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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权且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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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且此名

                  权且此名

  2010年4 月1 号的夜晚,上海新天地的里弄挤满怪异顽笑的男女,我和同事
钻进一家安静些的酒吧,在昏暗浮动的灯光里围坐下来,一人一听啤酒,大家开
始闲谈。我是被罚的,因为白天在办公室没能识别出他们的整蛊,所以得请客,
还要说一个愚人的故事。

  我说,愚人的故事我不会讲,我告诉你们一个诡异的故事,但一点儿也不荒
诞。

  同事们不答应,说鬼故事不听。

  我说,不是鬼故事,是关于处女膜的。

  男同事们拍手说好,女同事们也尖叫的举杯撞上来。

  我便开始讲了:

  古时候,海外有一个神秘地方叫「天香池」,被五座大山合围封闭在深谷里
与海水隔绝,像一朵莲花飘在大海上。男人喝了天香池的水,可以金枪总不倒,
长生永不老;女人喝了天香池的水,可以娇媚如清泉,仙香恒久远。通俗的说,
那水喝了,男人可以天天做处男,女人能够永远是处女。「不要鼓掌起哄,我不
是讲黄色笑话。」我严肃的止住众人,呷口酒接着往下说:

  有一个男子听到了这个传说,便架起木筏,决心渡海寻找。他在海上飘了十
二年,终于找到天香池外围的大山。又翻山越岭整整四年,才来到深山谷底。谷
底是一方大平原。肥沃的土地上种满粮食和蔬菜,各类果树结满香熟的果实,缓
缓的河水里有鱼虾还有螃蟹,一片详静的田园风光。

  他沿田间小路寻找天香池水,天黑时发现一座小楼散出明亮的灯光。他推门
进去,金碧辉煌的室内有一个天仙一般美貌的女子。共用晚餐后,女子便和他同
床共眠了。一夜叉叉圈圈不提。

  第二天,男人想离开。女人挽留他说「这里物产丰盛,又有田园金屋,我二
人结为夫妻,不是快乐胜过神仙么?」

  男人说:「夫妻之乐有厌时,天香池水无厌期」

  女人告诉他,这里便是天香池,翻过山就又是海了。男人不信,开门走了。

  女人便化作一只彩蝶,散发出悠远的香气,引来成千上万的蝴蝶飞到天空,
像一团云遮住阳光,天地顿时漆黑,男人找不到路,只好返回。夜里,女人又幻
成人形,与男人共餐同眠。又是叉叉圈圈不提。次日天亮后,男人仍旧出门,女
人也仍是引来蝴蝶遮盖阳光。两人就这样日夜反复。

  第六天夜里,男人解下腰间的青丝带,作为定情物赠送给女人。

  女人很欢喜,把它绾在头发上,系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第七天,女人醒来
时发现男人不在,惊慌变幻成彩蝶飞到天空,成群的蝴蝶也集结起来。就在天色
渐暗的时候,男人突然出现在金屋顶上。他弯弓搭箭,瞄准一只绾着青丝带的蝴
蝶,一箭射出,正中那只彩蝶。周围的飞蝶瞬间都消失了,阳光刺眼的照射下来
树木立即枯萎,田园变成了沙漠,海水涌进山谷,一片汪洋与山外的大海相接。
男人吃惊的望天,女人幻化的蝴蝶中箭散落在半空,红色的翅膀碎成无数小片,
像漫天雪花一样飘舞。男人蓦地悔恨起来,抱头痛哭,头发顷刻间花白,竟变成
一根根长丝,向四周延伸盘结到山顶上,张成一只硕大的网。碎裂的翅膀残片鹅
毛般轻落到丝网上,凝结成血红的琥珀。就这样,雪下了千年不停,网结了万年
不断……

  「完了?」

  「完了。」

  「处女膜呢?」

  「你没看见?」

  「哪里看得见?标题党嘛……」

  我正想解释,电话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只得跑进洗手间里接了,却
是凤丫头的声音。

  「死人!在哪耍呢,不接我电话!」

  「您在哪儿忙,怎么又换号了。」我电话里存的是她最近一次打来的号码,
那天是情人节。

  「嗨,我这种人能在哪忙,翻云覆雨,大小也只是一张床。哪比得了您,大
经理覆雨翻云,也要海角天涯……」

  「又遇事了?」

  「哎哟,有您这句关怀,小妹我就算遇国际刑警也值了。」

  「说正紧的。怎么了?两月没到又换号。」

  「……」电话那头不吭声。

  「小凤?」听筒里没有声音,我又喊了几声,『凤丫头?说话……」

  那边是一阵扑哧的笑,很短,只一声,笑过就没了。

  「哎,真羡慕烁子。」停顿了一会儿,她咽喉里咳了几下,「没事,今天过
节嘛,打个电话问候下,也顺便问你打算怎么过来。」

  「哦……」我心里算了下日子,「打算11号去你那儿,下午就能到。」

  「你直接去宜昌吧,我在宜昌等你,然后坐船一起去。」

  「好,那我看看航班再订票。你真没事?」

  「亲哥,我又不是你的烁子,别婆婆妈妈的……记得穿讲究点,我们老家很
看重的。」

  「怎么讲究,西装革履?」

  「求婚。你求婚那天怎么穿,就怎么穿。烁子一生就这么一次」

  「恩,明白了。」

  电话挂断了,嘟嘟的声音。

  小凤是烁子的朋友,然后成了我的朋友。她在武汉做兼职小姐,也称楼凤。

  本来一直是叫「凤姐」的,年前网上有只仙女一闹,她只好改名叫「凤娘」。

  我嫌叫老气了,便叫她小凤,或者凤丫头。因为工作特殊,她需要隔几个月
就换一次电话号码。也大概因为工作的关系,她不爱过中秋、春节这样的传统节
日,而喜欢过洋节。情人节,圣诞节,是她为数不多打我电话的日子,侃几句,
闹一闹就完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同事们正议论处女膜,说我不厚道,还得讲个愚人的故事。

  「好。现在正好有一个,」我说,「11号我穿上礼服,带上戒指,捧一束鲜
花到宜昌去。这个够不够愚人?」

  「哇噢!求婚?」

  「是,求婚。」

[ 本帖最后由 晕2010 于 2011-6-4 19: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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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前面的例子,不知道小说是不是应该这样堆楼的形式发,若不和版规,
斑竹提醒定改。

  ————————————————————————————————————————

  

  4 月11号,我穿上助理替我选的礼服,带上三年前在越南买的戒指,捧了一
束粉玫瑰,在机场众人的目光里,登上飞往宜昌的航班。这很做作,我知道。

  但我真切的希望烁子看到,能答应我的求婚。

  认识烁子是06年。那时我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在上海一家代理德国电器
设备的公司做助理工程师。也是刚过完愚人节,我和四名同事被派往武汉安装几
台新设备。这家工厂是在一个新开发区,工厂刚投产不久,四周一片空旷。东面
是大堤和长江;南面是荒凉的草地;西面有一座小山,有挖土机在啃泥,据说是
在开发新墓地;北面有几家工厂的厂房,还有正在修建的。我和同事白天在工厂
里安装设备,晚上就坐厂里派的小车到开发区中心的一家饭店休息,不远,也就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饭店不大,只有七层,但当时在新开发区的市中心算比较气派的了。花样也
都具全:一楼是餐饮,二楼是K 歌,三楼是洗浴,再往上是客房。可能也是新建
不久,装潢都很时尚,电梯按钮也闪着光。厂方负责接待的严秘书很客气,说小
地方请见谅。帮我们把住「宿安排在五楼后,便同我们去包间吃饭。饭店老板是
个很和气的中年人,矮个子,长得敦厚结实,国字脸上总是笑容可掬,自我介绍
说叫他老胡。席间,他一手白酒,一手小酒杯,推开门给我们敬酒。严秘书显然
是这里的熟客,笑问说:怎么胡老板亲自上阵,小姐都被拐跑了?」胡老板打了
一个大哈哈,摸着肚皮一口气叹到底说:「一个病了,一个请假,还有两个都回
老家了。不过又新聘了一个,『夜天堂』那边不放人,得到月底才能过来」

  「噢?有这么吃香?」严秘书扶了扶眼镜问。

  「吓!抢手货呐。听说是恩施过来的,有少数民族血统,好嗓子,长得那个
水灵啊,你是没看到。以前是在武昌那边的,能喝,一口气十八杯不倒!几桌男
人都搞不过她。很有点名气的……」

  「是不是叫『粉妹子』?」严秘书打断问道。

  「嘿,严老弟长江两岸大小通吃啊,就是叫粉妹子!」胡老板嘿嘿的大笑。

  严秘书摆摆手,笑说:「我哪通吃。『金鑫』老板的公子以前和她有点关系
我老板和金鑫那边有来往,所以我才知道。」

  「哦——」胡老板长长的哦一声,点点头,又笑呵呵举杯向我们敬酒,说等
粉妹子一来,就给我们这些远客赔罪。

  我并不是什么远客,一年前还在武汉读书,只不过在长江那边罢了。这次酒
席,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烁子的故事。参加工作后,对于落入风尘的女人,听到
见到的都渐多起来,一个比一个传奇,也只当传奇见识一下,然后忘掉罢了。有
时即便好奇,也羞于去问,这是刚从校园里出来的男人共有的局促。这份局促慢
慢消失,人也就算是吃得开了。

  「走,带哥们去一个地方,不爽你阉我。」这话需要两年的训练,才能脱口
而出。

  「好,今儿我给你们讲一个关于处女膜的故事。」这话需要三年的酝酿,方
能收放自如。

  有文雅如春风的,你不去找叶子怎么摆,肯定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也有
粗俗像厕坑的,你不好好锻炼肠胃,肯定会痉挛呕吐。吃得开的意思是,见斯文
人,你就得刮春风,见豪迈者,春风是在侮辱他的气概,你只能开门见厕。

  这些都是和我同住一间客房的小许跟我讲的经。他比我早一年进公司,又是
硕士出身,见识自然广很多。在我面前,他时而文雅,时而粗俗,因为他认为我
是外雅内俗,也就是内骚。而他又是外骚,所以我们很合得来。他毕业后,就和
女朋友分手了,我到上海前,也是和女朋友分手了,这又让我们很同病相惜。喝
过几次酒后,我们成了铁哥们,话也就不拘形式的乱讲。

  住到饭店第一个晚上,就有骚扰电话打进来。小许按照老习惯,接起电话和
对方聊天,根据对方的声音甜美与否,来判决挂电话的时间。他说这样做有两个
重大意义,第一是了解各地风土人情,第二是训练自己的口才。我和他出差近一
年,倒的确发现他的口才突飞猛进。只要他乐意,他能够翘起二郎腿,牵着对方
聊一个小时,从价格到服务,从身世遭遇到感情经历,有时还谈谈国际形势和分
析股价波动,耍乏了便说:「晚安,不要了。」啪的挂掉电话,接着拔掉电话线
以防对方打过来河东狮吼。

  有这样一个同伴,我出差从来不闷。躺在床上一边打游戏或者看电视,一边
听小许的单口相声。那个时候周立波还不红,在我的世界里,是北郭南许的。新
开发区除了周末,平时晚一点,街上就没什么人了。我们除了用无聊打发时间,
就只能蒙头睡觉。

[ 本帖最后由 晕2010 于 2011-6-4 19: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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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斑竹大大帮助编辑,我用的是论坛里的编辑器,可是重装系统后,在WORD里写了
编辑器总是编辑不了引号,不知道为什么。麻烦了,不好意思。

——————————————————————————————————————

                 3

  设备安装的很顺利,五月一号劳动节,工厂老板请客。这意思是法定节日我
们没能休息,他表示歉意和感谢。

  饭局仍是在小饭店一楼,节日的关系,各桌都是满座,热闹异常,夹着四溢
的酒香,在走廊上闻到,都会有点醉意陶然。我们一席人,包括工厂老板和其他
几个管理人员,一共11个。上第一道热菜的时候,饭店胡老板就提着酒瓶进来
了,满面红光与工厂老板碰杯,然后对我们说,粉妹子待会来给大家赔罪。说了
几句热闹话后,就走了。

  工厂老板是农民出身,不端架子,很是豪爽。所以席上觥筹交错,大家都很
放得开。严秘书讲完一个段子后,就听到隔壁包间一阵哄闹,有人吹口哨,有人
高声叫" 妹子" ,接着就是瓶瓶罐罐的声音。严秘书笑说:" 看来这小姑娘还真
是不凡。" 老板就问是谁,严秘书低声说了几句,老板豁然的噢一声,继续招呼
我们夹菜。

  大约过了一刻钟,隔间又是一阵骚动。不久,门开了,我正坐在靠门的位置,
只闻到淡淡一阵幽香,转头一看,胡老板领着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走进门。一身
黑色的短裙,浓妆艳抹,大眼睛被黑黑的睫毛盖住,风尘味十足。她进门几步,
刚好在我跟前停下,黑色丝袜里隐现的双腿,亭亭玉立。我回转身来,不再细看。

  " 高老板,诸位,这位就是粉妹子。" 胡老板在身后做完介绍,然后说,"
去,先给高老板敬酒。" 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她双手端着酒杯绕过圆桌,和高老板碰杯,细声说:" 以后请高老板多关照。
"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高老板笑着点头,说了几个好,也喝了。她便依次从高老
板左手敬每一个人,席上更热闹起来,人人几句酒词,各种理由话茬的都有。她
的话却不多,只轻笑的说请关照,双手捧杯一口气就把酒全灌进身体,一点洒出
嘴边的也没有。喝完一人,便再去倒酒敬下一个。酒桌上不善言辞有酒必饮的人
是最容易吃亏醉倒的,虽然浓妆遮住了她的脸,但从她瘦弱的身材,言谈举止上
都看得出她至多20来岁,没有风月场上老手的那一套娴熟风情,更不会什么轻
佻戏辞。看来她所谓的名气,只能是这样一杯一杯酒,实实在在的给灌出来的。

  酒桌是一个奇怪的社交场,明知千言万语没几句真话,却都爱听假意的托辞,
爱看装出来的媚态。遇到执意相迎,真真烈烈的,反而会生怨气,要把对方灌倒
在地才能舒心。她既然干这一行,不可能不懂,只恐怕是不愿做,或者做不到吧。

  我心里说不上怜悯,也谈不上敬佩,大概就是小许说的内骚。轮到给我敬酒
时,我自己拿了瓶子倒满,不和她碰杯,就自顾自一口气喝了,对她说:" 我这
杯你可以免了。"

  桌上开始噪动起来,拿筷子敲酒杯的,拿手拍桌子的,指着我说怜香惜玉,
动了真情等等诸般。她楞在一旁观望众人。我招招手,对大家说:" 我可不是怜
香惜玉。这喝酒要喝得明明白白,不能乱了酒礼。粉妹子敬大家酒,一是敬客,
一是敬前辈。我在武汉读过4年书,算不上什么客;大伙一桌人,我年岁最小,
资历也最浅,就更谈不上前辈了。我让她免了,是不敢同大家一样受这一轮的敬。
这可是孔老夫子说的,礼不可废……"

  大家该醉的也醉了,不该醉的也跟着起哄,说我这是偷巧儿,开始胡乱说一
些暧昧戏谑的话。她看了我一眼,又是浅浅一笑,只说请关照,便在众人的哄闹
里把酒给喝了,继续敬下一个人。一桌都轮到后,她又自饮了一杯,说了两句吉
利话,就开门走了。

  酒场就是一乐,乐过后便谁也不当真。我和烁子的第一面,第一句话都是在
那晚的饭局上发生的,普通常见的欢场,常见普通的调笑而已。接下来的日子,
我们有酒席时,她都会来敬酒。我第一次摆了姿态,就干脆顺水推舟,每一次都
拒绝和她碰杯,她每一次还是不做声的喝掉,大伙也每一次见机取笑一回。没有
酒席时,就很少碰到她,大约在电梯间,或者走廊里碰到过几次。差不多都是急
匆匆的样子,仍旧一身风尘妆扮,目光相对时,微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在那样
的场合里,人心和头顶的灯是一样迷蒙的,谁能看出一点真切呢。

  小许倒是在外面遇到过她一次,回来跟我说,他看到粉妹子买香蕉。

  我说:" 没什么稀奇,我那天在电梯间看到她化妆呢。"

  小许说:" 你又内骚。想就下去呗,三楼洗浴里绝对有她。要不,我先帮你
打探下?"

  我说:" 你外骚,干嘛不在外面就搭讪。"

  小许拍手说:" 嘿,哥们你太了解我了。我当然和她聊了。"

  " 聊什么。"

  " 我问她买香蕉呢?她说恩。我说爱吃香蕉?她说恩。我说你记得我是谁吗
……"

  " 她怎么说?"

  " 她想了一会儿说,你是那个不要我敬酒的。"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李香儿 于 2011-6-4 23:1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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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06年的世界杯告别了我学生时代所熟悉的很多球星,到7月份贝克汉姆脚
一折,齐达内的头一顶,生产线也终于装好了。大家吃饭、K歌、洗浴,在饭店
里从一楼到三楼痛快的疯闹了一晚。我喝得烂醉,K歌的时候已经有些醉眼朦胧、
语无伦次了,从内骚变成外骚,说了很多酒话,还唱了很多情歌。有一个女人坐
在我不远处,很美,很妖艳。我就拉着她谈天。

  大概是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远处的长江,看得久了,就被那条白色的江水勾
引出大学时候的许多回忆。什么叫青春,青春就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奔流脑海不
复回。什么叫初恋,初恋就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晚风吹开是两朵。总之K歌那晚,
我竟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当着昏暗的包厢里,身旁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
后来同事就把我扛走了。第二天小许收拾行礼时数落我外骚的丑态,我才知道自
己真失态了。

  小许凑过来,一脸色相的问:「咋了,想女人了?」

  我说:「你他妈懂什么,老子醉是为了齐达内,哭是为了伤小贝,」

  老大决定让我一个人留下来负责最后的维护工作,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单独
作业。临走,老大装着很郑重的嘱咐我说:「就像平常去转转就行了,不会有什
么大问题。多余时间可以去故地重游,重温下旧情嘛。别乱找女人哦,你还小,
太单纯了。」

  同事们取笑一通后,就走了。我把住处换到六楼的一间大床房,没有小许的
单口相声,日子竟孤单了很多。

  没有什么可故地重游的。武汉夏天的日头,在户外是强奸你,在室内是诱奸
你,即便到了夜晚,还很有可能迷奸你。于是早上和黄昏时候,我就去工厂转悠,
检查设备的运行状况,排除一些小故障。其余大部分时间就只呆在房间里,拉上
窗帘打游戏度日。有时候玩得忘了时间,下楼吃饭就很晚,随便叫两个菜,一个
人在角落里喝点酒。当然是没有人跑来向我敬酒的了,偶尔碰到饭店的胡老板,
他会和我喝两杯,闲聊几句家常。由于读书呆过4年,我会一些武汉话,胡老板
竟和我很聊得来。他没读过什么书,似乎很敬重我这类所谓名牌大学里出来的书
生,这样一聊,就成了熟人了。有时聊忘了时,一个体态丰润、颇有姿色的少妇
就来喊他,他便拍拍我的肩,起身和那女人并肩离开了。像是他老婆,也像情人,
他也从来没作过介绍。

  我再一次遇到烁子,已经到了7月底,25号的凌晨1点多。那时我正打怪
兴起,听到门外有人刷门卡。我以为是服务员,便大声问什么事,却没有人回答,
依旧是刷门扭锁的声音。我想大概是有人喝醉找错了门,大声吼说走错门了。门
把手却越摇越急促。我一时火起,溜下床跑去开门。一个女人窜进门来,拐个弯
冲进卫生间就呕吐起来,扇起一阵酒味、烟味和香水味混杂的风。

  我关上门,到床上找了短裤穿上(其时,我的下半身只挂了一条三角内裤)
走到卫生间去看,女人正扑在马桶上干呕。乌黑的长发绾成三缕扎在脑后,白色
的吊带衫,黑色的短裙,洁白的双腿交叠斜倚在蓝色瓷砖上,脚上是一双粉色的
水晶高跟凉鞋。我走近些去看她侧脸,散落的几根发丝里,娇小的脸庞正是粉妹
子。马桶里满是花花绿绿的呕吐物,她的手紧紧的抓住马桶的边沿,乌青的血管
都清晰可见。我上前拍打她的后背,试着帮她。她的后背很凉,单薄得像一块木
板。她又吃力的呕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弄得我也忍不住干呕出眼泪来。

  直到把手指伸进口里,什么也挖不出来之后,她晃一晃手,示意我闪一边,
然后双手撑在马桶上,慢慢爬起来。将要起来的时候,差点跌倒,一个踉跄拼命
的双手乱抓,我赶紧把胳膊递过去让她扶住。看来她已经醉得神志不清。站稳后
她一只手摸到了洗漱台,便用力推开我,我就靠在卫生间的门框边看她。她拧开
水龙头捧水往脸上胡乱拍抹,又用湿手在后颈上拍了拍,然后拉下挂在一旁我用
过的毛巾,刚要擦时却又扔掉了,伸手拿架子上叠好没用过的浴巾,仰面铺在脸
上,细细的揩干。她的手指纤细,带了与肤色相近的玉色假指甲,再没有其他饰
品和杂色,曲柔的臂膀光洁白皙,只是左手腕上有一道暗红的伤疤。浴巾从她脸
上滑落的时候,我看到一张清纯可人的脸,没有任何妆饰,没有一点市井气息,
白玉无暇,细眉大眼,玲珑的高鼻梁,小巧精致的嘴唇。她放下浴巾的时候,水
灵灵的眼睛通过镜子注视到了我,放佛恢复神智一样,细细的在镜子里打量我,
像一尊的雕塑,只有黑亮的眼睛在闪动。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她已收回眼神,又回复醉态,歪歪撇撇的走出卫生间。
我跟出来,打算抢到前面去给她开门,她竟不往前走,几步踩到床边,摸着床沿,
膝盖跪到床上,一头栽进枕头里睡下了。这回轮到我愣住了,难道刚才她在镜子
里没看到我么,否则怎么可能视我为空气,睡到我的床上。我轻轻走近她,探视
状况。她翻了个身倒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办,一个绝色美妹侧躺在我的床上,衣冠不整,凌乱里露出了很多只能
在游泳馆里才能看到的景致。该大的大,该细的细,该圆润的圆润,该修长的修
长,隐隐现现,飘飘忽忽。我倒没咽口水,只是有点紧张,感觉自己眼皮在跳。
非礼勿视,我只好口念心诀,偷偷挨到床尾抱起电脑,窝进床边的椅子里。游戏
里的我已经被怪兽砍死了,正在城里傻傻的站在一棵树下。让一个男人忘掉美色
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放到战场上去。我开始集中注意力打游戏报仇,脚也不知
不觉搁到了床上。椅子狭小,鼠标很难伸展,一场战斗落荒而逃。我气愤不过,
一脚踹去,竟踹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是她的大腿!我心惊肉跳,缩回脚去看她,
她居然一动不动,沉沉的睡着。

  人说男女关系就像隔了一层纸,这话一点也不假。既然脚板对大腿,肉体接
触都有过了,我平复了心跳,就干脆趴到床上去,缩在床边继续战斗。大概玩到
3点多的时候,实在精疲力竭。回头去看她,她正睡得香,呼吸平稳,细长的睫
毛柔柔的合拢成一弯月牙儿,让人看得不觉有些痴。我关了电脑,放到地板上。
看到她的一只脚还穿着高跟鞋,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我担心手指碰到
她嫩白的皮肤,会犯下不可宽恕的错误。她蜷缩的睡着,可能有点冷。我轻轻给
她盖好了被子,然后躺下,却发现被子不够用。睡了一会儿,冷得不行,只好爬
起来把空调开小了一点。再睡下去,一双涂了银色指甲油的玉足呈现在我眼前不
到几厘米远的地方,我只得又爬起来把灯关了。眼不见心不乱,忍着被子里幽幽
的清香,不知折腾了多久,在困乏里睡着了。

  也没睡多久,迷迷糊糊里感觉她起来了,可能因为只有一只脚有鞋,下床时
崴了一下,轻轻嗳了一声,就摸到卫生间里去了。我眯着眼睛等她出门,马桶抽
水声后,她竟然又慢腾腾的走过来,摸到床上,掀起被子睡进来。刚睡下,好像
突然发觉什么,猛地坐起身,也没下床,只呆坐了一会儿又躺下睡了。我被她这
样一闹,静如止水的心又起了波澜,人也精神起来了。借着卫生间里的灯光,可
以看到她蜷缩在被子里的轮廓,那曲线居然也变得柔美温婉,分明就是一个美人
胚子的身段。我心里恨得直咬牙,猛一个翻身背朝她,屁股居然挨到她的手上。
我赶紧收臀,后背一阵冷汗渗了出来。

  那晚睡得我惊心动魄,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回想起来仍觉得心跳脸燥,也为
那时的自己感叹唏嘘。

  第二天醒来时,已到中午。我全身盖着被子,被子里的她已经不在了,只留
了一床女人的气息。这又让我沉醉了好半天,赖在床上直到肚子咕咕叫时才起来。

  胡乱吃了午饭,到工厂里转了一圈,再回到住处时,服务员已经收拾过了。
房间里整洁如前,昨晚的一切瞬间成了一场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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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晚上我又去了趟厂里,回到客房后也没心思打游戏,就靠在床头,开了电视,
侧耳听门外的动静。昨晚没睡好,门外又始终没有人再刷门卡,我就靠着睡着了。
仿佛在梦里一样,终于听到几声轻轻的叩门。我起床再细听,果真有人敲门。检
查了一下仪容,来到门口,庄重的把门打开——是她,正是她,就是她。

  她的头上带了一弯白色的发卡,黑发细密的梳向脑后,额前正中秀发凸现出
一个小三角的美人尖。没有浓妆,只是淡淡的描饰过。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如昨晚
镜子里的一样水灵透彻,我会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是酒桌上那个凶猛拼酒的粉妹子。
她身上没有一点酒味,也没有洒香水,只是有洗发水的清香。像一个学生,一个
乖女孩,一身素白的连衣裙,斜挎一个小包,双手并在脐下,立在门前。

  「嗯……昨晚谢谢你。」她微微点头,嘴角露出浅笑来。

  「呃……没,没事。你有事吗?」

  「嗯?」

  「噢,我是说,你吐了,恢复了没有……」

  「哦,没事。今天很少喝。」

  「喔……」

  「嗯……」

  「啊?」

  「嗯?」

  「……喔,你,进来坐。」我终于找到了门把手,朝外关了一下,又拉开。

  「嗯。」她欠身走了进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门,所以就握着门把手,看她缓缓的进到房里。她四顾
看了看,两张椅子,一把放了电脑,一把堆了衣服,她就轻轻坐到了床边上。裙
子比昨天的长很多,只露出了膝盖。走廊里有脚步声走近,我下意识里把门关上
了,往房内移动。

  「你就呆在这儿?」她问。

  「啊?」

  「我是说,常常你在房里呆,不出去?」她的手也不知往哪里指。我才发现
房间里很乱,桌子上有方便面盒,筷子,烟,花生米袋子,饮料瓶子,面包屑等
等。

  「喔——嗯,外面太热,很少出去。」我说。

  「现在不热,江滩很大风。」她突然站起来,」我们去吃麻辣烫吧,我谢你
的。」

  「喔,好。」

  她疾步走到门前,我跟上开门,和她一起出去。她惊讶的低眼看了我下面,
我才发觉自己只一条短裤,脚上穿的是一次性拖鞋。我忙说:」你等一会儿。」
就溜进门穿裤子,找袜子,踩上鞋,抓了门卡钻出来。她正立在走廊里低头哼着
歌。

  经过一阵慌乱,进到电梯的时候,我也就自如多了,问她刚才唱的什么歌。
她说是老家的土歌。我说很好听。她很开心,又轻轻哼了几句,电梯门开了。走
出饭店的时候,才知道快12点了。我问她现在有吃的吗。她娇娇的笑说:」有,
来跟我就是。」

  我们来到街上,往江滩的方向走,过了一个路口拐弯,凉爽的风就吹进了衣
衫。饭店里的灯比外面的路灯明亮,却是暧昧的。从狭窄的房间里来到空旷的街
上,我的心也开始轻松自在起来。走了约十来分钟,街上居然渐渐热闹了,沿着
江堤搭起很多四方帐篷,明晃晃的白炽灯下,有各式烧烤小吃,帐篷里摆满了各
色塑胶桌椅,坐了青年人,中年人,还有些小孩子。这景象是我在武汉读书时常
见的,只是没想到这荒凉的新开发区也有。

  她挑了一家麻辣烫摊位坐下来,老板和她很熟。我虽然谁也不认识,但对这
类路边摊的汉味小吃却是再熟不过的,于是毫不客气的点起吃的来。我们要了两
大盆麻辣烫,又在隔壁摊上要了烧烤。开动前,她拿了筷子,故意瞪大眼睛问我:」
酒要吗?」我们会意的笑起来,便边吃边聊。

  原来昨天,有一房客人拉她喝酒到很晚,胡老板便让她住在饭店的五楼空房
里。她喝醉了,跑到了六楼开我的房门。我开门时,她才知道走错了房,但忍不
住吐,就跑了进来。吐完后洗脸的时候,清醒了一些,才发现是我。本打算回自
己房间的,但她出了卫生间,看到一张床在跟前,就控制不住想去躺,一躺下竟
然睡着了。夜里起来上完厕所,她再躺下来时,突然发觉床上有个人,吓得坐了
起来。仔细回想了,才记起走错门的事。但看看自己没事,脑袋又沉沉的不想动,
觉得我是个老实人,就干脆又躺下去睡到了天亮。

  「好老实放心人。」她是这样说我的。

  我发觉她说话时,有些语序是颠倒的,心下想可能是有少数民族血统的关系,
也不太好问,只是觉得很新奇有趣。我便问她:」什么是好老实放心人?」

  她嘴里衔着筷子,每一个解释,音调都轻飘飘的上扬:」好人啊,老实啊,
就更好嘛,好老实人,就让人放心,是放心人啊……」

  「那应该说是,老实好人放心人。」

  「麻烦嘛那样说。」她又仔细的学我说的,但总是念不快,要么掉字,要么
顺序全乱了。

  她并不是在说俏皮话,而只是因为某种方言习惯,很自然说出与人不同的话
来。我被她逗得直乐,呛了喉咙。她只以为我是吃东西辣的,连忙一只手指伸过
来按住我的下巴,吐出舌尖做示范,告诉我说:」这样,吐出来舌头,像这样,
对,咬住!」然后一边手指死死的按住我的下巴,一边倒了醋递给我。我只好喝
了,她缩回手问我。我说:」嗯,嗯,好些了。你哪学的?为什么要按下巴,咬
舌头。」

  「奶奶教的,有效吧。」她见我好了,便又吃起来,用手指自己的下巴,说,」
辣神住在下巴这里。按他,他就不辣你了。咬舌头是让他不能跑了,跑了就吃不
到辣了。」

  「那就不用再喝醋了嘛。」

  「你按他疼了,要给醋哄他,不然还是要跑。」

  我忍住笑,只是看她一本正经的可爱样子。江边吹来的风扬起她的头发。发
梢在黄色的灯光下起舞,盖了她的脸,她就拿手指挑到耳朵后面去。小耳垂上有
个耳洞,并没有戴什么。她吃得很文静,但又不是小嘴细品,也不会翘起兰花指。
轻轻柔柔,自自然然。

  吃完东西后,她又说了感谢的话,然后慢慢的学说:」老实好人放心人。」
离座时,我原打算抢先付钱的,幸好没有先开口,因为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根本没
带。她显得太淳朴,太真诚,我根本不好意思去做些假意的阻拦要抢着结账,连
客气话也没说,只单说了谢谢。

  她拿了手机看看时间,说得回家了。我说送她,她没有拒绝,只沉默的转身,
然后往前走,手指了前面一个街口说:」前面拐弯进去就到了。」

  人们爱在饭桌上见面的好处是,没有话说的时候,可以说说食物。她把昨晚
同床的原因讲了,答谢的饭也吃了,一路上便没什么话。我就寻一些话头问她:」
你每天都这个时候下班?」

  「一般11点,今天先在饭店洗了澡才去找你,晚了些。」

  「一个人走不怕么?」

  「……所以我一身穿白呀。」她张开手掌做女鬼样子。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粉妹子』?」

  「噢,是老家时候的小名。打工一起出来的姐妹这样叫,就叫开了……粉色,
小时候很爱穿,现在穿很少了。」

  「为什么很少穿了?」

  她看我一眼,笑笑摇头不回答。

  「你老家是哪里的?」

  「恩施,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里山水很好,还有很多少数民族。」其实我根本不清楚。

  「嗯,我奶奶就是土家族。」

  「哦……那你会唱山歌吗?」

  「刚才就是呀,也奶奶教的。」她哼了在电梯里哼过的曲调,然后说,」那
天也唱过的。」

  「哪天?」

  她抿嘴笑了说:」你唱月亮代表你的心那天……」

  「……那天,你也来了?坐哪儿呢……」我已经开始心虚起来。

  她歪了下脑袋看看我,然后说:」坐在之前我敬酒不要,那天我不敬酒他又
要的那个人身边。」

  我只觉得一阵燥,说不出话来。她却在一旁边走边笑,拿眼瞟我。

  「她还在武汉么?」

  「谁?」

  「你女朋友呀,你那天都说了。」

  「我没说分手了?」

  「没,你只说好爱她……」她扑哧笑出声来,忙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忍
住。

  小许数落我外骚,他的话我从来都不太当真。没想到那晚我真像他说的风骚
绝代了。

  「对不起,那天我喝醉了。没要你喝太多吧?」

  「不多,都吐了。」她仍旧在笑。

  「实在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是你。」

  「是呢,知道是我就不和我喝了。」

  「你每天那样喝,很伤身的,有些能推的就推掉。」

  她低了头,撩了撩头发,不说话。我意识到自己的话出格了,但一时也找不
到话题,只好沉默。她离我不远不近,不前不后。我们就这样走到一处居民楼前,
五层楼,都是一栋栋的,应该是私家自己盖的房子租给外地人的。她拿了钥匙,
开铁门进去,然后转身隔着铁门说:」我叫田烁,你可以叫我烁子。」

  我这才发觉我们聊了这么久,却连名字也没问过。我说我叫林跃,跳跃的跃。

  「嗯,林跳跃,路上小心点,拜拜。」她招了招手,看不清,只有钥匙碰撞
的声音,然后一声跺脚,楼道里的灯亮了,她快步爬上楼梯,白色的平底帆布鞋
消失在阶梯上。

  我是一路跑回去的,像在校园的操场上跑步一样。大学毕业后就再没这样奔
跑过。那晚的江风,吹来悠悠的汽笛声,像是下课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端
的开怀起来,如果仅仅是因为和粉妹子的一顿夜宵,我想是不全面的。但若排除
她清纯可人的眼神和微笑,我想那又是虚伪的。我记住了这个女孩,田烁。她有
风尘的一面,她又有青春的一面。哪一面是她?我又希望是哪一面?谁也回答不
了,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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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好,楼主是要写长篇,情节到现在还没完全展开,不过感觉像个悲剧啊。个人不喜欢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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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第二天,我在工厂里调试设备一个下午。下班后吃了饭回到房间里,躺在床
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看电视,接着打游戏,完了去洗澡,再躺到床上发呆。出差
在外的人,其实并不怕孤单,就怕发觉了不孤单的办法。有人是去买醉,有人是
去买笑,而我,决定去尝试买个碰巧。

  10点左右,我穿好衣服,蹭到昨晚和田烁吃麻辣烫的地方,坐下来,要了
一碗慢慢的吃,静静的等。我想如果她下班来这儿吃东西,我就说好巧,你也来
了。如果她不吃东西,直接走过去,我就招呼她说好巧,来来这次我请客。总之
是可以好巧的遇到她。这个办法并不高明,但都是他妈的的孤单逼出来的。哪个
男人的碰巧不是孤单给逼出来的呢?

  梁山伯碰巧的同了祝英台的窗,西门庆碰巧的挨了潘金莲的棒,我林跃就要
碰巧的请粉妹子吃碗麻辣烫。我乐呵呵的盘算着。11点过去了,12点又来了,
人开始多后来少,麻辣烫开始烫后来凉。过了1点老板准备收摊的时候,田烁也
没有出现。我很不好意思的坐了三个多小时,付了一碗的钱,然后慢吞吞的回了
饭店。走到电梯口,碰巧电梯门开了,出来两个妖艳女郎,脂粉扑鼻,媚眼扫过
我,从身旁擦肩走了。我靠在电梯里,被上下了几个回合,找到了自己房间,进
去就倒床睡了。

  第三天一大早,去工厂看了设备,运行良好,做完记录便回饭店补睡了一觉。
下午一切也照往常一样。8月就要到了,我的任务也即将完成。晚上,我坐在床
上写项目报告,以便回上海交差。写到11点多的时候,肚子饿了,鬼使神差的
就想去吃麻辣烫。昨天的碰巧买了一个碰空,我想她可能有更近的路回家,于是
根本不作他想了。穿好裤子出门等电梯,叮的门开了,清香秀发,白润玉颊,淡
红T恤衫,浅青牛仔裤,是她,正是她,就是她。我鬼使神差的说:」你来了
……」

  「嗯?」她楞住了。门又徐徐关上,我赶紧伸手挡住,她也正好伸过手来。
我拍住了门沿,她拍住了我的手。门被电开了,她缩回手,我迈步进去,立在她
身旁。

  「好巧……」她捋了捋长发。

  「嗯,是好巧。」我捋了捋短毛。

  下到第3层,我说:」你下班?」

  「嗯。」

  下到第1层,我说:」去吃麻辣烫?」

  「嗯。」

  门开了。我和她不远不近,不前不后,一起去了前晚我们去过的地方。起初,
好像都有一点陌生,聊了几句,又好像彼此很熟。路上我不禁的想,自己昨晚真
是给孤单逼傻了,为什么想不到守在电梯门口呢,守株待兔要选必行干道嘛!坐
到桌上动筷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今晚也傻,因为我闻了麻辣烫的香味,开口说
道:」昨天味道不太好,看今天怎么样。」

  老板扭头看了我,她也抬眼盯住我。

  「昨天你也来了?」

  「你来过吗?我10点就来了。」说完,我觉得自己更傻了。

  她羞的笑了,埋头吃东西。

  「哦……我昨天晚饭吃的少,不到10点就饿了。前天跟你来吃,觉得味道
很不错,就跑来了。」

  「我7点来的,是吃晚饭。」

  她看我一脸疑惑,又解释说:」昨天我休息,我们三天可以轮休一天。」

  「哦。」我夹了一颗鹌鹑蛋放进口里,问她来武汉多久了。她说三年多,回
问我在武汉读了几年书。我说不到四年就跑了。她说什么叫跑了。我便开始向她
批判大学教育:作弊、腐败、堕落、糜烂,酒色财气、串通一气、浩然邪气、乌
烟瘴气……越说越气愤,她听得认真,我就讲得更投入,不知不觉眉飞色舞,卷
了裤管,口吐脏字,该骂的和不该骂的都骂了个遍,最后,我拍腿总结道:」我,
就在校门口尿了一泡尿,于是混来了一张文凭!」

  她静静的看我,像一潭平静的湖水,睫毛的阴影映在她的眼睛里,宛如水中
的柔草。我放下裤管,一时不知所措。晚风习习,光影在她的发丝间闪亮,她凝
视着我的眼,轻轻对我说:」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
不枯干。凡你所做的,尽都顺利。」

  这是烁子在我面前第一次引用《圣经》里的话。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玩意
儿是出自什么经,但她柔和清澈的目光,轻声细语的神态和音色还有被风卷起的
头发以及发间飘出的芳香,像画,像电影,像一种具有魔力的幻觉,深深印刻在
我的脑海里。我从不曾料到,一个以劝酒为工作的柔弱女孩,会讲出一句话,短
短的一句话,就把我四年的愤怒和怨恨堵住,让我哑口无言,没法辩驳。我并不
是受了什么神的感召,而是心头像被什么猛的击中。她不是女神,但那一刻,她
美若天仙,无法形容。

  我咳了两声,低头吃蛋,不再说话。她像安慰犯错的孩子一样笑了说:」月
亮代表你的心那天,类似话你也说过。今天没月亮,所以你要生这大的气。」

  她给我台阶下,我就故意抬头往天上瞧,然后对她说:」哦,原来这样…
…这话也你奶奶教的?」

  「不是。」

  「你自己说的?」

  「不是。」

  「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是月亮告诉你的。」

  她盈盈的笑开了,又讥笑我说:」真是文凭混的,《圣经》也不知道。」

  我很惊讶,问她:」你是基督徒?」

  她抿嘴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读过一点,有些句子很喜欢。」

  我对主啊、神啊是没什么兴趣的,刚才那句话若不是从烁子嘴里说出来,而
是一个黑纱衣的牧师严肃的向我宣读,我大概也不会有太多感觉。男人的神性是
要女人来召唤的,我认为这才是真理。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我跟她说,如果她不信我说的,哪天我带她去学校里看。
她笑了点头说好。吃完麻辣烫我掏出钱给老板,恭维他说今天的味道非常好。老
板找给我钱,看看田烁,再细看看我,用汉腔普通话说:」诶,明天约好了再来,
味道就天天好。要是一个碗里吃,味道还好些。」

  我接了钱找不到话回他,田烁抿嘴偷笑着走开了。

  我仍旧和田烁一起走到她的住处,她仍旧隔了铁门和我说再见。楼道灯光下,
她的平底鞋踩到第四层阶梯时,我叫住她说:」明天——吃吗?」

  她停了脚步,回头蕴着笑对我说:」那下班我喊你。」然后扬起手,摆了摆
手指,上楼去了。

  我没有跑步,慢慢的往回走,因为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我问自己,
是不是恋爱了?这个跑进楼里的女孩像一个谜,她本应该是一个青春靓丽活泼可
爱的漂亮姑娘,可偏偏是在欢场里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笑是温婉动人的花骨朵
儿,可在酒桌上她不也是这样对别人笑的么,但是我又分明可以读出她眼神里的
娇羞和纯净,那不是对欢客的表演,绝对不是。她是传奇的,不平凡的,或许有
可怜的身世,或许是某些不幸的遭遇。她是路途坎坷的粉妹子,是善良纯洁的田
烁,她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那晚,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回到饭店,澡也没洗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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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次日,工厂里一切都很顺利。晚上,我就安分的靠在床头写报告,等田烁来
敲门。电脑右下方的数字在缓慢的变化,20,21,22,22点49分的时
候,幸福来叩门了。扔下电脑,溜到门口,我已经闻到了她的气息,抽了门卡,
打开门,田烁就在眼前,一朵清新的百合花。我说:」走吧。」她立正的姿势斜
让出空间,我跨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我们走的似乎靠近了一些,好几次我想牵她的手,都要碰到她的小指了,就
是差抓上去的力气。我安慰自己说,等吃了麻辣烫有了力量再抓。可是走近那排
小吃摊的时候,她说:」昨天那老板讨厌,我们吃烤鱼去吧。」

  「哦……好。」我跟着她去吃了烤鱼。

  一个铁板上来,一条肥大的鲶鱼,飘出酱香。麻辣烫老板或许讨厌,但话却
很在理。我和田烁在一条鱼上夹肉吃,果真味道还好些。她似乎没有太在意合二
为一的事情,问我要多少辣,给我调酱,还给我夹鱼尾上的肉。我见她大大方方,
也就方方大大的给她夹。她说小时候在家吃鱼,她都是吃鱼尾,后来出来了和人
吃鲶鱼,她也仍是只夹鱼尾吃,大家就怪她贪吃没礼貌,她才知道鲶鱼是尾巴上
的肉最肥美。她一直是笑着讲的,我听着却有点心酸,就旁敲侧击的问她老家的
事。她一边答我,也一边问我的家庭。

  我的家庭很简单,老爸、老妈和我;她的家里人多,有一个奶奶,一个爸爸,
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一条叫」黑子」的公狗。奶奶上了年纪,爸爸做农活,
两人身体都不太好。大姐很早嫁了人,小孩都已经上小学。二姐去年离开武汉去
了广州。弟弟即将念高三。黑子这时节很少发情,常常是趴在家门口睡觉的。她
没有提到妈妈,我想应该是去世了,也没多问。

  「老家很美,」她说,」门前就是大山,很高的山,隐到雾里,青青翠翠的。
已经有果子了这个时候的山上。要是进山里去,一个人不敢,要找个伴,带了黑
子去。山里有猴子和蛇,很凶。你不打它,它很少咬你。不能看,看它它就恼
……你干嘛看着我?」

  「你是猴子和蛇么?」

  她斜眼瞪了我一眼,继续讲她的老家有多美。我就给她夹鱼肉,鲶鱼少刺,
她不需要停顿可以边吃边讲。她陶醉在她家乡的风景里,我沉浸在她夜色下的容
颜里。延绵的青山,淡雅的细眉,清澈的溪水,柔柔的眼神,风间的树林,飘扬
的长发。她是风景,是她美丽的家乡,是巫山云雾里的女神。

  我们第三次一起吃东西,我确信自己醉了,恋爱了。我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
事情,可很多都问不出口。这种谨慎和狡黠,不只是男女间初始的那种隔膜,也
有很多是因了在这社会上学到的一些世故罢。她也只是讲着过去,讲山水,讲老
家人,不讲她自己,不讲她从事的工作。她问到我时,我就简要的跟她说一些。
这样谈到老板要打烊的时候,一条鱼干干净净的骨架,只剩了一只头。起身时,
她把铁板锅移了移,让鱼头朝向长江的方向。我说这是什么含义。她说:」可以
帮它魂归江河。」

  「奶奶教的?」

  她撅起嘴说:」自创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它?」

  「出于尘土的,也都归于尘土。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下入地呢。」

  「……这话有点耳熟,《圣经》里的?」

  「唉,这回聪明点了!」她戏谑的说。

  那晚,我们同上次一样隔了铁门约定和告别。

  我想有第四次约定,第五次,第六次,可临走的日期就要到了。如果公司没
有紧急的项目,我甚至在盘算找个借口推迟回上海。可第二天早上,就接到公司
的电话,说项目结束后,不要回上海,直接去重庆。我简要的向经理汇报了项目
的情况,那只可爱的经理助理就给我预定了31号下午的机票。

  去到厂里,把设备的情况做了记录,一一拍了相片。打算回饭店时,严秘书
来了,说了很多感谢的客套话,并解释明天他也要出差,就今晚一醉方休算是践
行。于是我们一同回了饭店吃饭。

  田烁并没有来敬酒,是另外一个女人,以前也见过,很年轻,染了黄头发,
戴很大的银耳环。女人敬完酒后,严秘书拉住她,凑在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女
人艳艳的笑了,招呼我几句便走了出去。

  吃了饭,严秘书说去K歌,就拉了我上了楼。包厢已经定好了,进去后吼了
两首歌。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高细的鞋跟,黑色的网袜,短格子裙,低胸衫,
露出光洁的臂膀,涂了红艳的唇膏,眼睑浓浓的彩影,是田烁。她嘴角扬起,笑
着轻低了头问了声好,掩上门,婀娜的走近,靠严秘书那边坐了下来。严秘书大
声笑着对她说:」粉妹子,我不是客,客人在那边哦。」

  田烁只笑着不答话,低头摆弄话筒。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解围,门正好又开
了,是之前敬酒的女人。她关了门,止住步子楞了下,便喊田烁唱歌,又笑脸向
我,倚坐在我身边,与我聊天喝酒。酒杯一碰起来,尴尬就解除了。包厢里气氛
开始变得活跃,田烁站起来唱了一首歌,严秘书拉她坐下,与她喝酒,又把手搭
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和她对唱情歌。我胃里突然翻滚起来,一阵恶心,灌了一杯
酒,压了下去。穿过女人和严秘书两个人的肩膀,我很难看见田烁的脸。她在严
秘书的搂抱里,唱好听的歌,用她甜蜜的嗓音,演绎歌里的真情。严秘书的脸凑
近她时,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倾斜,扩音器里还有田烁娇羞的笑。我谈不上嫉妒,
只是想出去,让胃里舒服一点。女人正问我一些话,我想找个理由摆脱。

  他们的情歌唱完了。严秘书举杯向我,大声的对我说喝,要我也唱一首。田
烁在她身侧,放下话筒,拿了一杯酒饮了,并没有看我。我抵不过怂恿,也唱起
来,边唱边向严秘书摆手。田烁握着酒杯歪在沙发里,眼睛盯着荧幕。我把手放
到女人的肩上,又移下来搂女人的腰,和女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摇晃。田烁只
俯身拿东西吃,继续靠了沙发盯着荧幕里那一对做作的情侣,不曾向我这边看一
眼。严秘书和她说笑时,她也会捂着嘴巴笑,有一次竟笑得弯下了腰。

  一首歌的歌词部分唱完,我放了话筒说去洗手间,便快步走出了包厢。走廊
里充满男女的哄笑声,我只好跑去洗手间,在盥洗池边抽烟,脑袋里不断浮现田
烁被严秘书搂着开心的样子。过往我身边的妖艳女郎,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不断的
提醒我:这是欢场,这是不当真的地方,这是人发情而不是发感情的地方。

  抽完两根烟,我往回走,严秘书却正走过来。他像勾搭田烁的肩膀一样勾搭
住我,一身酒气凑近我小声问是不是要玩点新的,又指了指天,说楼上就有。我
向他摆手,他不由分说就勾住我就往前走,满嘴叫我小兄弟,让我别害羞。我挣
开他,说真不用。他一震,惊讶的说:」非粉妹子不可?」

  「不,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连连摆手。

  「兄弟,玩而已嘛。」他又勾搭上我的肩膀,小声说,」那个只是陪酒的,
楼上有更好的。走走,我带你去。」

  我只好扳过手来勾搭上他,装出亲密无间的样子,这样说出的话,才能让他
相信。我也凑近他的耳边说:」严哥,小弟今天真是不想,下次,下次再找机会。」

  「下次?好,那就下次!」他已经有些醉,脚步不稳,夹着我在走廊里晃晃
悠悠,边走边向我评论田烁,又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得多下点功夫,花些心
思。分析完后,他又举了例子,说小梅就是。接着他好像突然来了主意,立定住,
眼睛从眼镜框外瞪着我说:」粉妹子交给你,小梅我带走。今天算我包场,玩成
什么样,兄弟自己做主。好不好?好,好,就这样定了。」他自问自答后,便和
我晃回了包厢。

————自待自叙——————

[ 本帖最后由 李香儿 于 2011-6-9 00: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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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严秘书带走了小梅。临走时和我拥抱,提前把践行、感谢、展望未来的合作
等等的话都说了一遍,醉态里居然能思维缜密,这显然是多年的硬功夫了。他又
向田烁招手,叮嘱好好招待我,然后就勾搭住小梅晃出去了。

  房内只剩下我和田烁,她坐在原处,我坐在远处,中间可以再坐两对半人。
我们没说话,她不开口,只盯着荧幕看。我也不知道讲什么,扭头看了她几次,
她都不睬不应,我只好沉默。伴奏的音乐响完,荧幕里出现蓝色的菜单,整个房
间都映衬成蓝色。过了一会儿,有服务生推门进来,端了酒和果品,一一报了名,
说严秘书已经付了钱。他可能感觉到怪异,向田烁挤眉弄眼,田烁说没事,他才
退出去了。

  我拿西瓜吃,田烁起身去点歌,然后顺着退了两步,在我前面坐了下来,离
我近了一些。音乐响起,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暗光下调
皮的笑了,转过去双手握着话筒唱起来。

  我靠在沙发上,看前方坐着的田烁。她头发是盘起来的,脖子和后肩都裸露
着,在荧幕的光亮里,显得细长而柔滑。她唱了一段,又回头冲我笑,蹬掉了高
跟鞋,蜷腿坐进沙发里。第一节唱完,她向我挪近了一些,看着我,对着话筒问
好不好听。她被浓妆遮掩的脸,似乎又露出之前的清纯来,像我们在外面说话时
的那样。眼神也回复了原色,像熟人,老朋友。我也朝她坐近,递了西瓜给她。
她不接,伸长了脖子直接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赶上节奏继续唱起歌来。

  她的双脚并在一起离我很近,黑网袜里是她修长的腿,还能看到她脚趾甲涂
的颜色。我一下子想起她走错房间的那一晚,心开始扑通通的跳。唱完第二节,
她干脆跪坐起来,红黑的格子裙紧紧裹住她圆润的臀部。她伸长脖子要西瓜,我
随手把自己咬过的递给她,她找了一块完整的地方,歪头咬上一大口,汁水从她
红唇边滴了出来。

  歌唱到最后的时候,她背对着我,握住话筒向荧幕说:」这首歌送给好老实
放心人林跳跃,祝他一路顺风,平平安安。」说完,她就沉默了,歪着脑袋看荧
幕。过了一会儿,她扭着身子看我,咬了咬嘴唇问:」明天走几点?」

  「中午。」我说。

  她点点头,又问我:」还想听什么?我唱你听。」

  我摇摇头。

  她放下话筒,双手抱膝窝在沙发里坐了。细长的臂膀弯曲搁在膝盖上,黑色
网袜从脚趾柔顺的覆盖到大腿,隐蔽进短裙里,紫色的蕾丝内衣里,现出深深的
乳沟。她发了一会儿呆,又问我:」再来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我把手搭靠在沙发的边沿上,手指可以感觉到她的发丝。

  「我正好明天轮休,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她低头沉吟着,说吃什么好。

  我靠近她,她身上散发出朦胧的女人味道,诱人的,迷惑的,从发梢,从光
滑的皮肤上,从紫色内衣里,从网袜的网洞里。我离她越来越近,她身子的气息
把我深深的吸住。她发觉了,抬头看我,我凑上前吻了她,贴到她凉凉的嘴唇上。

  她惊呆了,缩成一团,歪斜着身体远离我。长长的睫毛里,一双深邃的眼睛
看我。我扑向她,一把将她搂在身下。她尖叫了一声,双手推我。我把头埋进她
的胸脯里,呼吸她身子里的芳香。她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我肆意的把她压在
身下,抱住她的头,吻她的脖子,耳朵,脸颊和嘴唇。手却被什么浸湿了,冰凉
凉的。我睁开眼看,她正无声的哭泣哀号,两颊的血管紧紧的绷起凸显出来,眼
睛紧闭着,睫毛膏和眼影被泪水润湿,颜色混成一团,眼泪滑过的地方,都被染
了污色。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手死死的抓住沙发的边沿,手指上戴的假指甲已
经扭曲脱落了。

  我惊慌的爬起来。她蜷起腿,整个人缩在手臂和膝盖里,头埋在里面,痛苦
的哭出声来,头发散落在沙发上,发夹已经压碎了。我坐在她身旁,不知道该怎
么办。我说对不起。我说田烁,对不起。我说田烁,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这
时候,我才体会到男人行凶未果后,果然都是这样说话。

  她抽搐着,手乱抓着头发。我止住她的手,把手指一根根掰开,手心里竟是
满把扯断的碎发,撒落在她的手腕上,盖住了她脉搏处的那道疤痕。我的心像突
然裂开了一样,生生的被刺痛。我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不停的说对不起,握着
她的手打我,抓我。她只是不理,埋在沙发里哭泣。我也跟着流下泪来。

  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她渐渐止住了,抽泣了一会儿,她用手推我。我放开
她,拿了纸巾递在她手里,她躲在沙发里擦了。我拿水递给她,她推开杯子,慢
慢坐了起来,低头靠在沙发上理了理衣服,又把头发撩顺。然后一只手捂着脸,
搁在膝盖上,一只手伸向我,说:」递给我包。」

  我拿了递在她手上。她躲在膝盖里找出湿巾和镜子,又对我说:」背过去,
不要看。」我就扭过身去背朝她。过了很久,我身子都僵硬了,想动又怕再冒犯
到她,只好硬挺着。想到自己刚才的禽兽行径,我更觉得要受一点罚才行。直到
后背已经汗湿,才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说:」你认为我是妓女,对吗?」

  「不是的!我没这样想过。」我背对着她否认。我真没这样想过,从来没有
过。

  「我是,我是妓女。很下贱,很脏……」

  「你不是!不是!」我打断她。身后一声冷笑,她不再说话。我已经做了禽
兽,也就不再有什么脸面了,我直接说:」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和你吃麻辣烫的
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你很漂亮,很好,你和他们不同。我是喜欢你才……」

  她不做声,我又说:」你不要乱想,你真的很好,你……」

  「别说了,」她打断我,」现在才10点钟,我们再坐半个小时,我就下班。
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周末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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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osoarea 原创 +1 感谢更新 2011-6-13 23:37
  • sosoarea 金币 +100 感谢更新 2011-6-13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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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部好男人和“坏女人”的纯情故事。这样的故事(给我一支烟,成都往事)也总是能打动不少人。很期待楼主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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