。

  刚歇息了不到一炷香时分,虽恢复了些气力,依然人困马乏。突击营将士咬
着牙起身,只听韩归雁道:「燕贼有大兵包抄,还不肯送马!我们只有抢在步军
赶来之前拿下长阳囤,否则这一趟就徒劳无功……」韩归雁不敢说得更严重,咬
着银牙道:「将士们,唯有死战一途。」

  「诺!」

  成败在此一举,突击营将士齐声怒吼。吴征携着祝雅瞳与顾盼站在陆菲嫣身
边,道:「我们在,不用担心。长阳囤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了不起。」

  陆菲嫣抹着香汗微微一笑道:「还是我来打先锋。」

  祝雅瞳指了指南面道:「后面一兵一卒都上不来。」

  没有什么比这三人发话更凝聚人心,将士们发一声喊,鼓起余勇使出吃奶的
力气向北急行军而去。

  燕骑不紧不慢地跟随,始终保持两三里地的距离,突击营快,他们也快,突
击营慢,他们也慢。韩归雁深恨这种「赶鸭子」似的戏耍行为,也知眼下不是跟
他们计较的时候。

  长阳囤的轮廓已在眼前,一个时辰,二十里的奔行速度不快,即使形势危如
累卵,韩归雁也没乱了方寸。除了这队骑军远远跟着,包围的步军来得不会太快。
突击营固然要抢时间,更要保存体力与实力。这二十里下来,突击营将士的内力
体力反倒有所恢复。

  近了,更近了。韩归雁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这座战略要地,燕国经营多年
的堡垒目力可及。但见一座座碉楼林立,强弓劲弩从一个个洞眼里架出,锋利的
箭尖射着寒光。只一眼,韩归雁就知所有的道路均被封锁,全无死角。要想杀入
中央烧粮,唯有将这些碉楼全数攻破一途。

  时日已近黄昏,天光渐暗,对突击营将士更加不利。

  「备好火油!」韩归雁不为所动,做着最后的准备。

  「韩将军,可否让吴征断后,我来打前锋。」祝雅瞳看了看地势,知道这一
仗命悬一线。

  「娘……」

  「别多嘴,你有伤在身,逞什么强。」

  吴征带了内伤,这一路也是出尽全力,丹田里伤患牵动隐隐作痛。他无奈笑
了笑,只见祝雅瞳带着冷月玦的银丝手套,正拿着个大背囊,将突击营将士身上
仅存的暗器全部收拢起来装在背囊里,缚在身后。美妇揶揄地眨眨眼,晃了晃手
中铁莲子道:「你会么?」

  「不会!」吴征干脆地一摊手。暗器功夫他从小到大就不太上心,也是唯一
短板。眼下的功力发射暗器,劲力是足了,但要在无死角的箭雨中欺身而进,再
精准地打进碉楼的洞眼里,把握实在是……没有。

  将士们齐声大笑,不知怎地,看吴大人在家眷面前不停地吃瘪,特别让人开
心。

  「那就请祝侍郎开路。吴博士随我坐镇中军,适时而动。」将令一日数改,
变了又变,对韩归雁是平生仅有之事。她也知道接下来还会有难以预料的事情,
索性把吴征调入中军。

  「我先去探探路,陆仙子助我。」祝雅瞳收起笑颜。以手发射暗器,劲道再
足射程也比不上强弓劲弩,要挨到暗器射程之内,祝雅瞳也丝毫不敢托大。

  二女紧了紧腰带,踏了踏皮靴,又包了三层头巾以免汗水滴落迷糊了视线,
深深吸了口气,缓步向长阳囤行去。

  吴征双目一眨不眨,祝陆二人只消不冒进,安危无虞。突击营里剩下的就以
他眼力最好,要借机看清堡垒的火力分布。

  「你听好了,等一下骑兵上来,你就带所有将士去阻截。人能杀多少杀多少,
马能牵几匹牵几匹!」韩归雁在吴征耳边悄声道,唯恐被第三人听了去。

  「他们会来?」常理而论这伙骑军会稳稳截住突击营的退路,前方堡垒坚不
可摧,不需要冒进。

  「我会逼他们来。」

  「懂了。」吴征看了眼后面的骑军,舔了舔嘴唇道:「多好的马呀,给他们
骑可惜了。」

  「不觉得给我更可惜么?」韩归雁诡秘一笑。

  正谈间,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声若闷鼓!韩归雁吓了一跳道:「弩机?」

  堡垒碉楼里备的还不是普通的弓弩,军粮要地,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见落
日的黄辉下,十二道黑光似奔雷电闪,分三个方位向祝雅瞳与陆菲嫣射来!

  吴征也倒吸一口凉气。弩机发射的劲弩来势远胜普通弓弩,且射出的弩箭和
一柄短枪类似,只消稍稍蹭上一点,肌肤都会爆裂重创。

  祝雅瞳与陆菲嫣一身功力都已运到了极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神贯注。
黑光乍现,弩机声一响,二女已做了判断。六只弩箭方位不准射不中人,旨在封
住左右后的退路。另六只弩箭则会汇聚与两点,目标正是陆菲嫣与祝雅瞳。

  二女一齐前冲两步,弩枪已近在眼前,她们齐齐侧身,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
弩枪!祝雅瞳还有余暇让过穿胸的弩枪后,顺手一提枪尾。那短枪被她内力灌注
一提之下,登时顿在空中。祝雅瞳手心隐隐裂痛,也自骇然。

  「不可用兵刃拨打,拨不开!」祝雅瞳急应一声,一个矮身,一个低跃,又
闪过两丛弩枪。——以她的武功,甚至不敢高高跃起,只怕身在空中转折总不如
地面灵便,稍有闪失神仙难救。

  突击营群雄看得暗暗咋舌,这里守备如此严密,换了自己上去早就被射成了
刺猬。只见祝雅瞳与陆菲嫣又向前突了十丈,便落入六个碉楼的包围圈中。弩枪
不再发射,却换来箭雨连绵,二女前进无路,只得暂时退回。也亏得她们俱身怀
绝世武功,才能安然返回。

  「厉害,真的厉害!单以防御而论,比深壕高城还要厉害。」陆菲嫣感叹道,
自从武功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两位可以歇息一炷香时分,还要麻烦你们再去……」韩归雁心中歉然万分,
却板着脸冷冰冰道。

  「够了。」祝陆齐声应道,也不管旁人就地打坐恢复消耗的内力。

  吴征心中清楚,这一趟虽未得寸进,却成功消耗了长阳囤的储备。箭枝不会
射不完,弩枪更是有限,为了阻挡二女,长阳囤一样耗费甚大。一座碉楼里储藏
多少箭枝和弩枪?再打一打便知。至于燕军援兵到来的时刻,韩归雁心中有数。

  「下一阵要不换我替一替?」长阳囤的堡垒里外共有三层,最外围的一层都
如此难打,到了碉楼更为紧密的内圈,难度还要倍增。吴征不忍心爱的女子一再
犯险,心力交瘁。

  「管好自己的事,不用你来逞英雄!」韩归雁朝吴征怒目一瞪,面若寒霜地
警告他闭嘴。旋即面色一缓道:「两阵,最多再三阵之后,你就得给本将把吃奶
的力气都拿出来!」

  诸军精神一振,碉楼堡垒帮不上忙,原来也不是只能干瞪眼!韩将军留着咱
们是另有大用。唯独吴府诸女大都有些讷讷,吴征吃奶的劲儿着实不太小,嗯,
算大力了,嗯,很大很大力的巨力……

  一炷香转眼即过,祝陆二女整装又发,离得远了弩枪阵阵,靠得近了箭雨绵
绵。祝雅瞳负者的暗器背囊多有不便,却始终没有解下,也始终没有打开。危机
重重之中比上一回多进了四丈便又退回,韩归雁光看的已是满面绯红血色,目光
话语却大有兴奋之色。那双明眸凤目,仿佛看穿了碉楼里面的慌乱。

  这一回祝雅瞳与陆菲嫣休息了两炷香才再度出发,韩归雁虽十分振奋,双目
却死死盯着前方,手心里不自觉地淌满了汗水。时刻越来越紧迫,追兵也越来越
近,估算终不能精准,腹背受敌的可能也越来越大!

  祝陆二女也知到了危在旦夕之时,这一回出发前面色甚是沉重。箭雨如织,
二女有了前两回的经验更加得心应手。碉楼火力虽猛,弱点在于套路不会改变。
大军冲击长阳囤必然死伤惨重,但对于祝雅瞳与陆菲嫣,却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

  这一次前行异乎寻常的顺利,弩枪不再发射,连羽箭都射得稀稀拉拉,全然
构不成阻碍。韩归雁凤目大张,惊愕间刚想高喊,就见祝陆二女行进更慢,几乎
一步一步地向前踏去。女将放下心来,不再出言打扰,只挥了挥手令休整多时的
突击营立好阵型。

  对于长阳囤南面的六座碉楼而言,阻挡陆菲嫣与祝雅瞳的损耗与阻挡一支数
千人的大军没有区别。两三轮的攻势下来,碉楼中的储备已然告急。且比起大军
更难以应付的是,弩枪箭枝补给更加不易。突击营的大名在燕国如雷贯耳,事先
又得了江岸大营的示警,守卫将士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稍露储备已不足的弱
点,在战隙里补充运送弩箭。

  祝雅瞳与陆菲嫣没有丝毫大意,碉楼里的空虚外表下,是弥漫得更加浓厚的
杀气。已跨过上一回的极限,二女脚步已近乎一步一挨。碉楼里也静得可怕,似
乎已人去楼空。直到二女靠近碉楼不足五丈的距离,才听一声号角,箭雨爆射,
弩枪乱飞!

  祝雅瞳与陆菲嫣第一时刻飞退。可弩枪箭雨几乎覆盖了她们所处之地的十丈
方圆,要她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生死一刻,两位绝顶高手爆发全部的力量。
祝雅瞳间不容缕般让过一杆弩枪,身随枪走,弩枪噗地扎入地面,枪尾还在不断
震颤,美妇拔出弩枪在身前狂舞。木制的枪杆在身前舞出道道黄色幻光,密不透
风。但祝雅瞳依然不敢立于此地,一边狂舞一边飞退。

  几乎同一时刻,陆菲嫣也夺了一杆弩枪,迅疾向祝雅瞳靠近,二女几乎背贴
着背,互相掩护着后撤。

  二女尚在危机中,韩归雁却忽然令下:「进军!」同时目视吴征,吴征心领
神会,落在后军。

  这一轮弩枪箭雨居然持续了有一炷香那么久,六座碉楼里所有的储备连珠般
在这段时刻内全部打光。待得箭雨止歇,祝雅瞳与陆菲嫣俱都花容失色,全身香
汗如雨,精疲力竭。碉楼里同样出现了异声惊呼,祝雅瞳与陆菲嫣虽然同时一跤
坐倒,可遍体上下,毫发无伤。

  「杀了他们!」韩归雁一声令下,陷阵营分成两部。一部十余人护持在运功
恢复的祝雅瞳与陆菲嫣身边,顺便抢金银珠宝一样疯狂捡拾散落满地的箭枝弩枪。
这三轮箭雨,从六座碉楼射出来的箭枝弩枪足有五六千支之多,可想而知祝雅瞳
与陆菲嫣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存亡一刻。剩余人便依阵型,缓步朝碉楼攻去!

  堡垒之外无死角,但挨得近了,这六座碉楼就是绝佳的掩体。群雄旁观时看
得分明,去哪里落脚,走怎样的路线才不会被中圈的碉楼攻击,早已想得一清二
楚。碉楼彻底陷入混乱,长阳囤外层眼看要被攻破。这里工事齐全,但驻守的士
卒不多仅有三千人。失去了工事的掩护,守备的士卒怎么可能是这些高手的对手?

  踏,踏,踏,马蹄声疾,一直在远处袭扰的燕军千骑终于不能再坐视下去。
碉楼外围一旦被攻破占领,就成了突击营牢不可摧的阵地,到时候想要歼灭要花
费不知多少倍的代价。——没看到他们已经在捡拾箭枝弩枪了吗?还好他们不知
碉楼底细,担心又遇袭击,挺进甚是缓慢。

  三里路的距离,北地的高头大马撒蹄狂奔须臾既至。奔马如潮,只要冲散了
这伙精兵,就能给碉楼里补给箭枝足够的时间,长阳囤依然坚不可摧。

  可是前行的突击营忽然回身,就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领头的少年郎撇嘴诡
秘一笑,足下一点反冲而上,竟然势逾奔马!

  吴征当然不会傻到与马儿相撞来比一比谁的身子骨更结实,更有力。他冲至
骑军阵前,刺斜里一转,飘身而起只一脚便把骑军边缘的一名军士踢下马去。顺
势落在马鞍上,吴征矮下身躯在蹬里一藏,一扯缰绳,马儿狂奔间被大力拉扯,
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吴征借与身后的骑兵错身之机,抽出长剑反手唰唰唰三剑,
将那名骑兵又刺下马来。

  被这只骑军赶鸭子似地赶了大半天,突击营将士人人心中有气。骑兵冲阵无
敌,轻易就能碾碎面前的一切。但这伙敌人矫若灵猿,马蹄踏不着,长枪刺不着。
等错过了身,他们还能嗷嗷叫着追赶奔马,撒开四蹄的骏马居然一时还甩不脱他
们。碉楼前的大片空地,突击营充分发挥兵精武功高的优势,交战数轮,便有五
十来名骑军落马,马儿全被突击营将士们抢了去。

  这一下形势更加恶劣,有了马儿助力,突击营将士如虎添翼。分明只有一百
来人的队伍绕着骑军游斗,燕国骑军却像被蝗虫包围的庄稼田,一不小心就要被
啃去几口。燕骑既不敢分散,团聚在一起面对这些高手又有力使不出,反而外围
的骑军不断有人落马。领军的燕将只恨人数不够多,不能将这群讨厌的蝗虫全部
碾死!

  「玦儿。」

  「来了!」冷月玦素手一递,接住倒飞而回的吴征,将他一拉落在自己背后。

  「把马赶过去。我再去抢!」吴征喘了口气,他已抢下十来匹骏马,不管长
阳囤的粮草能不能烧掉,这些骏马都是活命的本钱,吴征杀燕兵毫不留手,对马
儿却连根毛都舍不得伤。

  燕骑连连受挫,转眼间丢了二百余匹马。骑军引以为傲的机动力在这群高手
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少量的骑军甚至不比阵势严整的甲士有用!燕将见事不好,
只得调转马头暂撤。——他不敢往长阳囤里跑,里面道路虽四通八达,全是些鸡
肠小路,马军一冲还得冲乱了自家阵势。突击营将士趁胜追击,又夺下三十来匹
马。

  骑军刚退,韩归雁便火急火燎地将夺来的马匹全数集中于一处,马头朝着长
阳囤,女将举鞭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顿乱抽,还下令道:「打,赶紧打马!」

  吴征一阵肉疼,自己不忍伤的马儿,韩归雁居然不是拿来保命,而是赶去长
阳囤里当肉盾用的……难怪之前韩归雁要说把马给他更可惜……

  「跟上,都跟上,借马儿掩护,成败在此一举!」

  除此之外,的确再无机会。骏马吃痛嘶鸣,慌不择路地被驱赶着向长阳囤里
没命地冲去。祝雅瞳与陆菲嫣调息完毕纷纷起身,率领群豪尾随发疯的骏马群杀
进长阳囤。

  长阳囤守军不多,见增援的骑军失利不敢轻举妄动。第一层外围碉楼得不到
补充已然废弃成了空壳子,第二层的碉楼仍然是以六座覆盖这片区域,且碉楼收
缩砌得更加密集,也意味着危机四伏。

  骏马狂奔,群豪掩身在马儿身后,此时只能一鼓作气攻进囤内,再没有留力
的需要,一个个跑得不比骏马慢多少。

  还是泼天的箭雨与弩枪,比外围更加密集,更加猛恶。这里已是连祝雅瞳,
陆菲嫣与吴征都无立锥之地的地方。难怪守将轻易就放弃了外围,原来他欺突击
营人少,又到了必须拼死一搏的时刻,等在这里让将士们自投罗网!

  若不是这群骏马,攻进来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将士。燕军战马膘肥体壮,中了
箭带伤连眼睛都红了,只知狂奔乱窜。马儿的体魄不是人体可比,除了些倒霉的
被弩枪射中倒地暴毙之外,即使被射成了刺猬还有余力奔跑!

  群豪以马身作肉盾,片刻间欺近碉楼,砸开楼门,碉楼里惨呼声成片响起!
夺碉楼虽易,这一路虽有骏马为盾,前来接应的夷丘城百名精兵无一存活,突击
营的高手也阵亡了三十余人。

  躲在碉楼里稍稍喘息,韩归雁借着弩箭发射的洞眼看去,面色却越发地白。
堡垒最内层的碉楼一共只六座,却连成一体,与城墙类似,堪称铜墙铁壁。这六
座堡垒至少有三座将突击营所在的方位完全覆盖,只消离开碉楼就是埋骨之地。
用作肉盾的骏马冲至此处已全部遍体鳞伤,再支撑不住纷纷倒地,突击营再无凭
依。第二层碉楼里的物资也全数打空,没有留给突击营半点。屯粮的要塞,不会
只有先前的那些箭枝,都放在哪里可想而知……

  韩归雁望向祝雅瞳与陆菲嫣,二女一齐摇头,意即无法冲入。祝雅瞳细细观
瞧片刻后道:「往前二十步,我能把暗器打进去,但是……这样杀伤不足,而且,
代价会很大,很大,将军三思。」

  「将军,慈不掌兵,下令吧!」

  「是啊,韩将军,您就下令吧!」

  「这一阵就算史书上也得留名,值了!」

  仗打到这个地步,突击营将士都有了必死之心,心胸反倒一阵豁达。韩归雁
死死捏着拳头,道:「不慌,你们先出去把左近的箭枝和弩枪都捡上来。务必记
住,要掩在碉楼之后,绝不要贪,有多少算多少。」

  将士们领命前往,韩归雁心乱如麻。她是久战之将,原本不会心慈手软,但
突击营真是宝贝疙瘩,吴征将来报仇必须仰仗的力量,她实在下不了决心让将士
们全部阵亡在这里。

  「算了算了,要不……我再帮你一回罢?」栾采晴云鬓散乱,十万火急之下
依然有些慵懒地依着墙壁笑道。

  「你……能?」吴征大喜过望跳了起来。

  「你不信?」美妇皱了皱鼻翼,十分不满。

  信,吴征待她简直一万个相信,要不是她的指点,吴征又怎能忽然「通览全
局」?

  「哦……你信了,不过她们好像都不信。」栾采晴撇了撇嘴角道:「不用怕
我卖了你们,我先出去,他们不敢放箭,到时候你们攻城就是了。祝雅瞳,你暗
器可得打得准点,我要是送了性命,你欠我的这辈子可就还不上了!」

  「那……我陪公主去吧。」祝雅瞳起身笑道:「我也把性命押上成不成?」

  「不成!本公主信不过你。」栾采晴断然摇头拒绝祝雅瞳的好意。实则她知
道论暗器的本事,没有人能比得上祝雅瞳,要精准命中碉楼里的射手让碉楼短暂
丧失战斗力,为突击营冲到城下争取时间,非祝雅瞳莫属。再说全营将士的暗器
都在她身后的背囊里。

  「我陪公主去。」陆菲嫣要带兵攻城,吴征知道除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人合适。

  「你还差不多。」栾采晴起身便行,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吴征说道:「长阳囤
的守将叫魏年杰,这人本事可不小哦,故意不死守外围,示弱把你们诱到了这里,
知道么?这里的布置全是他一手操办的,叫绝地阵!耗得你们七七八八地全陷在
这里进退无路。这是吃定了你们人少!要是强攻,就算烧了粮草,你们活下来的
也绝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公主说的是。不过……这个魏年杰的本事,怎么会被派来看守粮囤?」这
样的心机算计,审时度势之能,魏年杰简直是大将之风,无论如何不该来守粮草。

  「那有什么奇怪,是人都有弱点嘛。」栾采晴不以为然道:「你可知他当年
为了什么被贬来长阳囤?」

  「为什么?」

  吴征满腹疑团,就见栾采晴嘻嘻一笑,后背撞开碉楼门,嘶啦啦地扯碎了衣
衫露出半边香肩,闪出碉楼尖叫道:「别放箭,是我,福慧公主!救命,救命!」

  吴征目瞪口呆地看着栾采晴就这么衣衫不整,踉踉跄跄,有气无力地朝碉楼
最内围跑了过去。长阳囤里传来惊诧到极点,又欣喜到极点的粗豪喝声:「住手,
不许放箭!公主,是福慧公主!」

  碉楼像空无一人的废居,将令之下,无人敢违抗。吴征干咽了口唾沫,忽然
想起在亭城时,那个被自己气得丧失了理智,莫名其妙丧命在沼气池之下的狄俊
彦。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决定两场战事的胜负天平?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祝雅瞳拍了拍吴征将他唤醒,一阵风似地掠出碉
楼,尾随栾采晴五步之外,状似追赶。碉楼上箭不敢发,唯恐伤了福慧公主。栾
采晴自从桃花山一战后就消失无踪,皇室里对此语焉不详,就算没有将令,她一
现身碉楼里的射手也要掂量掂量。何况魏年杰已下了令!

  吴征出楼时已落后,他故意先左右一张望,好似在寻找栾采晴逃跑的方向,
愣了片刻才拔腿来追。只听魏年杰气急败坏道:「放箭,放箭,射那小子!」

  箭雨铺天而至,密集却范围不广,只敢射吴征身周,唯恐误伤栾采晴。吴征
提气几个大步,箭雨就在身后扎进土里。五步,十步,十五步,二十步。吴征躲
开两丛箭雨,祝雅瞳早已锁定了方位,趁着射手们都瞄着吴征的机会高跃而起,
双手抓满了一大把暗器全洒了出去!

  漫天花雨,祝雅瞳的漫天花雨就真的是漫天花雨。两把暗器刚出手,祝雅瞳
身在半空,一掏背囊又是两把,再掏又是两把,倩影在空中刚落下一半,三座碉
楼里的每一个洞眼全都吃了三五枚暗器。其发射的力道竟与劲弩接近,隐在其间
的射手躲避不及,惨呼声连连。

  祝雅瞳堪堪落地,借着射手受伤换人的间隙再度跃起,又是接连不断的暗器
洒了出去。她从与陆菲嫣一同试探时就一直在盘算,更强忍到此时才把暗器功夫
使了出来。原本若是直面碉楼中的箭雨,她躲闪已自不及,想要以一人之力压制
三座碉楼简直天方夜谭。但有了栾采晴助力,美妇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碉楼里射手全躲在土墙之后暂避锋芒,只等将令下达,祝雅瞳的暗器耗尽,
再好好回击!栾采晴已奔到城楼边,城门开了个缝隙要放她进城。栾采晴侧身而
入,忽然两掌拍倒守门的士卒,不紧不慢跟随在后的吴征迅若雷霆般电射而至,
拔出昆吾剑乱砍!

  祝雅瞳第三次跃起,这是最后一波漫天花雨,同样是最迅疾,最猛烈的一波。
不仅压制了碉楼,落地时还掏出最后五管「豪雨香梅」,向城头打去!陆菲嫣从
她身边一掠而过,突击营将士内心翻腾,嘴上却空无一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像饿极了的猛虎悄悄摸摸地扑向长阳囤内……

  所有的引火之物都被点燃,长阳囤里片刻间火焰冲天,哭声震地。吴征汇合
残存的将士,抹了把被烟熏黑的俊脸道:「没马,他妈的,整个囤里连马都没有?」

  「要什么马啊,笨,往西北跑啊!」

  「为什么?」

  「你……为将之道不要知道地理的吗?你先前运筹全局的本事又不见了?」
韩归雁气得笑了,指着西北道:「往那里三十里就是天柱山,只消躲进了山里,
咱们营里都是大山里的王,谁能奈何得了我们?还要什么马?」

  吴征一愣,一拍脑门,哈哈大笑着领军奔去……

  第十四章、烟波浩渺。橹柔船轻

  同是落荒着逃入大山,这一趟的心情与躲在伏牛山里的凄凄惶惶不可同日而
语。伏牛山的朝不保夕,丘元焕临山崖对岸的锐挫望绝,机关陷阱全部徒劳的万
念俱灰……一切犹在眼前。晨光破晓的时分冲入天柱山,突击营残存的百余人齐
齐松了一口大气。忘年僧直接在地上一躺,分明累得气都透不过来,还在断断续
续地哈哈大笑。

  吴征内力深厚,虽同样有脱力之感,还是独自在山林外远眺,确保追兵并未
到来。这一战的激烈与艰难,阵亡的袍泽,就像眼前连绵起伏不定的山丘让人心
绪难安,又像天柱山上那根形似天柱的巨石一样思之澎湃。

  遁去的霍永宁与向无极在自己的言语恐吓下应该睡不安寝了吧?换了任何人
有这样的血海深仇,一定都会急不可耐地寻上门去,可是吴征不急,他志向不仅
仅在此。宁家灭族才是他毕生最大的志愿,他一丁点都不着急。

  长阳囤粮草已绝,夷丘一战大局已定,这一场燕盛之战也到了尾声。两国的
主动权就此已发生改变,只消韩铁衣稳稳守住江岸,燕军无能为力,迟早是个退
兵的结局。吴征不由露出微笑,燕国连误春耕,国力必然大损……栾广江,你在
桃花山下绝户毒手,想为你的儿子铺平一统天下道路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有这
一天吧?川蜀内乱,关中疲弱,荆楚势强,几年的时光天下格局大变,都是吴府
众人难忘的征程。

  「吴郎……」陆菲嫣轻轻跃在吴征身边,向后望了一眼确信无人跟来,红着
脸倚在他肩头。

  「怎不去歇一歇?」

  「来陪着你,我也不累。」陆菲嫣顿了一顿道:「祝夫人真元大损正在运功,
还是我来,大家都不想让你一个人。」

  两手一握,心心相印。

  美妇的体质本就易汗,可即使激战之后的大汗淋漓仍带着她独有的百媚之香。
吴征深嗅了一口,惬意道:「不用担心我,当时……就是想念师尊,还有胡叔叔,
二师姑他们了……」

  「你心中有苦闷,今后都不要憋着。不是早就说定了么,有什么事,一家人
共同来承担。」

  「只是很遗憾,终于到了这一步就更遗憾,如果再早几年,就不会发生这些。
他们还能看着我做到眼下所有的事情,不,再早几年,霍贼根本就没有机会!」

  「人力有时而穷的……」

  「我知道,所以只是遗憾呀。」吴征长叹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道:「都过去
了,人死不能复生,遗憾归遗憾,我不会纠结这些。今后数十年我还有很多事要
做,还要陪着你们一起。」

  陆菲嫣在吴征怀中嫣然一笑,倚得更加紧了。

  调息休整了一日,燕军没有追,丘元焕也没有来。如吴征所言,当他也到了
十二品境界,一切都已不同。丘元焕再不能肆无忌惮地想取他性命,贸然来追白
白送命的只会是他自己。突击营整装向西进入巴山蜀水,崇山峻岭处人烟稀少,
行踪本就隐秘,将士们也不怕被人发觉。山林里大军无用,有本事就派遣一队都
是武林高手,还有三位绝顶高手带领的精兵来硬碰硬一场!

  突击营里的将士大都是山林里活惯了的。携带的口粮不两日就吃完,大山里
打些野味,采摘野果,一日三餐是没了,将就果腹倒无问题。等遇见村镇再换些
粮米,一路溯水而行。到江岸边寻找人家借了几条小船渡江到南,兜兜转转了一
月有余才回到夷丘城。

  长阳囤粮草被烧,燕军大乱,丘元焕冲锋陷阵搭建浮桥最终功亏一篑。大军
退回江北,第二日便从江岸边分批徐徐退军。这一战燕国粮草本就不算富足,再
无力短时间内补给完全。夷丘一带的燕兵士气全失,再不撤军刻日必乱。丘元焕
已顾不得南攻,分兵多路退入各处城池,以防盛军趁势来攻。

  主将音信全无,血战过后疲惫至极的盛军也不敢轻举妄动。等吴征一行人乞
丐一样地回到夷丘,全军上下板着的脸才一瞬间全松开了,欢声雷动。衣衫褴褛
地接受全城军民欢迎英雄归来的欢呼,之后整战报急报韩铁衣,入城休整。

  大秦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燕盛如火如荼的战事与他们似乎丝毫无关。百姓
们庆幸不用遭遇战火,在多灾多难之后能享受一段安宁的日子。但灯火通明的皇
宫里却远不像市井民间一样祥和。平定江州,加冕登基,再熟极而流地治国理政,
不需要多久,这位在大秦多年享有盛誉,从前的中书令,就会成为百姓口中人人
爱戴的好皇帝。

  这一切本在计划之中,霍永宁对自己打理国事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也有绝
对的能力。大秦国虽经历的内乱,也比原先预想估计的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
国体尚算安稳,百姓没有大批流离失所。这一切原本足以让人满意,可也仅仅是
对于川凉之地而言。

  大秦内乱的时光里,川凉之外发生剧变!好像才眨了眨眼,大秦国就成了最
弱的一国……燕国底蕴仍在,盛国日新月异,只有大秦才刚刚平息内乱,国力重
创不说,想要重新踏上发展的路途,还不知道要多久。万一再遇上点天灾人祸,
霍永宁不敢再想下去。

  一生之中,坐在龙椅上的帝皇几乎已记不得曾经什么时候后悔过,但是今夜,
他无比地后悔。如果在凉州出尽全力,助燕国杀了祝雅瞳,吴征这一干人等,自
己就不会有眼下的窘境。如果不放他们进关,将他们困死凉州,也不会有现在的
剧变。

  真的后悔了。在凉州只牵线搭桥,关键时刻还推上一把,是为了损伤燕国的
国力。这样登基之后,燕国忙于内事就不能趁虚来攻。放梁玉宇与吴征进三关,
入江州,也是要二虎相争。届时无论他打的是勤王还是剿乱的旗号,都顺理成章。
梁玉宇毕竟是大秦太子,吴征穷途末路也绝不会为他所制,两人在江州明争暗斗,
只会给自己一统大秦的最好机会。

  万万没有想到,吴征居然放弃了江州,就这么抛弃了大片大片的基业孤零零
地跑去了盛国……以梁玉宇的人望,宋大光的才能,江州全无内耗牵绊,还迅速
成了铁板一块,难啃的骨头。盛国得吴征,如睡狮猛醒,居然有了角逐天下的心
气与能力。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古圣先贤的金玉良言霍永
宁再也熟悉不过,可他万万想不到,如今面临的难题也由此而起,皇帝起身喃喃
自语道:「莫不成就一个吴征,也能套进这句古话里?」

  悔不当初,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你是真龙天子,还是平头百姓,都免不
了取舍。霍永宁当年为取大局,为保万无一失地登基为皇,不得不放弃许多,自
然就要为他所放弃的小事承担相应的代价。谁又能想得到,些许小事,十来个人,
居然代价如此惨重,会成心腹大患。

  「皇兄,夷丘的消息来了。」

  「吴小狗回夷丘城了?丘元焕退兵了没?」霍永宁意态萧索,兴致缺缺地道。

  「皇兄料事如神。」向无极原本就显老,这些日子来面相更加愁苦。

  「又有什么料事如神了……」霍永宁百无聊赖地拿起本书卷,扫了两行便丢
回桌案道:「燕军粮草既然被烧,吴小狗想走他们还能拦得住?一旦进了大山,
天下已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说到这一句,霍永宁明显黯淡许多,向无极也觉打了个寒噤。这一次是对付
烧燕国的粮草,下一次如果是悄悄潜入成都行刺杀之事呢……向无极也不敢想下
去。

  冬季的夜,即使炭火烧得暖融融的皇宫也像起了阵阴风,烛火忽明忽暗,映
照着人脸阴晴不定。霍永宁定定良久,忽然问道:「那个突击营呢,还有几个人
活着?」

  「据悉还有百余人。」

  「百余人?呵……百余人……」霍永宁闭上了双目,似乎对这个数字万般惊
诧:「怎么会还有百余人的……燕兵都是废物么?」

  向无极无言以对,默然不语。

  「算了,算了。皇兄,你把祈儿带去府上好生教导,该用的手段都要用,希
望他能赶得及帮上忙!这段时日,先把她放出来吧。」

  「陛下!」向无极大吃一惊,提高了声音道:「这……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霍永宁摇着头道:「俞人则的那个儿子,有个朋友是白
云书院的首徒张彩谨。此人浮夸浪荡,华而不实。不过他写过一篇文章,里头有
句话朕甚是喜欢: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
之功。皇弟,已到了非常之时,不行非常之事,如何立非常之功?难道……难道
朕与皇弟要永远躲在这里,一步不敢离开吗?祈儿天资再高,没有我与皇兄,他
今后又能干什么?」

  「陛下言之有理,弟这就去办。」

  「等一下。」霍永宁板着脸道:「你不要去,让荣儿去放她出来,先将养一
月再带来见朕!这一月里,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每一样东西都要清清楚楚地记下
来!」

  「臣领旨。」

  阴暗的地下,长长的甬道只一灯如豆,潮湿沉闷的空气闻之欲呕。精铁铸就
的监栏里,手臂一样粗细的铁链半吊着严加看管的案犯。案犯被吊在空中,踮起
足尖方能点在地面助力,她垂着头气息奄奄,被铁链缠住的双腕早已勒进骨肉,
鲜血不停地涓滴。浑身上下的污渍与血迹,让整个人像地狱中饱受折磨的鬼魂一
样可怖。

  「蝶儿,蝶儿……」刘荣踹开地牢大门飞一样奔入,看守地牢的狱卒刚要发
话,刘荣飞起两脚,登时将两名狱卒踢得没了气息。剩余的狱卒不敢再言,倚着
墙角没命地逃去。

  迭轻蝶没有答话,依然被半吊着一动不动,仿佛已没了气息。刘荣打开铁栏,
单足踏地,另一条腿环住迭轻蝶的膝弯,再慢慢解开铁链缓缓放下。迭轻蝶软软
垂倒,刘荣单臂一接将她扶稳了放平。心爱女子的惨状让他心如刀绞,但他目中
犹有喜色道:「蝶儿,师尊让我放你出去,你就住在我府上好好养伤。」

  脏污糊住的两眼一动,迭轻蝶微微睁眸,死灰的目光里居然也透出丝一闪即
墨的喜色,艰难道:「出去?」

  「嗯,出去。我这就带你回府。」刘荣抹了把泪,一点都不嫌弃心上人的孔
疮狼藉,单臂抱起迭轻蝶道:「你忍着些,到了府上再给你治伤。对了,师尊问
你要什么?你的伤……要千年的人参还是灵芝,无常地龙丸我已经备下了。」

  「男人……我要男人……很多很多的男人……」迭轻蝶牙关紧咬恶狠狠道,
可不知是激动还是欣喜,咯咯哒哒的颤声像暴雨打屋檐般响了起来。

  熬过了冬雪的奇寒,春雷阵阵,连绵的雨丝又飘满了神州大地。濡口一带燕
盛连日征战,两军各有胜负,却始终没有一锤定音的机会。燕军在夷丘失利,再
无暇他顾,韩归雁领兵几度越过葬天江进逼襄阳一带,但燕军城防稳固,连战不
捷,只得收兵回江南稳守江岸。眼看着远山上冰融雪化,淫雨霏霏,不久之后就
是春水涨江池。燕军见势已难回,遂罢兵归去。

  张圣杰接到战报立刻大赦天下,举国欢庆,盛军肆意庆祝战退强敌,一时间
又是举国沸腾的盛况。

  夷丘城里陷阵营班师回朝,韩归雁有条不紊地颁下行军将令,分批次依序东
还:「于右峥,你领突击营将士沿江岸先行,一路哨探,密切关注燕军动向,若
有不妥立刻来报。若无特殊军情,你等至濡口汇合大军,听从镇东将军调遣。」

  「墨雨新,齐寒山,你二人领陷阵营大部。陷阵营人多,不必非走江岸沿线,
可走官道,但离突击营不超五十里的距离,随时准备接应!」

  「祝侍郎,倪监军,你们领柔教官,瞿羽湘,林仙子,玉茏烟,冷月玦,栾
公主等还有陷阵营小部,随本将从后压阵。」

  一路分拨完毕,吴征奇道:「我呢?不会把我留在这里吧?」

  「急什么?」韩归雁一瞪眼,示意于右峥,墨雨新,齐寒山,庄东等亲信各
自先行离开,只留下吴府中人才笑吟吟道:「吴博士。」

  「在。」

  「本将念你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宜长途骑马颠簸,特备下楼船一只,配水
手仆从十人,吴博士乘船沿江东还。一路上嘛……就好好养伤,唔……若遇有什
么心怀不轨的蟊贼,或是燕军的哨探,你也不便出手应付。陆仙子,顾仙子!」

  「在……」大帐里就剩下吴府众人,韩归雁越说语气越是怪异,嘴角的贼笑
都快藏不住了,打的鬼主意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陆菲嫣与顾盼心中紧张,平
日偶尔也奚落倪妙筠,真到了自己身上才觉羞不可抑。

  「你二人贴身保护吴博士,顺便再照料他饮食起居,双……啊修什么的疗伤。
要是回了府还没好全,或是又被什么蟊贼弄了新伤,或是操劳太过形容枯槁,就
剩下了皮包骨头,面色青白,发脱牙落,眼圈儿黑糊糊……哎哟……娘……救命
……」

  越说越阴阳怪气,越说越不像话,陆菲嫣也顾不得还在颁将令,急得伸手就
去拧女将的腰肢。就是脚下虚浮气急败坏,浑忘了自己身具绝世武功。韩归雁躲
在祝雅瞳身后,耳听诸女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才敢从祝雅瞳肩侧伸出俏脸道:「
或者酒色过度……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陆菲嫣连连被奚落,恼羞已极,眼看就要发作。韩归雁哎哟一声,抱着头就
跑出营帐。忽然又从门帘缝隙里探出头来,向不知所措的顾盼道:「顾仙子,你
的生辰将近,我们都没工夫,就让吴博士和陆仙子陪你过。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哟
……本将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溜了溜了……」

  营帐里的笑声小了下去,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更多,似乎人人都在谈论顾盼
即将成年,这对母女花终于要好事成双一家之亲。更离谱的是,女子谈论起此事
来不免多少有些含羞带臊,她们低头窃窃私语,居然还夹杂两句诵经声……

  陆菲嫣面色绯红,倒是恼意尽去。除了韩归雁与她最亲,毫不客气地使了坏,
其余诸女看她的眼神均是为她欢喜。

  顾盼在府上本就特殊,加上陆菲嫣就更是独一份。大家都不太明白吴征为什
么情投意合,就是非要等到顾盼十八岁才肯收入府中,但这一天终究将要到来。

  柔惜雪从包袱里取出一串念珠。但见十二颗佛珠都是指头大小,通体碧绿如
春水在珠子里流动,表面更是光洁晶亮。虽只是个手串,一拿出来竟让帐篷里都
染上玉色。在座都是有眼力的,一见就知是价值连城的好宝贝。

  「贫尼现在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这串玉佛珠是拜入天阴门时师门所赠。贫尼
一直随身携带,诵经时常合在手中祈祝,就送给顾小姐生辰之礼。」

  少女都喜欢漂亮的好东西,顾盼见了这串玉佛珠心下甚爱,又知道东西贵重。
她本来就心中慌张,一时嗫嗫喏喏,除了还礼之外不知怎么办才好。

  「给了就收下。」

  吴征接过玉佛珠要给顾盼戴在手上,少女连连摆手后退道:「别别别,现在
不能戴。这么好的佛珠,今天不戴。」

  见吴征罢手,顾盼才兴高采烈地接过玉佛珠,飞也似地跑出帐篷道:「我去
收好。」

  「你们也真是,盼儿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羞她,像不像话!」少女借机溜之
大吉,吴征板着脸点着诸女,尤其是对柔惜雪喝道:「特别是你!终于有人要喊
你姐姐了,得意了是吧?」

  柔惜雪连忙低头退后,不知道是被喝了两句心中害怕,还是赶紧避过吴征的
目光怕被看穿内心。

  「哼,凶巴巴的,还不让人说话了,不理你。」倪妙筠理直气壮,从来被奚
落的都是她,今日翻了个身终于有她取笑别人的时候。朝吴征瞪了一眼,与诸女
一同离去。

  陆菲嫣终于松了口气。事情是早就定下了的,亲近的人每一位都接受甚至欢
喜,但是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遭不住。美妇大是娇嗔,朝吴征道:「雁儿太坏了
……就这么当众说……」

  「谁让你们俩有事没事的就形影不离,太过亲近了她自然不怕得罪你。」吴
征眨巴几下眼,凑在陆菲嫣鬓边道:「你别骗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俩有没
有偷偷的假凤虚凰?」

  「……干嘛问这个……」

  陆菲嫣俏脸绯红,忸怩不敢答,偏生耳听得诸女离去之后还在窃窃私语:「
哼,说人羞,他自己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做多少羞人的事情。」

  「就是,陆姐姐肯定拗不过他,什么也肯答应,难道就不羞了?」

  「嘻嘻……说不准陆姐姐还主动呢……」

  「你们这叫乱嚼舌根子,就没说到点子上。」栾采晴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
旋即便忍不得了娇笑低声道:「咯咯咯,我看盼儿还是个雏儿就已妍姿媚娆,你
们说,会不会与陆菲嫣少时有七八分相似?到时候谁和谁抢还不知道呢。」

  「公主说的不是完全没理……」

  「妍姿媚娆?我在盼儿这个年岁,可没有她这般不经意间就漏出的风情。」

  「盼儿这么可爱,可是举止就是说不出的妩媚,应该得了陆姐姐的遗传……」

  帐中两人武功均高耳力出众,女儿家的私房悄声细语全被他们听在耳里。陆
菲嫣险些一头栽倒,锤着吴征胸口道:「都怪你都怪你,什么都给人想去说去了
……」

  吴征任她发泄了一会儿,才柔声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反正迟早的事情
嘛。莫不是菲菲不愿意?」

  陆菲嫣心气渐渐平复,因羞而恼,但人既都走了,又有情郎温柔抚慰,气恼
也去。美妇咬着唇瓣幽幽道:「你当年那么霸道,哼……」

  「直到此时此刻,就算今后时时被她们拿出来取笑一辈子,不不不,就算今
后世人都笑我贬我一辈子,我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些
这么做,害得你又多受了好些年的苦头。」

  陆菲嫣念起当年在小院里无忧无虑的岁月,心中柔情无限,低声道:「我也
绝不后悔。人家就是发下脾气……」

  「我有不让你发脾气么?」

  「没有,所以我才发。」

  「说起来,好久好久没有和你长时间呆在一起了……我刚回到成都那段日子,
好像都过去了一百年。我们一起乘船回紫陵,算不算重温旧梦?」

  「你休想!」陆菲嫣从吴征怀抱中挣脱,退开两步板着脸道:「盼儿等了你
那么多年,好容易能不受打扰与你安安心心独处一段时日。谁都不能打扰!吴郎,
你也应该全心全意地陪她一回。」

  「原来女儿还是比夫君更重要些。」吴征猛眨着眼,见陆菲嫣神色不似玩笑,
忙道:「我会的。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我没有用心去做了?你担心盼儿心有不满
又生芥蒂,我岂会不知?」

  「我虽然是盼儿的母亲,但是她从小就跟你更加亲近。她刚才羞归羞,我看
得出来她心里有多开心。」陆菲嫣心中渐软,柔声道:「就怕她期盼落了空,到
时……到时可怎么办?」

  「菲菲这是关心则乱。」吴征跟上两步拉起陆菲嫣的双手道:「不会这么信
不过我吧?」

  「我信你。」陆菲嫣点点螓首,面上一红垂首看着足尖道:「人家就是放心
不下,提醒你一两句,不是故意要凶你。是你当年答应人家的事情……人家也早
答应你了,总归会……遂了你的心愿……」

  「当年菲菲是怎么说来着?有点忘了……」

  「我说……哼,你又来欺负人!」陆菲嫣不经意间险些上当,把羞人的话说
出口,幸亏及时醒悟。也不怪美妇害羞,母女共侍一夫,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
是够让人脸红的。

  吴征哈哈大笑霸道地将陆菲嫣搂进怀里,在她耳边悄声道:「有一句话我一
直记得清清楚楚:等我老得动不了了,才会不欺负你。」

  早春节气雨丝连绵,给青山绿水都蒙上了层经久不散的轻雾,也让道路泥泞
难行。相比之下,乘船要舒适得多。韩归雁特地给吴征三人留了条三层楼船,在
波涛中平稳如地不说,绵绵春雨下起来只消不上甲板,就和在府中欣赏雨景无异。
大江涛涛,连续数月的惨烈战争早已随着奔腾的江水远远离去,再看不清任何痕
迹。

  三层的楼船,十名水手和仆从住在底层,二层则是吴征的居所,陆菲嫣与顾
盼就在风景最好,也能掌控江面一切动静的三层。陆菲嫣甚少露面,大多时刻她
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三层的甲板上,张望着江面,护着舟行一路平安。

  吴征与丘元焕力拼一场,内伤不轻,还没歇息半点紧接着又是一场激战,内
力与体力均大损让伤势加剧。之后战事未止,也一直没有功夫静下心来好好调养。
十二品高手无论内力还是身体都比常人要强得太多,但伤势的将养也要麻烦些。
否则留下病根,将来面对其余绝顶高手时就是巨大的隐患。韩归雁的安排固然有
撮合吴征与顾盼,给他们创造良机的意思,同时也避免吴征在陆上长途跋涉地奔
波,对养伤大有好处。

  闭关养伤,吴征每天有大半日都在运功休养。顾盼则每日早早就来,吴征歇
息时两人说说话,一起看日出日落,赏沿途水光山色。吴征运功时她就静静地坐
在轩窗边,看一眼吴征,甜甜地一笑,看一看大江,沉思好半天。少女长大了就
有自己的心事,有时吴征运功完了醒来,顾盼也未察觉。

  这一日吴征运功完醒来得早,一眼就见轩窗边的少女正在出神。吴征也不动,
也不喊,就这么看她双眸一睁一眨,偶尔一眯,看她优美的唇瓣微弯带笑,看她
呼吸间起起伏伏的高耸胸脯。

  少女的眉眼已然长开,一颦一笑都是媚态横生。娇躯也近乎成熟,峰峦起伏
玲珑有致。的确如栾采晴所言,以她的年纪已极富韵味。而青春年华所赋予她的
风华正茂更是夺天地之造化。娇嫩到吹弹可破的肌肤,灵动得清可见底的眼波,
柔顺而乌黑发亮的长发,还有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

  不知不觉间,环绕在身边的女孩儿已全然长大,连身高都比其母陆菲嫣还要
高上丁点。女子到了这个岁数,身高几乎定型。顾盼即使不再长高一丁点,在府
中也仅次于韩归雁。

  吴征感怀自己的幸运。现在回首看看过去的岁月,也有些后怕之感。

  正当吴征慨然时,顾盼仿佛感受到逼人的目光,缩了缩脖颈猛地醒觉。回眸
间吴征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少女大发娇嗔地蹦到吴征怀里,不依地扭身道:「大
师兄你偷看人家。」

  「没有!我光明正大地看。」

  「嘻,分明是悄悄摸摸地看。老实说清楚,为什么醒了也不叫人家,为什么
要偷看?」

  「我刚醒来,就见窗外江山如画,又有一位绝色女子正在窗边出神。要是有
大师在此,一定要挥毫画下来流传千古。可惜我不会画画,只好能多看一会是一
会,哪里舍得坏了这么好看的一幅画卷呢?」

  「好啊,油嘴滑舌,人家现下是知道啦,你就是这么把府上的姐姐们都哄了
来。」顾盼被赞得乐不可支,俏脸笑开了花。

  「我可说的都是实情,盼儿这么聪明,油嘴滑舌就能哄了去么?」吴征习惯
性地点点顾盼的瑶鼻道:「盼儿方才在想什么?」

  顾盼坐直了娇躯,正色道:「我在想上一回咱们顺江而下的光景,葬天江波
澜壮阔,明明那么美,可是沿途的景色我一丁点都记不起来!这些倒不重要,盼
儿想的是,这一回我们还是坐在船里,还是顺江东下,人家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
船里,无忧无虑还像在昆仑山上的小丫头。盼儿还是不够懂事……人家偷偷跑去
军营的时候,大师兄是不是很难过?」

  吴征露出沉思之色道:「我在想,盼儿生气跑出府去,我明明应该很难过,
可是我一丁点都不难过!这些倒不重要,我想的是,啊,我什么都没想,我当时
完全慌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连难过都不知道了……大师兄还是不够懂事,盼儿
偷偷跑去军营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讨厌,学人家说话!」顾盼皱了皱鼻子,笑如鲜花绽放道:「生气,气坏
了!当时都想再也不要理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就算了。」

  「哪,这就是慌得不行的地方,就怕盼儿再也不喜欢大师兄,那可真是后悔
莫及。」吴征的确正在后怕。青梅竹马,长大后变心的可不少见。顾盼下了昆仑
山之后住在吴府,少女发育上佳又是天姿国色。吴征想要等她成年,又难耐心猿
意马,只得刻意保持些距离。相比府上其他女子,可谓是稍显冷落了的。

  这也不能全怪吴征,记忆里的世界他对那些残害诱骗幼女的事情深恶痛绝以
至于到了这个世界依然恪守这份准则。穆景耀也是一样,做的不过是大户人家里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旁人他管不了,也无意改变暂时的风俗,自己遇上了就一
定要管。

  那段时日待顾盼的冷落,多少让少女有些失望,才导致她跑出吴府。若真在
那时候碰上可心的少年郎,移情别恋实在太也平常。

  「嗨呀,人家恼起来也想再不理你。」顾盼嘟着香唇,又扁了扁嘴道:「可
是每回碰到献殷勤的男子,和大师兄一比都不知差到哪里去了。怪就怪人家从小
就喜欢大师兄,既然喜欢了最好的,又怎么会再看得上旁人呢?」

  「嘿嘿,最好的!」少女热辣辣的情话,让吴征摇头晃脑甚是得意。

  「我家大师兄是天之骄子,无人能及。但也得知错能改,今后再也不能躲着
人家了!」顾盼对此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又是撒娇,又是嗔怪道。

  「不用了,再过十几日盼儿就是我的娘子,干嘛还要躲?」吴征咕噜噜转着
眼珠子,看着怀着青春逼人的娇躯露出垂涎之色。

  「坏人,不理你了,人家去找娘亲。」少女忽然慌乱起来,挣脱情郎的怀抱,
蹦蹦跳跳地逃了出去。

  刻意吩咐水手们放缓了舟行,让舟行更平稳避免打扰吴征疗伤,也晚一些回
到紫陵城。战后会有诸多事务,也是以功行赏的名利场,吴征不想去参与其中的
纷争。当然,也是陆菲嫣有私心,想路程再长一些,好让吴征多陪一陪女儿。这
一战盛国守住了国境,燕盛两国之间的强弱差距进一步缩小。等回了紫陵城,吴
征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悠闲又不知道要过多久。

  「娘。」

  「盼儿?怎么回来这么早?」陆菲嫣失笑道。女儿脸上羞红,贝齿咬着唇瓣,
脚步又急匆匆地,实在惹人怜爱。

  「没有,大师兄又拿话来羞人家,人家不理他。」顾盼皱了皱瑶鼻,扑腾一
声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咕咚咚地喝尽,抹去嘴角边滴下的水珠时,却连笑意都
抹不去半点。

  「你哪里有半点害羞的样子。」陆菲嫣温柔微笑,女儿曾是她唯一的寄托,
看到她每日笑逐颜开,美妇同样说不出的欢喜。

  「有呀,娘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坏。」顾盼说到这里一顿,母女对视间均觉
害羞。少女眼眸咕噜一转,偎依在母亲身边目露希冀道:「娘,你说大师兄会给
我什么生辰礼物?」

  「娘可猜不着。」陆菲嫣摇着螓首,莫说的确猜不到,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提
前告诉顾盼,以免浪费了吴征的心血。

  「我也是,怎么也猜不到半点。」顾盼满是憧憬,恨不得二十天后的生辰即
刻到来:「娘你可别怪我心急,实在是太想那一天早些来了。」

  「当然不会怪你。娘及笄那一年,陆家的亲朋都要来道贺,娘可焦心了,还
差一个来月就心急火燎的,和你一个样。」

  「我就更焦心一点,大师兄一定会安排得非常特别。」顾盼双拳合拢捧在胸
前紧闭双眸道:「真是好想知道。」

  「他……有时候总能想到些旁人想不到的东西,会不会很特别不知道,娘只
知道保管不叫盼儿失望。」陆菲嫣从后搭着爱女的香肩,亲昵地将她搂在怀里,
以宽慰爱女焦急的内心。

  「娘身上好舒服。」顾盼顺势后倚,母亲的怀抱总是最温暖,也最舒服的。

  「你呀,这就没个正形。」顾盼一脸惬意,嘴角也有一丝调皮的微笑。倚在
母亲胸脯上小脸也不住来回地蹭。

  「娘这里好大,好软……」

  「好啦!」陆菲嫣不敢任由女儿再胡闹下去,道:「娘和你说个正事。」

  母女俩面对面坐下,顾盼见母亲神色凝肃,不敢分神静心倾听。

  「你大师兄身上的伤他说起过么?」

  「没有,他每日只自己运功疗伤,从未提过。」

  「我也猜他不会提。」陆菲嫣一想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着实羞于启齿,又不能
不说,咬了咬唇瓣道:「他身上的伤,可能有些重。」

  顾盼一惊,道:「有多重,今后会留下病根么?」

  「盼儿先别急,听娘说完。」陆菲嫣回忆着道:「在伏牛山的时候,娘也和
丘元焕交过手。当时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娘受创不轻,回府后调养许久才愈合。
吴……你大师兄这一次连续以内力相拼,可不比娘当年的一沾即走。后来他心绪
震荡,又马不停蹄连番恶战,应当是受创更深了。娘和祝夫人参详过,他身上的
伤势轻不了。」

  「我该怎么做?」顾盼的灵眸一眨不眨,她不敢再随意插话,只看见母亲脸
上虽有沉思之色,愁容未现。少女知道这是母亲有话要吩咐自己去做,而不是吴
征的伤势束手无策。

  陆菲嫣舔了舔唇瓣,似乎因为话语难以启齿而觉得香唇有些干涩,字斟句酌
着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是……最好提前做些准备……」

  「娘就直说嘛……这么大的事情吞吞吐吐干什么?还有哇,你想叫吴郎就叫
吴郎,你叫你的吴郎,我叫我的大师兄,又没人不许……」顾盼的俏脸上艳若春
桃,声音越说越低。羞人的事情已不止一次畅想,每回想起来都脸酣耳热。自打
回到吴府之后,顾盼待母亲再无成见,但每一回说起这些话题,哪怕只是挨着一
些边,都让人心跳难言不已。

  「因为要说的很多。」陆菲嫣尽量寻些由头掩饰自己,但无奈该说的还是要
说,轻声道:「娘从前修习的武功叫《娉女玄阳诀》,这门功法和燕国皇室的《
九转玄阳决》,暗香贼党的《玄元两仪功》系出同源,都是当年宁鹏翼留下的功
法。这些功法都有特异之处,但其中隐患多多,终究都是些害人的东西。」

  「我知道,大师兄和我说过一些。」

  「嗯。娘的体质也有一些不同,在《玄元两仪功》上记载叫做百媚之体,天
生就……比常人更加的有欲望些。盼儿和娘的,应该也一样。」

  「大师兄也和我说过啦,还说娘身具百媚之体,又修习《娉女玄阳诀》,可
谓雪上加霜,吃了好些年的苦。不过这名儿起的倒不错,娘真的百媚横生。」

  「是呀,吴郎修习的《道理诀》其实也一脉相承,他了解最多,才能根治娘
身上的隐疾。所以吴郎一直让你坚持修习他写的《清心诀》,就是怕盼儿和娘一
样受苦。」陆菲嫣终究是绷不住羞红了脸,料得这一节已经说清楚了,急忙往下
说道:「但是百媚之体也有一样好处,就是双修时可以大增功力,还能消除伤患。
我和吴郎也探究过,像《玄元两仪功》里所载,什么可消一切病痛大体是骗人的,
就是宁鹏翼留下来祸害世间的歪理,但对伤患有些好处不假。」

  「所以,娘是要盼儿帮大师兄治伤?」

  「那是你们的事情。」陆菲嫣有种为虎作伥的感觉,低声道:「娘是在想,
盼儿可以先做些准备,等你们……双修的时候,不仅可以多帮到吴郎一些,对盼
儿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娘现在就来传你《道理诀》。」

  「快快,我马上就要修习!」顾盼跳起来道:「大师兄是为了护住我们,才
跟姓丘的老狗硬拼内力,只要能帮到他什么我也愿意。」

  「不要心急,这本功法和别的大不相同,尤其是内力运行的法门。具体怎么
搬运周天,吴郎和你双修的时候会引导你,你自己可千万莫要随意尝试。娘只是
先和你说说其中的道理与基础,等你们双修的时候,就不用花太多时间。」陆菲
嫣抿了抿嘴,似是说了那么多适应了不少,轻快地道:「情投意合的双修是极美
好的事情,要是被旁的事情打扰,不免留有许多遗憾。」

  「娘……」顾盼娇嗔不已。

  「别怨娘,老实说,盼儿是不是更期待了?」

  「嘻嘻,是,哼,我就不要害臊。」顾盼畅想了一阵,沉下脸正色道:「从
小到大,都是大师兄疼我,我从没帮上他什么忙。娘,我现在就好好学。」

  「好,那你好好地听着了……」

  万里江流,即使舟行甚缓,十余日的行程下来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半,看看前
方就是柴郡。这一路波澜不惊,燕国退兵之后也不再纠缠,行得甚是惬意。

  不算大的柴郡无论对于盛国还是吴府,都有重要的地位。这里是盛国江防的
重点,还有闻名神州的春茶,也有因多出美女而得一浔二濂三卢丘,郡中少妇最
风流的传言。对吴府来说,这里是陷阵营的成军与练兵之地,从此之后,盛国有
了一只无与伦比的精兵。但更重要的是,顾盼也隐姓埋名在这里历练过。少女在
这里成长,之后亲历战场的冷酷无情,见识无数的生离死别,从此懂得更多关于
生命的意义。

  战后的柴郡收拾好了残骸,重建了家园。远远望去,城池里车来人往,远处
的山峦上采茶女们络绎不绝地采摘嫩叶。连绵的春雨不时地下,让这里的城池与
山峦都似笼在烟云之中。

  「柴郡!好怀念那段日子……」顾盼立刻被勾起了回忆。那是她从小第一次
离开亲人这么久,回忆那段日子,虽然艰苦,孤单,但是也十分充实。或许每个
人都需要这样的历练,才能真正地成长。

  「这里是个好地方。」吴征与顾盼一起立在甲板上遥望柴郡,笑道:「我们
不走了,就在这里停留几日。」

  「嗯?为什么?」柴郡虽风光秀丽,也比不上从前在川中的山石之美,顾盼
好奇道。

  「后日就是盼儿生辰,再往前到了濡口,那里兵荒马乱地怎么为盼儿庆贺?
还是柴郡这里好。」吴征嘴角挂着笑,神秘道:「而且大师兄养伤到了关键之时,
这两天得闭个死关。」

  顾盼一阵欣喜,又一阵紧张道:「不碍事吧?」

  「没事,就是得静养两天,断然不会误了盼儿的生辰。」

  「你的伤重要,生辰这种事情,其实过不过都无妨。实在不成,晚些时日又
怎么了?」

  「也对。我们就在这里停船,水手们一路辛苦也歇几天。」吴征不置可否,
遥指郡城边上的柴山道:「等我出了关,我们到山上去转转。连着坐船,脚下都
好像有些虚浮了。」

  「好!柴山有好些地方挺美,我带大师兄去。」

  吴征依约在两天之后的上午出关,顾盼与陆菲嫣守在楼船二层的门口,门开
时见吴征还刻意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天青色的长袍实在适合他,显得丰神
俊朗,神清气爽。

  陆菲嫣起身微笑道:「你没事就好,吃点东西?」

  「稍微吃一些就好,一会儿到柴郡里去吃好的。」吴征做好了准备,与陆菲
嫣相视一笑。

  「我去准备,你们玩得快活些。」

  「什么?你要跑哪里去?」吴征一把拉住陆菲嫣道:「盼儿生辰这么重要的
日子,你做母亲的还想缺席?」

  「是呀,娘,我们一起去。」顾盼拉着母亲的另一手摇晃着道:「盼儿可不
要娘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船上,要去就一起去。」

  陆菲嫣无奈,一想的确如此,遂道:「那我去换身衣服。」

  顾盼大喜,拉着陆菲嫣就往三层跑去:「我也要换。」

  吴征虽先前和她们约好了今日出关,但疗伤的事情没个准,闭关期间母女俩
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吴征依约,又要出行,自然要梳洗打扮,再换上最好看
的衣衫来庆贺这个重要的日子。

  吴征将就吃了点小食垫垫肚子,立在船头等候母女俩梳妆。等候美人,不管
什么时候都是旖旎情调,连年的奔波,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吴
征一点都不心急,只放长了目光,朝着三楼眺望。

  视线难以看清三层的甲板,也不知道母女俩进展如何,吴征只知道随着时间
的推移,心情越发激动。等得越久,说明母女俩越是郑重其事,越发令人期待。

  等了有近半个时辰,才远远听得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只见三层甲板的围栏边
先探出一双鹅黄锦绣粉底凤嘴靴,靴子玲珑小巧,似乎分外地贴合足面,衬得这
双小脚玉笋般精致可人。

  顾盼在围栏边一探头,朝吴征挥了挥手,又探出玉指各拈起一边裙角,轻巧
地打了个旋儿。少女梳了个双丫垂髫髻,白生生的细长脖颈上带了串赤金璎珞珠
圈,身穿金丝大红连身百褶裙,裙角两侧各绣着一只翩飞的蝴蝶,远远看去兼具
娇俏与可爱。即使不施粉黛,娇嫩的肌肤依然粉光脂艳,令吴征怦然心动。

  「好看吗?」顾盼远远投来期待的目光,似在等待情郎的肯定。

  吴征一言不发,双目一眨不眨,从小到大,再也熟悉不过的青梅竹马竟然让
他看得呆了。

  真是最好的回应与肯定,顾盼内心大悦,却跺了跺脚,踏得船板砰砰响道:
「喂,大师兄,到底好不好看?」

  吴征高高竖起个拇指,大赞道:「好看!」

  「就这么简单?」顾盼从三层一跃而下,裙裾纷飞轻轻落在吴征身边娇嗔道
:「人家还以为你会滔滔不绝说些好听的。」

  「本来应该是的……我提前准备了好些诗句呢。」吴征摊了摊手,目光却从
未离开过顾盼道:「事到临头,发现一句都用不上。」

  顾盼心中窃喜,扭着娇躯道:「人家不管,总之不能就好看二字。」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柴山一段云。本来觉得这一句最好最应景!」吴征
懊恼地摇着头道:「哪知道我的盼儿一现身,才知道自己肤浅,太肤浅,湘江水
和柴山云哪里比得上我的盼儿半点?我想想我想想,我再想想。」

  「嘻嘻。」顾盼对这两句已然心满意足,也不逼迫吴征道:「我们走走看看,
说不定一会儿来了灵感,就能吟出首更好的。」

  「也对。」吴征目光不动遥指柴山道:「就不知道柴山有没有什么好看好玩
的东西,能配得上我的盼儿。」

  两人正说话间,吴征终于把视线从顾盼身上移开,再度望向楼船三层。只见
陆菲嫣提着裙裾,袅袅娜娜从阶梯行了下来。一袭简单的白绫细折裙,长发绾了
个马尾,不施粉黛,不着配饰。或许为了遮掩高耸的胸脯,特地还穿了件青缎背
心略作遮掩。可是细细的蛇腰,丰沉的梨臀却怎么也挡不住。莲步轻移间,成熟
妩媚的风情绝无矫揉造作,偏生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娘,怎么穿得这么随意。」

  「今天是盼儿的生辰,又不是娘的,难道穿金戴银和盼儿抢风头么?」

  顾盼的双眸眨了眨,叹了口气道:「嗨,娘随便怎么穿还不是一样抢风头了。」

  「胡说。」

  「没有,不信你问大师兄。」顾盼拉起吴征的手道:「大师兄你说对么?咦,
你肯定也提前准备了什么诗句给娘,念来听听。」

  吴征真要挠破了头,华美的诗章再好,又怎能描绘这对母女之万一。只能又
苦笑摇头道:「用不上,真的一句都用不上……」

  「嘻嘻,今天是人家生辰,就要任性一回偏不饶你。」顾盼一手拉着吴征,
一手拉着陆菲嫣,三人轻轻跃上岸向柴郡走去。

  郡城里人群熙熙攘攘。吴府里已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何况三人样貌太过出
众,母女俩均戴了斗笠以黑纱遮面,吴征也蒙了张面具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在阁楼里用了些膳食,三人便在柴郡里闲逛。看看午后已过了大半,春日的暖阳
渐渐偏西,三人便往西城门行去,准备出了城门去登柴山。

  「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女儿香!不用在下多言,诸位一品便知!」叫卖
声在街边响起,更有一股幽幽茶香飘来,着实吸引来往行人。

  三人也就此驻足,吴征虽在柴郡呆过不短的时日,却日日都在军营里,陆菲
嫣更是全然不知。吴征甚是好奇,但觉这茶有股特殊的香味,与众不同,想问顾
盼时少女又左右张望装作没听见。

  「为什么叫女儿香?」少女这一转眼眸,吴征心知有异,遂憋着笑向商家问
道。

  「哟,公子是外地人吧?我们柴郡的女儿香远近闻名,看上去虽是雀舌,实
际大有门道。」商家嘿嘿笑着低声道:「公子,普通的雀舌已然含味隽永,香氛
浓郁。我们柴郡的女儿香,叶是雀舌叶,制茶之法也大体相同。唯独两样!叶是
精挑细选的年少美女以舌尖采下,再以胸前体温烘干,所以我们柴郡的女儿香才
有一股特殊的幽香。来,公子,品一杯看看如何?」

  吴征哈哈大笑,心道果然如此,他取出十枚铜钱道:「不用,赏给你的。」
女儿香再怎么异香旖旎,又哪里有半点及得上身旁两位。

  出了郡城,顾盼吐了吐舌头道:「无奸不商,尽是吹牛皮。哪里来的什么舌
尖采下烘干,都是做做样子骗人的。不过大师兄,陷阵营里那帮汉子只要有闲能
出营一个个的都往柴山跑。就算明知道是做样子骗人还是乐此不疲,哪怕那些少
女实在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呢。」

  「他们在营中呆久了,一个个都不容易,过过眼瘾嘛。至于你不觉得她们好
看,是你太好看。我可听说你在陷阵营的时候,士卒们随便有个头疼脑热都要往
后营里跑,就想着谷木芳大夫给他瞧一瞧病。嘿,说来也怪,谷大夫明明妙手回
春,这病偏偏就是越瞧越不成,士卒们恨不得从此就在后营里住下了。」

  「嘻嘻嘻,那些兵油子,一个个的想什么人家还不知道?」回忆起在军中趣
事,顾盼露出神思之色。虽有这样那样的不妥,但是那些血性的汉子们已有不少
血染大地,永远都见不到他们的音容笑貌了。

  顺着官道行了十来里路,便到了柴山山脚。早春时节云海弥漫山顶,雾气穿
梭林间,一路看不尽风光秀丽。顾盼如数家珍,指点着古树,怪石,飞瀑,讲诉
着其中的典故与传说。

  行至半山腰天色将晚,前方的几间茅屋正升起袅袅炊烟,吴征指着道:「柴
山游人多,不少店家都在山上设了酒肆,我听说这一家口味不错,我们就在这里
用晚膳。」

  「别的都不管,你就管着吃。」顾盼白了吴征一眼,心中不免疑惑,游玩了
一整天也不见吴征有什么异状,莫不是生辰就这么过了?再一想吴征不是这样的
人,又忽然要在这里用餐,多半已经有所安排。

  「那倒是,玩得开心是你们女人的事情,我就负责管好你们的衣食住行,不
然饿着肚子怎生得了?」吴征摘去面具,又替母女俩拿着斗笠,笑吟吟地引着她
们向茅屋行去。

  平常生意兴旺的茅屋里不见一个客人,三名伙计与掌柜就候在门外,见了吴
征一行忙迎了上来:「顾仙子,陆仙子,吴大人,快请快请,蓬荜生辉,蓬荜生
辉。」

  按身份而言,吴征必定居前,掌柜的称呼排序大有深意,顾盼先前的疑虑一
扫而空。进了茅屋,只见四壁上挂满了各式鲜花,横梁也垂落着各种花环。不仅
喜庆,还如仙境一般美妙。

  少女又白了吴征一眼,低声道:「就知道你有鬼。」

  用膳的餐桌就摆在茅屋门前,遮风避雨之外,正可见面前一片开阔。山花绿
草铺满了山坡,变得巴掌大小的柴郡尽收眼底。

  吴征早已仔细吩咐过,各色菜肴呈上来无一不是顾盼的心头好。待菜上齐后
掌柜与伙计走得不见踪影,只留下三人静享时光。

  少女本就馋嘴,上天又给了她光吃不胖的格外恩宠,不一时就吃得双唇油光
发亮,衬着朱红像一颗饱满熟透的樱桃。吴征正贪看间,樱桃绽裂,少女奇道:
「大师兄,这两道是什么缘故?」

  一道酸菜鲜笋焖白肉,一道干煸辣鳝鱼,在顾盼的喜好里并没有这两道。少
女不喜鳝鱼,笋子则喜欢用咸肉来搭。

  吴征夹起一片笋子放在陆菲嫣碗里道:「这一道是菲菲爱的。从前还没那么
爱,自从和我定情之后就爱到了骨子里。」

  陆菲嫣娇羞中双目放光。这一道菜正是两人初次癫狂,次日练完了功吴征将
她抱在腿间,一口一口喂在美妇嘴里的菜肴。也正是从那一刻起,陆菲嫣的心都
化了。

  「呀,原来还有这个故事。」顾盼双目咕噜噜打转,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道:「以后再细细说给我听。那这一道呢?」

  陆菲嫣夹了条鳝鱼放在吴征碗里,羞声道:「什么细细地说,不许问!这一
道是吴郎每天操劳,为了想出医治娘身体的办法,常常通宵不眠。所以娘特地吩
咐仆从们做了给他补身子的。」

  「哦…~ 」顾盼拉了个长长的转音,吃吃笑着不言。

  陆菲嫣见她会错了意,也不好解释,低声骂了一句,不敢再说下去。

  顾盼席间就猜了无数会得到吴征为她准备的礼物,刚酒足饭饱,就见吴征站
在门口招了招手。

  顾盼难忍好奇,起身向门外探出头去。只见一行三十余人,或背或扛着各色
包袱,麻袋前来。远远地见着顾盼,领头一人高声喊道:「谷大夫!」

  顾盼藏身陷阵营时化名谷木芳,谷通顾,再把盼字拆开,取个同音的木字,
再以芬芳之词取后一字合成。燕盛第一次大战过后,顾盼便没再回陷阵营里做医
官,这些军士叫得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康家荣?是你们!」顾盼又惊又喜,这三十余人都是陷阵营里的旧识,全
是柴郡人氏,而每一位都是战场重创之后她亲手医治过的。

  「谷大夫生辰,小人们特地赶来道贺!」康家荣领着众人跪在地上行个大礼,
齐声道:「祝谷大夫生辰吉乐,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哎呀,你们干什么?快快起来。不要谷谷谷的,我姓顾。」顾盼一边招手
让大家起身,一边悄声向吴征问道:「是你安排的?」

  「没有,不是我。我只是告诉他们今天是你的生辰,晚间我们会在这里用膳。
至于他们会不会来,来多少人,我一概不知。盼儿长大了,这些都是盼儿自己的
成就,不需要我安排。」吴征帮着让众人起身笑道。

  康家荣抱拳道:「是啊,我们不是为了巴结吴大人,纯是为了祝贺顾大夫生
辰而来。」他抱拳时衣袖垂下,露出手臂上五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陷阵营初战遭
逢劲敌白鹞骑,一场壮烈的惨胜。年轻的康家荣身负重伤,五道刀伤深可见骨,
血流如注,还断了一指。多亏顾盼点穴止血,再以吴征传授的包扎之法敷药医治。
止血得快,事后伤口又未发炎感染,才保下他一条命。

  康家荣引着大家将包袱麻袋放下打开道:「我们都是平民人家,没什么好东
西,这些都是兄弟们的一番心意,希望顾大夫不要嫌弃。」

  的确不是些什么贵重东西,家养的土鸡蛋,自家种的新鲜瓜果,去年秋季刚
收成的新米等等等等。苦于能力有限,但各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都拿了来。

  「谢谢,谢谢,我很喜欢。」顾盼的美眸里泪珠盈盈。情郎再多体贴与关怀,
其实比不上自己亲手获取的尊重与敬爱。长大了,原来是这般感觉。

  「多谢,这些礼我们收了,诸君有心。」

  「吴大人说哪里话,顾大夫救命之恩,我们都惭愧得紧。」

  「礼轻情意重!」吴征看了看天色,向康家荣道:「郡城里准备好了么?」

  「有十几位兄弟日夜兼程赶制,已经备好了,只等吴大人下令。」

  「良辰美景,正是好时候。盼儿,师姑,请这边来。」吴征携着顾盼,与陆
菲嫣一同立在山坡前,俯瞰柴郡道:「我给盼儿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盼儿看看喜
不喜欢。」

  「砰。」康家荣点燃手中的焰火升天,点亮了信号。

  夜色下的柴郡西门外,忽然齐齐亮起成片的火把,夜风之中,仿佛传来火把
齐燃时呼的一声。也不知吴征搞了多大的阵仗,那么多的火把人手一只,少说也
要百余人才拿得过来。顾盼咬着唇瓣满心期待,也不知道这些火把要玩什么名堂。

  那火把原本静止不动,忽然像元宵舞龙般动了起来,左右飞舞,往来穿插,
片刻间十余人成群,火光乱舞。猛地似有人一声令下,火把一同高高举起组成八
个火光跳跃的大字:「祝顾仙子多福多寿。」

  顾盼哈地笑出声来,蹦蹦跳跳地远远朝着火光挥手,也不管离得远了,又是
黑夜间根本看不见,发之于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雁儿和妙筠先来柴郡后亲自操演的。雁儿说从前老是和你拌嘴,偶尔
还说你两句,想起来十分过意不去,算是给你赔罪。」

  「拌嘴嘛,又没什么大不了。教训人家的话说得也没错,尤其是那句:你该
长大了。人家现在都牢牢记得。哎呀,还说什么赔罪,好羞人。」兴奋的劲头稍
缓,娇羞之意便起。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好像要全世间的人都知道一样,少女捂
着脸,又喜又羞。

  「不羞不羞,还有大师兄给你的。」康家荣等人已悄悄离去,吴征将顾盼与
陆菲嫣的手一同握在掌心道:「有些事不能宣之于众,菲菲的事情就只能家里知
道。但是有些事没有计较,我愿喊出来让全世上的都知晓。」

  「神仙眷侣是做给人看的,日子好不好却是自己过的。我从不介意有没有人
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名分。」陆菲嫣温柔道,目光流连与顾盼碰在一起,相视一
笑。

  火把似燃到了尽头渐渐将熄,柴郡里一阵梆子大响,全城的火光像得了号令
争先恐后地熄灭,连灯火通明的郡守府都不例外。世间仿佛只剩下明月孤悬,繁
星在天,大地的一切都没入了黑暗。

  整座郡城整齐划一,顾盼的柔荑捏成了小拳头,心中异常紧张。吴征吩咐陷
阵营的弟兄连日赶制了什么东西,阵仗只怕比方才的火把还要大得多,不知道他
又要弄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花样来。

  只听砰地一声号炮响起,一枚烟花冉冉升起,在夜空中绽成绚烂的七彩焰火。
紧接着又是连声炮响,但见漫天花雨,聚而不散,竟在空中高高地组成一排大字
:「祝盼儿花季翩翩,艳露凝香,千龄如今,松椿比寿。」

  十九个大字光耀夜空,莫说一个柴郡,便是百里之外都照见了。尤其盼儿二
字更是五彩斑斓,绽放奇大,就这么热辣辣,赤裸裸地悬空,让人一看就知这是
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人所贺。

  烟花不久即逝,这一排大字来来回回连放了三遍,随后就是喧天的焰火,把
今夜又变作欢庆盛国勇退燕兵来犯的盛典。顾盼一时看得痴了,千想万想,都想
不到吴征弄了这么一出,少女忸怩羞道:「干嘛弄成这样嘛,叫人多不好意思。」

  「那就要怪顾仙子在柴郡太受欢迎,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我得宣告天下,盼
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哎呀,羞死人了。」虽早就心心相印,这样霸道又嚣张的表白还是让顾盼
羞得捂住了脸,一颗心砰砰大跳,手慌心乱,不知如何是好。转眼间瞥见身边的
吴征,心情激动无以复加,轻轻扑在情郎怀里,嘟着香唇便吻了上去。

  珠圆玉润的唇瓣丰满弹滑,少女未经人事,可光是浅尝便让吴征爱不释口。
这一吻既轻且久,少女猛然惊醒间才觉不妥,羞得慌忙挣脱环抱,又捂住了俏脸。

  「这么多生辰礼物,盼儿最喜欢哪一样?」吴征揭开顾盼的面目,见她满面
绯红,呼吸急急。烟花还在不停地绽放,三人都已无心再看下去。

  顾盼定了定神,伸手一指康家荣等人送来的土产道:「我最喜欢这些。不是
不喜欢柔师太她们的重礼,而是这些是我靠着自己得来的,就分外让人喜欢。」

  「正是如此。」吴征与陆菲嫣一同大赞,少女终究成熟了心智,懂得珍惜来
之不易的心意。

  「但要问哪一样最让我……最让我……总之,人家会永远记得十八岁的烟花。」
烟花易冷,不比金银珠宝看得见摸得着,转瞬间就像从未存在过。但少女却将它
永远地刻在心里,比金银珠宝还要让人难忘。

  吴征哈哈大笑,携着母女下山归去:「双蝶绣罗裙。昆仑月。初相见。朱粉
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今日柴山昏。来时衣上云。」
豪迈的颂吟声在山谷间回荡,母女俩均听得痴了,一时分不清说的是谁,亦或二
女皆是。

  乘兴而游,兴尽而返。回到楼船时月已中天,柴郡里烟花已止,灯火又明,
柴山上的土产礼物自有人去接收运回吴府。三人一同跳上楼船,吴征与陆菲嫣对
视一眼,点了点头心照不宣,顾盼似有感应,被吴征握紧的手不禁缩了缩。

  「这几日好好闭关疗伤,什么事都不要管。」陆菲嫣同样许久未与吴征整日
相处,心中略有些淡淡失落,但看爱女羞涩又兴奋的目光,一点点失落也一扫而
空。楼船在此地停泊数日,吴征要「闭关疗伤」,水手仆从也全都打发上岸,只
管每日送来饭食。船上无人照料,也需陆菲嫣护持。

  「娘……」

  「去吧,过了今夜就是真真正正的大人啦。不是期待好久了么,还害羞?」

  「不是害羞……」

  「去吧去吧,都交给你啦。」陆菲嫣朝吴征欠身一福,大有拜托了之意后跃
上三层甲板。

  顾盼抬头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围栏后消失,心中没来由地一黯,目光久久都收
不回来。

  「在想什么?」吴征拉起顾盼的手临江望远,少女惆怅间满腹心事,不比幼
时简单直接。

  「我看娘走了,总觉得她一个人好孤单,心里有些难受。」顾盼忧愁道:「
她从小照料我大都是一个人,可是我一直在她身边。后来下了昆仑山又有你相陪,
在吴府里也有那么多姐妹。我陪你闭关养伤,娘可就是一个人了,这些天孤零零
的,想起来我就难受。」

  「只是难受她这些天会孤单?」

  「唉,其实不是……我是想起小时候,娘每天强颜欢笑地带着我。她无时无
刻忍受煎熬,还要把家中的不顺遂一人担了,不让我难受。从前过去就算了,我
就是不想从今以后,她还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顾盼眼圈泛红,略有消沉。

  「那……要不我去喊她一起来陪我闭关?」

  「你想得美!哼……哎呀你这坏人,又打坏心思!」顾盼羞嗔之间,面生春
霞道:「人家跟你正经说话。」

  「我难道不是正经地说么?」吴征见顾盼露出笑容,拉着她在船舷边坐下道
:「心中有一个人,就会怜惜她,体谅她,凡事也会想着她为她考量。这就是长
大了才会做的事!菲菲从前甚苦,你爹爹……一言难尽,我没有因他待菲菲不好,
就逐他昆仑门墙,但是这些事他终究是做错了的。」

  「我爹……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总想着大事大事,远远不
像你。连家人都不爱,谈何爱宗门,爱世人。」

  「是了,就是这个道理!盼儿说得好。」

  「我现在越发体会到,我娘早年的不易,还有这些年她一定很开心,每一天
都开心。」顾盼长舒了一口气,心情转好道:「从前我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想过
娘过得怎么样,想起来很是后悔。大师兄,还好有你。」

  「说的什么话,分明是我占了大便宜。」吴征也长舒一口气道:「不知道前
世修的什么福分,能得你们两位仙子垂青。」

  「嘻嘻,对了对了。」顾盼压低了声音靠在吴征耳边,做贼心虚,又万般好
奇地问道:「那道酸菜笋子焖白肉是怎么回事?快快说给我听。」

  「哈哈,就知道你忍不住。」吴征悄声道:「你知道的,我第一回是半哄半
骗半强迫着要了菲菲。」

  「知道,之前听你说我满心惊讶,现在想起来还挺有趣?哎呀我不该打岔,
后来呢?」

  「我一夜都不敢睡,死死撑着,就怕菲菲一个想不通寻短见。第二日清早她
醒来时还以为我睡着,就悄悄地溜了出去。菲菲前脚一走,后脚我就起身。看她
起床不是有异状,而是身体恢复明显,忍不得立刻开始练功,我才放下心来。于
是我就先去准备了些膳食,其中就有这一道。」吴征点了点顾盼的鼻子道:「你
也知道,那些年没有人能关爱到她的内心,盼儿还小只懂得索取,我师娘跟她感
情好,但是管不到家里事。菲菲就独自一人,孤寂得很。我做的只是些小事,安
排些饭食啦,关心她啦,那段时日无时不刻都陪伴着她。喜爱一个人本就是这样,
简简单单,唯在有没有心。菲菲那天动不动就落泪,娇气得像个小丫头,也就是
那一天,她知道我是真心实意,从此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啦。」

  顾盼听得极其认真,原本以为只是一件趣事,想不到吴征娓娓道来,平常的
事情里全是深情厚意。生活本就平常,难的是对待平常一样用心。

  「那……我娘有没有想过要躲着你?」

  「有啊,只要一想起你,她就想躲。」吴征摇着头笑道:「瞧瞧这事情闹的,
当时我也解决不了,只好每天陪着她,也看着她。上任北城令那天,我特地警告
她,要是敢趁我不在跑了,我立刻辞了官去找她,天涯海角也要找。」

  「嘻嘻,那我娘肯定不敢跑了。她那么爱昆仑,肯定怕耽误你的前程,也怕
耽误昆仑的前程。哎呀,你们怎么那么多故事,我就没有……」

  「你还没有?你可是当真偷偷跑去了军营,比菲菲可不老实多了。你前脚刚
走,我后头就知道。邵承安快给你吓死了,跪在地上都不敢起来,就怕我一掌把
他杀了。」

  「我知道,我当时心里有气,但是总觉得你不会就这么不管我了,一定到处
找我。」

  「不会的,谁我都不会不管。我们府上人不少,每一位我都精挑细选。大家
心齐,不会出乱子。也不是只我对菲菲好,她待我也好得很。你有没见过只攻不
守的剑法?菲菲和丘元焕交手,就是只攻不守,拼了命了,一头青丝给削了大半
险过剃头……大家都待我好,所以这一回我也和丘元焕硬碰硬,一步不让他!」

  「当时你挡在前面,人家安心得很。」相谈之间,两人越挨越近,少女脸上
带着浅笑偎依在吴征肩头。

  江风吹起顾盼尤带香气的发丝,挠在脸颊边痒痒的,少女也不住摇荡着娇躯,
像随着船下的波涛此起彼伏。吴征一手揽着少女纤腰道:「我努力这么多,不就
是为了让你们安安心心地生活么?还不够,还有许多要做!」

  「大师兄……」顾盼抬起头与吴征对视,灵动的双眸如一汪清泉,星月之光
都在里面流淌。少女深深的呼吸让胸脯起起伏伏,低声道:「盼儿也想为你做一
些事。盼儿没有你们大本事,只有……只有一颗心……」

  吴征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捏了捏顾盼的瑶鼻道:「再坐一小会儿。那不叫
为我做一些事,是我心心念念,终于等到了今天,想想这些年真是难熬。」

  「哼。」顾盼背过了身,倚在吴征怀里娇嗔道:「好像就你一个人在等,就
你一个人难受似的。躲呀,你再躲着人家呀。」

  「先别怪我,一会儿就知道为什么我要躲着你!」吴征暧昧笑道。

  「咦?你还有理了……好吧,那我等等看为什么。」顾盼好奇心顿起,虽在
娇嗔埋怨,小腰被吴征环在怀里心里却甜甜的。只觉和情郎相处总是有各种各样
的意外,总让人感到新鲜。

  「心情好些了没?还担心菲菲么?」

  「好多了!一时的事情……我有空了就出去陪她不叫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好些
天,总之你一辈子都待大家好就对了。」顾盼嘴角露出甜笑,仰望无边无垠的星
空,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在看着二人,每一颗星星都在对着他们笑。

  春季的夜晚依然飘荡着寒气,江水在身下奔腾更让人身上觉得发冷,顾盼却
无半点不适。吴征坐在上风口处,宽厚的肩膀帮她挡住了风,贴着胸膛的背脊也
传来情郎的体温,搂在腰际的手臂更让娇躯越来越热,暖烘烘说不出的舒服。自
打顾盼不再是黄角丫头之后,吴征就没有再和她这般亲近过。今日又在吴征怀抱,
顾盼甚是惬意,心中又觉与幼时的记忆几乎不同。从前在吴征怀里的玩乐之念全
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心跳加速与悸动的奇妙感觉。

  「到子时了。」

  「嗯,子时有什么不同么?」热气呵在耳边奇痒钻心,少女只觉脸颊发麻连
牙关都在打颤。心底那股奇妙的感觉越发明显。

  「过了子时,盼儿就真正十八岁了……」吴征的怀抱一紧。少女的娇躯散发
着青春的魅力,即使隔着衣衫,仍然能感受到光滑如锻与张力十足的弹性,活力
四射地诱人无比。

  「大师兄就在等子时……」少女的声音已像梦呓一样地呻吟。

  「是呀,就在等这一刻,终于到了……」

  「等……等一下……」即使期盼了无数日子,少女还是惊慌地挣脱情郎的怀
抱,手足无措道:「我先去洗一洗,走了一天都是汗。」

  看着顾盼像遇险的小鹿一样落荒而逃,吴征怦然心动。这样的感觉,正是一
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将初次品尝禁果时的五味杂陈……

  吴征也去洗净身体,洗的分外仔细,仿佛要参加一场朝圣大典,不敢有丁点
怠慢。回到二层推门之前,他意外地察觉顾盼凌乱又深重的呼吸。少女抢在吴征
之前进了房,似乎这样才能稍惬心中的慌乱。

  吴征推门而入,一根红烛笼在纱格里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芒。顾盼躺在床帷
里,紧紧包裹的被褥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吴征,烛火倒映在
目光里,兴奋,紧张,期待,不安,欢喜,担心……

  吴征微笑着揭开被褥一小角,顾盼不自觉又向内缩了缩。幸好情郎只是小心
地钻入被褥,甚至没让她除了小脑袋之外再露出半点。

  顾盼松了口气,吴征躺在她身旁,两人一同仰面朝天,除了两手十指相扣之
外,再没半点触碰。

  「盼儿……」

  「嗯?」

  「要不要躺过来些?挤在墙边可不舒服。」

  「好吧……大师兄,你……睡出去些。」

  「好。这样成么?」

  「还成……成啦成啦,不用了,别靠的太边,不小心摔下去。」

  「那就这样。你的脉象,这几天没有练功?」

  「没有,我娘说这些天不用再练《清心诀》。」顾盼奇道:「这样都能摸得
出脉象来了?大师兄真厉害!」

  「捏着你的手,脉门跳动的感应还是有的,这样摸得不太清,没练《清心诀
》,有什么异状么?」顾盼藏在被窝并非全身赤裸,身上还穿了件薄薄的纱衣。
吴征手掌上移,撩开一小截袖管,搭在少女的脉门上。

  「……有点异样……很奇怪……」

  「盼儿觉得冷?」搭脉没什么大不妥,吴征握住顾盼,在她的手背与皓腕上
轻轻摩挲。

  「不冷……」

  「盼儿一直在发抖。」

  「人家知道,那不是冷的嘛……」

  「呵呵,那我抱抱你,抱着就不抖了。」

  「那……好……等一下等一下!」顾盼刚侧向吴征,似觉不妥,忙旋身向里
背对吴征,也不妥当……

  「平躺着就好,我抱着你,绝对不乱动。」吴征侧身,一手绕过少女脖颈抱
肩一手环腰。顾盼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胸膛,但两人却不知不觉越挨越近:「脖子
垫着会不舒服么?」

  「不会,刚刚好,不软不硬,比鹅毛枕头还舒服。」少女的呼吸拂面,处子
特有的幽香清雅香甜。顾盼每说一句话,香味便越发浓郁了些。她眼眸不安地转
动,长长而弯翘的梳睫像两扇帘子,时掀时掩,低声道:「你就是这样……骗了
那么多女孩子的?」

  「噗嗤,没有没有,只你不同。」吴征忍不住笑。顾盼还是处子,慌张理所
当然,自己经历可不少,这一步步地递进实在像极了诱骗青春少女的坏人。

  「哪有什么不同……」

  「有的。她们有的有过去,就算还是完璧之身,见识经历也多,像妙筠从前
救了不少落难女子,看得多了。」

  「那……冷姐姐呢?她也没比我大多少,从前她的名声可是清淡如荷,总不
会也见过吧?」

  「玦儿?差点就是她强要了我……」

  「哈?咯咯咯……是这样的么?」顾盼大乐,全想不到冷月玦会是这个样子。
两人一笑,额头都贴在了一起,顾盼笑容淡去,双眸又垂下低声道:「这些年娘
管得我可严,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你慢慢教我。」

  「不是用教的,有些东西不用教就会。现在还怕不怕?想不想试些什么?」

  「我想……再亲一亲。刚才在柴山娘就在身边,人家不好意思。」少女咬着
唇瓣,似乎对方才蜻蜓点水般的一啄遗憾甚多,又回味无穷。

  吴征翻身而起,侧趴着靠近顾盼,见她双唇微微地抿动,便伸手拨开少女额
前的发丝,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光洁的肌肤滑若丝缎,几乎不溜手般落下捏起下
颌。顾盼闭上双眸,微扬螓首,不安又期盼地等待着。说来奇怪,在柴山时心情
激动,一时忍不住便自然而然地在人前做出亲昵之举。现在只有二人世界,少女
却觉心如鹿撞,全不知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瑶鼻尖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股男子的呼吸便冲进了口鼻
内。吴征的气味浓烈而不刺鼻,闻起来十分舒服。这股气息与自家散发的淡淡幽
香混在一起,似乎将悸动都平抑了不少,可又勾起少女更局促不安的呼吸。

  「盼儿……」

  「嗯?」轻柔的鼻音甜得发腻,少女刚刚睁眼想看看情郎在做什么,唇瓣便
被轻轻地印住了。少女一窒,急忙又闭上了眼睛,难以分辨亲吻的滋味,只觉气
为之夺。第二次亲吻,远比第一次更惊愕发慌,也远比第一次触感更深。吴征只
是轻轻地碰触,一下又一下,一触即分。唇瓣被压下,又若有若无地放开,呼吸
交融在一起,滋味居然意想不到的甜美。

  「铮,铮……」两声轻柔的琴音响起,音色如鹤翔九空高歌一样清澈,其声
又极轻,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情人的呢喃细语。江水冲击着楼船,船橹磕在船板上
的扣扣声却全被盖了过去,只剩下轻柔琴音与涛涛江流声。

  「讨厌,我娘在偷听……」

  「菲菲在帮我们助兴。」吴征微微一笑,感念道:「她想要你尽情地投入,
不要太担心,也不要太慌张耽误了良辰。」

  「嗯。我娘和我说过,这是极美好的事情,应该好好珍惜和享受。」

  「是呀,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琴音似有灵,连续地细缓婉转,偶尔又有一两声快促焦急。就像贴面相拥,
诉说着情话的情侣,刚刚才渐渐平复,又因为一两句热辣辣的相思而怦然心动。

  顾盼鼻翼翕合,只觉娇躯处处都在发麻,眯着的灵眸射出迷离之光道:「大
师兄,还是你来吧……盼儿有些难受。」

  手滑落,少女的视线紧紧跟随。对襟的纱衣被解开了第一颗衣扣:「我想先
看一看盼儿好么?」

  「当然好,盼儿是大师兄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已经喜欢得不得了。」半透明的纱衣并不能讲少女诱人的娇躯掩实。玲珑
起伏的曲线,白里透红的肌肤,以及胸前的两点嫣粉,胯间的一抹乌黑,全都若
隐若现。刚解开卡在脖颈下的第一枚衣扣,雪一样的肌肤便露了出来,吴征十分
惊异道:「盼儿这里这么大?」

  少女的胸乳已经颇为壮观,但是吴府上下皆有傲人的身材,顾盼与她们一比
便不突出。但现在浮现在吴征眼前的,是一对儿如山峦般傲人高耸的豪乳。从前
只想顾盼年岁尚幼,发育下去一定不得了,哪曾想到少女现在就有这般规模。真
要比较起来,几乎比韩归雁也毫不逊色。

  「嗯……平常就是……走路的时候它们会一直像小兔儿一样跳啊跳的,很是
麻烦,只好穿身小衣兜起来。」顾盼羞涩地道,但看吴征发光的眼神,这对从前
让她觉得麻烦的东西,居然是对宝贝。

  原来如此!吴征不禁感叹还是祝雅瞳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蹊跷。双
乳弹跳并不是只要大就能成,非得弹性绝佳才能办到。每一对弹性绝佳的美乳,
无不是饱满充盈,乳肉绵密。正应了祝雅瞳所说的皮薄馅儿大!

  吴征喉结连滚,强忍着一把撕碎这件薄纱以一探究竟的冲动,伴着渐渐急促,
却更加缠绵悱恻的琴音又卸开第二颗。

  沟壑乍现,双峰在此隆起。灯光下嫩白的雪肤之间现出一抹深不见底的幽暗,
双乳似在此处泾渭分明。可少女的丰满,让它们明明紧致无缝地贴在一处,没有
半点缝隙。

  「它们好看么?」

  「好看!像两只香瓜一样又圆又大,和盼儿的脸蛋之美不相上下。」心跳与
呼吸,震颤得乳肉清湖微浪般神秘地波动。吴征简直移不开目光。

  「大师兄,盼儿觉得好难受……好像好多蚂蚁在爬……」逼人的目光有若实
质,顾盼娇嫩的乳肤敏感无比,少女的情感也在奇妙地升起,转化成更为奇妙的
渴望。

  「别怕……」吴征终于将目光从若隐若现,小半裸出的豪乳上移开。他捧着
少女的脸蛋,在脸颊上亲吻。似在安抚少女的悸动,又像在品尝肌肤的鲜润可口。
顾盼呼吸渐浓,闭上双眸目不能视物,脖颈却依着感觉凑向情郎的口唇,期盼他
吻的更热烈。

  温柔又有着短短的胡桩,刮得肌肤麻痒难当,转过脸颊,含住了下颌,再向
上又贴住那双红樱桃般饱满红润的香唇。

  琴音忽颤,仿佛如泣如诉。这一回的吻如此紧密死死地压牢,少女以蠕动与
吮吸热情地回应。舌尖撬开牙关侵夺入内,少女吃惊地猛然睁眼,没想到两人之
间还可以这样。可软软糯糯,细长灵巧的香舌已不受控制般卷了上去,几乎将吴
征的侵犯团团包裹。

  少女惊讶猛睁的双眸一点点地合拢,弯起,露出欢快的笑意。琴音又转,先
前抚慰般的如泣如诉渐渐激昂,像勾栏的大戏渐入佳境,将至最为精彩的部分。

  娇躯被压住,纱衣被粗鲁地剥去,仅剩下一颗衣扣半脱地搭在腰际,孤独无
助,千钧一发!少女胸前大片地裸出,神秘的腋下,音叉般的香肩锁骨,香瓜型
的豪乳堆雪一样胀起,两颗小巧若珍珠的梅瓣,终于褪去了全部遮掩大展光华。

  吴征顺着细长的脖颈吻下,手掌攀上双峰轻轻一抚再重重一捏,绵软而弹性
绝佳,一掌难以握实。薄薄的乳肤几乎透明,只增手感之细滑,丝毫不影响肌肤
之下丰盈乳肉的肥满。掌心抚在上面,连奶儿深处血脉跳动的活力都能清晰察觉。

  「真漂亮,摸着好舒服。」

  「人家也好舒服,大师兄你再捏一捏。」少女被拨开了无知的云雾,身体的
本能被唤醒。珍珠样的梅瓣神奇地涨了起来,晶莹剔透,连色泽都变得更加鲜艳。
仿佛淡粉的珍珠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不但要捏!」吴征大力将双乳捏的变了形,急不可耐地埋首其间。只轻轻
一吸,乳肤薄薄的奶儿便被吸入口中,比最好的糍糕都要软糯弹牙。口唇向峰顶
攀登,不经任何挑逗便将胀得滚圆的梅瓣含进嘴里。

  「啊……呜呜呜……」少女苦忍许久的奇异妙音终于控制不住,神异的酥麻
从乳尖扩散,一下子就把娇躯弄得全脱了力,只剩下剧烈的喘息。情郎的舌头把
站立的乳尖拨得东倒西歪,还贪婪地大力吸吮,仿佛要把整只奶儿都吃进嘴里才
肯甘心。那滋味之美妙,不仅吴征吃得畅怀,顾盼也死死搂着情郎的脖颈压向胸
怀,仿佛自己也全然不够。

  激昂的琴音连连颤声,像少女体内钻心的麻痒令娇躯一颤一颤地抖动与急促
的呼吸。那麻痒与琴音齐振深入小腹,激出一汩汩神秘的涓流,从腿心里乌绒覆
盖的花瓣洞口涌了出来。顾盼难耐地双腿厮磨毫不解意,忙分开双腿盘住吴征的
腰杆,那花瓣自发地一张一合,竟隔着薄衣将耸立的棒身含住。

  「盼儿……」吴征讶异,洞口的吸力之强堪比小嘴,吸吮在棒身上畅快无比。

  「进来……大师兄……盼儿好难受……」顾盼玄音如泣,双眸含雾,竟然急
不可耐。

  吴征一弓腰杆撩开下摆,龟菇刚抵在花唇上,穴口一张一吸,竟将龟菇吸了
小半进去。

  「咿唔……」少女悠长动听的呻吟抒发着心底的欢快与娇躯的愉悦。盘腰的
双腿不断收紧,与花径里嫩肉的收缩全然一致。奇的是分明如此紧致,那股奇大
的吸力依然一点一点地将肉龙向深处吸去。

  吴征没用半点力道,只听一声滑腻腻的水声轻响,龟菇已叩开肉圈没了进去。
顾盼猛然一抽,娇躯无一处不紧,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夹,幽谷一吸,竟然一边推
着吴征的腰杆,一边吸着龟菇将肉龙深深地吞没。处子的花径紧窄到了极点,百
媚之体的花汁又滑到了极点,紧小难行里偏偏没有半点艰涩,几乎一滑到底。

  「呜呜呜……」少女浓重的鼻音宛若天籁。蹙紧的秀眉,紧闭的眼眸,抱着
吴征的双手几乎掐进了肉里。可娇躯的僵硬仅仅一瞬,顾盼便睁开眼来喘息道:
「大师兄,好难受……又好舒服……」

  「疼么?」吴征的背心开始淌汗,他实在没有想到百媚之体会媚到这种地步,
只是初回就能适应得如此之快——看少女红若丹蔻的脸上媚态横生,哪里有半点
的不适?

  「疼……可是,又疼又舒服的……又好难受……」顾盼大口大口地娇喘,双
眉都蹙到了一块:「快动一动……」

  只是插入的一下便让少女食髓知味,花径里的嫩肉被撑开,肉芽被剐蹭推挤,
那股奇妙的滋味之快美,让少女流连忘返。相比现在幽谷虽被塞得满满当当,花
肉蠕动着痉挛,虽充实,可也让人十分难耐。

  「来了……」吴征更不犹疑,低头含着顾盼颈边嫩肉,粗重的呼吸吹得她半
边麻痒,急抽长枪又是深深地一插。

  「咿……」

  少女的欢吟声悠长畅快地响起,胯间激出摩擦抽送的水声,琴音也变得如溪
流叮咚。一曼妙,一淫靡,一欢快,协奏得天衣无缝。

  肉龙翻搅着花肉深入浅出,每插一下都会被极大的吸力尽根吸入,让顾盼骨
酥筋麻。抽出刚刚过半,吸力又来,肉龙不由自主地又深深插了进去。吴征抽送
间来回贪婪地含吮着双乳,令少女的快意一刻不停。只是他心疼顾盼处子身初破,
不忍全力征伐,轻抽深送间不免少了些恣意驰骋。

  顾盼盘紧了双腿,玉胯本能地起落迎合着肉棒的抽送。娇躯里奇妙的热力充
盈四肢百骸,还越来越热,越来越让人心醉神迷。可是吴征温柔的动作又让快美
总少了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空虚的难耐与快意并驾齐驱在娇躯里驰骋,让少女婉
转哀啼,享受又折磨地欲仙欲死。

  吴征刚刚加了些力道,就觉顾盼娇躯一扬,竟把他推了起来。两人一同以坐
姿胸乳相贴,棒儿深插穴底,顾盼迷醉着双眸扭动着玉胯。洞口的小肉圈卡紧了
棒根,棒身在花径里翻江搅海,挑拨着绵密的花肉。

  幽谷被肉棒插得没有一丝缝隙,酥酥麻麻的暖流扩散全身,胶合的胯间洋溢
出大片大片的蜜汁。顾盼一双素手按在吴征肩头,无师自通地起落着娇躯。少女
青春活力的俏脸上全是无尽的媚态,修长的双腿发力撑起将肉棒吐出小半便落了
回去。吞吐了十几回,又深含肉棒,臀儿没命地前后摆动,让肉棒在花径里碾磨。

  吴征百感交集,惊讶之外,更加享受少女的主动。美乳每一次伴随着娇躯起
伏抛起落下,都在胸膛前传来清晰的厮磨触感。饱沉的臀儿则完全继承了母亲的
丰满挺翘,坐下时撞在腿根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光洁的臀肉在腿上蜻蜓点水一样
点动,分明是臀儿波涛般起伏荡漾。

  「唔……」嫣红玉润的珍珠梅瓣被两根手指夹住揉搓,顾盼发出声娇嗔的不
依,却将胸脯向前一挺,又凑上香唇吻着吴征轻声呻吟道:「这样好快活……穴
儿里面塞得满满的……」

  少女全情投入,那琴声似也到了最为高亢之处,合着少女每一次落下时的撞
击,发出铮铮厉声,仿佛正随着二人高涨的情火亦步亦趋。

  「盼儿用力!」吴征鼓励着少女的主动,鞭策着她探索自己身体的渴求。

  「嗯……好奇怪的感觉……还不够……还不够……」少女声音火急火燎般,
每次肉棒深达凤宫时,腰肢都向左一挫,旋即就是一声畅快到极点的欢吟。

  与旁人不同,顾盼幽谷深处的肉芽不在正中而略略偏右。天资聪颖的少女很
快发现了这一点奇妙,在吴征的催促下越套越主动,越套越来劲,越套越快活。

  吴征兴奋地托起少女的豪乳,手中的饱满滑腻丰满,弹跳如兔。他爱之极矣,
将它们抓在嘴边,只轻轻一合拢,两颗梅瓣便几乎对在了一起。吴征一边享用少
女套弄的快感,一边贪婪地将两只奶儿一起吸了小半进嘴。

  「啊……大师兄……用力吸……」顾盼尖叫一声,娇躯里的快感潮涌般袭来,
那股不能抒发的难过如影随形,刺激得她娇躯乱颤。迷乱之间,少女主动捧起自
己的双乳送在吴征嘴里,一双小手意乱情迷地不住捏弄着双乳下沿。又眼见情郎
伸舌在两枚乳尖上来回打转,每一下触碰挑拨都清晰地反馈至娇躯,令快感越发
澎湃。

  娇喘声激烈,吴征知道顾盼已到了关键之时,连自家的肉棒都涨了一围。他
舍不得忍耐,双手扶住少女的蛇腰助她起落,舌尖用力地顶刺着梅瓣,扫刮着乳
蕾。第一回,一定要让青梅竹马的爱侣就品尝到最快美的巅峰。

  花径已缩得又窄又绷,满蕴的蜜汁都难以流出。顾盼已全然迷乱,在吴征的
助力下拼死拼活地起落腰肢,令肉棒长驱直入地冲击幽谷:「再用力些……帮帮
盼儿……呜呜呜……」

  哭音之间,吴征忽然眼前散落一片乌云。少女的秀发如瀑布般飘舞垂下,呼
吸也近在眼前。渴求着快意的少女意乱情迷,低着头索吻。可吴征正品尝着粉嫩
美乳不及抬头,急不可耐的顾盼便凑了上来。

  「呵呀……呵呀……」管不得是情郎的口唇,还是自家的美乳,少女只管大
力地吸吮品尝。腰肢也已不再起落,只在吴征的帮助下,丰臀小磨盘似地在胯间
画圆,令龟菇死死抵着花心肉芽碾磨。

  幽谷的小肉圈卡住了棒根旋转,四片唇瓣也定住了乳尖。激烈的抵死厮磨,
臀儿波涛般荡起涟漪阵阵,皮薄馅大的奶儿也不住被拉伸着滚动。

  「唔唔唔……」少女香唇被堵,发出的全是急切的鼻音,她紧紧吮吸的口唇
忽然一松,牙关咯咯作响,娇躯连带着全身大颤,一双秀足弓起,玉趾死死地缩
在一处。那股难熬的快意终于突破重重束缚,飞升般透体而出。

  琴音如大江奔流一样澎湃,又像雨打珠帘一样的嘈急。仿佛怒涛奔腾而来,
将二人席卷着吞没,波涛中无奈地被抛向天空,再失重地无力落了下来……

  吴征也是一声闷吼,抱着顾盼本就死命旋摇的丰臀紧紧一压,龟菇几将花芯
碾平,严丝合缝地抵着喷射出一注一注的阳精。最为敏感之处被激流冲刷,刚刚
泄身的顾盼一声尖叫,再也没了任何意识,只是死死抱着吴征,娇躯漫无目的地
无一处不在发力大声娇喘。那花径缩得丝发难容,仿佛要把侵入的肉棒夹扁挤干
……

  狂潮过境,江流重归往日的柔和,静悄悄地流过身边。琴曲到了尾声,余音
袅袅,连绵不绝,像情人的低语在耳边呢喃……

  脱力趴在吴征身上喘息的顾盼如痴如醉,吴征也仍然保持着坐姿将她搂在怀
里,伴着琴声享受着高潮后的余韵。不知过了多久,顾盼忽然起身,脸上娇羞无
限,目中却全是兴奋的光芒道:「大师兄……这样……原来这么舒服……感觉像
死去了一回……」

  「当然,这可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大师兄……人家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从前……老是要躲着人家啦……」

  「为什么?」

  「你好坏!」

  「不成,得说出来!」

  「哼!」少女嗫喏了几声,羞道:「滋味这么好,但是……但是你的好大…
…弄得人家好疼……」

  「然后呢?」

  「要是早些年,人家可能承受不住,可是又想和你亲热,忍不得!像你说的,
真要弄得伤了……」

  「盼儿可是我的小乖乖心头肉,我可舍不得。」

  「你待人家好,人家当然知道!人家现下一点都不怪你啦。」

  「唉。」吴征无奈地苦着脸道:「又不是只有盼儿忍不得,你以为大师兄就
能忍得?既然忍不得,只好躲着啦,好难……」

  「嘻嘻。」

  顾盼一脸笑意搂着吴征,小脑袋架在他肩头。两人闭目不言,只感江流送来
波涛,将楼船荡得起起伏伏。激情过后的温馨,同样荡涤人心,更增情趣与爱意。

  「大师兄,我娘……是不是也这样,所以你知道?」

  「是呀!我就知道,你和年轻时的菲菲,肯定一模一样!」

  「好羞人。」

  「自家里没事,又不是什么坏事。像盼儿第一次就浪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不
知道多惊讶,又多快活。」

  「是么?」顾盼娇羞一笑,起身与吴征对视,咬着唇瓣吃吃笑道:「人家…
…又想要了……」

  第十五章、清露拂珠。雪玉温莹

  楼船缓摆,红烛慢摇,刚结合的年轻情侣相依相偎,说不出无限的甜蜜。

  「稍稍歇一会儿。」吴征笑着点了点顾盼的瑶鼻,又正色道:「大师兄要和
你一起先运一会儿功,《道理诀》对我们都大有好处。然后盼儿先去清洗一下,
洗得香香白白的,嘿嘿,想快活还长久得很。」

  「是。」少女心思初尝禁果正似蜜里调油,一时忘形。顾盼闻言忙收敛心神,
依着陆菲嫣先前传授过的法门平心静气,等待吴征引导自己的真元运行。只是初
破的幽谷里还插着那根大棒儿,颇为不堪。难怪陆菲嫣曾说这修炼的过程最是香
艳舒服。

  功成三转,真元渐息。顾盼率先睁眼。吴征体内有伤依然在入定中,少女心
中一阵心疼,轻手轻脚地离身披衣,掩门离去。在船舱里摄手摄脚地行步,胯间
仍残留着酸胀的触感,双腿交错间和平日大为不同。顾盼害羞掩面,撞开浴房木
门。

  但见浴房里蒸汽氤氲,陆菲嫣泡在热水中愕然睁大了眼,与顾盼四目相对。

  「娘,你怎么也在这里……」顾盼措手不及,惊出一身冷汗。母女俩早已彻
心交谈过房中之事,但刚刚一场欢好,母亲的琴音犹在耳边萦绕,突然撞见还是
禁不住心中大羞。

  「娘也走得一身汗,不洗净了睡不踏实。」陆菲嫣故作平常,腿心却缩了缩。
一曲琴音大慰生平所愿,爱女与吴征终于共结连理。可这曲琴音暧昧旖旎,一曲
弹完,美妇同样情动不已,这才赶紧赶来沐浴净身。楼船虽大也不比府中齐备,
女子的沐房就这里一间。陆菲嫣早听见顾盼的脚步声,但她武功再高,一身赤裸
就算飞速穿好衣物,仓促间沐浴过的热水又往哪里去倒?无奈之下,只能与爱女
碰面一处。

  「一起洗吧。」陆菲嫣往身边挪了了位置。沐桶不如吴府里的宽大,两人挨
一挨还是挤得下。女儿想必身上不适,稍候又有「要事」,陆菲嫣不想让她在旁
等候。

  「嘻嘻,好!」顾盼解去外衫,先去一旁蹲着身舀水冲净娇躯。洗至胯间时
瞧瞧回头,见陆菲嫣的视线被桶壁挡住。她微一抬头,母亲正闭目假寐,看不见
自己。少女松了口气,这才掰开两片嫩脂,倒水细细洗净。

  「娘……」少女迈开长腿跨进浴桶沉进水底,与母亲相对。

  「嗯?累不累?」陆菲嫣这才睁眼。从小顾盼每一次清洁洗浴,都是她亲力
亲为,从未假旁人之手。但爱女毕竟已长大成人,还发育得十分成熟,陆菲嫣已
有多年没再见过顾盼赤裸的娇躯。

  母女俩藏在水中的娇躯若隐若现,洁白无瑕的脖颈,胸前又大又软随着水纹
波动的山峦,纤细柔软的腰肢曲线,再至浮凸而起的胯间,修长笔直的玉腿,就
连腿心里的一抹乌黑都是诱人无比。这一睁眼对视,虽有水面波纹折射与蒸腾热
气,陆菲嫣还撒了些花瓣的遮挡,母女俩还是同时目光流转躲躲闪闪。

  「不累,《道理诀》真的神奇,像娘说的对身体与修行都大有裨益。」少女
初尝禁果之后,似乎心思都成熟委婉了许多,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便把与吴征燕
好之事道了出来。

  「嗯。你大师兄在运功疗伤吧?盼儿……疼不疼?」终究还是关爱女儿之心
占了上风,不得已陆菲嫣轻声问道。

  「刚开始有一点点,不碍事,后来就不疼啦。娘……你问这些人家好害羞…
…」顾盼俏脸绯红低了下去,只见水中模模糊糊倒映出的可人儿粉面含春,云鬓
散乱,比春睡刚醒来还要娇媚甜美。

  陆菲嫣芳心一颤,虽猜到顾盼遗传了自己的体质,床笫之间大体不会有什么
阻碍,待顾盼确信后还是感慨万千。既喜顾盼已得其乐,今后与情郎之间只会恩
爱日进。又庆幸吴征尽可应付得来,顾盼不会像自己年轻时遭遇,因为身体欲望
太强落得个被冷落多年,凄凄苦苦的下场。

  「你哪里害羞了?娘一点都没看出来。」心下既喜,陆菲嫣不禁笑颜如花,
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道:「喜欢就好,这种事情就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哎呀娘,人家刚才是好羞人,好像……好像……都控制不了自己……」顾
盼忸怩地拧身撒娇,咬了咬唇瓣,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道:「就是……大师兄好
像没有怎么疼人家……娘不是说大师兄很会疼人,让我放心的么……」

  「没有疼你?」陆菲嫣一愣,这回确然没想到。吴府里的女眷悄悄说些私房
话儿时,都夸吴征会疼人,从不由着性子强来,哪一回不是前戏做足,浓情蜜意
时才纵意驰骋地征伐?顾盼原本担心自己还是雏儿不识云雨,陆菲嫣便宽慰她不
必担心。哪知吴征待顾盼居然急色?「他……没有亲亲盼儿么?」

  「有呀……亲了亲嘴儿……还有这里……」顾盼一指胸前的山峦,嗫喏道:
「然后棒儿不知怎么的就进来了……娘,是不是盼儿有什么不好,大师兄不喜欢
……」

  少女情窦初开,心思最是敏感,陆菲嫣同样有青春少艾之时。美妇不解为何
有这种事,又不好细问,只想吴征早不是猴急的少年郎,不至心急火燎。再说府
上一众美人,对娇躯嗅其香,品其味本就是吴征的喜好之一。

  「当然不是盼儿不好,一定有什么别的缘故。说不定是他有伤在身,想先疗
好了伤呢?」陆菲嫣拉过女儿的双手握紧了安慰道。

  「那倒也是!」母亲的话大有道理,少女立刻扫清了心中阴霾开怀起来。回
忆着方才的甜蜜,弯翘着嘴角道:「大师兄也没有不疼我,他方才抱着我可紧了,
一定是可喜欢我了。」

  「那就是了嘛,盼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嘻嘻,人家是不懂嘛……」顾盼撒了个娇,少女的臆想一时半会难以摆脱,
心中又满怀期许,吃吃笑着问道:「娘,他和你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把娘抱得
很紧?」

  「是……是呀……」不忍打断顾盼甜美的畅想,陆菲嫣皱着眉嗔怪地道。

  可少女一旦开始畅想就难以打断,顾盼不依不饶地想知道更多,继续问道:
「那他是不是每一回都要疼你很久?对了,娘,究竟是怎么个疼爱法?」

  顾盼对于床笫之事还有大片大片的懵懂空白,初尝美妙滋味后一知半解,求
知之心更甚!

  陆菲嫣不禁脸红。如果是吴征在这里,定然早早就落入他的怀抱,一身曼妙
免不了被他抚摸亲吻,美美地享用一遍。说不定两人情浓之际,美妇半推半就地
倚在桶边,翘起丰美的梨臀,裂开胯间的两处肉穴任他采撷。个中情挑滋味,回
回不同,永远都不够。但这些话又怎生说得出口?

  陆菲嫣心下旖旎片刻赶忙收回心神,道:「这和咱们练武一样,没有什么必
须这样必须那样。遇见对手也不能死抱着招式套路不放呀。你呀,莫要着急,跟
你大师兄一起慢慢探索,寻找适合自己的就是了。」

  刚洗净的身子又沁出些汗水,陆菲嫣暗暗庆幸情急智生,居然应了过去。

  「这样么……那……总该有些……有些基础吧?像扎马步,直拳,勾拳,挥
掌什么的……」顾盼正是勤学好问,发奋图强的时刻,不依不饶道:「娘……你
教教人家嘛……人家什么都不懂……」

  陆菲嫣不禁感慨吴征与顾盼都是命中魔星,分明一回比一回过分,自己还总
不能开口拒绝。

  美妇焦急间再度灵机一动,一本正经道:「娘当然可以教你,可是娘也不知
道乖乖盼儿做了些什么,哪些会哪些不会。这要从哪里教起?」

  把难题甩了回去,这些羞人的话题问者容易,答者便难以说出口,陆菲嫣心
下大感得意。

  「人家都没有做什么……」顾盼托着下颌,香唇翘起,回忆着道:「大师兄
先和人家亲了亲嘴,又……亲了亲奶儿……嘻嘻,又亲又吸,麻麻的好舒服。人
家晕乎乎的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进到人家里面来了……哎呀,羞死人了……」

  女儿捂着脸羞得不敢见人,陆菲嫣完全预料不到她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樱
口微张惊诧不已。顾盼低着头,缓了缓又道:「刚开始有一点点疼,后来人家就
不知道了……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只想他用力一点,轻轻的好难受……大师兄好
像怕人家受伤,一直很轻柔,再后来就禁不住啦,人家坐在他身上一直扭,不然
难过得都要死了……」

  陆菲嫣当时身在三层,与他们不过一板之隔。木板本就易于传声,她的耳力
又佳,听得一清二楚。原本只是脑海中构想着二人亲昵,再辅以琴音调和氛围。
构想终究是构想,并未想到猴急的不是吴征,根本就是顾盼……

  「娘……我这样,到底好不好……」顾盼面红过耳,羞羞怯怯地问道。

  「盼儿,过来。」女儿其实是害羞的,但想都不想便说了出来,目光纯净与
依恋,那是在自己这个母亲面前全无心机,也是绝对信任的表现。陆菲嫣暗自自
责还花脑筋敷衍,歉然间招了招手,将满心喜悦,又惴惴不安的爱女搂在怀里。
少女初尝情恋的滋味,又有谁不是如此?疑神疑鬼,左思右想,辗转反侧,六神
难安,跟担忧天会不会塌下来似的。

  陆菲嫣搂着倚在肩头的顾盼,轻抚她的脸颊轻声道:「不是他不疼你,是乖
乖盼儿太急啦……」

  「啊?」

  「是呀,盼儿那么焦急,他又能怎么办呢?只好迎合你呀。」

  「哎呀,人家就猜到会不会是这样……」顾盼羞涩不已,忸怩着道:「那…
…人家着急了,大师兄会不会不喜欢?」

  「这是盼儿身体本能的反应,说明盼儿爱他爱得要命,他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嘻嘻,那就好那就好。」顾盼安心地拍了拍胸口,舒开藕臂环着母亲的腰
肢道:「是不是,百媚之体就会这样?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
急……」

  「是……是呀……」这几个字陆菲嫣已不知吞吞吐吐地说了多少回,又摇头
道:「百媚之体就是这样,特别易感。但是娘年纪大了,可不像盼儿一样急不可
耐。盼儿刚刚尝到滋味,这样也是平常,但若是不必着急,放轻松了也是极大的
享受。盼儿说的难过得要死啦,其实是舒服得不得了,想要更舒服,对么?」

  「对对。」顾盼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道:「娘哪里年纪大了,府上每个人
都说你像我姐姐。」

  母女俩相依相偎,体味相融。一者如熟果一样芬芳扑鼻,一者如雏菊一样淡
雅怡人。陆菲嫣一时爱女情动,顾不得两人均是赤裸而呈,眼下肌肤相亲,亦起
感应。美妇不经意地拧了拧身,以免胸前一对豪乳被爱女压得太实,道:「那就
是娘经历得多了,比盼儿更懂得享受,嘻嘻。」

  母亲一时的调皮,让顾盼也开心起来道:「盼儿也要好好享受。」

  「本来就是呀,天底下最甜美的滋味,盼儿才刚刚开始尝呢,还有好多好多
滋味等着你品鉴。不用担心,他呀,会带着盼儿一同领略的。」

  「嗯。」少女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顾盼幼年不算过得太好,家中鸡犬不宁,
时有争吵,她幼小的心灵留下许多阴影。到这一刻,她才发觉从幼时就一直疼爱
她的两个人,一直陪在身边至今,对她的关爱从未改变。

  顾盼不禁将母亲搂得更紧。她侧身倚着母亲肩头,藕臂将一直豪乳压下挤得
向两面满溢,自家的两只峰峦则叠在另一只豪乳上。此刻蓦然发觉陆菲嫣峰顶的
莓珠亦勃胀挺立,深陷在自己弹性绝佳的乳肉里。她知道母亲方才在楼上耳听靡
靡之音难免情动,幽幽道:「娘,要不你和盼儿一道回去吧。很多事情盼儿不懂,
娘还能教一教……」

  「这一回不成。」陆菲嫣含笑摇头。羞人之极的提议,爱女也是一番好意,
但美妇在顾盼耳边悄声道:「盼儿等了那么多时日,娘不能在这时候去打扰你们,
再说船上也不能没人照料呀。盼儿要是真的担心呀……回去以后就这样……」

  「咦?」顾盼听得面上爬满红云,双目却放着光道:「这样可以么?」

  「可以的,只要真心相爱,怎么互相取悦都不为过。他呀也一样会这般待你,
滋味儿可好了。」陆菲嫣说得自己心跳加速,不由伸出一小截舌尖舔了舔唇瓣道
:「你只要记得,你什么地方舒服,要怎么才舒服,他大体也差不多就成啦。」

  「嘻嘻嘻……」顾盼埋首在母亲肩头,得意的小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懂了
懂了,谢谢娘亲。」

  「看到我的乖乖盼儿这么欢喜,娘高兴都来不及,还谢什么?」陆菲嫣宠溺
地搂紧了顾盼,脸颊摩挲着她头顶濡湿的发丝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娘都不
会不管盼儿的。」

  「你们都那么疼我,我也一样,绝不会和大师兄好了,就不管娘亲了。」顾
盼闭目微笑,看着万般甜美,呢喃道:「嘻嘻,刚才人家坐在大师兄身上扭,真
的好舒服,好想再来几回。娘,你最爱大师兄怎么待你?大师兄又最爱你怎么样
的?」

  「哎呀,怎么这么多问题,小坏蛋不许再问。」陆菲嫣哪里说的出自己最爱
骑在吴征脸上,看他毫不顾忌地吃着自己最敏感,最柔嫩的部分。吴征则最喜欢
她乖乖地主动翘起梨臀左右摇摆,像是摇尾乞怜一样求他深深进入自己的身体:
「快回去吧,吴郎该运功完啦,别让他久等。咱们女人家有时候让他等一等是情
调,若是等的太久不免成了冷落,要让他失望的。」

  顾盼信心十足地兴奋起身,猛地在陆菲嫣脸颊啄了一口道:「娘最好了。」

  哗啦啦地带着水起身像出水芙蓉一样清丽纯洁。顾盼揩抹净了娇躯,披上衣
衫蝴蝶翩舞般离去。

  陆菲嫣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儿的身材出落得比她当年还要好,偎依在身上时
竟轻易就让自己情愫暗动。美妇抿了抿唇,终于也起身着衣离去。

  舱门外明月在天,江风轻缓,陆菲嫣悄无声息地落在楼船三层。如此美妙的
夜晚,美妇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船中的一对璧人。

  吴征醒来时房中空荡荡的,顾盼离去时他虽有感应,但沉浸在运功疗伤中难
以顾及。床帏大乱,未干透的汁液还顺着床边一路滴到了门外。吴征笑了起来,
少女的可爱真是无处不在。胯下股间还有一抹血痕,吴征小心下床将这幅点染桃
花般的床单裁剪收好,又铺上张崭新的床单,这才离去自行沐浴。

  绮念难停,方才的激烈,让他几至惊鸿一瞥,然而少女的曼妙身姿如刻印一
样,在脑海里萦绕。从头到脚,每一分都是青春的气息,就连从灵魂里呻出的妩
媚吟声,都活力四射!

  幼年时在昆仑山上隔着一堵墙听见陆菲嫣的呻吟声,吴征已记不太清是怎生
的婉转,总之和她全然成熟之后有所差别。吴征也不在乎她的过往,但总归有那
么点点遗憾。

  今夜之后,遗憾不再有。顾盼比之陆菲嫣当年还要更加的妩媚多姿。至少在
这牙床之上,自己会全力地配合她,挑逗她,释放她所有的天性,也会陪伴到她
极尽满足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吴征长舒了一口气。另一间船室里母女俩的轻声交谈已停,陆菲
嫣又回到了三层。顾盼当洗得白白净净,又在二层等候。

  陆菲嫣先前抚琴以助兴,吴征对她了若指掌,易感的美妇怎能不动情?仅是
强行忍耐罢了。沐浴时她们说话的声音那么轻,轻得以吴征的耳里都听不清,一
定是在共浴还挨得很近很近。脑海可以准确无误地构想出她们各自的身姿,也可
以任意想象出她们是怎生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不知道顾盼是偎依在母亲的
肩头而致四乳交错呢,还是陆菲嫣从身后搂着顾盼的蛮腰,将一对儿傲人豪乳压
在女儿背脊上?

  吴征实在想闯进去大饱眼福,然而还是生生忍住。陆菲嫣的心愿他心知肚明,
也知道陆菲嫣刻意地躲避与忍耐绝不仅仅是尚觉害羞。吴征对陆菲嫣一向又爱又
敬,自然要完成陆菲嫣的心愿。

  同样的,这也是顾盼的心愿。这些年来待顾盼冷落了许多,虽有充足的理由,
吴征还是心下有愧。这时都三心二意的话,吴征自己心下都过不去。

  少女已在房中等待,吴征也急忙起身。让顾盼孤孤单单当然不对,他自己的
心猿意马也跳得无法再忍下去。

  烛火扔在摇曳,虽比之前黯淡了些,朦胧的光芒却更加诱人。昏暗的烛火,
床帷前放下的纱帘,遮得床上的少女只剩下一道倩影。那影子曲线玲珑,修长曼
妙。

  人影侧身向外着等待,听见情郎归来,人影忙支起上半身。胸前香瓜型的美
乳沉沉垂落,在肋边绘出一道幼圆的弧影。

  佳人出浴,灯下看美人,吴征轻轻舒了口长气,隔着纱帘作了个长揖道:「
多谢娘子。」

  「嘻嘻,夫君谢人家什么?快上来。」人影笑得花枝乱颤,纱帘里伸出个漂
亮的小脸,顾盼眉开眼笑,招呼着吴征快快上床。

  「谢娘子帮我疗伤呀,为夫伤势大为好转,之后每日运运功自然痊愈,再不
用闭关啦。」

  「真的?」顾盼大喜,坐在床边斜身帮吴征除下长袍。那腰肢细若扶柳,柔
若水蛇,说不出的妖娆多姿。

  「是呀!」吴征将顾盼搂在胸膛上道:「前几日始终没什么进展,还是盼儿
的百媚之体功效若神,一下子就好转了许多。」

  「人家好开心,原来真的可以。」顾盼小脸儿得意得乐不可支,腻在吴征胸
膛前闭目微笑。一时得意,腰肢左右轻摆,将臀儿来回摇甩。

  「比起治伤,得到盼儿我更开心。」

  「那当然啦,这还用说?」顾盼朝吴征一皱瑶鼻,娇俏道:「人家这么好,
还偏偏喜欢你,傻子才不要。」

  「嘿嘿。」吴征凑在少女耳边道:「刚才和你娘亲悄悄地说些什么?」

  「想知道呀?偏不告诉你。」好奇不单是顾盼对吴征与陆菲嫣,吴征同样好
奇她们母女俩。少女好奇心更盛,忍不住道:「大师兄,刚才盼儿是不是没让你
尽兴?」

  「男子只有舒爽极了才会射出阳精,你说呢?」吴征抚摸着顾盼的秀发道:
「偷偷告诉你,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快就射出来了……」

  「咦?真的?嘻嘻嘻嘻……」顾盼捏着小拳头捂在嘴边,连声娇笑道:「那
就是我太好啦?你抵挡不住?」

  「虽然很没面子,但是确实是的……」吴征做懊恼状,让顾盼更加得意。

  「嘻嘻嘻,人家刚才偷偷问了下娘,有什么是大师兄喜欢的,娘教了我几手,
嘿嘿,等下人家就让大师兄好好地舒服舒服。」顾盼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瓣,居
然有几分危险之意。

  「好哇,这就拜师学艺上了?那我要看看盼儿学得好不好。」

  「等一下等一下,还有个事情想问你,待会儿……舒服起来,可就顾不上问
了……」顾盼扭拧娇躯躲避魔手,在吴征耳边呵气如兰道:「我娘最喜欢大师兄
怎么待她呀?问她不肯说,人家好奇死了。」

  「真想知道?」

  「当然!但你要保密呀,千莫要让娘知道我问这个。她羞急起来要打人家屁
股。」好奇的急切与答案的呼之欲出,顾盼两眼都放出了星光,紧贴的娇躯滚烫
酥软,明艳不可方物。

  吴征喘了口粗气将少女压在身下,轻吻着她珠泪般的耳垂道:「光说怎么说
得清?一样样的让盼儿也感觉一下,若是哪一样你们都喜欢,我就告诉你。」

  顾盼破身之后,百媚之体的敏感仿佛被开启,耳边的麻痒让娇躯一下子酥软
了大半,少女双手猛地一抓吴征背脊,却一偏头舒展开被吻着的半边脖颈迎合,
呢喃着以鼻音哼道:「好,刚才人家太急了……好多滋味……都没有尝到……」

  「还要欢好很多很多次,总会让盼儿都尝到……。」吴征吻着脖颈上的幼嫩。
这一段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又细又薄,又异常地敏感。舔一舔,吸一吸,再呵上
口热气,正动情的少女如何能够抵挡?

  「哼……嗯……」一簇一簇的鼻音,断断续续,顾盼难当麻痒,只能死死抱
着吴征宽阔的背脊。已尝过雨露的幽谷迅速起了反应,湿滑冰凉的花汁让穴儿里
空虚难耐。被压住的双乳却热得难当,尤其峰顶尖端一下子胀了起来,仿佛要把
吴征结实的胸膛给顶开。

  「菲菲每回一亲这里就忍不得,盼儿也是一样。」

  「呼呼……嘻嘻……这里太痒了,不舒服……」人体之奇妙,像耳垂与脖颈
极易挑起情欲,但要总在这两处地方挑逗,久了就只有难受更多。顾盼动情之后
就渴望更多……

  「是么?那奶儿总舒服了吧?刚才没尝够,我还要再吃一吃。」

  「好好……」顾盼点着螓首,皱着瑶鼻道:「可以……可以吃得用力些……」

  「那就用力些!」吴征与少女一对视,露出个诡诈的笑,伸舌一挑乳根,舔
着乳肤向峰顶移去。

  顾盼双眸猛然一张,又一眯。皮薄馅儿大的乳肉上传来极度舒服,又极度难
忍的触感。情郎的舌头既让人爱又让人讨厌,冰冰凉凉地点在奶儿上。被情欲烘
得暖融融的奶儿被这股冰凉一激,立刻荡漾起快感的涟漪。何况灵活的舌尖还在
奶儿上作怪,时而顶进乳肉里,时而又在乳肤上画着圈。刚刚破身的少女怎么禁
得住这样的逗弄,一时间左右为难,舒服与煎熬齐升。

  还好吴征虽缓慢,却一路上升着朝峰顶舔去。这嫣若涂粉,绽若梅瓣之处的
敏感顾盼已尝过,个中滋味令人流连忘返。尤其是被情郎含进嘴里一边吮吸,一
边挑拨,舒服得简直飞上天去。顾盼满心期待,眼看着两颗珍珠样的乳尖招展,
两枚铜钱大小的乳晕也跟着浮了起来,像托起这两颗宝珠。

  少女死死咬着颤抖的唇瓣,呼吸间胸脯起落,居然轻易就将皮薄馅儿大的双
乳颤出阵阵涟漪。吴征的双眼终于探出峰顶,顾盼知道期待的一刻终于要来临,
可吴征似笑非笑的眼神却让她心中发毛,不知道情郎又要使什么坏。

  果然,在舌尖上的凉气都让敏感的乳尖察觉,吴征一缩舌头,从峰顶一掠而
过!莫说两颗珍珠,就连乳蕾都没碰上半点。顾盼本已屏息凝神地等待,那感觉
几如窒息,偏偏关键一刻吴征使坏,简直让少女险些背过气去。

  「坏死了坏死了……不要欺负人家嘛……」少女大发娇嗔,一双修长美腿连
连踢蹬!抱着吴征的脑袋就向胸口按去。

  吴征可不是第一回这样欺负人,可没有一人像顾盼这样「敢作敢为」,丁点
都不掩饰心中渴望。幸好吴征的武功高明,及时反抗之下才没顾盼得逞。看着少
女焦急难耐,委屈不安,泫然欲泣的模样,吴征憋着笑道:「菲菲第一回被我这
么欺负,险些连魂儿都飞了,盼儿喜欢么?」

  「不喜欢不喜欢,大师兄不要这样子……好难受……」圆巧的鼻翼翕合,顾
盼又是嗔怪,又是哀求道:「好好疼人家嘛……盼儿好想要……」

  「要什么?菲菲从前不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乖乖地说了,
我就知道要怎么办啦。」

  「哼……哼……」顾盼嘟着唇,心中却有一股异样。吴征似笑非笑的眼睛,
还有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会说的话,那些不仅仅是身体,还通过言谈之间挑逗的话
语,原来个中情调也是如此有趣。少女咬着牙道:「人家想……想要……哎呀,
大师兄,你快点亲亲人家的奶头儿,要一边亲,一边吸……盼儿忍不得了嘛……」

  言出法随,顾盼媚语呻吟着恳求,吴征立刻一口将乳蕾与宝珠同时含进了嘴
里!

  先前巨大的失落与极度的空虚,迎来极度的刺激与巨大的反应。顾盼尖呼出
声,娇躯猛然一弯死死搂着吴征。像一身的煎熬,只好死死抱着情郎以得慰籍,
又像欲壑难填,恨不得把情郎压进丰弹的奶儿里去。

  「舒服么?」

  「再用力点……好舒服……」吴征含混不清的话语,让顾盼着魔似的回应,
巨大的快意让她轻易地投入其间:「用力点抓……哼哼……奶儿好舒服……」

  吴征的回应更加直接!皮薄馅儿大的丰乳简直比橡皮糖还容易揉捏,在掌中
可以轻易地改变形状。少女香瓜型的美乳向中央一按,两座乳峰便能贴在一处,
变得像两只三角糕般峭立。对在一起的梅瓣只消一张嘴便全接在嘴里,一同被吮
吸快感倍增,吴征大吮了一阵,顾盼连声哼哼,终于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被欺负的
焦渴。

  「呼呼……」顾盼娇喘着难以平复的气息,抱着吴征甜甜微笑道:「这样多
好,以后不要再欺负人家了嘛……刚才太难熬了……」

  「不是你问的菲菲喜欢怎么待她么,我在做给你看呀。」

  「啊……」顾盼撒娇着道:「这个不要!我娘是怎么忍下来的嘛?」

  「第一次她忍不得,那时候菲菲疾患缠身,我刻意折磨她,想让她彻底放纵
一回,不要再总是一个人背负太多。另外,我更怕她事后想不开自尽,所以每件
事都让她开口求我,每件事都得求到我答应了才成。事后她就有了丁点习惯,有
什么事都得和我商量过。老天垂怜,每一样都按我预料的发展。」

  「人家才这么一小会儿都受不了,我娘……真的好难。」

  「盼儿能明白就好!那……还要不要试试其他的?」

  「当然要!」顾盼一皱瑶鼻,摇着唇瓣羞道:「但是你不能再欺负人家。」

  「绝对不会,来。」吴征勾了勾手指,呼唤顾盼凑近了在她耳边道:「菲菲
的最爱,绝对不折腾人。」

  「是么?嘻嘻,那人家一定要好好试一试。」顾盼又乐又羞。母亲的最爱不
知道有多么舒爽,看吴征的样子也一定羞人得很。

  「盼儿先起来,刚才都没能好好看看你。」

  顾盼起身双膝曲跪着挺立上身,情郎目光灼灼,少女终究还是害羞,不自觉
地藕臂交叉掩住了胸脯。

  香肩骨肉匀称,绝不是瘦削得皮包骨头的嶙峋,也不会太过多肉而遮掩了音
叉般优美的锁骨。一双隆乳形似香瓜既圆又白,薄薄的乳肤对沉甸甸的乳肉兜得
甚为艰难,少女喘息间这对美乳也在不停地一抖一抖。吴征忽然很想看一看顾盼
只着夏季的轻衣,蝴蝶般在家中翩飞时又会是怎样地弹跳不停。

  腰肢则兼具纤细与腴润。《浮云七绝》主修内功,顾盼没有明显的肌束。但
少女的腰肢本就纤细,再辅以绝不累赘的嫩肉,雪嫩嫩的腹皮洁白光滑,点缀上
一颗细长如凤目的脐眼。曼妙的少女腰肢,就像水蛇一样灵动,散发着无限的青
春气息。

  至于那双长腿平日里就让吴征大饱眼福。修长,笔直而饱满,小腿肚子玉润
浑圆,显现出有力的性感来。吴征目光下落,只见圆润的足踝之下,因顾盼跪立
的身姿,一双秀美小脚足尖点地,足胫翘起,倒立的玉笋一般可人。与陆菲嫣的
纤长玉足不同,这双小脚比足胫略宽,却不显长,肉乎乎的异常小巧可爱。其足
面莹白如玉,足底又是一片粉妆肉红,弯弯的足弓奇高,小小的足趾又像一颗颗
精心打磨的玉石整齐排列。吴征日常并没有「足道」的癖好,但看了这双肉乎乎
的香滑小脚,居然有含在口中闻一闻,吸一吸,吻一吻的冲动……

  「大师兄,别这样看……」吃人般逼视与渴望的目光,顾盼心中窃喜,但也
难掩娇羞,不禁缩了缩股间,仿佛害怕这里的疏茸覆盖之下的鲜润被吴征看出已
然湿淋淋的。

  吴征又诡诈地眨了眨眼,道:「好,那就看清楚一点。」

  顾盼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情郎将自己的双腿叉开钻进胯下!疏茸的缝隙里,
只见他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少女惊道:「这是干嘛!快起来……哎呀……」巨
大的快意电击一样袭来,顾盼尖叫一声软了娇躯,一臀儿骑在吴征脸上!

  「呜呜呜……大师兄……不能这样……呜呜呜……要死了要死了……」即使
是倾心相爱,也一向待自己疼爱有加的情郎,顾盼也不认为可以用这样的姿势。
不仅仅是让柔嫩的花瓣全然绽放在吴征眼前!——胯下之辱是常人的一生之耻,
为此自尽的都有,顾盼哪敢这样来对待吴征?快意像狂潮一样翻涌,少女仅存的
一丝清明让双股发力就要起身!可身下的情郎不依不饶,一把攀住她的水蛇腰,
同时舌尖在蕊珠上重重一钩!

  不可抑制地娇吟出声,少女再没了半分抵抗之力,老老实实地将幽谷花唇贴
在吴征脸上。

  「好香。」吴征原来仰着头才能够着美味,现下贴在床面,可以全心全意地
品尝柔嫩的花瓣与鲜甜花汁,大快地赞道。

  顾盼的花唇不像陆菲嫣的细薄如兰叶,而是截然相反的丰满。两瓣大花唇肥
厚鲜嫩,肤色白净,几乎将小唇全然包在里面。小花唇收缩只见一条艳丽透红的
蜜裂,连被舌尖挑开近在眼前都难以看清缝隙。难怪破身之时吸力如此强劲,将
肉棒吞入后又团团包裹难以挣脱,连抽送都要多花些气力。

  「大师兄,就饶了人家吧……盼儿好害怕……」顾盼骨酥体麻软语哀求,眼
眶里居然有泪水在打着转。

  「别怕,低头看着我!」吴征吃得花瓣香汁淋漓,舌头每一下动作都能搅出
浪荡的水声:「菲菲最喜欢就是这样,看着我吃她最敏感的地方。」

  顾盼的娇躯明显震了一震,少女并没有想到陆菲嫣竟有这样的喜好。方才又
羞又急,一时也忘了吴征说过要她试试母亲的最爱。

  但经此一提醒,顾盼惊慌无措的心也放了下来。原来母亲就经常这样,而且
滋味还这般的好……

  视线不由自主地朝胯下看去。疏绒覆盖之下,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蜜缝被翻
来搅去,可视觉与触感的双重感受居然如此刺激。紧致的幽谷被挑开,红红的舌
头与艳红的花肉几乎融为一体,而每一分敏感都能看得如此真切。

  舌尖钻入幽谷,缩紧的肉圈被扣开,隐藏在内的肉芽被一下一下的卷过,左
边,右边,上边,下边,舌尖将肉芽卷来卷去的画面神奇地镜映在脑海里。而当
舌尖在花唇上轻轻地划过蜜裂,渐渐逼向那颗敏感鲜润的蕊珠,顾盼又一次体会
到先前双乳被吮吸时的期待,焦急与心惊胆战。还好吴征并没使坏,舌尖在蕊珠
上点了几点,绕了几绕,让顾盼娇喘嘤嘤,便含入口中吮吸。

  「呜呜呜……」顾盼哭音大起,嘟着香唇像是受尽了欺负十分委屈,但放光
的双眸里又是十足的快意。

  双重的刺激,让快感像大潮来临,又猛又快。少女睁着大大的明眸,一眨不
眨地看着情郎舔吃挑弄自己身上最敏感细嫩的部分,小腹里那股暖融融的热气像
被猛火狂烧,不需多久就到了滚水沸腾,氤氲化雾地弥漫之时。

  吴征嘴含蕊珠,另伸了根手指探入幽谷,约插入了两个指节之后,寻寻摸摸
终于找着那颗粗糙的肉粒。顾盼像被一道惊雷打中,美眸大睁。两处敏感被直接
地刺激,她娇喘呼呼,仿佛被人拿住了命脉,垂死就在顷刻之间。

  「大……师……兄……这里……好麻……」贝齿颤叩的圪垯声脆生生地响起,
顾盼全身一紧,花径大缩,一双柔荑不安地举起又放下,胡乱而漫无目的。

  吴征眼角一弯,空着的一只手牵引着少女的双手按胸抚乳后又环着她的腰肢,
助她稳住身形。顾盼情知关键的一刻就要到来,不由喘息更烈,胸脯上的山峰即
使被双手握住也剧烈地起伏颤动,一张樱口自然微张,呵出道道急促的香风。

  「呃……哼哼……」极度刺激,极度舒服又极度地难受。吴征大力吸吮着蕊
珠,快速搓揉着肉粒,刹时间诸般感觉五味杂陈。少女呻吟出声,奇特的声音似
哭又笑,娇媚之极。双掌不由自主地深掐乳肉,像要扶着什么以支撑全然不受控
的娇躯,又像更多地刺激自己,以应和胯间的快美。

  粉嫩的蕊珠分明如此娇柔,可被吴征吸在嘴里却能像热糖一样拉长。原本被
两片肥厚花唇藏在内里,只露出盈盈一点。现下不仅蕊珠充血胀起,花瓣亦被吴
征挑开,圆润的蕊珠像婴指一样探了出来。

  蕊珠娇软,仿佛吹弹可破,可顾盼却顾不了这些。吴征分明吸得极重,甚至
吸出啵啵连声闷响,少女仍觉不知足,仍盼着情郎吸得更重,舔得更快些。

  肉粒粗硬,顾盼这才察觉幽谷深处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地方。比起娇嫩绵
软的花肉,唯独这一处显得坚硬,且表面密布着细细小小的颗粒。可就是这些小
小的颗粒如此神奇,指面只需轻轻一揉,就能产生绝不亚于洞口那枚蕊珠的快感。

  「呜呜呜……大师兄……盼儿要来了……」顾盼重重揉捏着双乳,快感一波
一波地推高,但距离如登仙境的飘飘欲仙还差了一段距离。少女初尝滋味急不可
耐,情急之下,又捧高了乳峰,张开樱唇就向乳尖吮去。

  吴征眼睛一亮!双乳本就是女子身上最为吸引的地方之一,无论是美妙的弧
线与色泽的搭配,都显曼妙美丽,更因它们的作用,有一种奇妙的柔和包容之美。
而女子本身面容较之男子也要柔美得多,两相结合在一处时的美丽也摄人心魄。
虽不能品尝到乳肉的香软弹牙,但吴征光用看的都觉美不胜收。

  情浓而忘性,吴征不知不觉间吸得更重,揉得更急。顾盼受此刺激,不由打
了个激灵轻呼出声,倾泻出一汩花汁来。少女正在紧要关头,原本穴儿被吴征品
得舒适畅快,奶儿被自己又捏又吸,正是情火大盛又添了一碗油,正迅速攀向欲
望巅峰。吴征突然加力固然让她幽谷里爽快难当,但双乳原本的好滋味也戛然而
止。少女哪里肯依?意乱情迷间顾不得捧乳入口,迫不及待地直接伸出香舌添向
乳峰……

  胯间传来更加大力的刺激,让花径痉挛着缩到极致。顾盼美目迷离,晃眼见
吴征的目光闪烁,直勾勾地像要吃人一样。少女灵光乍现,立知自己的模样正是
情郎所爱。

  含吮奶儿固然已美到了极处,但艳红的香舌在一片雪光粉白里探出,几乎与
色泽稍淡了些许的乳尖融为一体。又能见香舌弯弯绕绕,乳珠被拨来挑去,香艳
之中更增一股淫靡,视觉刺激还要更胜一筹。

  顾盼明白过来,就和看着情郎舔吃着自己最敏感柔嫩的部分,以至欲不能制
一样。眼下自己无心之间的动作,对吴征也是相同的效果。——难怪他用的力气
越来越大!

  顾盼含羞带媚,伸长了艳红嫩舌舔在乳尖之上。她尽力压抑着难耐的情欲,
放缓了动作,将浪荡的淫靡细致地展现在情郎眼前。

  乳尖很快便荧光发亮,刺激着吴征使出了全力。顾盼发出痴迷愉悦的娇呼声,
气喘奄奄,终于缩紧的花径一阵发麻,逼仄到了极致之下,像一团吸满了水的海
绵被重重一挤,湿淋淋的花汁从颗颗粉嫩肉芽里全数挤了出来!

  「大师兄……呜呜呜……呵啊啊……」顾盼贪婪地舔舐间语不成声,泄身时
大片大片的花汁淋漓涓流。吴征并未就此罢手,依然不停地刺激着她的两处敏感,
令少女始终在巅峰上回荡泄得酣畅淋漓,良久才娇躯大大地一颤,脱力软软倒下。

  吴征腿一蹬滑出顾盼胯下,稳稳接住少女垂软的娇躯将她拥在胸口,抚弄她
一头青丝。

  顾盼甜甜微笑享受着余韵悠长,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在吴征耳边轻声羞道:
「原来滋味这么好,怪不得我娘喜欢。」

  吴征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花汁坏笑道:「又香又甜,滋味当然好。」

  「去……」顾盼皱起瑶鼻不依道:「又来羞人家。」

  「没乱说呀,不信你尝尝。」吴征低头向着少女的香唇吻去。

  唇瓣胶合着交缠,良久才分,顾盼也舔了舔嘴唇,嘻嘻窃笑两声道:「大师
兄,人家这样……会不会太浪了些……」

  「就这样才好!大好!今后还要多来!」吴征大摇其头,又在顾盼耳边悄声
道:「以后还要盼儿舔菲菲的奶儿,菲菲也要舔盼儿的。」

  「哎呀你坏死了,想得美,哼!」顾盼一拧头假作嗔怒不敢去看吴征,作态
了片刻又倚回吴征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方才的余韵尚未过去,仍觉回味无
穷。

  「又想要了?」吴征对百媚之体了解甚深,第一次和陆菲嫣结合时就彻夜鏖
战不休。顾盼刚尝滋味,青春少女又是精力旺盛,食髓知味之下必然贪欢不倦。

  「嘻嘻,是。」顾盼咬唇娇笑,拧身不依道:「哎呀,人家不知道怎么回事,
总觉得还想要。」

  「想要就来呀!还怕你不成?」

  吴征翻身要起,准备将顾盼压在身下好好地教训一番!少女急急忙忙按住情
郎道:「等一下等一下!」

  「呃?怎么了?」少女焦急之间又有羞意,可爱至极,吴征贪看间又躺了回
去。

  「没有,就是……就是……」顾盼忸怩着凑在吴征耳边道:「你刚才吃得人
家那么舒服,人家也想吃一吃你的。」

  「嘿,谁教你的?」吴征大乐。他当然很想少女来一场口舌侍奉,但顾盼刚
经人事正乐此不疲,吴征也不着急。本想着先喂饱了百媚之躯以后,再慢慢地教
她更多,哪里想得到少女居然主动提了出来。

  「刚才人家悄悄问了娘,她说呀,女子哪里舒服,男子大体也是一个样。而
且她说,给你舔一舔,吃一吃,你可喜欢了……就像你刚才吃人家一个样。」顾
盼看吴征惊喜的样子,心下十分得意。

  「为夫心如火焚,棒也如火焚。」不仅心焦,胯下的肉棒胀了许久可谓空旷
难忍,吴征并未说谎。

  「嘻嘻,你这个坏人,跟人家说这些坏话,人家还是女孩子呢……」顾盼狡
黠地笑着,双目中居然露出危险的气息,偏头凑向吴征耳边。

  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事情都有天赋一说。有些人怎么都学不会,花费了极
大的气力也未必学得好。而有些人则只需一点就透,甚至无师自通。——顾盼就
是如此。

  软软的小舌头,带着温热的气息与凉凉的津液,一起沾染在耳廓。少女口中
似是香津极丰,才舔了几下便响起黏黏腻腻的水声。连她口中热热的香风连连,
吹在耳朵上仍是一股冰凉。含着耳垂吸吮时更是一阵叽叽啾啾响起!吴征还从来
没有被舔得如此舒服过,不由更加期待。

  少女眯着双眸,回忆着吴征亲吻自己的滋味与动作,再辅以女子别样的温柔,
舔得津津有味。洁白无瑕的修长玉腿不自觉地横过吴征的腰杆,小腿又屈膝下折,
让玉足勾引似的在吴征双腿上蹭来蹭去,浑圆的小腿肚子还不住摩挲着肉龙。刚
刚才尝过鱼水之欢,竟然无一处不媚,无一处不诱人。让吴征更加惊异的是,顾
盼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正巧舔得舒服又不腻味时,少女便滑着娇躯向下,在
胸膛前逗留学着吴征一样又舔又吸了一阵,再伏向胯间。

  吴征分开双腿留出足够的空间,顾盼小猫咪一样趴在他胯间。螓首抬起,双
手支颌,小腿朝天翘着像两段白玉佛肚竹,豪乳又塌雪一样堆下,夹出一道幽深
的沟壑,可爱又性感。

  勃胀的肉龙几乎与少女的小脸差不多长,顾盼先定睛看了看。已尝过被这根
坚硬如铁的长东西抽送的滋味,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它的样子。但见黑沉的
棒身上血管盘根错节,有些狰狞,头上膨起一颗龟菇,肉红色有些奇怪,又有些
可爱。顾盼又嗅了嗅,男子情欲的味道丝丝散发,吴征又素来爱洁,这股味道浓
烈而不刺鼻,钻入心底立刻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顾盼舔了舔唇,媚目一抬与吴征对视一眼,将樱口大大地张开将龟菇含了进
去。炽热的温度,像要把小嘴融化了一样,而少女无与伦比的天赋,口含之后只
适应了片刻香舌就缠卷了上来。眼见吴征打个摆子抽了口凉气,顾盼含龟的小嘴
妩媚一笑,两颊一鼓一鼓,正是小舌绕着龟菇打着转。

  「盼儿好厉害!」喜出望外,第一次就被少女舔得舒舒服服,吴征忍不住大
赞道。

  顾盼吐出龟菇,嘟了嘟嘴道:「这么大个含在嘴里,又怕咬到了你,嘴都酸
了。」少女虽吐了出来,双手仍环握棒身,边说边一下下地舔着龟菇。似乎这样
的滋味让她更为受用,舔了几下不足,又舔几下。看吴征龇牙咧嘴,眼睛又放了
光,顾盼立刻明悟。男人的阳根狰狞,女子的柔美映在旁边一样是美不胜收又令
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顾盼伸长了香舌,眼神调皮地将舌尖点在棒身,从下至上慢慢地一路舔了上
来。路过沟壑时见吴征震了一震,顾盼立刻停下,香舌在沟壑上一阵蠕动,舔得
吴征寒颤连连。

  「嘻嘻,味道不错,好吃。」顾盼开怀一笑,沿着棒身一圈一圈地舔了起来。

  她并无「久经锻炼」的技巧,只从本能而发。软软的香舌始终贴在棒身上,
舔动时便似沿着棒身蠕行,绝没有空虚的一刻。这滋味不像冷月玦卖力吞吐吸含
的酣畅,也没有玉茏烟口舌并用,香润畅滑的刺激。少女只用她纯洁的眼神以及
打从心底里的喜爱不停地舔,舔盘根错节的棒身,舔膨胀张开的沟壑与菇伞边缘,
舔一点小洞眼的马眼钝尖。或从根到顶,或一围围地绕着圈,有滋有味地舔着昂
扬的肉龙,片刻间就舔得水光津津。

  吴征踮起头呵着粗气,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的俏脸与粉嫩的舌尖舔在棒
身上。顾盼的香舌色泽玫红,异常地艳丽,不仅舔得肉龙舒畅,看起来也是香艳
非常。尤其是她喜爱的样子,简直让吴征生起自豪之情。

  反反复复舔吃了有一炷香时分,顾盼的口欲之贪竟与冷月玦不相上下。比起
冰娃娃更爱肉棒塞满了香口再大口大口地吸吮,顾盼对舔之一道尤其痴迷。仿佛
小手握着的肉棒是最香甜的糖棒,舍不得一口将它吃了,只能小心翼翼,珍之爱
之地小口小口地舔。论触感的刺激不及,但视觉刺激又强了不知多少。

  小手里的肉龙热了又热,胀了又胀,情郎的呼吸急促,顾盼双手一前一后握
紧了肉龙,舌尖点了点马眼,又绕着龟菇打圈轻声道:「是这样最舒服么?」

  「是……」吴征抖了一抖,连声催促道:「盼儿舔快些。」

  「嗯。」顾盼对吴征的喜好已全然摸清,调皮地握紧了双手,舌尖却若有若
无地点在马眼上。那香舌一时弯起,一时又舌尖连弹,诱惑无比,可就是与龟菇
隔了那么一两根丝线的距离。

  「呃!」少女之媚让吴征心火大冒,正急得要发作时,顾盼啊呜一声,将龟
菇含进了嘴里。

  「唔哦……」吴征被顾盼的调皮憋了好久,终于能喘上口气。

  少女的润口像含着团水雾,润泽湿滑。唇瓣卡着龟菇沟壑,螓首摇晃成圈,
摩擦着龟菇的敏感。销魂的滋味让吴征面目绷起,咬牙切齿。绕了几个圈圈,顾
盼便吐出龟菇,再次伸长了艳舌用舌尖在马眼上重重点扫。情郎的喜好同样是她
的喜好,少女乐此不疲。

  香舌红艳,且随着顾盼不断积累经验,香舌越发灵动如蛇。勾,挑,点,扫,
圈,绕,缠,诸般技巧一样样地被少女自行领悟,再精益求精。尤其是顾盼将马
眼用香舌中段封住,舌尖在龟菇底部左右快速拨扫,居然让吴征都有难以把持之
感。

  「盼儿……要射了……」吴征咬着牙艰难道,声音又粗又沉宛如兽咆。

  「嗯……」少女圆睁媚眼,一双小手以相反的方向揉搓着棒身,仿佛要把里
面的汁液全数挤出。香舌飞舞盘绕间对着马眼连点,忙得只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应答。

  「咝……」少女的媚态与龟菇上的刺激让吴征双拳一捏咯咯作响,旋即一大
汩阳精喷了出来!

  顾盼一声惊呼,全没想到喷射的力度这般强劲。舌尖又抵在马眼上,仿佛泉
眼上压了一块小石头,阳精涌出时受了阻四散飞溅。有些顺着香舌逆流而上,有
些则喷在俏脸,汇于下颌后涓涓滴落,有些沾得她小手黏黏腻腻。喷射未停,顾
盼口手也不停,就以整副娇躯迎接吴征的阳精,务必让情郎尽情尽兴地满意为止。

  一注又一注,终于吴征抽搐着瘫软,大口大口地喘息。少女以温柔小嘴将残
留在肉棒上的阳精全吃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不知足地舔了舔唇瓣,这才朝吴征
皱了皱鼻,似乎埋怨她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自行下床以清水洁面。

  高挑的背影一样好看之极,面巾揩抹时两瓣臀儿摇荡不已。吴征大饱眼福,
待顾盼回过身时张开双臂,迎接少女乳燕投林般扑进怀里。

  「人家做的好不好?」

  「棒极了。又舒服又好看。」

  「嘻嘻嘻嘻……」顾盼大为得意后娇羞问道:「人家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觉
得很好吃一样,嘴都停不下来。」

  「我也没想到,咱们家里从前最爱吃棒儿的就是玦儿,盼儿的贪嘴看来不相
上下。」

  「咦?冷姐姐?那才看不出来呢,人家平时就贪吃零嘴,冷姐姐斯斯文文的,
原来也贪嘴。那……人家和冷姐姐谁更厉害些?」

  「不一样。玦儿爱吸,盼儿爱舔,各有所长。」

  「吸?」顾盼扁了扁樱唇道:「那不太行,你那里……那么大,塞得嘴里满
满的,不消一会儿又酸又麻,嘻嘻,还是舔起来好吃些。」

  「贪嘴丫头。」吴征爱怜地勾了勾顾盼的瑶鼻,一时想起很多旧事出了神。

  「大师兄在想什么?」

  「想回去以后娶你的事情。」

  「这事……不着急呀……」顾盼甜蜜一笑,倚在吴征肩头道:「其实现在不
就已经是娶了我么?」

  「这样当然不完全算。」吴征摇了摇头,抚摸着顾盼光洁的背脊。

  「哎呀,你不要瞒着人家,又不是哄小孩子。」顾盼藕臂撑着吴征的胸口抬
起头来,又按了按手臂道:「疼不疼?」

  「盼儿全身都软,当然不疼。」

  「好哇,你笑人家胖!」

  「哪里胖了?哦哦,也对,这里真的胖,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少女香肩
抬起,双乳悬垂,一片羊脂美玉上点缀着两颗樱桃果,沉沉的压得小腹……好不
快活……

  「嘻嘻,好了好了,说正经事。这次回去之后,是不是又要流言四起了?」

  「十之八九。」吴征无奈道。他虽无二心另有志向,但不会到处去说,说了
不信的也还是不信。燕盛之战吴府又立奇功,尤其吴征也成绝顶高手的消息不多
久就会传遍天下。这一府实力太强固然是盛国之幸,不免也会让杞人忧天,生怕
吴府生了异心,在盛国搞出事情来。

  「我就猜到!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就爱乱嚼舌根子!」顾盼愤愤不平道:
「豁出了命帮他们,回头还要让人说三道四,哼!」

  「有些人么,没事就爱忧国忧民,左一个问题右一个弊端,看似远见卓识。
你真要问他这些事情该怎么办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他就爱说。还有些人
就别有用心,趁机搅浑了水,他好在其中取利。这种事到了什么年代,到了哪里
都少不了,吴府想独善其身,难。」

  「所以人家才说呀,娶……娶人家的事情不着急,该急的是把倪姐姐娶回来。
我们吴府可以关了大门不理外头流言,成天被人说也烦人。要是流言多了,别真
闹出什么乱子来!」

  「盼儿真这么想的?」吴征又惊又喜,燕盛之战前他也曾有过忧虑。战场的
事情谁能说得清,现在燕盛之战结束,燕军退兵,盛国守卫国境成功,结合着战
局,很多流言少不了。

  「大师兄,盼儿是真心实意地说这句话!盼儿也长大了。这一次呀,除了倪
大学士,可没有人能帮吴府压下流言去。咱们给他送去那么大一份礼,他总不能
还坐视不管吧?再说我自己,娘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好多事情给外人看来风光,
但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你们都这么疼我,我又怎么在乎娶不娶的事情?一场婚
礼而已,咱们现在这样,和娶了我又有什么不同?」

  吴征咧嘴一笑,道:「盼儿长大咯,我的乖乖盼儿长大咯。」

  啪啪两声脆响,顾盼扭着腰不依道:「好好的干嘛打人家屁股?」

  吴征凑在顾盼耳边悄声道:「要是菲菲,我这么拍上两下,她就知道该乖乖
地把屁股高高地翘起来……」

  「嗯?」顾盼白了吴征一眼,心领神会嗔道:「讨厌,又要人家来这么羞的
事情。」

  说归说,娇嗔归娇嗔。顾盼立刻翻下吴征的胸膛,曲跪在床把臀儿翘得老高。
一双修长美腿张若玉扇,让胯间的丽色大放春光。

  「嘻嘻……」少女吃吃笑着连连扭着腰,躲避情郎在臀儿上又亲又咬,这样
的微弱抵抗,只不过是把别处的臀肉又送进情郎嘴里罢了。她看不见吴征使坏,
只见眼前的锦被云纹,但情郎将臀儿吸进嘴里亲一亲,又啃上两口。牙咬入肉,
又麻又痒,短短又坚硬的胡桩刺在绵软的臀肉上更是直酥入心。一时间没做更多
考量就分开的双腿让幽谷再无遮挡,此刻才觉羞不可抑。虽已骑在吴征脸上让他
大吃了一顿,什么都让看了个精光。但胯间的模样长得本就淫靡,不争气的娇躯
被随意挑逗两下就让幽谷潮出花汁来,想想依然让人害羞。

  羞归羞,眼下的姿势不仅是从未试过的新奇,本身还极其刺激。不仅毫无遮
掩地任由情郎采撷,还颇有屈服迎合之意,顾盼虽年少即妩媚多姿,也不敢再多
想下去。可心中隐隐的却又万分期待,肉龙毫无阻碍地破体而入,必然力道十足,
不知道花径里被这样一冲,又会浪成什么样子。

  少女的美臀像苹果一样挺翘圆润,肌肤细白香滑,臀肉只需轻轻吸上一口在
嘴,全是紧致又极具弹性的口感,每一分都是青春四射的气息。吴征细细地品评
了一遍这只翘臀,又不知足地朝着少女的大腿内侧吻去。结实修长的玉腿,无论
什么姿势都显得笔直挺拔。动了情的少女,让幽谷里正滴出粘滑的花汁,染湿了
这一大片肌肤,让本已如美玉般的柔嫩肌肤更加光滑。

  每当此时,吴征都会急切地想舔一舔伴侣香润的花瓣,尝一尝她们各居其位
的花汁之香甜,再挑拨着让她们发出如泣如诉的诱人呻吟。可今日,吴征鬼使神
差一般顺着顾盼的玉腿向下吻去。

  少女肉乎乎的小脚混合着桃花的香皂味道,散发淡淡的幽香。吴征轻吻足底,
不知是顾盼天生丽质,还是她青春少艾,足底的肌肤居然幼嫩若婴儿。圆巧的足
趾像一颗颗洁白的蒜瓣,高高的足弓弯似拱桥,使得这双小脚难以形容地优美好
看。

  「好痒……你干嘛嘛……」少女禁不住钻心的麻痒,裸足连踢想要挣脱,却
被吴征一把抓在手里。

  肌理顺滑,柔若无骨,莲足只还不到吴征的一掌大小,抓在手里握起来手感
绝妙,比最好的软玉都要舒服。

  「盼儿的小脚这么好看,我也要吃一吃尝尝滋味。」

  「哎呀傻瓜,哪里有……吃脚的……呜呜呜……」挣扎间脚趾被情郎吃在嘴
里又含又吮,和方才吃奶儿穴儿一样不忌讳,甚至还要更加的温柔,唯恐留下齿
痕会坏了这双玉足的完美似的。

  顾盼麻痒钻心,足趾一会儿骈缩蜷起,一会儿又瓣瓣张开。那滋味又是舒服,
又是难熬。但看吴征笑眯眯地吃得津津有味,少女娇喘着也不再挣扎。只是顾盼
埋首床面,似乎那股麻痒也传到了心里再散于四肢百骸,胯间绽放的花瓣被夜风
拂过,竟然凉意更甚之前。

  「嗯……哼哼……」低声娇唤忽然拔高成了尖细的媚吟,吴征终于放开玉足,
吻过了美腿,舌尖一舔肉瓣,顺着洞口便钻了进去。

  不像之前,此刻目不能见,但羞人的姿势让幽谷更为贲起饱满,被情郎一舔
一吸,触感更加强烈。本就湿淋淋的幽谷嫩穴香软无比,轻易就被舌尖扣开钻入。
顾盼小拳一握,幽谷也是一缩,将侵犯入内的舌尖紧紧掐住。

  「难怪娘会乖乖地翘起来,原来滋味这么强烈……」顾盼心中胡思乱想,花
肉被舌头刮了几刮,电流乱串间丝毫不得半点抚慰,反而全是难以知足的情火大
炽:「棒儿进来的话,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

  少女动情极快,吴征也从不让她失落忍耐太久。舌尖离开,热乎乎,硬梆梆,
又颇具弹性的龟菇抵在洞口。

  顾盼咬着牙,等待这根坚硬破体而入的一刻。可龟菇按揉着蕊珠,滋味虽好,
幽谷之内越发觉得空虚难耐。少女低声娇唤摇摆着丰臀,主动以穴口寻找钝尖,
以尽快填满她饥渴难耐的空虚。恰巧吴征一挑肉龙,顺着蜜裂滑至穴口,两人齐
齐发力,男儿前挺,少女耸臀后送。肉棒蘸着满满的花汁,一下子大力满贯而入。

  「哎哟……好深……唔唔……」顾盼娇啼出声,浓浓的鼻音极是腻人。酸麻
难当中还有一丝被大力撑开的劽痛,可少女一边轻呼,一边却极快地自行摇摆起
来。

  前后挺耸了几次,让肉棒连连撞在花心上。顾盼似是解了些渴求,满足地叹
了口气,腰肢一退将肉龙吞至末柄又左右抖起了臀儿。

  顾盼抖起臀儿来浪得就像吴征记忆中的电臀舞。肉棒仿佛被一只温柔小手握
紧,一左一右地反复旋转。龟菇钝尖深抵着花心软肉,正不住地碾磨。吴征全然
不需有所动作,就能被少女活力四射的娇躯刺激得快感四起。

  顾盼抖上一阵,前后摇迎一阵,片刻间疏茸便湿的透了,顺滑如湿了的秀发
服帖地粘在花唇之上。裂开的幽谷仿佛先前顾盼口舌侍奉一样吞吐着肉棒,但那
湿润爽滑又让一片紧窄逼仄之地全无阻碍地顺畅进出。那只抖动的电臀更荡起层
层波涛,浪浪抛甩,看得吴征眼花缭乱,竟是呆了。

  「大师兄……你动一动……呜呜呜……盼儿……要没有力气了……」肉棒像
烧红坚硬的枪杆,烫得少女的花径要化开一样。尤其是吞至末柄后钝尖碾磨花心,
那快意让人酸软得如在云端,浑然脱力。吞吐进出时一下被大力撑开,再一下又
被菇伞边缘刨刮着花肉。顾盼虽媚,到底不是「久经风雨」,快感连连高潮迭起
之下,娇躯软绵绵的实在使不出多少力气来。这一下顾盼大急,幽谷尚未满足,
娇躯又发不出力,可叫花径里越发酸痒难忍。

  「盼儿做得那么好,我得多享用一会儿,舍不得动。」吴征在少女背后坏笑,
想不到当年「欺负」陆菲嫣的事情还在顾盼身上再来一回,不由暗叹百媚之体的
美妙无方。

  「动不了了……快动不了了……盼儿……求求你嘛……好哥哥……」盼儿拼
尽全力,依然不能满足幽谷里的情欲,焦急又委屈之下,险些哭了出来。偏生丰
臀还是摇得甚欢,抖得臀浪四起。

  「那要大师兄怎么动呀?我不知道怎么动,得盼儿告诉我才行。」

  「呜呜呜……要抽插,真的忍不得了……不要欺负人嘛……」少女羞急微怒,
拼命拧摇间忽然幽谷一酸,那将至未至,不上不下的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

  濒临崩溃的关键时刻,肉棒忽然一抽之后重重一送,直透深宫。顾盼尖呼一
声,这一下真是久闷之后的释放,仿佛这一棒把每一分花肉都插挤得淋漓尽致的
爽快。

  「小浪蹄子,是这样么?」吴征缓抽急送,让顾盼的快感上了一个台阶,可
又差了那么一点点,未得酣畅淋漓。

  「是是是……不是……再重一点,像最开始那样……呜呜呜……再用力些抽
插……」

  「小小年纪就浪成这样,还说自己是女孩子……要好好地惩治惩治……」

  抽插重了些,原本憋在胸口难以舒缓的一股气被推至咽喉,虽轻松了些,仍
然难过无比。顾盼哀啼着乞求道:「人家浪得不成了……好哥哥……用力惩罚人
家,不用怜惜……」

  「啪啪啪……」清脆又响亮的撞肉声大起,吴征的惩罚果然又凶又狠,可也
让顾盼终于欢快地呼出声来。——这样的惩罚果然是「好好的」。

  「会疼么?盼儿。」少女的哭音让吴征从纵情恣意的抽插中猛然醒来,这幅
娇躯虽好,毕竟刚刚长成,毕竟刚经人事,过于大力的抽送未必能让她吃得消。
吴征略觉歉然,放缓了抽送心疼地问道。

  「疼……又疼……又爽的……快活极了……呜呜呜……就这样再来……人家
还想要……」

  「小浪蹄子!」吴征又好气又好笑,脆生生地在臀儿上打了几掌。

  「又打人家屁股……」

  「不仅要打!不然怎么好好惩治你?」吴征发狠般双掌一抓臀肉,丰弹的美
臀在他掌心里被抓成两个肉球,好似两个绝佳的扣垫子。抓着臀肉将少女的娇躯
猛然前推,龟菇刨刀似地刮挖出绵密花肉,再双掌一紧一拉,腰杆奋力一送。肉
棒穿过层层叠叠的千丘万壑,直撞入深宫重重锤在蕊心上。若非如此大力,肉棒
又怎能从吸力强劲,痴绞纠缠的花径里抽出来?

  「啊啊啊……」顾盼一声激昂的呼声,痛苦,难忍,欢畅,舒适难以分清。
混沌的思绪里只能察觉吴征抓着自己的臀儿或推或扣。疲软酸麻的娇躯不知道哪
里又来了气力,律动着前后摇摆迎合吴征的推扣。

  一插之下肉棒满贯花径,蓄满了的花汁从洞口被挤得飞溅出来,极大的抽送
力道让两团香瓜般的豪乳悬挂着摇摇晃晃。娇媚的少女已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
口中咿呀之音从何处发出,唯二可知的就是正被蹂躏的花径与摇晃着摩擦在床面
的乳尖传来的巨大快意。

  缠绵有力抽送不停,渐渐地,顾盼掌握了其中的韵律节奏。每当肉棒插到最
低,少女便花径一紧夹住了不放,像撒娇一样扭扭腰,让花心被龟菇钝尖碾磨蹂
躏一番,才肯放脱它再行刨刮花肉。而每当肉棒大半根地抽出时,少女便扭着腰
将丰臀拱向吴征,将肉棒重新纳入幽谷。更妙的是,吴征拔出后插入极快,少女
尚在扭腰,肉棒便破浪般长驱直入。这一来肉棒在花径里忽左忽右地挤压两侧肉
壁,令每一下插入都不同的感觉,每一下都那么新鲜。

  几番蹂躏,顾盼敏感的娇躯已不知泄了多少回。但少女旺盛的精力只是喘息
了片刻,又昂扬起香肩,高翘起丰臀迎接情郎的狂风暴雨。那泄了又泄的花径无
论怎生抽插都依然紧致逼仄,永远难以开拓一般。

  欢好的甜美滋味,少女尝得千回百转难以自拔,正欢畅间,情郎忽然松开了
翘臀,一把抓住自己的双手向后一拉。少女纤腰向后弓起,曼妙的身姿仿佛一只
展翅欲飞的雨燕。那豪乳向前悬空怒挺,臀儿向后高翘着架在情郎腰腹,说不出
的明艳动人。

  吴征跪坐在小腿上,结实的腹肌将柔美的臀儿挤得扁了下去,臀肉向两侧满
溢而出鼓起更触目惊心的弯弧,还将中央的臀缝挤得丝发难容,只见一条黑沉沉
的深沟。两人胯间结合,穴儿将肉棒吞去了大半,吴征深吸了口气,摆动窄臀又
是一轮抽送。

  「啊啊啊啊啊……」顾盼叫得几乎放荡形骸,与情郎的小腹撞击在翘臀上发
出的啪啪声两厢应和,一样地激烈,一样地短促。这样的抽送可没有先前长驱直
入般的大开大合,仅是小幅度的进出。可吴征腰力惊人,抽插得密密频频。那龟
菇钝尖暴雨般点吻在花心上,撞击得顾盼连双乳都剧烈颤抖,少女何曾受过这样
的刺激,悬空的身姿无处凭依,只能猛摆螓首,甩得一头秀发四散飞扬。

  少女只觉自己在深渊里沉沦一样,原本活力四射的娇躯现下酥软如泥,像无
助的落叶被巨浪抛来抛去,好像身体已完全不属于自己。可胯间极强的欢畅又清
晰地反馈着快感,那麻痒间带着被鞭挞的微痛,出奇地舒服。抵在深宫里的肉棒
像无所不能的神仙法宝,正让自己欲仙欲死,顾盼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激烈的交合再度将少女送上巅峰,这一回不仅是顾盼,吴征也从咽喉里喝出
低沉的咆哮声。

  花汁已泄了不知道有多少,此刻却像积蓄已久忽然喷涌,顾盼娇躯剧颤,鼻
翼里哼出吚吚呜呜的媚吟泣声。花径痉挛着打着颤,仿佛狠命地啃咬着肉棒。可
吴征还似不满足,他双臂穿过顾盼的腋下向上攀住了乳峰将她抱在怀里。

  「好厉害啊……用力捏……」顾盼上下两处敏感齐齐被激,快感的狂潮前一
波还未完全过去,新的一波又汹涌扑来。少女没命地扭着腰,翘翘的丰臀在吴征
胯间死死地碾磨。

  可吴征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双臂发力几乎是夹着顾盼抬起,随即双手一松。

  顾盼的媚吟声忽然顿止,娇躯拋落的力量让肉棒顶到了最深处重锤一般撞在
花心上,带着惊心动魄的剧烈快感。顾盼声音一顿,吴征又是一个抬起拋落,只
有双掌始终不离那对饱满的丰乳,三指深掐乳肉,二指拈弄着梅瓣。

  一下两下三下,快感的狂潮被推到了最巅峰,顾盼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娇吟,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快:「要死了要死了……不行了……插得太深了……到……
到最里面了……啊……亲我,亲我……」

  顾盼扭过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蹙眉咬唇像是含着什么极酸之物,可诱人的丰
满唇瓣却微微嘟起着索吻,吴征急忙凑了上去。四唇刚贴上,香软的嫩舌被夺了
过来,顾盼寻着情郎的舌头,大力地舔了起来。

  两人耳鬓厮磨。男儿吮吸着口中香舌,双手重重地揉捏美乳,少女磨盘一样
摇着丰臀,呻吟声已变作闷闷的呼声。少女的声线陡然间拔高,腰肢剧颤,喷洒
的阳精正灌入花房冲刷着花心。那花径缩到了极致,套着阳根的小肉圈居然将花
径里慢慢的汁液全部封住,一滴都不曾洒下……

  激情停止的一刻,世间都仿佛停下了。顾盼慵懒地躺在吴征怀里,闭着双眸
像睡着的小猫一样安静你。只是两颗美乳还在情郎的手心里被轻轻把玩……

  「吴郎。」

  「嗯?」

  「嘻嘻,哎呀,还是习惯叫大师兄。」

  「顾仙子?」

  「哼,又来笑话人家。」

  「那……盼儿小仙子?」

  「这个还不错呢。」少女咬着唇瓣羞道:「可是……刚才人家的样子,可和
仙子没什么干系。」

  「这叫淫而不荡,骚而不浪,干嘛要当冷冰冰的仙子?玦儿都不当了。」

  「就你的歪理多。刚才……刚才叫那么大声,肯定叫娘都听去了,羞死人…
…」

  「羞什么,她叫起来比你还更骚更浪。菲菲可不好意思说你。」

  「嘻嘻嘻,大师兄,我想说个事。」

  「说呀,在我耳边说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人家现在彻底知道娘亲当年的难了。」有了切身体会,顾盼对陆菲嫣当年
的煎熬有了更深的体悟:「我没有功法之累,都一直想着要贪欢。我娘……真不
知道她是怎生熬过来的,可惜我从前不懂事。」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必一直在意。重要的是将来,知道了她的不易,
更要加倍待她好。」吴征看顾盼纯净真诚的眼神,也是感慨万千:「其实她能撑
过来,完全是因为你,盼儿算她的救命恩人呢。」

  「那大师兄呢?」

  「我?我也算,我们一人占一半。」

  「现在这样,真好。」顾盼偎依在吴征胸口,只觉分外踏实安心。

  「还不够好的。」

  「嗯?还怎么不够?」

  「要等到你们一起被我摆上了床,母女俩姐妹相称,在一同亲亲密密,才是
最好。」

  「嘻嘻,你尽想这些好事。唉,可惜我娘现在就是不肯,人家……都说过了
……」

  「她从来都有她的坚持,呀?怎么盼儿比我还着急的样子?」

  「才没有啦……人家还是不是想你好。」顾盼咬了咬唇,又神秘地凑近低声
问道:「除了刚才,我娘还有没有喜欢的姿势呀。」

  「你是好奇呢?还是也想试个遍?」

  「都是!」顾盼吃吃笑道:「又好奇,又想都试一试。」

  「现在?」

  「现在好不好嘛?一次,今日就最后一次。」顾盼竖起一根手指,十分郑重
道。好像在立什么庄重的誓言。

  「好好,都答应你。但今日确实只能最后一次,别贪欢伤了身。反正路程还
长,日子更长,急什么?」

  「那一言为定。嘻嘻,还有什么姿势呀?」

  「要一个个地说下去可就多了,不如这样。」吴征抚着顾盼的长发,眼望船
顶,仿佛三层有一双妩媚的眼睛与他对视着羞不可抑:「当年在府里的后院,我
和菲菲也是每天都在欢好。我怎么和她做的,也和盼儿做一遍如何?」

  「好!那……是怎么样的姿势?」

  「那就要从第二日醒来之后,菲菲练完了功说起。那时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
过她,疼爱过她。二师姑在成都,我师娘又不好插手家事。我把她抱在怀里,一
口饭一口菜一口汤一口酒地喂给她……」往事还历历在目,顾盼听得入了神,也
没注意到吴征提高了音量,刻意要陆菲嫣也听见。在三层默默守护着这艘楼船的
美妇,想必也沉浸在回忆里了吧。这些话说出来虽然羞人,也能让顾盼更了解自
己的母亲,还会增进母女俩的感情。陆菲嫣听了也不会怪吴征,只会心存感激。

  顾盼静静地听着,即使吴征说到两人欢好时的香艳,在她听来也全是深情厚
意不涉淫靡。也只有这一片真情,才终于让吴征打动了母亲的内心两人相伴到今。

  「听完了,好不好听?」

  「好听。大师兄才是真正是我娘的救命恩人。」顾盼叹息一声道:「大师兄
但凡有一点点不喜欢娘,她就算治好了身子也活不下来。」

  「其实不单单是喜欢她啦,情与欲从来不可分割,而且每一样都不能少。嘿
嘿,这天下能满足菲菲的真没有多少,恰巧我能!盼儿你承不承认?」

  「嘻嘻,承认,大师兄真的好厉害,每次都把盼儿弄得要飞了……」

  「要不要再飞一次?」

  「要!现在就要!」

  「那就来这个姿势!」吴征将顾盼抱了起来,两只玉足踏在圆桌上,美貌的
少女蹲在桌沿,只臀儿悬空沉在桌外,像一只人立着的小狗儿。

  「唔……这也太羞了……」顾盼捂着脸,实在无法想象遮掩羞人的姿势。可
是光这样蹲着就觉幽谷处凉飕飕的,绷紧的臀股让这一带分外敏感……

  「是很羞,但是插起来也特别的舒服!」吴征扶正了阳根一挺,肉棒再度透
体而入……

  日月变换,江流涛涛,足有大半个月的时光岁月变迁,唯独停在柴郡江边的
楼船始终不曾动过。热恋中的情侣,守护着楼船的美妇,日复一日地在楼船上相
伴。

  「大师兄,又想要了……」

  「第三天有个很好的姿势,我们来试一下……」

  「大师兄,第六天是什么?」

  「是这样……」

  「第十天还有么?」

  「有的,多得是!」

  「第十五天了,还有没有什么是人家没有试过的。」

  「还有最后一样,不过菲菲当时也没试过,又过了一段时日才来。」

  「是什么?」

  「附耳过来……」

  「哎呀,什么嘛,那怎么能行……」少女连退了两步,双手齐齐捂在臀后,
仿佛想守护那处羞人的紧窄。

  春雨连绵,柴山连日被笼罩在雨雾里。山色如烟,石子路被冲刷得清新如洗。
如丝如雾的春雨拂在面上令人心旷神怡,吴征携着陆菲嫣与顾盼一同顺着山道漫
游。采茶女用舌尖含下新鲜的嫩叶置于竹篮里,虽只是给游人们做个样子,日后
成茶卖个好价钱,但几十名妙龄少女做此香艳之事,看着也着实养眼。

  吴征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便与母女俩离去。有这对母女花在身旁,这些妙
龄少女也实在不值一提。

  山形九转,吴征神思不属有好一会儿不曾说话。

  「大师兄在想什么?」顾盼忍不住问道。

  「在想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那是什么?说给我们听听,一起参详。」

  「我在想,日后娶了你们,盼儿该叫我夫君呢?还是叫……爹爹呢?」吴征
坏笑着,还未说完便撒腿狂奔,这一顿粉拳力道铁定轻不了,他可不想被揍得鼻
青脸肿。

  「你……气死我了……」陆菲嫣与顾盼齐声娇嗔,不依不饶地拔足一路追去。

  男子大步流星与女子莲步游移,施展起轻功来几乎足不点地。吴征未使全力,
陆菲嫣托着顾盼,一逃两追,片刻间就奔至山顶。柴山之顶地势险峻人烟罕至,
陆菲嫣见吴征一个翻腾跃过山崖,又手足并用向孤峰攀去,心下忧他有伤在身急
道:「别跑了,你还有伤……」

  吴征攀至半途听二女停步,苍鹰般攀牢了崖面回头笑道:「菲菲该叫我夫君
呢?还是叫……贤婿呢?」长笑声中,吴征翻身跃下向二女扑去,大有作死之意。

  果然二女拳掌齐出,砰砰砰砰四声响过,吴征肩头,胸口,小腹,臂弯各中
了一下。吴征使出无赖打法,生受了四下一无所觉,反手将母女俩一同搂在怀里。
陆菲嫣被一搂娇躯酥软,顾盼足下失了重心,顺势被吴征抱着倒在软软的草甸子
上。

  「你干嘛呀……」陆菲嫣见吴征胡闹不好过分挣扎,呵着软绵绵的香风嗔道。

  「有盼儿相助,我的伤已无大碍,再过些时日自然愈可,贤妻勿忧。」吴征
在陆菲嫣额头吻了一口,打消了她的忧虑。

  「那还来欺负人胡闹……」

  「我没有,我刚才真的在想这个问题……」

  「你还说……」陆菲嫣伸出小手捂住吴征的嘴,不许他再胡言乱语下去。可
掌心里麻麻痒痒,分明被舔了一口。美妇颤了颤,装作没事似地松开。

  「总要说的不是?再说了,我答应过你,往后等我老得动不了啦,才会不欺
负你!」吴征双臂齐齐一紧,道:「你们都是,全都跑不了,全都要被我欺负到
老。」

  「你就会欺负我们……」陆菲嫣认命地闭上双眸。雨丝吻在面颊冰冰凉凉,
倚靠着的胸膛却暖融融的。三人相依相偎,像以苍天为被,大地为床睡着了一样。

  「明天我们该启程回紫陵城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吴征才略带遗憾地说道,
伤势好了大半,终不能在这里长久呆下去。

  「嗯,该回了,还有好多事情在等着你。」

  「今晚……能不能……」

  「不能……」陆菲嫣睁开双眸,见爱女的目光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美妇打消
绮念硬起心肠道:「得之太易就不珍惜,反正……总会遂了你的心愿……而且,
楼船总要有人看着不许人靠近,船上又不能有旁人……」

  说到底陆菲嫣还是心有羞意,再者太过疼爱女儿,不忍这时候分了一份情意
走。

  「嗯……」怀中母女俩的娇躯性感火辣,仅是抱着就旖旎无比,真到了那一
天又不知是怎样地香艳。吴征虽有遗憾,但期待更多。

  三人又不再言,只痴缠在一起直至日暮黄昏。立山顶四望,烟雨如幕,葬天
江烟水茫茫。吴征见四下无人,运起内力托着母女俩的翘臀,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向山下走去。

  「又要干什么嘛……」

  「权作抱着你们上花轿去。」

  「哼!」母女俩嗔了一声,却只能任由他去。

  吴征志得意满,心绪大畅,高声唱道:「烟霞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
飞双燕贴云寒。齐向小楼东畔、倚阑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雨满金山道。故人早
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芙蓉秀。」

TOP

        第十三集香天照晚第一章市井之言云烟拂晓

  在濡口归还了楼船,乘马改走陆路,又行了十来天,紫陵城巍峨的高墙城郭
便出现在眼前。

  打退燕国的进犯,这个国家与人民气势更上一截。再没有什么燕国强大,燕
兵勇武,南军不可与争锋的丧气话。盛国终于成了堂堂正正,鼎立于神州大路的
强国。

  顾盼与陆菲嫣不敢进城,更不敢回府。她们二位一旦归来,免不了成日要有
许多的调笑话,时不时就要被阴阳怪气地揶揄一番。顾盼要去烟波山,那里有她
尚未完成的诸多大事。陆菲嫣也借口护送,与约定半月后再回。——战事刚过,
吴府不去争权夺利分享战果,难得会有一段稍闲暇的时光。料想吴征先回吸引了
大多数火力,半月之后也能少听些羞人的怪话。

  吴征拿斗笠遮了面,乘马穿过北城门向府邸行去。宽阔的大街人潮熙攘,将
士们在外打了胜仗,民众自然会与有荣焉,连日常的生产,经商,乃至贩夫走卒
干起活儿来都不自觉地会更卖力些。国家的强大,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会悄
悄地进入每一位国民的心中,振奋他们的精神,不知不觉地焕发出更多潜力来。

  行人甚多,吴征也下马牵行。往日他若上街,大体会扮演一个浪荡无行的花
花公子,撩一撩路上娇俏的姑娘,换取一些难听的恶名。人活于世,总有许多难
以免俗的地方,想要超然于世外的吴府也不能独善其身。吴征身份太怪异,燕国
的皇子成了盛国的栋梁之才,不被人日常怀疑,议论纷纷才怪了。吴府的能耐越
大,盛国市井里的担忧与议论就会更多,这一点,吴征也无能为力。

  北城门处多酒肆,时辰近午,忙碌了大半日饥肠辘辘赶来用膳的客人也多了
起来。料峭春寒里免不了两口热酒下肚,酒客们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吴征路过一
处酒楼时,只听三名士子正大声谈论着吴府,面红脖子粗甚是激动,于是便驻足
片刻听一听。

  「人家吴博士来了盛国,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不至于吧?」

  「钱兄此言差矣,吴征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不会以为他做些欺男霸女的
小事吧?呵,这等市井流氓的做派人家还真不屑所为。怕的就是他真要做些天怒
人怨的坏事,可怎生得了?」

  「柳兄,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甚么了?吴府掌控盛军精锐陷阵营,他一府上下还坐拥三名绝世高
手,真要做起乱来,试问谁能挡得住?」姓柳的士子越说越说激动,道:「听闻
此次大战,吴征带着突击营闯阵,整营的将士死伤惨重,回来的不足一半,就他
吴府上下连根汗毛都没伤着。你能说吴征没有私心故意害死我军精锐高手?好方
便他今后取事?」

  吴征在外听得暗暗撇了撇嘴,别说,这些士子都有点墨水,指摘起人来……
还他娘的真有那么点叫人难以辩驳的道理。酒肆里的食客乍然一听,居然有被说
服的心思。

  「这……」同桌的士子也觉虽是猜测之言,倒是句句在理,一时语塞。

  「等害光我盛国义士高手,谁又能来阻止他一门三绝顶?你们说,我说的有
理么?」

  「嗤……你这话有过脑子没有?」酒楼角落里的桌子坐着三名客人,虽然也
在笑,但显然冷冷的甚是不屑,还隐隐强压着火气。

  「你……敢问这位兄台有何高见?」姓柳的士子被抢白了几句,他不愿失了
狮子风度,拱手问道。

  「高见就没有,但绝不会像你这样志大才疏,满口胡言,血口喷人。」反驳
他的客人捋着长须讥讽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能不能保下命来全凭本事。吴大
人有这个能耐,按你的意思,他没事找事也要挂个彩,送上吴府几条命才合你的
意,堵得上你的嘴不成?」

  「强词夺理!哼,你是什么人,敢这样为他说话?」姓柳的士子有些恼羞成
怒喝道。

  「好说。」这一桌与他唱反调的客人恰已吃饱喝足,三人一同起身,其中一
名满脸横肉的胖大和尚上前拍了拍士子的脸颊道:「阿弥陀佛,老子正是陷阵营
吴大人麾下!吴府上下亲冒矢石,还当先开路,就连刚练武不到两年的玉夫人都
不例外!那血路可是吴大人与陆仙子一同杀出来的,追兵是祝夫人亲手赶回去的。
小子,若是哪一天你和吴大人一样,全府不分男女老幼悉数上阵,老子豁了命出
去保你!若是不敢就把你的臭嘴闭上,下一回再让老子听见你大放厥词非敲掉你
满嘴的牙!听明白了?」

  胖大和尚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巨掌抓过一只酒杯一撮,瓷杯便在他掌中变成
了粉末。几名士子被吓得呆了,再也不敢说话。

  三人走出酒楼,忘年僧谄媚道:「墨师,贫僧这几句话没说错吧?」

  「念了三百遍还能说错,你干嘛不买块豆腐撞死?呵,要不是你长得叫人害
怕,会轮得到你满腹经纶口不择言混沌不清的大师来说?」

  「那是那是。嘿嘿,大放厥词,大放厥词,你们读书人就是有文化。」

  吴征微微一笑,也不露面。市井间的纷纷流言,靠吴府之力,再加上陷阵营
全军出动也是堵不住的。其实若不是怕闹得大了扰了盛国民心酿出大祸来,吴征
才不管市井里说些有的没的。——盛国欣欣向荣,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上下一
心,不容出什么流言岔子,更不容有二心。但是要让所有人都服气,堵住天下人
的悠悠之口,就算皇帝的圣旨都不管用。张圣杰致力图强,正广开言路,这种圣
旨也一样是万万下不得的。

  吴征原本打算回府,在这里碰见陷阵营的弟兄以「绵薄之力」为他说话分辨,
料想也是营中有人主持,尽量消除些流言。他转念一想,重出北门,打马向城西
三十里外的陷阵营飞驰而去。

  战事刚止,陷阵营里也需休养生息,将士们轮番放假,营中的将士不到一半。
突击营所属就更少了些,百来人在校场上围成圈,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守营的将
士见着马上的骑士是吴征,大喜之下正好呐喊,被吴征打了个手势不许声张,忙
悄悄打开营门,放了吴征进去。

  吴征鬼鬼祟祟摸到突击营处,突击营的将士似乎听讲完毕,正三五成群各自
演练阵法。韩归雁与柔惜雪在一旁指指点点地参详合计,又临时改动了好几处地
方,才最终定了下来。柔惜雪的江湖阵法在此前一战中大放异彩,全然契合突击
营,二女正在一起计议改良,以期更加适合战场交锋,发挥更大的威力。

  忙完了阵势,柔惜雪又与倪妙筠一起带着几名将士习练武功。女尼内力渐复
之后,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指点起武功来一边说一边比划,也不会动
一动就累得气力不济,较之从前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不远处的营帐里,张天师
与邵承安掀开帐帘走了出来,隐约露出营帐里的一抹倩影,两人一路商谈着什么
事情离去。自从柔惜雪帮忙玉茏烟打理二十四桥院之后,玉茏烟也在陷阵营中打
理日常事务。

  吴征心中升起暖意,她们不仅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也是自己最可靠最
能干的好帮手。

  蓦然间倪妙筠与柔惜雪起了感应一同回头看来,吴征朝她们挥挥手缓行而去。

  女眷们见了吴征归来各自欣喜,玉茏烟也跑出营帐来,但将士们都在一旁看
热闹,她们也不好太过亲昵。

  「惜儿。」吴征放过了要保持将主威风的韩归雁,人前害羞的倪妙筠,与将
士不算太熟识的玉茏烟,单单唤了唤柔惜雪。

  女尼面上一红,还是低着头双手拢在小腹上乖乖巧巧地迎上吴征,低声道:
「主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午前刚到,就先赶来见一见你们。」吴征大喇喇地张臂环过柔惜雪的香肩,
一搂之下只觉她的娇躯又丰腴了些。致命伤愈可之后,女尼原本瘦削许多的身体
也渐渐又长了回来,与她全盛时期几乎不差。

  「一路奔波辛苦,主人该先回府歇息的……」

  说话间已来到诸女身边,小别重逢不甚之喜,吴征合不拢嘴道:「本来要回
府,刚进了北城门,就见墨师和苦智大师在酒楼里教训人,说不得就来看看。多
谢你们辛苦打点。」

  「还知道我们辛苦。」韩归雁扁了扁嘴,眼珠子一转道:「陆姐姐和盼儿妹
妹呢?怎么没见人。」

  「她们先回烟波山一趟,盼儿此前还有许多事做了一半,放心不下赶回去看
看。」

  诸女相视一笑,知道她们母女俩害羞,才寻了个借口先躲一阵。吴征四处张
望一阵问韩归雁道:「湘儿怎么没随你一起来?」

  「她在府上寻人晦气不得闲,这几日都没来。」韩归雁咧开樱口露齿一笑,
目中也现温柔之意。自己相中的情郎把瞿羽湘的心事一直记挂着,这番有情有义
显然让她十分满意。

  「好啊,那我回去看看她,再安排下晚膳。你们什么时候回?」

  「我再个把时辰吧。」

  「我和柔掌门还要再晚些,若是迟了不必等,忙完了自然就回来。」柔惜雪
忙完了陷阵营中事,还要帮着玉茏烟打点二十四桥院,故而还要晚一些。

  「身体好些了,不要太累。玉姐姐也是,不要着急忙慌。」吴征放开柔惜雪,
偏着头向倪妙筠暧昧道:「妙妙呢?晚上回不回来用晚膳?」

  倪妙筠在人前还是一个样,板着脸矜持道:「我先回府说一声,再去你家吃
饭。」

  吴征心里笑得乐开了花。自己用词故意下了套,女郎心中始终保持警觉,回
答严谨……看着倪妙筠鼓着香腮又窘又嗔,凑近了在她耳边道:「再过半个来月,
我就去你家登门求亲,看我的宝贝妙妙还要假正经到什么时候。」

  长笑声中吴征挥别诸女,上了马疾驰回府。一出征就是四个来月,吴府还是
老样子,威严而低调,平实又整洁,赵立春打点府邸还是很有一套。吴征笑哈哈
地进了府门不远,就见原本低头蹙眉的瞿羽湘惊喜抬头,翩然迎了上来:「老爷
回来了。」

  「午前刚到,去了趟陷阵营就赶回来了。谁在府里呀?」

  「除了去营里的,祝夫人去上朝未归,玦儿这些天和我一起看守府邸,现下
在后院,我去唤她来。」

  「不用,让仆从去就好。」吴征一把拉住瞿羽湘。要是从前吴征这样突然,
这拉拉姑娘多半要打个寒颤,甚至还要躲一躲,适应一番才勉强能受得起。今日
却大见不同,瞿羽湘只是一僵,似乎对突然的亲昵有些意外,便红着脸回身,任
由吴征将她的柔荑攥在手里。

  「今天怎么不躲了?」

  「不……不知道……」瞿羽湘红着小脸,落后吴征半步一同进了花厅。

  「穆景曜呢?」

  「囚在偏房里,祝夫人废了他的武功,又用铁链锁了,他跑不了。这些人我
正在问他大秦国的情况,他熬了几日熬不住,一五一十地正在招供。我们还有很
多话没有问完,他还有些用处。」

  「切,这人没什么骨气!」吴征鄙夷一声,在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顺势将瞿
羽湘放在腿上。

  女郎略一缩身,像是习惯了的反应,但很快就乖顺地倚在吴征肩头。

  「不会难受了?」

  「不会,一点儿也不。」瞿羽湘嘤声应道,默了默道:「老爷一片真心疼爱
人家,湘儿要是还不识抬举,简直都不是人了。我以前做了那么坏的事情,这些
天想起来都难受。」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从前你偏激了些,那也是穆景曜做的恶,我不会怪你。」

  「老爷自己身负深仇大恨还要心怀天下,还把湘儿的事情记在心里,湘儿…
…着实没有想到……越想就越是后悔难受……」瞿羽湘越说越是动情,连泪水都
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后悔从前差点酿成大祸,还是庆幸一直跟在吴征身边。

  「从前的事情不许再提,听见了?」

  「知道了……」

  「我们家同体一心,你们随了我又一直帮着我,我又怎么能不疼爱你们?呵,
你个妮子居然还没有想到?是当老爷我言而无信,还是当你自己是外人?」吴征
佯作生气,朝着瞿羽湘的翘臀一巴掌一巴掌地拍打着。力道适中,打得啪啪作响,
微微发麻又不生疼。

  「湘儿错了。」

  「知道错就好,今后要怎么办?还躲不躲着了?」

  「再不敢了,不但不躲,人家还要帮着老爷。」

  「嘿嘿,说清楚,你是帮我呢,还是自己好色来着?」

  「哎呀,都有嘛……」瞿羽湘嘟唇撒娇道:「再说,我就算是自己……自己
想要,不也是老爷喜欢的么?」

  吴征心怀大畅,瞿羽湘追随自己仅在韩归雁与陆菲嫣之后,已然十分长久。
但由于她幼年的心魔对男子一直有本能的畏惧,就算吴征从没当她是外人,两人
之间还是有些若即若离的隔阂。时至今时今日,吴征长久以来的关爱才终于换来
女郎的彻底心动,在吴征身边,女郎的心魔也一同烟消云散。

  说心里话,其实吴征还是挺喜欢瞿羽湘,尤其在床笫之间她的喜好最衬吴征
的心意。与假凤虚凰时的亲密不同,瞿羽湘是真的喜欢美貌女子。那种全情投入,
甚至像男子一样的急色,不知道多少次看得吴征心旷神怡,又增添了无数的情趣。
眼下看她心动情起,吴征不由万分期待下一回吴府群玉横陈之时。

  两人正情浓间,冷月玦闻讯来到,见瞿羽湘一脸甜蜜坐在吴征腿上正卿卿我
我,冰娃娃笑了声道:「哟,看来我不应该来。」

  「赶紧过来。」吴征抱着瞿羽湘不放手腾空飞起,一把将冷月玦娇小的身躯
也搂在怀里坐回太师椅。

  「嘻嘻,你这是左拥右抱还没抱够么?」冷月玦舔了舔香唇,似乎对吴征舟
行千里的路上万分好奇,委婉问道。

  「菲菲不同意。」吴征「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地抽了抽鼻子,一脸痛
心疾首。

  「哈?陆姐姐能……忍得的么?」二女齐声讶异问道。

  「忍住了,也是苦了她……」她们母女俩先跑去烟波山,就是让吴征先回来
吸引一波火力的。吴征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自然当仁不让,有什么阴阳怪气的
话都先接了。吴府里也好一段没有这样谈情说爱的闲暇,一时间互相打趣,其乐
融融。

  三人搂搂抱抱,一直到韩归雁,祝雅瞳回了府才分开。倪妙筠先回家告假,
玉茏烟与柔惜雪还有事,晚膳都已备好,只等她们来了就开席。

  「老爷要去见一见穆景曜么?」瞿羽湘已然「欺师灭祖」,待幼年害她得了
心魔的师傅殊无半分尊重。

  「不急,等审完了他再说。老爷我刚刚回府就去见他?狗一样的奸吝小人,
他也配?」

  「老爷。」赵立春见吴征安然归来,也自欣喜,凑近了低声道:「栾公主刚
带了话,说老爷什么时候有了功夫,劳驾去她那里坐一坐。」

  这一行若无栾采晴帮忙,长阳囤的损失会更加惨重,吴征本就有回来后重谢
栾采晴之意。看天色还早,吴征暂别诸女,向栾采晴的小院行去。

  小院依然冷清。这一回两国大战,栾彩晴出力甚多,吴府上下待她比从前热
络许多时不时都来这里拜访。但这位公主不知道是一个人惯了,还是对从前被女
眷们排斥记恨在心,依然在偏院里独居,不主动与她们来往。

  叩开院门,栾彩晴一席流云水袖的青衣,头上插了根碎珠璎珞钗,夸张地叫
道:「哟,你们男人最大的享受,母女娇花同收,居然这么快就舍得回来了?是
力不从心了么?」

  吴征对她的确有些头痛,时常被她抢白得难以应答。她这泼辣到赤裸裸的话,
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嘻嘻,瞧我这张坏嘴。好了好了,坐吧。」栾彩晴在石桌旁摆了只红泥小
火炉准备沏茶,笑道:「我只是让你空了再来,不好好陪你的娘子们,着急忙慌
地过来干什么?」

  「本来就该来谢谢你。」吴征拱手一个长揖到地,真诚地谢道:「若无公主
相助,长阳囤里我未必能活,这是救命之恩,不敢忘。」

  「什么救命不救命的,长阳囤就算攻不下来,你还不是想走就走?别给我脸
上贴金。」栾彩晴不以为然,小火炉上的锡壶已烧开,她抓了把茶叶放进紫砂壶
里准备沏茶。

  「我来吧。」栾采晴放的茶叶名叫西湖红。吴征提起锡壶揭开壶盖,待壶水
略凉,才提高了锡壶,让长长的水线注入紫砂壶里。待茶壶斟满便立刻将第一道
茶水倒去不用,第二次注水后只盖上盖子便滤出茶汤斟了两杯。

  「看不出来,你的茶道技艺这么精湛。早知每回过来都让你沏茶好了。」栾
彩晴轻抿一口,茶汤浓而不厚,香气怡人,居然是大家手笔。

  「没有,我很少有这份闲心,就是从前看过记住了而已。公主若是喜欢,今
后自当效劳。」

  「别和我假惺惺的讨好卖乖,我用不着你巴结,成心巴结也没用。」栾彩晴
知道吴征的礼数除了感谢之外还别有所图,没好气地嗔道:「你方才揭壶去热是
什么门道?」

  「红茶制作时火工重,本就有焦味。若是滚水冲泡必然口中发涩,把水放凉
一些再冲,头几道茶汤快出,才能微苦而不涩。啊,这茶若有深井之水烧开冲泡,
滋味才最佳,比山泉都还要好些。」吴征笑了笑道:「我自己还是喜欢乌龙多些,
更雅淡清香,公主若喜欢,下回我让于右峥从淦城多捎来些。」

  「我身子寒,要喝暖的。」栾采晴声音忽然转冷道。

  乌龙茶虽雅淡,比之红茶性凉许多,有些人喝了胃里要不舒服,至于更加寒
凉的绿茶,栾采晴是碰都不碰的。吴征不知道自己一番好意为何触怒了她,这公
主向来喜怒无常,也只好闭口不言。

  「我听说,你修炼的武功与燕国皇家世传的《九转玄阳诀》又颇多相通之处?」

  「这事没有什么好瞒着公主。《九转玄阳诀》是宁鹏翼留下的功法,里头做
了颇多手脚,才让历任燕皇都百病缠身,寿命不长。但是功法厉害,栾家一个个
又贪性如狼,稍有能耐的都拼着性命不要强修这本功法。《道理诀》与《九转玄
阳诀》同出一门,但没有那么多缺陷,就算有,不是我夸口,宁鹏翼害不到我,
我自有法门破解。」栾采晴修行的自然也是燕国皇室的武功,吴征猜测她是不是
功法出了什么问题,之前才帮着自己破了燕军攻势。于是便把秘密抖了出来,若
栾采晴有求于己,他也愿意相帮。

  「原来是这样,饮鸩止渴,宁鹏翼好狠毒。」栾采晴抿了口茶,瞥了吴征一
眼道:「你不用看我。照我看来,这功法若不去追求极途,大体也不会有什么要
命大毛病。我天性就懒惰,练武也不勤,这功法同样害不到我……」

  栾采晴对《九转玄阳诀》知之甚深,以她这种天赋,燕国皇室不会对她有所
隐瞒。但正如她所言,燕国公主天性就不爱去追逐什么武功名利,随便练练也就
算了,否则以她的年岁也不会只有十一品的修为。吴征看不明白的,是她说了半
句话忽然面色比先前忽然生气更加阴沉,眉梢间还隐有怒意。

  「那就好,若有什么不妥,我可以传授公主化解之方,公主只消不再修习《
九转玄阳诀》,以我之方另行修习,就算从前有些什么病根,自然慢慢愈可。」
栾采晴不必骗自己说的不是假话,吴征微觉失望,今后想要她多加相帮,又少了
个可以换取的本钱。

  「我说过,我没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明白么?」栾采晴白了吴征一眼,
将茶杯摔在桌上,杯子叮当一声,若不是上好的瓷杯,这一摔就坏了:「照你的
意思说来,宁鹏翼当年压根就不是斗不过我们,他就是个疯子,家国都不要了,
也要看着燕,秦,盛三国搅乱世间是不是?」

  「是。他对这个世界恨之入骨,恐怕平生之愿,就是埋葬整个神州所有生灵。」
吴征话中有话,可惜栾采晴并不能听懂和明白。

  「他留《九转玄阳诀》给栾家也没半分好心,就是要栾家子孙自相残杀,像
养蛊一样!呵呵,可怜活下来的蛊王也命不久矣,燕国坐拥关中与中原地利,国
富民强,就逼得燕国历代皇帝穷兵黩武。如此一来,不仅连年烽火生灵涂炭,神
州大地也久久不会安宁,一晃都二百年了。这么说对么?」

  「对的。」

  「很好,我懂了。」栾采晴拿起被她摔过的杯子看了看,道:「嘻嘻,刚才
一时发脾气,好在没摔坏你的杯子,先陪个不是啦……」

  吴征撇了撇嘴道:「公主富甲一方,一只杯子又算了什么。」栾采晴制作的
新式华衫已在盛国大户人家里备受追捧,银两只要她愿意,压根都不缺。

  「嗨,人要是有私心哪,说起话来都不自在,跟你这么说话真累人。」栾采
晴叹息一声,捧着下颌道:「还是在桃花山谷的时候简单,想什么就说什么。」

  一句话正中吴征软肋,栾采晴虽居吴府,两人却不算熟识,加上她本身就是
燕国公主,想求她帮忙去把燕国给灭了……这话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吴征只
能尴尬地笑了笑:「我……有些想法自己都觉得过分,还是心中有愧。」

  「我问问你,你被人撵着屁股跑来紫陵城,为什么当日不在江州称王?就你
的本事,今后就算不能一统天下,一二十年的国祚还是有的,不比在这里寄人篱
下的好?」

  「如果胡叔叔,我师傅没有冤死,我会在江州登基。」吴征默了默道:「但
胡叔叔,我师傅都是忠心耿耿的谦良君子,他们不该遭此横祸。我想来想去,若
是太平盛世,这样的惨事不敢说一定没有,但会少很多很多……人来世上走一遭,
总要做些有用的事。从那时起,我的志向就不是做什么皇帝,而是早日让天下一
统,百姓安居乐业。你知道的,我若是在江州登基,天底下少说多乱上二三十年,
到时候又要有多少人惨死?何苦因我一人之权欲,害得更多人徒遭横祸。」

  栾采晴颇觉意外,起身莲步轻踱道:「啧,你这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懂了,
我懂了。哼,你师傅那个人,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改变,到了大事当前就想着什么
忠义,还是迂腐不堪!自己一撒手把事情都扔给徒弟,好快活么?」

  吴征苦笑道:「你别在我面前指摘师傅行不行?别让我为难呀……」

  奚半楼与栾采晴昔年有一段情缘,她要骂奚半楼,吴征只有听的份儿。但是
他心中尊敬奚半楼,真是浑身不自在。

  「好好好,以后都不在你面前说了。」栾采晴重新坐下,帮吴征斟了杯茶道
:「你想让我帮你踏平……不对,你这人心肠软做不到那么狠。是平定燕军!我
有一个条件……」

  吴征腾地一声站起,激动道:「公主请说,只消我做得到无有不从。」以栾
采晴的聪慧以及对燕国的了解,她若真的肯出手相帮,不知道胜算要增加多少,
又会减轻多少伤亡,由不得吴征不激动。

  「坐下坐下,你先坐下。」栾采晴双臂拢在袖口挺直了腰肢,郑重道:「我
的条件可不简单。但我答应你,你若是帮我做到了,从此之后不是什么你做得到
无有不从,而是我能做得到,无有不从!」

  吴征不由也沉下了脸,这么大的许诺,这个条件之难可想而知。

  「你知道,我身子天生就寒凉……」栾采晴神色依然郑重,甚至开始变得阴
沉,嘿声冷笑道:「我家那本《九转玄阳诀》我从小就修习,只是我的功法里独
独少了这一条,关于我的身子。」

  「冰肌之体。」吴征乍然听她提起这段哀伤的往事,不由也沉下了脸,目露
同情之色。天生丽质有时候不全都是好事,尤其在乱世,美貌女子的命运总是更
加悲惨些。

  「从小在宫里我也不算什么,我娘的地位不高,我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皇
女。一直到我六岁那年开始练武,皇兄们就突然待我就分外地好。连他们的母亲
我的皇姨们,甚至我的父皇都一样。有些皇兄没有住在宫里,但凡进了宫也都来
巴结我。呵呵,为了巴结我当场大打出手都不知道有多少回。那真是捧在手里怕
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所以从那时起,不懂事的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天生
就那么招人喜欢,于是分外任性些,现在我还是这么骄纵,你多多包涵。」

  「我懂。」吴征是个绝佳的听客,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

  「后来我慢慢长大啦,就看出些不妥。我的亲族们看我的眼神,有时候看起
来好可怕,好像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想你也想到了骨子里,恨不得一口把你吃了
……我很害怕……」栾采晴打了个寒噤沉默下来,似乎陷入从前可怖的梦魇里。

  「天家无亲情,我也懂。」

  「所以我十六岁那年跑出宫去,遇到了你师傅……不是单单的任性妄为,我
只是越来越害怕,一点都不想再呆在那个地方……」栾采晴苦笑一声道:「可惜
你师傅……实在太迂腐。他无论如何不肯与我私奔,我也没有办法。」

  「他是谦谦君子,你也没有对他明言过。」吴征一时语塞,就算栾采晴说出
不回皇宫的理由,听起来也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奚半楼还是会觉得那是些借口。

  「哼哼。」栾采晴冷笑道:「宫里皇子皇女还能少了?跑了一个像翻了天似
地,一直到我被你娘亲摆到了床上,我皇兄,那个你不认的父亲来到,我才知道
为什么,才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

  「我娘……当年身不由己。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一直心中有愧……」

  「其实那么多年来,我也想明白了。祝雅瞳固然对不起我,但归根到底,她
不是首恶。就算没有她,迟早有一天这也是我的命运。」栾采晴情绪十分低落着
轻声道。

  「所以,你才愿意帮我令天下重归一统?」不幸的人,总会唤起更多同病相
怜之心,只因他们更懂得其中的悲恸。

  「我没你那么大胸怀,我只管我自己。」栾采晴媚目一横,冷笑道:「看你
的意思,我只是个蠢蛋,面对困境束手无策,吃了亏只好求你帮忙是么?」

  吴征嘴角一抽,当年的事情只有几人清楚,看来还有些什么隐情:「愿闻其
详。」

  「我不是蠢蛋,相反,我很聪明,而且我的武功也很不错。」

  「聪明伶俐,绝不为过。武功也不过逊色于寥寥数人。」

  「所以就算我中了祝雅瞳的计,我也不是任由人宰割。而且你娘真的聪明绝
顶,她的目的是尽量拖延时刻好让她脱身,制住我的穴道也没用重手法。只要我
能中途解穴反抗,她自然就能赢得更多的时辰与机会。」见吴征哑然,栾采晴也
不为难他继续说道:「所以我骗过了她,她走了之后我便解穴脱了身。当时祝雅
瞳已把事情与我言明,我才知道自己身负冰肌之体,是整座燕国皇室都垂涎,能
助他们的功法更上一层楼,也能压制体内暗伤的冰肌之体。祝雅瞳和我说这些当
然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就是要我想方设法反抗而已。啊……呵呵,这么一说,当
年我恐怕没有骗过她,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只把我点了穴道送来,像一只肥羊,
这只肥羊虽很快就挣脱了绳索,猎人又怎会让肥羊跑了?」

  「当时……为什么没有跑成。」只要栾采晴跑回皇宫,那里虽都是垂涎她的
人,但互相制衡,她完全可以暂保无虞。

  「你猜猜?」

  「猜不出来。栾广江的武功太高了?」

  「皇兄还没来,就算来了,他的武功当时未必就强过我。」

  「那是……」

  「因为我遇到了丘元焕。」

  「啊!」吴征忽然有了明悟,也大体猜到栾采晴要他做什么事。

  「我皇兄的忠实狗腿子,从小的伴读,也是御笔钦点的未来长枝掌门。在他
手上,我逃不掉……」

  伏牛山上的绝境,吴征现在想起来还隐隐后怕,对当年栾采晴心中的绝望也
感同身受。

  「呵……算了,都过去了。天家无情这句话我当时全然懂了,他们为什么这
样看着我,我也全然懂了。说起来可笑,不仅是我的那些皇兄,你信么,连我父
皇看我的眼神也一模一样。只是他没有得到机会,又或者他已病入膏肓,我也没
了作用才逃过一劫罢了。」

  吴征听得汗毛倒竖,他其实隐隐猜到为什么栾采晴之前刻意提起栾广江的父
亲,但听她亲自说出口,还是身上发寒。

  「所以你知道我要你帮我做什么了吧?」

  「杀了丘元焕!」

  「不错。丘元焕年岁不轻了,大体要比我早死。但是仇恨这种东西,不能亲
手杀了他我怎么能快活,怎么能消去仇恨?所以我只要你做这件事,帮我杀了丘
元焕。首恶除了无情的天家,就是丘元焕。」栾采晴咯咯娇笑道:「其实你可占
了大便宜,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夷丘城你对着霍永宁向无极惺惺作态恨得牙痒痒,
其实你不着急,你急的也是先杀丘元焕。即使我不求你,你本来就要去做。」

  吴征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吗?你这个人虽然不够狠心,但是胸怀广大。既然要一个太平盛世,
就不容宁家再有后人活在世上,光杀了霍永宁向无极有什么用?所以你要的是斩
草除根,现在一丁点儿都不着急。先杀向无极让燕国动荡,再寻机灭了燕国,宁
家又不会从大秦的皇位上跑了,一个个都是瓮中之鳖,你急什么?」

  吴征连连摇头苦笑着拱手道:「公主圣明。」

  「其实若只是这一回,我对丘元焕也不会切齿痛恨。」栾采晴得意了一会儿,
又沉下俏脸道:「栾楚廷练的功法一样,当然也把我当做了肥羊。呵呵,一个栾
楚廷……他能奈我何……他们……凭什么……把我当做什么!予取予求,有没有
问过我肯不肯,同不同意!有没有,把我当做同胞之亲……」

  美妇说得牙关打颤,恨意四射,吴征也猜到栾采晴之所以没能避开,还是因
为丘元焕。

  「他该死。我会杀了他,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吴征有些怜惜地看着她
道:「我一定会做到。」

  「不是你,是我们!没有我,你加上祝雅瞳陆菲嫣也未必杀得了丘元焕,我
会和你们一起去。」

  「好。」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仇人身死,亲手杀死仇人更加快意恩仇,何况
栾采晴的确会给他们极大的帮助,吴征当即点头答应,又气得跳脚道:「这狗娘
养的东西,本事那么大也不搞出点事端来,就真跟狗一样听话。」

  「那你猜猜为什么?偷偷告诉你,皇兄杀我父皇抢皇位的时候,是丘元焕陪
他去的。栾楚廷杀我皇兄抢皇位的时候,定也是丘元焕陪他去的。还记得桃花山
上他们忽然离去你们躲过一劫么?不久后我皇兄就死了,他们走得匆匆忙忙,还
不敢趁机要你们的命,为的是什么?」栾采晴对这个话题似乎极有兴趣,兴致勃
勃道:「你知道的事情,我皇兄会不知道?猜猜,为什么我皇兄,还有栾楚廷都
待他这么信任?」

  「皇子伴读,长枝派掌门,大将军这些超然的地位……」吴征喃喃自言自语,
又觉似乎不太够。丘元焕的本事太大,还直接参与皇位的更迭争夺,两任燕皇对
他的信任也似乎太过了些……

  「哪哪哪,来,换个思路。」栾采晴憋着笑道:「你看看蒯博延,这人怎么
样?」

  「绝对是疯子一个……」

  「一个人怎么能成为疯子的?」

  「他有本事,又几十年不能出头,久而久之必然有些疯了……」

  「啧,真的笨。我问你,朝堂上对皇帝绝对忠心,又能有点本事还最容易变
成疯子的,是些什么人?」

  吴征愕然张口眨了眨眼,不可思议道:「太……太监?」

  「咯咯咯咯咯咯……」栾采晴放声娇笑,笑得眼中都有了泪花道:「你一定
想不到,想练好《九转玄阳诀》而不出岔子,最合适的方法不是找什么人合体双
修,是把自己阉了。栾家……咯咯咯……栾家是皇室,要当皇帝就得先练好武功,
眼前就是现成的一本绝世武学,但是要练好就得把自己阉了……咯咯咯咯……栾
家……栾家真是好笑……丘元焕当年得权快所以没疯,蒯博延就没他的好命,所
以他不仅仅是疯子,还是变态……」

  「丘……丘元焕是个阉人?」吴征简直不可思议,以丘元焕的勇武,怎么都
看不出是个没鸟的阉人。

  栾采晴笑了好一阵子才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道:「《九转玄阳诀》的确有他
特殊的地方,丘元焕练了这门功法,不仅身无大碍还有了今天的境界。你从没想
过阉人练这门功法,没察觉出来也不奇怪。但历任长枝掌门,的的确确都是阉人,
修习的功法也都是《九转玄阳诀》为底。丘元焕大体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才能
内外兼修,我听说蒯博延和祝雅瞳动过手,走的就不是丘元焕那个路子。」

  「我艹……怪不得蒯博延这么变态!」

  吴征想明白了前前后后,栾采晴也吐了口恶气心情好转,美妇整了整衣冠道
:「说完了,说定了?」

  「一言为定,寻机出发。嗯……大约一个月之后,就有个好机会。」

  「好。」栾采晴伸出手掌与吴征击掌为誓,忽道:「我饿了。」

  「呃……晚膳已备好,公主请。」

        第十三集香天照晚第二章诡状殊形墨韵香飘

  吴征与栾采晴并肩而行,出了小院后美妇忽然想起问道:「你的志向……若
今后天下一统,你怎么办?」

  「天下很大,不一定要呆在神州大地。」吴征笑了笑道:「还有很多地方可
去,留在这里……不是找麻烦么?」

  「哦…………原来如此,我懂了。这是个好事情。」栾采晴露出个恍然大悟,
又幸灾乐祸的笑容道:「没有人会想到,没有人会想到,丘元焕就算机关算尽也
绝对想不到!好事情!」

  「可能我是个怪人吧。」吴征洒然一笑,时至今时今日,他不再会觉得自己
天赋有限,和世间谁比较会差了。这世界任何人都没有他的眼界与胸怀。

  「当然怪,所以丘元焕绝对想不到你的第一个目标居然会是他!」

  回到花厅,诸女都已回来,晚膳也已备好。

  瞿羽湘在花厅前探头探脑,见了吴征忙抢了上来喊道:「老爷,玉姐姐和柔
姐姐都回来了,就等着你开饭。」拉着吴征让栾采晴先进了花厅,才挨在吴征身
边又悄声道:「她们俩有鬼。」

  吴征眼睛一亮,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玉茏烟与柔惜雪的确有些异状,吴
征越看越觉二女面上潮红未退分外妩媚:「别多话。」实在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低
声道:「你以为老爷不知道?这是老爷神机妙算,这个安排不就是为了……嘿嘿
……」

  「知道,嘻嘻。」瞿羽湘心领神会,垂头窃笑仿佛发现了小秘密又告密成功,
还被赏了颗糖果的小丫头。

  虽缺了陆菲嫣与顾盼,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林锦儿回府之后依然深居简出,
今日吴征归来,她也特地来花厅一同用膳。见了吴征问道:「征儿的伤没事了么?」

  「好了一大半,再静养一段时日自然愈可,多谢师娘。」

  「嗯,多多休息,不要太操劳了。」林锦儿展颜一笑,像极了幼时在昆仑山
上待他视同己出,温情无限的无限的小师姑。

  「是。」吴征心中温暖。自己的努力不仅所有人都看得见,也终于有了成效。
林锦儿不再像前两年一样郁郁寡欢,终于回归平静有了较为正常的心态。或许,
她会慢慢地习惯现在,从痛失爱侣的悲伤中慢慢走出来吧。

  「这些日子有什么安排么?」祝雅瞳亦心下甚慰,给吴征夹了块肥鸡问道。

  「先闭关一阵子把伤彻底养好。这一次和丘元焕战了一场有所感悟,顺便看
看武功能否更上一层。嗯,大约要半个来月的日子吧。待菲菲和盼儿回来了,我
就去倪府提亲。」

  一大片目光齐刷刷向倪妙筠看来,女郎顷刻间面红过耳,嗫嗫喏喏道:「你
不是要娶盼儿妹妹么?怎么……怎么好端端地扯到人家身上。」

  看她越说越羞,螓首都险些埋进胸脯里去,花厅里一片嘻嘻笑声与窃窃私语
声。

  吴征哈哈大笑道:「盼儿就住在府上不着急,我与她先说好了的。提了亲把
你娶过门,省得妙妙每日两头来回跑。一天要跑上四五回,我看了都累。妙妙莫
非不肯嫁?」

  「可……」说了半字,硬生生地将「肯」字后半个鼻音吞了回去,倪妙筠装
作没事人一样伸出筷子道:「这么大事情,要我爹爹允可才能作数。我又没说不
肯……我肯也没有用……」

  心慌意乱着前言不搭后语间,一尾油煎酥脆小溪鱼没能夹稳,吧嗒一声掉在
桌上,又引来一阵嘻嘻欢笑。

  「你们……你们还笑,人家又没乱说。就是你,哪有你这样擅作主张的,祝
夫人允可了么?就算祝夫人允了,你问过你师娘没有?」倪妙筠被笑得更加羞了,
向吴征大发娇嗔。

  「我?大喜的事情我当然允可呀,回头我还要给倪仙子添上大大的一份嫁妆
呢!」林锦儿温婉笑道,竟不无打趣之意。

  笑声更加大了,人前羞涩的女郎情急不已,撅着唇忸怩难安,可眉梢间的喜
色却怎么也掩不住,褪不去……

  世事白云苍狗,谁也料想不到未来的模样。燕国平定北方草马黑胡,本该挟
此声势一鼓作气地南下,可新皇登基之后,两战不顺,空耗大量钱粮,反让盛国
有兴盛之兆。偏居西隅的大秦国本可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若能顺势北出三关,
东下夷陵,大可与燕国一争天下。但内耗久久难平不说,还损兵折将,国力大衰。
霍永宁夺位之后空有治国安邦之才,如今也是一筹莫展。

  成都城依然繁华,皇宫的灯火依然彻夜不息。待天明之后的早朝,龙椅上的
新皇居高临下,群臣们山呼万岁。议朝理政过了午,群臣退朝,一切如常,还在
龙椅上愣神的霍永宁甚至不如他做中书令时意气风发。

  「皇兄。」向无极的面容更加愁苦,好像每日都被愁得愁眉不展,随时随地
都是一副过不去了的样子。

  「嗯?」高坐龙椅的霍永宁没有意气风发,南面称朕的志得意满,反而鬓角
边都生出好几缕白发来。

  「探子来报,吴征十二日前已回到吴府,再未出府门。」

  「嗯。」霍永宁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奏报每月都会送来几封,但吴
府已成了难以逾越的大山,即使对里面了如指掌,除非大军围府,又能将他们如
何?霍永宁萧索地呼了口气道:「暂不去管他们吧。皇弟,巴山的乱军如何了?」

  江州已平,梁玉宇已亡,但江州一带仍频有动乱发生,搅得秦皇不得安宁。

  「前日已将乱军团团围困,这两日便能平定。」

  「很好。」霍永宁总算振奋了些,忽然想起件事问道:「蝶儿去荣儿那里已
多久了?」

  「已有一月。」

  「皇弟去宣他们即刻来见朕。」

  圣旨下到刘府,宣刘荣与迭轻蝶接旨。等了片刻,刘荣整束好了衣冠急匆匆
先到,却不见迭轻蝶的人影。

  「刘大人,迭姑娘人呢?」宣旨的太监皱了皱眉,很是不满。圣旨下得急,
催得也急,太监同样急得火烧眉毛。

  刘荣尴尬道:「公公稍候,迭姑娘在更衣……」

  「哎呀我的刘大人哪,陛下让你们速速进宫,你快去催催,陛下近来心情不
佳,万万拖延不得。」太监凑在刘荣耳边透了底。皇帝近来的心情岂止是不佳,
一怒之下朝臣的脑袋都掉了好几颗。

  「是是是,劳公公费心了。」

  刘荣转身离去了又有一炷香时分,等得太监像热锅上的蚂蚁,才拉着迭轻蝶
前来。迭轻蝶眉梢犹有春色,形同酒醉般一步三摇,连身上的衣襟尚未扣实,露
出胸口小半片雪光霜色的肌肤来。她一副慵懒之态,将养了一月在地牢中的狼狈
已去,又现出从前的丽质天成。只是她一双迷蒙如雾的双眸之下两道眼圈乌黑,
显得有些诡异。但又丝毫不碍花容月貌,反倒有一股神秘的诡异之美。

  太监急急忙忙地宣了旨,催促二人一同坐上马车进宫。直到上了马车,迭轻
蝶才似从大醉中稍有清醒一样问道:「我们去哪儿?」

  「进宫去。」

  「进宫?不去,我要回府,我要找男人去。」迭轻蝶不管不顾就要起身钻出
车厢。

  「哎呀!」刘荣赶忙一把拉住她正色道:「陛下宣了旨,岂可不去。」

  「他找你就找你,没相干的找我做什么。你自己去就好。」迭轻蝶双目迷蒙,
居然是神智不太清醒。

  「陛下就是宣我们一同进宫,蝶儿,我求求你,一会儿千万不可造次,陛下
近来心情不好,触怒了他,当心他又降罪于你。」刘荣合着双手乞求道,又轻轻
拍了拍迭轻蝶的脸颊想她清醒一些。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不说话不就成了。」迭轻蝶万般不耐,一头倒在软榻
上,不一会儿鼻息声渐起,竟是睡着了。

  刘荣无奈地摇摇头,扯过条薄毯帮她盖上,坐在身旁一动不动。

  刘荣很清楚自己的心上人为什么要被囚禁。向无极杀了迭云鹤,迭轻蝶从头
到尾看在眼里。当时迭轻蝶之所以能活着,一是她名声已彻底毁了,对霍向二人
再无任何威胁,二是霍向二人还需要她帮着安抚一些迭云鹤的旧部。还记得向无
极对迭轻蝶事先说明计划的时候,迭轻蝶居然幸灾乐祸,对那个抛弃了她人生的
父亲殊无任何感情。

  一个整日纵情声色的女子,又会有什么威胁?是拿她闲暇时取乐也好,还是
让她继续挂着迭云鹤之女的名头,帮着办些事也好。总之迭轻蝶一直很听话,让
她在朝堂上揭发昆仑派的不法之行,她也做得几近完美。这样的人,就算今后毫
无作用了,暂时也杀不得。

  让霍永宁与向无极将她囚禁折磨的原因,便是这名女子怪异的武功。迭轻蝶
的武功一直算得上同辈第一流,虽吴征一出山就将她压了下去,但她也一直在进
步。而且进步得极快,极其诡异,简直与吴征的进步速度不相上下。这样可怕的
进步速度,让霍永宁与向无极都起了警觉之心。她的内力杂乱无章,可确实日日
夜夜都在进步,以可怕的速度进步。就算迭轻蝶没有什么大志向,没有什么异心,
也不容她这样进步下去。

  人都是一样,本事越来越大,就会生出更多的野心来。迭轻蝶若也有了十二
品的功力,会不会做什么乱?谁也不敢保证!大秦国内忧外患,不需要宁家之外
的高手,也绝不能有!将她囚禁在地牢里各种折磨,这浪荡到骨子里的女子只是
每日渴求要男人,旁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霍永宁与向无极当然不会听,
囚禁着就好,别死了就成。一个半死的,武功又不是绝顶的女子,至多是没有用
处,不至于产生什么威胁。

  刘荣所不知道的是,世事变幻,没人想得到吴征的进境会这么快,快得不过
短短两年,吴府的实力就足以让天下所有绝顶高手都喘不过气来。就像一场毁天
灭地的风暴,威慑四方。而霍永宁与向无极就处在这场风暴中心,双方之间的血
海深仇,唯有以鲜血才能抹去。

  于是迭轻蝶又被放了出来,像是救命稻草……可看她现在醉生梦死的模样,
连生活的日常自理都难,又能做些什么呢?

  马车进了皇宫,刘荣不舍地唤醒迭轻蝶,又拐至御书房,两人一同入内。刘
荣惴惴不安,这一来一去的折腾,离旨意传下少说也有个把时辰,不知道近来喜
怒无常的皇帝师傅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又责罚迭轻蝶。

  「荣儿,蝶儿,你们来了,快快坐下。」

  御书房里所有太监仆人都被赶走,独自在内的皇帝没坐在龙椅,而是在两侧
的椅子上居了首位。见了二人右手一摆让他们坐下,左手则拿了根小茶匙,在一
只茶碗里搅拌着。茶碗里的液体清澈透明略带粘稠,不似茶水,倒像酒多些。

  刘荣扯着迭轻蝶行了大礼在霍永宁对面坐下道:「陛下,我们来迟了。」

  「不妨事不妨事,呵呵,临时传召倒是碍了你们。」霍永宁呵呵笑着甚是和
善,向迭轻蝶温言道:「蝶儿的伤势都好了吧?」

  「伤已愈可,谢陛下挂念。」迭轻蝶依然形同酒醉呆呆木木,刘荣忙帮着答
道。

  「张太医的伤药的确灵验,朕回头重重赏他。」霍永宁一笑,对迭轻蝶的容
貌重焕光彩大感欣慰。

  「跟他的伤药……有什么关系……」迭轻蝶撇了撇嘴,不像刻意不敬,倒像
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全然不知礼数。

  「蝶儿……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刘荣心都揪在一起,忙提醒道。

  「也对也对,哈哈,蝶儿天生丽质,本就不需什么伤药。」霍永宁全不计较,
依旧像个宽厚长者。

  「敢问陛下宣我们来,是有旨意吩咐么?」刘荣不敢再让迭轻蝶胡言乱语下
去,赶忙问起正事。

  「嗯,有件事瞒着你们不好,朕特意宣你们来说清楚。」霍永宁搁下茶匙,
端起茶碗递在迭轻蝶身旁道:「蝶儿,这味药大补元气,你先喝了吧。」

  刘荣心中发苦,霍永宁的手段他见识了无数,生怕是什么毒药,但又不敢多
言,低着头冷汗都从鬓角边滴了下来。

  「药?我不吃药……陛下多给我赏赐些男人吧……」

  迭轻蝶醉酒般挥了挥手欲将茶碗拨去,霍永宁眼疾手快,伸掌一格,迭轻蝶
翻腕还想去打茶碗,被霍永宁一按一扣压得实了才略安静些,不再反抗。

  「蝶儿,别犯浑。」刘荣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陛下,蝶儿中午饮了酒尚
未清醒,陛下赎罪。」

  「无妨无妨,呵呵,蝶儿的功力又进步了啊,可喜可贺。」霍永宁笑眯眯地
摆好茶碗道:「这可是好东西,朕手里都没有多少,快快喝了吧。」

  那茶碗里酒香扑鼻,另有一股奇妙的异香,中人欲醉。迭轻蝶抽了抽瑶鼻道
:「原来是酒,陛下怎么不早说。」她端起茶碗,嗜酒如命般一饮而尽,滋味似
乎甚是清冽甘醇,还舔了舔嘴。

  霍永宁双手后背,点了点头回到椅子上坐下,双目如鹰死死盯着迭轻蝶。片
刻之后,迭轻蝶忽然荡起一个奇异的笑容,双手徐徐升起轻轻环着脖颈,却轻飘
飘地不着力,仿佛在抚摸自己,梦呓般道:「这……这是什么感觉……好奇妙…
…」

  刘荣目瞪口呆,只见迭轻蝶如癫如舞地起身,脚下踉踉跄跄,脸上变幻不定,
一会儿癫狂而笑,一会儿迷茫无比,手舞足蹈地跳来跳去,时而又胡乱撕扯扯自
己的衣裳。刘荣早已习惯了她近来的时时癫疯,仍对迭轻蝶眼下的作为十分骇然,
不知道她是否彻底疯了……唯一庆幸的,和疯子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不同,
迭轻蝶身上淌着汗珠,癫狂之举却十分无力,更似半睡半醒。可恨师尊目光锐利,
不允自己上前帮扶一把。

  霍永宁露出神秘的笑容,手指敲击着扶手咯咯作响,像一首韵律奇妙的乐章,
又像是在计算着时刻。足有一个多时辰,癫狂的迭轻蝶才逐渐安宁下来,她一身
大汗淋漓倒在地上喘息,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十分痛苦,脸上却全是满足的笑意。

  霍永宁起身亲自扶起迭轻蝶坐好道:「有件事……」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迭轻蝶急不可耐地打断道,似乎对方才奇妙的滋
味流连忘返。

  「不急。」霍永宁向刘荣使了个眼色,刘荣将迭轻蝶搂在怀里,也阻止她胡
来。霍永宁又道:「还记得吴征吧?朕好心放了他一马,他却视朕为生死大敌。
你们也得罪过他,他的武功已晋升十二品了……」

  「什么?」「嗯……」刘荣面色大变,迭轻蝶仍是迷茫着应道。

  「尤其是你,蝶儿。你在朝堂上揭露昆仑的罪行,他身败名裂恨你入骨,迟
早要来找你寻仇。」

  「这……师……陛下,他年纪轻轻,怎地就有这番修为。」

  「这人的本事的确不小。现在他的吴府已有祝雅瞳,陆菲嫣,吴征三名绝顶
高手,放眼天下,已无人能敌。朕与向大将军也敌不住他们三人。」

  「敌不住便算了……哪敢劳陛下……和向大将军……要杀我……嘻嘻……给
他们杀了就是……」迭轻蝶痴傻地一笑浑不在意。

  「是么?」霍永宁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人间多美好,蝶儿何
故浑不在意呀?朕还可以赐给你很多很多的精壮男子,任你每天享用。方才你服
用的美酒,朕同样每日可以赐给你一碗,那飘飘欲仙的滋味,蝶儿莫非舍得身死
之后就再也尝不到了么?」

  半癫半傻的迭轻蝶竟现出犹豫之色,似乎这两种滋味的确让她乐而忘返,全
然舍不得:「那……那该怎么办……」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万邪不侵。蝶儿天赋超绝,何不奋发图强,先杀了吴
征那个奸猾小人呢?」

  迭轻蝶目露迷茫之色,好半天后为难道:「我早就不想再练什么武功,又累
人,又没用……还不如让他杀了我算了……可是我又舍不得……」

  「哈哈哈,痴儿,痴儿。」霍永宁捋须大笑,也不管刘荣脸色十分难看道:
「蝶儿的天赋又何须练功?朕赏赐给你的精壮男子不就是在练功?一边享乐一边
修成绝世武功,何乐而不为?」

  迭轻蝶似是想明白了,但兴致缺缺,百无聊赖道:「那也成吧,我反正听陛
下吩咐就是了……陛下,男人什么时候送来府上?还有还有,方才喝的酒呢?」

  「呵呵,蝶儿想明白了就好,你们先回吧,赏赐随后就到。」目送两人离开,
霍永宁终于露出一丝松快了许多的阴笑……

  刘荣与迭轻蝶前脚刚走,向无极便转了出来,似乎始终等在一旁道:「皇兄,
成了?」

  「成了,这贱婢终于沉沦肉欲,和痴傻无异。」霍永宁叹息一声,像松了一
大口气,举起迭轻蝶刚喝过的茶碗道:「就算她是装疯卖傻,有了这个宝贝,她
再也逃不出朕的掌心!」

  「的确是好宝贝,再过两三日,贱婢就再也离不开她了。只消一日不服用就
生不如死,呵呵,她又怎舍得销魂的滋味?」

  「有了她为奥援,待子侄门成长起来,吴征小儿又有何惧?哈哈哈哈……」
霍永宁笑得猖狂,却声音低低,唯恐被人听见。

  刘荣与迭轻蝶上了马车驶出皇宫。刘荣撩开车帘见四下无人,轻声道:「蝶
儿,你方才喝的是什么酒?」

  「不知道呀,喝了之后飘飘欲仙可舒服了。嘻嘻,你没福分,你师傅不给你
喝。他赏赐给了我,你不许抢,一滴都不给你!听见了没?」

  刘荣不知所以,低声应道:「听见了。蝶儿,我不是要管你。可是……你这
样纵欲下去……我怕,我怕……」

  「哼,你就是管我,就是看不得我和旁的男子快活。看不惯,你滚就是了,
我不用你陪着!」迭轻蝶勃然大怒骂道。

  「你……」刘荣目光里全是痛心与难受,片刻后他长叹道:「你明知我离不
开你……但是,但是你又何必这样作践我……」

  「因为你是个傻瓜……不管我怎么羞辱你,打你,骂你,你都不肯走,赶都
赶不走……傻瓜!蠢蛋!」迭轻蝶原本声嘶力竭地喝骂,骂到最后,竟全是温柔。
她躺在小榻上背对刘荣,又轻声骂了句傻瓜,合上双目沉沉睡去……

  刘荣痴痴望着她的背影,终又叹息一声,拉过毯子轻轻盖好,舍不得打扰她
分毫……

  吴征独自坐在院落的天井里望着天边晚霞。一场淅沥沥的春雨下到傍晚,刚
停下不久。晚霞被落日的余晖照得镶上了金边,富丽堂皇。

  「自宫之后内外兼修……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吴征的记忆里,非常清
楚男子胯下之物的作用。两颗蛋蛋不仅仅是传宗接代,也是雄性激素的来源。男
子若没了卵子,丧失了雄性激素,不免就会阴气十足,同样也会失去很多雄性的
标志。——记忆中的那些健美大赛,女子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比得过男子的肌肉,
这些都是雄性激素的作用。

  想了好一会儿,吴征拿起身旁的树枝,就地画了张人体草图自言自语道:「
《九转玄阳诀》和菲菲练的功法异曲同工。宁鹏翼做了手脚,一本针对男子,一
本针对女子。栾家修炼此功,就要受五内俱焚之苦。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切个干净,
彻底断了根。丘元焕的内功厉害理所当然。可是声音,还有外门功夫全然瞧不出
端倪又是怎么回事……」

  吴征同样内外兼修,《道理诀》比起燕国皇家半吊子的坑人货当然要高明得
多。吴征内功稍逊固然有年岁的原因,但外功大大逊色于一个阉人,多少有些说
不过去。

  他在地上的人体内又画了许多线条,起身道:「我明白了。丘元焕每回张口
说话,都以浑厚的内力从丹田发出,喉音再略作变换,所以听不出来。啧,不过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对付他一身内外兼修。」

  就如栾采晴所言,吴征实在是不着急去大秦复仇。宁家已从地下钻了出来,
固然风光无限,可也被名利地位所束缚,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窥全貌。一个人档次上去了,就很难再回去适应从前的生活。一个宗族从地下
见不得光变成了皇族,就绝不可能再自行退回去。宁家从此之后,都会盘踞在大
秦的高位上,举宗族与全国之力,等待着吴征去决一死战。自吴征晋阶十二品之
后,心中盘算的第一个目标,始终是丘元焕。

  丘元焕在燕国位高权重,还亲手帮扶着两位皇帝登基,身份之尊崇难以想象。
这样一位极端重要的人物若是忽然死了,就算有人顺顺利利地接班,光是权力的
交接都会引起好大风波,别说接班就根本不可能顺利。丘元焕之于燕国的作用,
若是忽然死了,大体上都能和皇帝毫无征兆地暴毙比一比。栾楚廷登基后几次失
利,误了几次农耕,盛国也不再纳岁贡,国库开始亏空,根基不如前几代皇帝稳。
再能这么「帮」着推上一把,简直是美事。

  吴征想了好半天没想通,遂不再纠结。如果寻不着丘元焕的弱点,就一力降
十会。丘元焕再强,至多和祝雅瞳半斤八两,加上陆菲嫣和自己,还有对燕国熟
悉到不看而知的栾采晴,要杀丘元焕实在不太难。难的是如何一击毙命,才有安
然抽身离去的机会。吴征可舍不得拿吴府里的人陷在燕国去给丘元焕抵命,一万
个丘元焕也抵不上她们一根头发。

  抛去手中的树枝,吴征微微一笑。身家不同了……要是一年之前,还处处要
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拼命。韩归雁陆菲嫣守陵江城,祝雅瞳助守寿昌城,自己与倪
妙筠在伏牛山,哪一次不是险过剃头?吴府没有折损还真是皇天庇佑。现在么…
…盛国国力大增,吴府高手如云,若无十足的把握,完全不必要再去犯险。

  吴征双脚不丁不八,两掌平推,内力吞吐间,空气都发出爆裂的响声。

  与丘元焕一战,吴征硬生生接下他的绝招「两仪落」。当时只觉丘元焕的双
掌一阴一阳,两股劲力却又像漩涡一样转动,阴阳相互,轮转不绝,不愧两仪落
之名,威力也大得超乎想象。

  「阴劲源自他是个太监,阳劲就是他修的功法了。」吴征身随掌走,讥笑一
声道:「好了不起么?我也会!」

  只见他双掌挥出,一掌如怀抱日月,虚拿成圆,余势无尽,一掌如夜空惊雷,
直来直往,威力无穷。吴府三大高手,他的修为叨陪末座,但要对付丘元焕,最
适合顶住他力可碎月的攻势,也非吴征莫属。吴征忽然身形急转,指东打西,迅
若雷霆。

  祝雅瞳的武功根底来自天阴门,但到了她眼下的境界,多用自创的武功,譬
如「千手观音掌」,「迷梦八式」等等。陆菲嫣的武功也早已挣脱昆仑派的束缚,
内力报阴怀阳,招式一往无前。随着吴征对十二品境界的体悟更深,依托「道理
诀」修来的精湛内力,也不再拘泥于「天雷九段」。

  这一路武功,既有「天雷九段」的雷光霹雳势不可挡,也有陆菲嫣的阴阳相
济后招连绵,更有祝雅瞳的五花八门,千变万化。使来使去,都以一个缠字为主,
辅以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势,令人目不暇接。

  修养了十五日,吴征伤势尽复。体悟之后的武功内力虽没怎么增长,但对十
二品境界的感悟又有提升。一早打开院门出关,与家眷们其乐融融了大半日,到
了傍晚时分,陆菲嫣与顾盼依约回府。

  小姑娘兴致冲冲,双手提了两只大箱子,陆菲嫣也提了两只,一进府就娇声
叫唤:「大师兄,大师兄,快来看看!」

  吴征眼睛一亮,赶忙接过她们手中的箱子摆放在花厅,吩咐闭了门谁也不准
靠近,珍而重之地打开。家眷们都聚了上来好奇地围观,只见一个个陶土方块,
整齐地排列在箱子里,每一个方块头上都是正楷的字,颇似落款的印章,只是每
个章子都只有一个字而已。陆菲嫣又从箱子里取出数十片长方形木板,递了一块
给吴征。木板每一片都是书页大小,上有把手可握。吴征翻转过来,板面上掏出
数十个方孔,孔底装了机簧卡扣。

  「征儿,这就是烟波山土窑里研制的东西?」林锦儿满心好奇,吴征领她上
烟波山时曾远远见过那几座土窑。当时吴征曾说里面有惊天动地,足以改变世间
的宝贝。

  「师娘,是。我这就给您看看。」吴征取出一枚陶土印子倒转,按入木板的
方孔里。简单的动作,他的手居然微微颤抖。安好了一枚,又是一枚,直至将方
孔塞满,按下机簧扣紧,又甩了两甩,扣得十分结实,才颤声道:「纸和墨呢?」

  「都给你备好啦,别激动。」陆菲嫣笑吟吟地温柔道,美眸里傲意无限。说
不激动是假的,这东西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成品的作用,激动得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旷古烁今,福泽千年的好东西,能不激动么?」吴征将方块沾满了墨,待
干得不再有墨汁滴下,才对着白纸一印,一整排字迹便清晰落在纸页上。

  「征儿,这是什么?」就连祝雅瞳都禁不住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问道。

  「活字印刷。」吴征解开机簧,取下几个方块,又换上几颗卡好,重新印了
一张。

  满屋都是聪明伶俐之辈,瞬间就明白此物的功用。世间的著作若要刊印,要
么遣人抄录,就算把笔都写秃了,又能抄的出几本?要么聘请雕版师傅,一页书
就要刻一张雕版,费时费力,其间刻错了,刻坏又得重新制作,效率同样是极低。
连文风鼎盛的盛国,朝堂每年官印新出的书册不过三十本。各家书院为了一年的
心血能刊印出版,明里暗里地较劲,抢得头破血流。

  「你……你……你怎么想到这样的东西?」祝雅瞳拿着吴征刚印好的纸页,
爱不释手,仿佛捧着一件稀世奇珍。

  「昆仑大学堂要普惠世人,就必须要这样东西不可。」吴征激动的心情渐渐
平复,仍兴高采烈道:「收起来,收起来,不要让旁人看见,都要严守秘密谁都
不许说出去。」

  「这一样东西,岂止是让人光宗耀祖……简直可以万古流芳……」林锦儿忆
起吴征当时说的话,以及要拿这个宝贝去做什么,喃喃自语道。

  吴征兴冲冲地打开厅门喊道:「赵管家,赵兄,快来,快来。」

  赵立春急忙赶来,看吴征喜上眉梢急切地吩咐道:「立刻于我书写拜帖,再
备一份厚礼,召集仆从们绕城一圈,大吹大擂,把拜帖送去倪大学士府上。啊哟,
不对不对,且慢。」

  吴征一拍脑门像责备自己高兴得昏了头,跑回花厅哗啦啦地翻开黄历,诸女
奇道:「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干嘛呀?」

  「去倪府提亲,一高兴差点连良辰吉日都忘了看。」吴征快速翻了几页,指
着三日之后道:「哪!最近的黄道吉日!巳时是吉时!赵兄,记清楚了,贴上写
明三日之后巳时,我亲自到倪府提亲!还有,马上给我请一位制牌匾的师傅过来,
我要做一张牌匾,两日内必须完成,三日后提亲也要用。」

  倪妙筠惊得呆了,见诸女各色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来,有看热闹的,有羡慕
的,还有不怀好意的笑等等不一而足。人前害羞的女郎自脖颈开始,一路飞红了
俏脸,期期艾艾道:「都……都这个时候……天……天都快黑了……合……合适
……么?」

  「合适!」吴征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在空中甩了个圈道:「去你家提亲,什么
时辰都合适,就算不合适我也不管了!」

  「哎呀。」女郎在吴征肩头一顿粉拳,终于摆脱了情郎的熊抱,倪妙筠羞不
可抑,提着裙裾拔腿就跑,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声响道:「我回家去,这几日不来
了……」

  姑娘要出嫁,当然要乖乖地在家里呆着,哪有大喜日子就要来了,还每日往
外乱跑的……

            第三章心若铁石吴音之褒

  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尤宜嫁娶,入学,求嗣,纳财,栽种。

  巳时大吉!时辰刚至,吴府中门大开,两根唢呐当先,八面大鼓随后,吴征
穿大红礼袍居中,随后又是六张金锣。大吹大擂之下,数十只大红金漆木箱子被
抬了出来摆上车驾。吴征足尖一点翻上「宝器」,骏马人立着一声长嘶,当先的
唢呐吹着嘹亮激昂的乐曲开路,队伍顺着长街向北行去。

  吴府与倪府距离并不远,但两家豪门结亲的大事岂可草率。队伍先得绕上小
半个紫陵城,再于巳时中停在倪府门口。

  三日之前吴府已大肆宣扬过一番,紫陵城人尽皆知。就连皇帝陛下都特地下
了恩旨,吴倪二府相关亲族皆可不上朝。求亲的队伍这一露面,立刻引来无数百
姓驻足两旁围观。盛国已不知多久有这样声势浩大得接近嚣张的求亲,又是近来
正处风口浪尖,敏感到极点的吴府!

  「呸,这吴征到底想干什么?结亲倪府,是不是还要和费家攀上关系?今后
想在盛国做主么?」

  「真是不知好歹,陛下还能忍得下去?此僚不除,我大盛危矣!」

  议论纷纷,吴征骑在高头大马上却是仰头向天,不屑一顾。看他五官端正英
俊,这一番打扮起来,加上眉眼间的喜气,正是奔逸绝尘,夭矫不群。这一路的
招摇过市,自北转西,再一路向南,小半时辰后不早不晚,迎亲队伍停在倪府门
口。

  吴征提早五十步下马步行,足显尊重。倪畅文也早早亲自等在府门口,见了
迎亲队伍立刻降阶相迎,大家之气。

  「后学末进吴征,见过倪大学士。」吴征长揖到地行了个大礼。两人皆负博
士之名,但倪妙筠毕竟是前辈,还是大学士,吴征依然以晚辈之礼拜见。

  「吴博士免礼。」倪畅文单手虚扶后亦长揖回礼,以示不以前辈高人自居,
两人至少在身份地位上平辈论交。「吴博士郑重其事,不知为何呀?」

  「吴征特为求娶倪大学士爱女妙筠小姐而来。」

  「哈哈哈哈哈……」倪畅文放声长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像吴博
士自家来的?吴博士快快莫要说笑。」

  「家母已首肯,也曾与倪大学士当面提过。至于媒人添油加醋从来没多少实
言,吴征亲身前来,倪大学士随时可看一片真心。」

  「好一个一片真心!吴博士快人快语,先请进。但倪某丑话说在前头,倪某
若有看不见吴博士真心处,不能答允莫怪。」

  「吴征知道,一切任凭倪大学士做主。」

  「请!」

  「请!」

  两人惺惺作态一番给围观者看,并肩进了倪府。两家早就首肯的事情,还能
有什么变故?不就是最近市井里闹得凶了点……吴征来时信心十足,此刻又多少
有点心虚。不知道倪畅文是装腔作势呢,还是真的又要考校自己一番。大学士出
的题目,实在不太容易应对。

  宾主坐定奉了茶,倪畅文也不多言什么,直接摆了摆手道:「蒙吴博士抬爱
对小女青眼有加,倪某本不该多言。但小女从小顽劣好舞刀弄枪,也年过三十,
未必是吴博士良配,请吴博士先三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妙筠小姐的人才,吴征倾慕已久,爱得辗转反侧,
寤寐思服。再说爱情是不分年岁的,只要心心相印,何必在乎年纪?女大三,抱
金砖嘛。」吴征笑眯眯地答道。

  「你呀……」倪畅文点了点吴征,连连笑着摇头,又甚爱吴征的诗文,将窈
窕淑女君子好逑念了好几遍,道:「可是吴博士,您现在的名声可不太好,我倪
府沾上了便也洗不脱。吴博士着急忙慌地前来提亲,不会是找我倪府来做挡箭牌?」

  「呵呵,倪大学士说笑了。」吴征尴尬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还是直接道
:「的确有请倪大学士相助挡箭之意。不过吴征不是寡廉鲜耻的小人,这面挡箭
牌,吴征已替倪大学士做好了。」

  「哦?」倪畅文有些意外,正巧此时一位年届五十的妇人走了出来道:「哟,
小女心心念念的吴博士,还是第一回见呢,妾身有礼。」

  来人正是倪妙筠的娘亲,费鸿曦的女儿费欣娥。看她虽已年过五十依然颇有
风姿,且步伐沉稳武功不弱,吴征赶忙起身还礼:「见过倪夫人。」

  「夫人请坐,为夫正与吴博士相商他欲娶妙筠为妻一事,夫人看吴博士一表
人才否?」

  「一表人才是当然。但仅仅一表人才,妙筠可未必看得上。」

  话都说到了这里,吴征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挥手让随从抬上来一块牌匾,一
只木箱子。

  倪府门口一副楹联,上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下联人情练达即文章,吴征初次
见时就赞不绝口。倪畅文以这幅楹联表明自己绝不是不通世故的老学究,而是学
以致用的大才。这幅楹联之上却只有倪府二字,没有横批,想是倪畅文也未得适
合之作,所以干脆空着。

  吴征送来的第一件迎亲礼物便是这幅楹联的横批,直接按着倪府的尺寸与色
调做好。吴征扶着牌匾道:「吴征斗胆,为倪大学士的府门牌面做了个横批,请
倪大学士评价。」

  揭开牌匾上的红布,只见四个大字「取象于钱」!

  倪畅文看着四个大字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朝吴征拱了拱手道:「多谢
吴博士美意。来人,即刻挂上府门正中!」

  倪府门口仍围着大片的百姓,这么大的事情,谁都愿意看看热闹。倪府大门
忽然打开,十来名家丁带着梯子木锤等物,抬着一块牌匾就要张挂上去。

  「这牌匾哪儿来的?」

  「这不就是吴博士随身携带来的那块礼物么?写的什么?倪大学士要张挂起
来?哎哟,是横批!」

  「取象于钱?什么鬼东西,俗不可耐,吴征就这点本事吗?倪大学士莫不是
被蛊惑了,这种东西也配得上他亲笔的楹联?」

  「你懂个屁,莫胡言乱语。」

  「王兄为何出此污秽之言?」

  「因为你就在胡说八道。我来问你,铜钱是样子?」

  「那又有谁不知道?圆形的钱中间一个方孔,有什么稀奇,还不是一身铜臭
俗不可耐?」

  「呵呵,你真是好学识,当真羞与你为伍。」

  「王兄别生气呀,还请明言。」

  「你且认真看倪大学士这幅楹联,说的什么?再看看这横批,要我说,妙到
毫颠,天作之合!」

  「这……倪大学士说的是做人……取象于钱……取象于钱?这……这是说…
…做人要像铜钱一样……外圆……内方……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绝对……」

  「是不是绝妙好辞?吴博士的才起,我是彻底的服啦。」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不一时都明白了牌匾的含义。待牌匾挂好,竟然不约
而同地鼓掌喝起彩来。就这四个字,的确叫人心悦诚服。

  倪畅文也听见了掌声彩声,拈须一笑道:「光耀门楣!真是谢过吴博士。」

  「不敢不敢。小小心意,多谢倪大学士赏脸。」

  「但依吴博士所言,用这面牌匾做挡箭牌,似乎不太搭边吧?」

  「正是,吴征还有一件宝贝奉上。请倪大学士屏退左右。」

  仆从们退下,花厅里只剩下倪畅文,费欣娥与吴征三人。吴征先研了墨,铺
好纸,揭开木箱,拿出活字印刷的几样部件来。

  木箱里带了二百余个陶土方块,一块木板。吴征先塞满了一块印在纸上,取
下之后再又换新字塞上,又印了一张。正是倪畅文的一篇得意之作!

  「新年开春,不久后又是各大书院报朝中刊印书籍的日子。听说往年书院之
间竞争出版,每一年都闹得鸡飞狗跳。倪大学士手中有了这件宝贝,当可平息书
院之间的争端。」都是聪明人,不需吴征多做解释,只看了一遍倪氏夫妇均明了
其中奥妙。

  费欣娥叹了口气,深深一福道:「吴公子,妾身是彻底服了你啦。请受妾身
一礼。」

  「不敢,倪夫人礼重了。」

  「不重,不重,和吴公子的宝贝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倪畅文抚摸着一个个陶土制成的方块,爱不释手,摇着头道:「吴博士,这
件东西倪某不敢受。受之有违天和。倪某……倪某也受不起。」

  「那就联署吴征的名讳好了。」倪畅文见奇珍而不据为己有,吴征也为有这
样的亲家感到高兴,道:「此物以陶土作料,总是不够坚固耐用。倪大学士可先
暂用,待收足了银两,换以铜制,不仅经久耐用,字迹也更加清晰。泥活字算是
倪府与吴府共创,这铜活字就是吴府送给倪府的聘礼!」

  「哎……妙筠何来三生之福得遇吴博士!」倪畅文再无犹豫,有这件宝贝在
手,他要还止不住市井流言纷纷,这个大学士也白当了又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吴征
与倪妙筠?「小女在后院相候,吴博士请自去相会。」

  看着吴征向后院行去,倪畅文心中大为懊悔,早知吴征有这样一件宝贝,自
己又何必节外生枝!万一岳丈起了好胜之心,吴征过不了关,可怎生收场……这
样福泽万代的好东西,谁又不愿在自家手上发扬光大呢?

  吴征舒了口长气!总算得了倪畅文的首肯,把美人娶回家就在眼前,如何心
中不喜。

  但刚行至后院,欢天喜地的脸色又难看了下来。

  只见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在凉亭里,身后站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老者
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只茶碗,一面棋盘。一局棋局将终,老者深蹙双眉,正在苦
思之中。老者对面并未坐人,居然是百无聊赖间正在自弈。

  「费老爷子!」吴征收起苦笑,上前施礼。

  老者正是盛国国师,倪畅文的岳父,倪妙筠的外公,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
见吴征前来,费鸿曦停了自弈,起身拱手道:「吴掌门,请坐请坐。」又朝身后
的费金言使个眼色道:「老夫与吴掌门叙叙话,金言,你去多取些好茶来。」

  「吴掌门,不是老夫爱管闲事,实在是我那贤婿对他的宝贝女儿割舍不下,
非要央请老夫对吴掌门再考教一二。哎,我那外孙女儿也不易,从小背井离乡独
自吃了不少苦头。老夫一想也对,嫁人需得嫁入好人家。哪,老夫这就来管管这
件事,哈哈哈,吴掌门莫怪。」费鸿曦捋须大笑着道。

  「该当如此!」吴征心中发苦面色不变道:「妙筠小姐是倪府的珍宝,岂有
随便之理。」

  「吴掌门大气!」费鸿曦竖了竖大拇指,道:「论武林身份,老夫与吴掌门
平起平坐。但论辈分年纪,老夫还是虚长了几岁,总不能以大欺小。这样吧,就
请吴掌门出题,只消赢过了老夫便作数。我那女婿也没话可说!吴掌门看怎么样?」

  「就依费老爷子的意思。」不答应还能怎么样?倪妙筠终归还是人家的女儿,
人家说了算。

  只是要赢过费鸿曦,简直比登天还难。比武功,吴征铁定不是对手。费鸿曦
天下第一高手可是祝雅瞳都认可的,拼起命来说不准,光比武吴征必败无疑。

  比文才,费鸿曦也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堪称大家。
吴征自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莫不是要耍赖和他比比物理公式,化学周期表,乘法口诀表什么的……吴征
抽了抽嘴角……

  「吴掌门,请出题吧!」费鸿曦笑吟吟的。他固然极欣赏吴征这个年轻人,
但也绝不会轻易放他过关。天底下高手不多,能切磋对双方都是好事,出全力才
是绝顶高手之间的尊重。

  吴征冥思苦想,目光垂落,自然而然看见这场将尽的棋局。

  江南文风鼎盛,好对弈者不在少数。吴府搬来紫陵城之后,闲暇时家眷们也
常常弈棋取乐,倪妙筠自己就是此道高手。吴征平日忙碌,对弈棋本也兴趣不太
大。就是偶尔凑趣跟着看几盘下几盘,稍稍也学了一些。

  眼前这局棋已下到了最后。费鸿曦自弈到了这里,黑白两棋势均力敌,胜负
只在半目之间,正互寻劫材争抢官子,稍有差错便是满盘皆输。

  吴征见棋盘左下角黑白棋绞杀在一处。黑棋做出一个气眼,另有半个与白棋
相生相克,白棋同样只有一个气眼,正与黑棋劫争这半个气眼。这里正是整个棋
局争夺的关键之处。黑棋想要守住此地,就要彻底将半目气眼据为己有才可做活。
白棋若失了这片地盘,终究会以半目告负。——无论是谁争夺失败,都再无回天
之术,投子认输便罢。

  吴征想了想道:「晚辈斗胆,就与费老爷子续下这盘残局吧?」

  「吴掌门还善对弈?」费鸿曦惊喜道,他自弈下到此处几成死局,正冥思苦
想破解之方。但自弈就有这个局限,都是一个脑袋计算出来的,无论想到什么妙
招,另一个自己都有料敌机先的优势,提前应对。吴征既选了对弈,想来必有过
人之处,或可有点睛妙笔破解,他长笑道:「吴掌门执黑还是执白?」

  「该黑棋还是白棋下了?」

  费鸿曦抽了抽嘴,狐疑道;「黑棋下。」棋力高深者,根本不必问这个问题。
盘面上的情况,若轮到白棋先落子,黑棋已然是输了。吴征居然还问,莫不是一
窍不通根本看不出来?

  「晚辈就执黑吧。对了,费老爷子,咱们也博个彩头,一局一两银子,就当
作妙筠姑娘的聘礼如何?」

  「哈哈哈,甚好。吴掌门请!」

  吴征拈起一枚黑棋,想也不想,啪地拍在棋盘上,费鸿曦一看面色大变……

  「小姐!小姐……」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快说呀!」倪妙筠倚门而望,从一早鸡鸣三声起来就
坐立不安。等吴征进了倪府,更是翘首以盼。坐在闺阁里哪里等得下去?说不得
就让侍女打探了来回奔走,告之详情。

  「姑爷已经……」

  「什么姑爷,别乱说话。」倪妙筠俏面一板,心乱归心乱,毕竟人前害羞已
成本能。女郎也微觉不妥,赶忙说道:「好了好了你随便叫,怎么样了呀?」

  「姑爷已经过了老爷那一关,在院门凉亭里见着了费老太爷,两人交谈甚欢,
费老太爷一直笑呢。」不愧是大学士府的侍女,说起话来伶牙俐齿,条理清晰。

  「这样么?嘻……咳咳,外公怎么说?」

  「老太爷说,任由姑爷出题,只消赢了他便可。」

  「啊哟,他怎么赢得了外公?外公真是……」手上擦汗的方巾被女郎不自觉
地搓来搓去,这小半日下来,方巾都有些微湿。倪妙筠焦急了一阵问道:「他们
比什么看见了没?」

  「看见了。姑爷说要和老太爷对弈。」

  「对——弈——?」倪妙筠小嘴张圆目瞪口呆,手一松,方巾飘飘荡荡落下
地去。吴征下棋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说略通门道算是抬举了,大体就是个
晓得基本规则,能站旁边看一看的水平,还未必看得懂。费鸿曦都能自弈,棋力
可想而知,堪称直逼国手。就是让吴征十子,吴征也下他不过。

  「完了,全完了……」倪妙筠一跤瘫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小嘴嘟得老高,絮
絮叨叨地埋怨:「你拿什么跟外公对弈,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一个个的都没来由
地为难人,气死我了!你就算要比暗器,也比下棋靠谱那么一点点呀……完了完
了,这可怎生是好。」

  「小姐别着急,我看老太爷很是头疼呢?」

  「什么?」倪妙筠一惊,又升起「一线生机」,旋即摇头道:「不可能。外
公怎么可能头疼。」

  「是真的。他们不是从头下起,下的是老太爷等候时自弈的残局。」

  「残局他能下得过?」倪妙筠没好气地嗔骂一声,对侍女谎报军情十分不满,
想想又道:「外公怎么头疼了。」

  「婢子没看清,就见姑爷落了一子,老太爷脸色都变了。」

  「当真?」倪妙筠一想往日吴征常有惊人之举,说不定真从残局里看出什么
门道来。他不是最擅长在生死边缘寻找一线生机的么?「快快快,你再去看看怎
么样了,哎呀,你跑快点。轻点轻点,别打扰了姑……他们。」

  吴征执黑落下的一子,正将双方争夺的半目气眼堵死。这一字落下,固然叫
吃整片白棋,可也把黑棋的活路全然堵死,成了死棋一片。费鸿曦只消在那个假
气眼里落子,整片黑棋就都要被提去,自然是输了。

  但看他气定神闲地落子,似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费鸿曦惊疑不定,说不定吴
征有什么厉害的后手,已然寻到他看不出的生死关键,不由又考量起棋局来。

  千算万算了半天,除了几个劫争之处,棋盘早已定死再无可发展的余地。费
鸿曦全无头绪,吴征等于是自绝于此。他又算了一边确定无虞,才狐疑地落子,
将这一小片自寻死路的黑棋提去。

  吴征等了半日,见状立刻投子道:「我输了。」他提笔在桌侧的毛笔上划了
一横,以示输了一局。将棋盘复位,拈起一枚黑棋啪地一声,仍是落在原地,将
棋盘所有进退之路全部堵死,大有「你不杀我,我便杀你」之意。

  费鸿曦又皱起了眉,不明吴征何意。但棋局他已了然于胸,这一回没想太久,
依然落子将黑棋提去。

  「我输了。」吴征麻利地投子,提笔划了一竖,将棋盘复位,依然拈黑棋落
在原地。

  转眼间五局已过,吴征熟极而流地认输,记录,复位,笑吟吟地再开一局。
费鸿曦看吴征记录棋局次数的纸上写了个正字,大笑道:「吴掌门真是妙人!哈
哈哈哈,好家伙,这就白花花的五两银子。来!老夫就陪吴掌门好生比一比!」

  「小姐,小姐。」

  「怎么样怎么样?」

  「姑爷输了五局了……」

  「我……这臭棋篓子……早料到如此。」倪妙筠刚刚抱着的一线希望顷刻间
灰飞烟灭,几乎瘫倒在椅子上:「我就知道,再下一百局一千局他也赢不了……
大事要糟了……外公呢,外公怎么说?」

  「老太爷夸姑爷是个妙人。」

  「妙人?都笨成这样了,还什么妙人?」

  「不是啊小姐,我远远地看老爷,夫人,还有费大公子爷在另一座凉亭里观
看。老太爷称赞姑爷的时候,老爷也拈着胡子在笑呢。」

  「真的?」倪妙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亲自飞过去看一眼到底发生
了什么。

  「真的,看夫人也觉得十分有趣。你不知道,老太爷还挺腰振作精神,说要
和姑爷好生比一比。」

  「难道借棋局比武功?吴郎把棋子打进棋盘里去了不成?那又什么稀奇,外
公也能办到。哎呀……急死人家了……」倪妙筠胡思乱想,又打发侍女道:「你
快去再看一看怎么了,等等等等,回来回来,你要是隔得远了看不清,寻机去问
问我娘,到底是怎么了。一定要问清楚呀,别左耳进右耳出,我娘说什么你回来
全忘了。」

  「不会不会,小姐放心,我每个字都记清楚了再回来。」

  凉亭里一老一少仍在不停地落子,记录,复位,再落子。

  「你看看你出的坏点子,爹爹较上了劲,不知道他们要比试多久才罢休。」

  倪畅文看着两人重复的动作,却摇头晃脑大是欣赏,闻言尴尬道:「不是你
说吴博士年少有为,吴府里如花美眷众多,怕女儿嫁过去受了冷落嘛……我这才
央请岳丈前来,也好叫吴博士知道娶妙筠不易,日后当倍加珍惜……」

  「那……我也没说要为难他呀。」

  「这且不谈,夫人你看,岳丈大人已有多久不曾这样兴致勃勃过了?」

  「不是多久,而是极少极少这样。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让爷爷提起兴
致来。姑丈,姑姑,自我随在爷爷身边起,这样的事绝不超过五回。」费金言目
露羡慕之色,又有自叹弗如的遗憾。

  「我输了。」吴征笑了笑,手边的正字写了满满一页,他顺手揭去换了一张
新纸,划上一横。

  「啧,要是每日都有这样的好事,老夫就富甲天下矣。」费鸿曦捋着长须,
两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这一页下来少说有二三百两银子。

  「哈哈哈哈,费老爷子说的是,可惜倪府只有一个妙筠小姐。老爷子小心,
叫吃。」吴征又拍下一子。

  「提了。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费鸿曦依旧如前提去黑棋一小片棋子,
大笑道:「来来来,再添上一两银子。」

  棋局一局一局地开下去,两人心无旁骛,乐在其中。

  那侍女看了半天不明白,大着胆子,放轻了脚步趋至费欣娥身边,道:「夫
人。」

  「嗯?筠儿让你来的?」

  「是。小姐让婢子来看看,婢子看不明白,报了几回都说不清。小姐急得头
上都出了汗,婢子只好来打扰夫人。」

  「呵呵,五妹这般心焦么?」费金言忍俊不禁,这一场求亲搞得市井里沸反
盈天议论纷纷,进了府还这般精彩,想不到后院里还有好戏也在上演,实在让人
想不到。

  「是婢子的错。婢子不明白老太爷和姑……吴大人在比什么,说了句他们对
弈,小姐就急了,骂吴大人笨,还说他是臭棋篓子,怎么敢跟老太爷对弈……」

  「噗嗤,筠儿到底有多着急嫁过去?」费欣娥笑出声来,道:「你回去跟小
姐说,他们不是在对弈,在比耐心,比恒心,比毅力,谁先熬不住了才算输。」

  「是,婢子这就去。」

  「且慢!罢罢罢,还是给筠儿说清楚吧,否则她忍不得,一会儿自己跑出来
偷看,那成何体统?」费欣娥放慢了语速,道:「吴博士输一场就赔一两银子,
但是他可以一直输下去,输到他不想输,或者再也坐不住不想比了为止,才算他
彻底输了,这场婚事也就作罢。老太爷赢一场不算赢,要么赢到吴大人不下了放
弃,或是一两银子再也掏不出来,那才算赢。但是老太爷若是熬不住不想比了先
认输,那吴大人便赢了。记得了么?跟小姐好好地说,让她安心等着。」

  侍女默默念了几遍,确认没有差错,才又一路小跑着去了。

  费欣娥也起身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安排膳食酒水,这一局呀,可没那么
容易下完。」这一老一少,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个锲而不舍,定要铁杵磨成
针,谁也不会轻易让步。同样的一局棋反反复复,还不知道要下多少回。

  「原来……是这样……」倪妙筠膝弯一软,翘翘的丰臀摔在椅子上发出声闷
响,这人哪里笨了,简直用了个最最聪明的办法。与费鸿曦比武是下下之策,不
仅比不过,万一有什么损伤面子上都不好看。棋力也是比不过的,但借下棋比恒
心毅力,吴征顺势展示对倪妙筠的一番诚心诚意。而且只要吴征不想输,他就输
不了,这是铁心了要把倪妙筠娶回家!

  费鸿曦当然也不会轻易放他过关,你说你必娶倪府的珍宝,那就看看你的决
心有多大!到底大到了哪里。吴征借着棋局拉费鸿曦下水,只消他能坚持到最后,
整个过程都是他对倪妙筠情意的最好展现!

  一局棋反反复复,从巳时末转眼就下到了酉时末晚霞漫天,看两人的气势,
还要继续下下去。

  「叫吃,老爷子小心。」

  「提子!来来来,吴小友快快提子,老夫给你斟酒。」凉亭里的石桌旁又摆
了张木桌,上面摆了十来样荤素下酒菜,还有糕饼与鲜果等等。不时有仆从上来
添酒,再清理桌面,或是换上新菜。

  「是。谢老爷子。」

  「谢什么。快快,摆好了?吴小友,落子!来,干一杯。」费鸿曦双颊红润
意兴飞扬,举起铜爵先递给吴征,再举起自己的,两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又是
一轮棋局。

  「爹爹有多长时间没给人斟过酒了?」

  「不知道,反正我只得岳丈斟过两杯。」

  「他俩都喝了半坛子下去,要不要悠着些?」

  「姑姑,这点酒无妨的,再喝二十坛也无妨。他们没比酒量,也没有借酒取
巧之意,就是爷爷兴头上来开心罢了,让他们喝吧。」费金言回头朝倪府管家招
了招手道:「你拿信物回我府上找到管家,将老太爷珍藏的九粮珍全都取来,就
说老太爷要喝。」

  金乌坠地,玉兔东升。

  侍女来回跑了已不知多少趟,腿都酸麻了,回到倪妙筠闺阁时已有些打颤。

  「来来来你坐好,我给你捶捶腿。」倪妙筠扶侍女坐好半蹲着就给她捶起腿
来。

  「啊哟,小姐,你这是要折杀婢子么?」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给我坐着别动。现在怎么样了赶紧说!」倪妙筠媚眼
一横,又讨好道:「你歇一歇喘口气,待会儿再去一趟。」

  「婢子腿都要断了……但是为了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侍女拍了拍胸口,
道:「老太爷和姑爷还在下。费大公子把九粮珍都从家里取了来,老太爷这回一
点不小气,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小姐你不知道,往年就算逢年过节,老太爷都只
舍得拿个两三壶出来呢。」

  「吴郎……」倪妙筠垂首满目柔情,嘴角都是甜蜜的笑。情郎被爷爷所认可,
看样子还当做了忘年交,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吴征的表现也没有让她失望,
即使家中不断地出题为难他,他还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折服众人。当然最重要的,
还是他对自己的情意,正是这份情比金坚,才让他一往无前,绝不会放弃。自己
担心了大半日,现在虽仍是焦躁,却无比地心安。女郎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一阵
吴征绝不会输给费鸿曦。

  鸡鸣三声,这欢声笑语的一战居然又打了一夜。吴征额角开始见了汗,一整
夜的不眠不休,加上枯燥无味的重复动作同样是极大的压力。说来轻松,其实是
极大的考验。恒心与毅力嘴里说来都简单,但真又有几人能做到?不仅吴征,费
鸿曦的脑门上不时冒出蒸蒸白气,显然也已动用了内力支撑。

  但吴征嘴角还是带着微笑,气定神闲,只要费鸿曦还想玩,他就奉陪到底。

  直下到了时辰近午,吴征依旧落子一记,费鸿曦哈哈大笑,袍袖一拂打乱了
棋盘道:「吴小友,老夫是彻底服了你啦。认输,老夫认输。」

  「谢费老爷子高抬贵手。」吴征激动得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竟把椅子都推倒
在地。

  「贤婿啊,贤婿。」费鸿曦朝倪畅文招了招手道:「不是老夫不尽力,实在
吴掌门铁了心要娶筠儿,老夫也拦不住。」

  「不敢不敢,有劳岳丈大人,小婿惭愧……」

  「这有什么愧不愧的,老夫要恭喜你招了一门好女婿。」费鸿曦拿起吴征手
边记录棋局的厚厚一叠纸页抖了抖道:「哪,老夫也不算白来一趟,这里可得一
两万两银子吧?不能便宜了吴掌门,他家有钱,一两银子都不能少。这份嫁妆就
算老夫给筠儿挣的,也不丢人。筠儿呢,还不快唤她出来。」

  倪妙筠早等得魂不守舍,一颗心飞在院子里不知道多久。仆从来传话音还没
落,她拔腿就奔了出去。见吴征笑吟吟地张开怀抱,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目中
只有他一人,再顾不得害羞与避嫌,飞燕般投在吴征怀里,在他额头重重吻了一
口。

  吴征激动地抱着倪妙筠转着圈,费鸿曦捋须笑道:「郎才女貌,登对儿!贤
婿啊,快快与吴掌门定个好日子吧,老夫都有些等不及喝他的喜酒咯。」

  「等着急了么?」

  「你跟外公对弈,都吓死人家了。」倪妙筠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又惊又喜
之下,眼圈儿红了。

  「我哪敢跟费老爷子比棋力呀,从今天起,妙妙就是我吴府的人了。」

  「去,不是今天。」倪妙筠陡然想起长辈们都在身边,忙从吴征怀抱里挣脱
出来,羞红着脸见过费鸿曦:「外公。」

  「妙妙?嘿嘿,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意思。筠儿,外公帮你试了试,吴掌门一
片真心,你嫁了个好夫家,往后你是能享福咯。从前迫于形势,幼时让你吃了不
少苦。能有这一门好婚事,外公也心安得多。」

  「其实……若没有去天阴门,人家也不一定能认识他……」倪妙筠声若猫叫,
垂着头揪着长发,忸怩不安间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时也命也,焉知非福啊。」

  费鸿曦感叹间,倪畅文已看好了日子道:「十七日之后又是黄道吉日,不知
道祝夫人意下如何?」

  「我娘已允了,由我自己做主即可。倪大学士,就依您的意思办。」

  「还在叫我什么?」

  「呃……岳丈!」吴征大喜间跪地磕头,一时忘了控制力道,磕得砰砰作响。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5-6-16 0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